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的？男朋友？”
程皎把水晶球放到一旁，继续拆其他的东西：“朋友。”
裴曜勾了勾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在她赶人的眼神中出了茶室。
程皎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水晶球是谁送的。
不特别但是很符合她的喜好。
毕业典礼前几天，楼下邻居——她的同校校友——上来问她带不走的厨具能不能卖给她。
她进门时手里还捧着个包装精致、看起来就沉甸甸的礼盒。
程皎误以为是邻居给她准备的毕业礼物，打开盒子看到水晶球又惊又喜。
邻居接受了程皎的感谢，告诉程皎这不是她送的毕业礼物，她只是在门口看到了这个盒子，上面有写to Celeste，所以顺便帮她拿进来。
绑盒子的丝带间夹着小卡片不知道被程皎丢到哪里去了。
她最终在地上那堆包装纸里找到了那张浅咖色的洒金纸。
上面用Cursive写着她的英文名，C上有个顿笔，看起来有几分潦草，大概率是随手写就的。
邻居提醒她盒子里还有一张贺卡。
程皎打开折了一次的硬卡纸，上面用中文写着“毕业快乐”，笔划遒劲有力，但是没有署名。
她敢保证这个字体不是她第一看到，可惜现在在国外，很少有人会在她面前写中文。
程皎也发朋友圈和其他社媒问过，没得到有用的信息，评论里都在夸这个水晶球好看，要她的链接。
回国前她也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水晶球卖了，毕竟带回来又沉又占空间，最后她还是鬼迷心窍般地把它裹得严严实实塞进了箱子里。
才开了一个半箱子程皎就累了，有些东西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回来。
她甚至带了一大摞用完的废稿纸，真想回到收拾东西那天问问自己塞进来的理由。
程皎放下剪刀，捏了捏发麻的小腿，扶着一旁的桌腿站起身。
“阿姨，麻烦把我放在地上的那些都丢掉。剩下的我有时间再处理。”
“好的，皎皎小姐。”
阿姨的称呼让她想起上午夏柏兴问为什么没跟着裴曜家姓裴。
刚进裴家的时候戴茱玉和裴文霆也问过她，那时候她太小，想不明白为什么住进裴家就要改名字。
好在他们也没强求她。
裴家的阿姨管家在她刚进门时都称呼她程小姐。戴茱玉觉得太生分，不像一家人，让她们去姓叫她皎皎，就连戴茱玉自己从那之后也只叫她皎皎。
“皎皎，爸爸回来了。”戴茱玉的声音从茶室门口传进来。
程皎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竟然已经快要到晚餐时间了，除了中途起来吃午饭，她在这里坐了快四个小时。
她活动了一会儿还有点发麻的腿，和戴茱玉一起去门口接难得回家的裴文霆。
裴文霆除了常常在外出差这一点，在程皎心里几乎没有别的缺点，是个完美父亲。
程皎有时候想，他能有裴曜这种脾气莫名其妙的儿子简直是基因突变。
车门打开，裴文霆从车上下来。年近五十的男人不见老态，风韵犹存，满头黑发，身材匀称。
他微笑着张开手搂住许久没见的戴茱玉，低头和她说悄悄话。
程皎等戴茱玉和裴文霆亲昵过后才开口喊人：“爸爸。”
裴文霆摸了摸她的头，手平对着移到自己的喉结处：“半年没见，皎皎是不是长高了？”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裴文霆来美国出差，和她一起吃了顿饭。
“对的。”程皎笑嘻嘻地应和着裴文霆的玩笑。
“阿曜呢？”裴文霆没见到爱摆臭脸的儿子觉得奇怪。
“哥哥好像有事出去了。”程皎打开手机，“我打个电话催他回来。”
程皎把空间留给父母，站在门廊下找到名为“王八蛋”的联系人，点下拨号。
默认的手机铃声响了十来秒，传出裴曜的声音。
“什么事？”
“哥，爸爸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程皎还想催裴曜快些，耳边已经是一片寂静，他居然一句道别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
裴曜到家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深蓝色。程皎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刚爬上枝头不久的弯月。
她在朋友圈刚发的出游景色照没过两分钟就有十几个赞，还有不少人评论。
裴曜一坐下就开始汇报工作：“昨天签下的合同增加了补充条款，我和宋修远今天又重新谈过了，已经圆满结束了。“
