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顿没有油，索然无味的素包子，叶瑾拿了一块省城带回来的大块肥皂，来郭家借牛。
“叶瑾，你跟我客气什么，你们哪天种地，我让你郭大娘和你大伯给你帮忙。”
郭湘素没收肥皂，现在村里各家帮忙，用她家的牛只给点拌草料的麸子，叶瑾这肥皂供销社卖五毛钱一块，这么重的礼，她可不敢收。
“郭奶奶，我还要求你带着我们姐弟挖药材呢，这肥皂我买了三块，够用两三年的。”
郭家也有一大家子，人情用的太过，他们就会讨厌自家，长此以往坏了她在村里的名声，可不是小事。
叶瑾和郭奶奶推来让去，王万财郭大娘和郭家的小一辈，郭文海都听着呢，郭文杰的妻子已经盘算着这块珍贵的肥皂，家里人应该怎么分。
郭玉芬一旁听的高兴，就知道叶瑾和叶继宽聂香草两口子不一样。
“郭奶奶，你不拿，我怎么好意思让大伯给我家帮忙种麦。因为我爹娘，村里人都不愿意搭理我家，我再这样只知道占便宜没人情，指不定他们要怎么说我呢。”
“你这犟孩子，我说不过你。”郭湘素看了眼家里人，把肥皂笑纳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种地？”
“秋分过了，两亩地得种两三天。”
郭湘素算算日子，大概是国庆节前一个星期，还有几天，“好，到时候你早说，我们把牛喂上。”
“谢谢郭奶奶。”解决了一件心事，叶瑾回来，为了省点灯油家里人都睡了。
叶瑾特意进堂屋给聂香草说一声，“娘，秋分过了我们家种地。”
“嗯。”聂香草随口应道。
叶瑾不走，道：“娘，等麦种上，你带着三芬和二蛋去兰省看我爹，地里的黄豆我来收。
你这样一天天躺着，精气神都散了，我爹指不定在城里给我们找个什么样的后妈呢。
我是无所谓，二蛋三芬你真就不惦记，能放心的下吗？你要能，那我再不说你。”
“贱人，你胡说八道，继宽才不是那样的人！”聂香草气疯了，拿起床头的缸子就朝叶瑾砸过来。
“是不是的，日久见人心。我爹多想进城，你是知道的！”叶瑾捡起地上的缸子。
“我回来之前，我爹还想花钱在城里买个房子呢！”
“你给我滚！”
不说，她都要去睡觉。
翌日，叶瑾带着二蛋三芬去上学，一晚上没睡的聂香草起来烧水洗澡洗头发，拿着篦子坐在太阳下面篦虱子和虮子，又想起叶瑾昨晚的话，进屋拿了把剪刀将自己及腰的头发剪了个齐耳的短发，拿镜子仔细的看了一遍眼角的细纹。
她不年轻了，也不知道二十六岁的大小姐是否也和她一样长了皱纹。叶继宽休想将她一个人留在这落后的山沟沟里，自己在城里享清福。
她现在就去省城，叶瑾不是能的很吗？往后让她一个人在家种地。
秋分过了一天，星期六，聂香草早早起来和二蛋三芬说：“你们跟老师请一周的假，娘带你们进城去找你爹。”
三芬害怕大姐和娘打起来，急忙去外面刷牙。
“娘，大姐不一起去吗？”二蛋端着盆正要洗脸，厨房现在就他们三个人，大姐还没起床。
“叶瑾留下看着地里种麦——下次再带她去！”聂香草看儿子皱着眉，补了一句。
“好。”只要让大姐去城里就好，二蛋放心了。
聂香草气儿子不停她的话，一边掐三芬，一边让他们两个准备两身换洗的衣服，牙刷就不带了。心里想着，去了城里，让叶继宽给两个孩子再置办一份。
叶瑾起来，聂香草把这话又说了一遍，锅里二蛋煮的苦苦菜面疙瘩汤也熟了。
“行，明天星期天，你们去城里，我在家种麦。”叶瑾无事人一样和二蛋三芬说上了车跟紧聂香草，别把自己弄丢了，现在有间谍和人贩子。
“爹在城里吃饭有单位的食堂，你们明天带十几斤麦杂面去，地里种的菠菜也拿几斤，洋芋红萝卜白菜也拿半袋子。”
叶瑾说着端着盆去自己房间取面，正屋里挑洋芋。
