崔胤蹙眉,方才回府,对于榕榕在善德院所作所为并不知晓。
听其贪玩从而拖累欢欢,现在依然熬更守夜,将饭菜放置圆桌上:“欢欢先吃饭吧。”
柳芳菲拿着书的手一顿,这话听着不对劲。
果不其然,崔胤又将榕榕一把抱起,问道:“今儿为何逃学?”
语气虽无苛责,可还是不难听出他的愤怒。
崔晏榕低头不语,双手不安地搅动。
此事姐姐特意交代过宫中上下不得外传,爹爹又是如何知晓?
深忖时,她瞥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张玲珑。
八岁的小姑娘能想到这一层,柳芳菲自然也能想通。
张玲珑却大方得体走进,颇为慈爱摸了摸榕榕的脑袋安慰:“兴许是学堂枯燥,孩子又是第一天去,总归是不喜欢的。辛苦了一天,你得让孩子吃点儿东西。”
对于这样的虚情假意,榕榕早已不在乎,连口舌之争的时间都不愿浪费给她。
只瘪嘴撒娇:“爹爹,我饿了。”
崔胤无奈,让她好生吃饭。
待饱腹感袭来,张玲珑离开,他才认真看向自己女儿,极具耐心地问:“榕榕为何会逃学?”
“今日小五哥哥说,梨园在排戏,榕榕从未见过梨园排戏,所以才去凑热闹的。”
梨园。
崔胤抿唇,自那日之后,君后总爱去梨园这事儿他知晓。
他更晓得,那人最近总是待在梨园。榕榕显然是去找她了。
然,不等他问出口,小丫头自己便说了:“楚楚姐姐也在那儿。”
“楚楚姐姐?”
平日里都叫伯母,今日竟改了口。
“楚楚姐姐说,她比爹爹小了一大辈,得管你叫伯父才行。如此一来,她不就是姐姐吗?”
崔胤只觉冒血的心被扎了一刀又一刀,正欲阻止女儿继续扎下去时,小丫头说个没完没了,“爹爹,我觉得楚楚姐姐做我娘亲的确不太合适,她那么漂亮,你那么老。”
“……”
“不过温哥哥对楚楚姐姐很好,楚楚姐姐也很喜欢温哥哥。”
榕榕状似无意地说,“我觉得她俩很配,尤其在台上一起牵手排戏的时候,就连小五哥哥都说,那叫天作,天作……”
天作之合。
崔胤思忖,极不愿听女儿欢欢喜喜提及此事:“榕榕,不早了,该睡了。”
“可是……”
“明日你还得去学堂,爹爹带你去休息。”
不由分说,他将女儿抱在身上往清榕苑走去。
一路无言,直至睡前,榕榕才说道:“爹爹,晚安。”
“晚安。”
“爹爹,楚楚姐姐今日告诉我,她没了你过得也挺幸福的,她希望你也是。”
崔胤转身的脚步微顿,许久,才从鼻尖轻哼一声“嗯”,走了。
回到辞风苑,甫一开门,便听得低声啜泣,细微入耳。
只见张玲珑坐于软榻处,眼含春泪。
也不是她矫揉造作,而是与柳芳菲一同离开书房后,竟被那贱人指着鼻子呵责,警告,连半分情面都没留。
方才她端着盘子正欲交给丫鬟,却被柳芳菲喊住。
面带笑容,温柔和善。
脱口而出的却是让人通体发寒的警告:“张小姐,你以为与许锦云之勾当天衣无缝,在我看来,不过是两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表演曲目罢了。”
正欲反驳,对方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不给。
反倒是步步逼近,使得手中碗筷尽数掉落,砸在地上,狼藉一片。
“别说什么许锦云你不认得这类的鬼话,今儿我既然敢在以此训诫,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嫣色指尖在她胸口轻点。
不痛,却侮辱,“据我所知,玲珑庄能力还未能大到将手伸到宫里去,榕榕逃学一事被我警告后,宫人三缄其口,你又从何得知?”
“我……是有人告诉我。”
“难不成你在宫里插了眼睛?那可是死罪。”
“我没有!”
张玲珑吓坏了,立马摇头,“我没有那个能力。”
“所以,我才说你与许锦云不过是两个小丑。你没有能力,她也没有,说与虎谋皮都是抬举。”
柳芳菲讥诮道,“你可知今日阿妄为她许了门儿亲事,徐州代家大公子。”
“代,代代家大公子!”
她恍惚的神色一怔,面色冷白。
自己前一个丈夫去世后,徐州的婆子曾到过玲珑庄说媒,为的就是这个代家大公子。
连作为寡妇的她都瞧不上的男人,臭名昭著。
竟这么轻易地配给了许家大小姐?