裴文霆还算满意裴曜这两天的工作，随口问了两句关心的重点。他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没参与谈话的程皎：“我听说皎皎你昨天也去了？”
“嗯。”程皎关掉手机屏幕加入对话。
“怎么样？想不想跟哥哥学点东西？”
程皎摇头，笑着说自己看到合同和资料就想睡觉，一开会谈判更是坐不住。
最重要的一点是，裴家和她没关系。
裴文霆和戴茱玉愿意让她进入润和跟在裴曜身后学习是一回事，她能不能长久留在润和又是另一回事。
程皎自己拎得清，她只是被裴家好心照顾长大的孤儿。没上裴家的户口，又何必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知足。
“那皎皎有什么想做的吗？”裴文霆没想到程皎对进润和兴趣不大，“我让小叶转你一笔钱，想做什么就去做，去创业去投资都可以。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这不好吧，我没这个头脑……”程皎不清楚裴文霆说的这一笔钱有多少，她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欠裴家的已经够多，再拿了这笔钱又要怎么偿还。
尽管裴文霆和戴茱玉没有让她还的意思，她还是不敢贪心。
“不多，裴曜大学毕业我也给了他，但是他做了什么来着……”
“投了个快倒闭的玩具厂。”戴茱玉说到这个就无语，“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错，产品远销国外，出口到英国法国意大利，小赚一笔，现在还有进账。”裴曜自认没做亏本生意。
“听到了吧皎皎，随便做什么，裴曜把倒闭的玩具厂都开起来了。”裴文霆当然看得清程皎的想法。
她自小就是这样，看起来每天开朗爱笑没心没肺，实际上心里藏了不少事。
程皎小时候裴文霆就有意让戴茱玉多关心她的心理状况，别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感受。小姑娘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很难消化吸收复杂的情绪，再让她感到压力，她肯定受不了。
只是现在看来成效并不明显，每每和程皎谈起金钱的事情，她的意愿都不强烈。
“不多，你要是担心到时候赚了钱把本钱还给我。”
“谢谢爸爸。”
程皎微蹙的眉头舒展，心放了半颗下来。
裴文霆顺势换了个话题，和裴曜讲起几个看好的新兴产业的近期发展。
程皎对这个真的没兴趣，左耳进右耳出。夏柏兴评论问她傍晚拍天空的参数，她如实告知。
“好了，吃晚饭。你们要聊一会儿吃完去书房。”眼见父子俩越聊话越多，戴茱玉无可奈何地打断他们。
晚餐除开程皎钓上来的鱼，还有一大盘蒜香小龙虾和几个时应蔬菜。
餐桌上其乐融融，兄友妹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谈些有趣的小事，很有家的样子。
程皎觉得这样最幸福。在外面读书没有家人在身边，厨师做好菜就走，雇佣的阿姨很有边界感，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
她一个人面对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胃口。
饭后裴曜和裴文霆还有工作要谈，程皎陪着戴茱玉看电视。
“我朋友们最近都在看这个古装剧。”戴茱玉打开电视机，“这个。”
程皎端着剩的小龙虾坐下，戴茱玉说的是屏幕上首页推荐里的《此夜折柳》。
她这两天正好也在看：“这个真的很好看。女主角是摄政公主，男主角是新上任的丞相。公主年纪大了大臣让公主招驸马，男主就不乐意了，天天和公主在朝堂上吵架。男主喜欢人家又说那些伤人的话。我才刚看到他们感情有点进展。”
“那是有点意思，口是心非哦？”
程皎点头：“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公主呢。”
母女俩边吃小龙虾边对着剧情讨论起来。
“这个女主角我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戴茱玉看了两集才觉得不对劲。
“是吗？妈妈你认识她？”
程皎随口问，注意力却被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提示吸引。她脱掉右手手套，解锁手机。
[宋修远：你朋友圈发的照片很好看。]
[宋修远：是用相机拍的吗？我看你回复了夏柏兴拍摄参数。]
[焦糖布丁：对，谢谢你喜欢！]
[宋修远：听说你大学专业是摄影？]
[焦糖布丁：嗯。]
[宋修远：我最近收到别人送的一部相机，但是不太会用，改天有机会教教我？]
[焦糖布丁：好，看你的时间。]
戴茱玉本来还在想到底在哪见过这个女孩子，低头一看程皎举着手机聊天，笑得眉眼弯弯。
她摸了摸程皎的后脑勺：“皎皎，笑得这么开心，和谁聊天呢？”
程皎仰起头：“宋修远，妈妈你知道他吗？”
“听阿曜说过，是鸿颂家的儿子吧。你在和他聊天啊？”
“嗯。”程皎放下手机，她对宋修远的印象不是一般地好，“他和哥哥一样大，我感觉他比哥哥成熟多了。哦对，今晚吃的鱼就是我们一起钓上来的。”
从程皎嘴里得到认可，戴茱玉觉得自己这次鸳鸯谱点的还算成功。
她抬头看见电视剧里的公主特写，突然想起来：“我说嘛，皎皎，这个公主叫什么名字？”
程皎太久没关注内娱，搜索才知道公主的名字：“宋宁静。”
戴茱玉记得宋修远的姐姐不叫宋宁静：“不应该是宋修宁吗？”
“妈妈你的意思是这是宋修远的亲戚吗？”程皎按下暂停，宋宁静的脸停在大屏幕上。
女人眉骨精致立体，为了营造公主的天家权威画了粗眉更显她眉眼间的英气。程皎看剧时常觉得公主抬抬眼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走了，怎么男主还能忍得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容，程皎其实看不太出来她和宋修远的相似之处。
[焦糖布丁：冒昧问一下，请问宋宁静是你的？]
[宋修远：姐姐。]
宋修远几乎是秒回，程皎得到肯定的答复难免震惊。
[宋修远：你在看她的新戏吗？]
[焦糖布丁：在看。可以帮我和姐姐说演得很好吗！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姐姐！]
一分钟后，程皎收到宋修远发来的截图，他把自己夸宋宁静的话转发给了“宋修宁”。
[宋修远：完成任务。]
又隔了一分钟。
[宋修远：我姐说谢谢你的喜欢，有机会一起吃饭。]
[焦糖布丁：那太好啦！]
程皎和戴茱玉分享刚得知的消息：“真的是宋修远的姐姐。”
“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的，她小时候我见过几面，居然拍戏去了。”戴茱玉打开姐妹群聊和自己的朋友们分享自己的发现。
戴茱玉手机开的免提，程皎听见公放的语音，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她听见：“茱玉，这我们平时早就聊过了，你老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开小差，消息落伍了吧。”
眼见戴茱玉开始和群里的朋友们互发语音，程皎摘下另一只手的手套，指了指楼上：“妈妈我先去洗漱哦，等一下再下来。”
戴茱玉点头，程皎洗了手去坐电梯，按了她住的四楼，电梯却在二楼提前停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裴曜走进来，看了眼电梯楼层，按下关门键。
程皎站在电梯角落里，宽敞的电梯空间因为裴曜的进入仿佛瞬间变得逼仄。
眼不见心不烦，她背过身面对着墙壁，随心地滑动手机屏幕，正好点进和宋修远的聊天界面。
[宋修远：下周行不行？我姐姐下周五有个活动在湖城，可以的话我去接你。]
[焦糖布丁：好。]
几秒后，电梯门再次打开，听见裴曜走出电梯走远，程皎才出电梯。
站在电梯口玩了会儿手机，估摸着裴曜已经回了房间，程皎才往自己的房间走。
转角一过，本应该已经在房间里的裴曜站就在她面前。
程皎惊呼，捏着手机倒退两步，对上裴曜的眼睛。他恶作剧得逞，眼里满是笑意，看够她的丑态又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往前走。
脑补一通踩住裴曜拖鞋的后半部分，让他整个人脸着地，程皎勉强消了点气，脚下却不知不觉真的踩上了裴曜的拖鞋。
裴曜站定，低头看了眼被踩住的鞋跟，毫不费力地从程皎脚下抽出自己的鞋。
他转过身倒着走，双手背在身后，俯视她，好像她永远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妹妹，少想点没用的，我才不会像你一样狼狈。”
“我真的很讨厌你，裴曜。”
嘴上说着讨厌他，又不敢直视他。
裴曜停下，等着程皎撞上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直视自己。
“可以，我们扯平。”
Cursive:草书但有点圆体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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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