“张小姐,你说……阿妄连许锦云的婚事都能做主,我舅舅的婚事,你的婚事,他是否也能做主?”
话落,张玲珑身子一抖,不住地趔趄,脚碾过地上陶瓷碎渣也来不及喊疼。
“不,崔胤不会允许你们这种做!”
“你以为,若是阿妄执意要将代家大公子那门亲事许给你,舅舅是会维护你,还是为了我和为了崔家牺牲你?”
看她如此害怕的模样,也太不禁吓了些。
“张玲珑,我不动你,不过是觉得你在崔府还有些许用处。不然,在你与许锦云第一次见面后,整个玲珑庄都会在蒲州消失才是。”
柳芳菲负手转身,说出的话清冷决绝。
在司徒妄身边待得太久,那冷冽的语气学得如出一辙,开口便将人打入冰窖,浑身发颤:“剩下的日子安分些,榕榕的事少管。可你若是执意要与许锦云为伍,恐怕不用我出手,即便是舅舅,也会将你玲珑庄杀得片甲不留,好自为之。”
话落,张玲珑更是身子瘫软,整个人靠着柱子滑靠在地。
柳芳菲竟然,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咬着唇,极力压制自己的心虚与害怕,她什么都知道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自己这些天出尽洋相。
诚如她所言,一个小小玲珑庄在她们眼里,弱如蝼蚁。
她说自己还有用处,所以才留着她!
是不是意味着她暂时不会对自己出手,既是如此……
张玲珑敛去眉间恐惧,取而代之地是一抹厉色。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拖着虚浮的身子回到辞风苑,幸得崔胤不在,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调整情绪。
以至于,崔胤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女人。
呜咽幽咽,如泣如诉。
“发生何事了?”
沉闷的声音传来,伏于软榻上的女人似是一惊,慌忙间将眼泪擦干。
“你回来了?虽说今儿下了雨,可天气闷热,我让下人给你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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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个澡。”
以退为进,贴心伺候,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转身出门之际,手腕却被牢牢一握。
她唇线一勾。
“我没记错的话,方才你是同欢欢一起出去的?”
“没事,欢欢也是为了崔家。”
崔胤抿唇,看其神色大致也能想象出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不明白,欢欢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子,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哭成这样。
“既是为了崔家,为何你会委屈?”
“我……”
张玲玲一噎,噙着眼泪的眸子四下躲闪,最后竟又哭起来。
说的话无非老生常谈,自己在崔府不受待见,不被接受云云。
又提及,崔胤对她不冷不热,偶有关心却情缘浅薄,更让她难受不已。
“崔胤,欢欢对我说了何话无需在意,若是你对我有半分关怀,多少委屈也算不上什么。”
张玲珑绝口不答他的问题,却直言不讳提出自己的想法,“欢欢来自黔州,皇宫上下,又有多少人把她当主子,真心捧着她的?小皇爷却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宫人们谁见了又不会敬她三分?”
“当初你说过,你要的只是我。”
多余的皆是奢望。
“可你给我了吗?我到崔府一月有余,除了榕榕恶语相向,欢欢的冷漠,崔老爷的厌烦之外,我还得到了什么?你,是我的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
张玲珑挪步上前,伸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身,主动地靠在坚硬的胸口。
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传至耳蜗。
她轻声说:“崔胤,自始至终,无论我做什么,想要的唯你而已。”
夜雨敲窗。
辞风苑的木门再次开合,嘎吱声打破一室沉寂。
挺拔的身影踏雨而去,一夜无归。
屋内烛火昏黄,轻轻摇晃。
铜镜前里映出一张满面狰狞,神情恐怖的脸——
分明,分明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然崔门侍卫突然造访,不知与他说了何事,两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干脆地将她扔下。
未置一词!
虽不知是为何事,二人言语间提及梨园、摔倒、受伤之类,她大概也知晓几分。
一时,眸光微凛。
楚文灵,我不会放过你的!
崔胤抵达楚府时,浑身湿透。
站在府邸门口,听得身后辚辚萧萧。
不消片刻,楚府走出个撑伞的丫鬟,急匆匆地往方停的马车那头奔去。
平日里她懒散自得惯了,不爱身后跟人,可平日走动,也是见得几面。
这个婢子他认得,是专程伺候楚楚的丫鬟雪柳。
他躲进夜色,凝眸不移。
马车走下一位玉冠束发的素衣男子,身段儿修长笔挺,正如松竹立雪。
雨夜再是朦胧,也遮不住他骨子里的优雅风流。
“温沅。”崔胤自喃。
接着便见着他转身将马车里的人抱出。
相隔甚远,也能从那惨白得失了血色的脸上看出她的痛。
他眸底微闪,眼前更看不真切了。
脚步不住地往前挪动,最后又堪堪停住了脚步。
楚楚。
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