二蛋三芬见她不生气，吃早饭准备下午放学地里拔菜。
只有聂香草心里不得劲，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气狠狠的。
下午学校里回来，叶瑾端了半簸箕麸子去郭家喂牛，聂香草领着兴冲冲的二蛋和三芬整理进城要带的东西。
“二哥，明天要进城，你高兴吗？”三芬兴奋的问默默干活的二蛋。
“高兴，长这么大，我连县里都没去过呢！大姐说坐班车去县里，县里有火车去省里，我们这边坐车方便。”
“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晕车！”三芬也是哪里都没去过，只听聂香草说她晕车，又羡慕叶瑾一个人回来的。
“二哥，也不知道爹会不会生气，多添我们三张嘴吃饭呢！”
“不会。这么久没见我们，爹肯定很高兴。”
叶瑾听他们收拾东西，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聂香草带着二蛋三芬赶班车，郭玉芬和王万财早早来叫叶瑾，帮忙将八十斤麦子背到地里。
“叶瑾，玉米根子你挖的好，这地两天也就种上了。”到了地里，郭玉芬指挥丈夫帮忙撒麦种，和叶瑾地边歇气。
“谢谢大娘和大伯帮忙。我爹娘不在，要不是你们，我连麦子都不会撒。”
“你娘真不是东西。明年可指着这麦交公粮呢！你爹再能挣钱，也不带这样浪费。”
叶瑾一笑，说：“我娘因为我爹进城气就不顺，我要上学又生了一场大气。她现在振作起来，我替她高兴。”
“好孩子。”郭玉芬为孩子不值，摊上这一对爹娘，以后要全靠自己。
王万财前面耕地，郭玉芬和叶瑾跟在后面用锄头打大土疙瘩，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把四块地的麦给种好。
叶瑾安心上学。
村里人也有人问郭玉芬，郭玉芬就把叶瑾拿肥皂租牛的事说了。
“这叶瑾和叶继宽两口子不一样。”
“两个样。叶继宽请人帮忙抠搜的连一碗水都舍不得。肥皂可是稀罕东西，供销社都落灰了，大家知道洗衣服干净，也没人愿意花五毛钱买。”
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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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压根儿没钱，一把青菜换不来一分，一斤草药才换几分钱。
“好在现在叶瑾大了，能顶门户，带着弟弟妹妹收玉米，种麦子，和大人一样。”郭玉芬笑着说。
“可不是，镇长说的歹竹出好笋嘛，生了叶瑾叶继宽祖坟上冒青烟了。”
只是叶瑾强势的很，又要花钱读书，村里惦记她当儿媳妇的人少了。
——
聂香草领着二蛋三芬坐汽车，驮着行礼上了火车，一路差点吐死，终于到了叶瑾给他们写的制药厂大门。
二蛋三芬跟着聂香草一路走来，早没了家里时的兴奋，自卑的低着头。
“大哥，我们是叶继宽的家属，他在吗？”聂香草有气无力的问道，背上背着四五十斤的南瓜和洋芋。
“在在在，我去给你叫。”这样大包小包进城的村里人他见多了，王守红连忙去叫叶继宽。
现在十二点多，叶继宽正食堂吃午饭，听说家里来人，忙跟着王守红来接。
见到虚弱，顶着一头短发的聂香草先是吓了一跳，忙接过她背上的背篼，“香草，你们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我住宿舍也没地方做饭呀！”
“快，跟我走吧，食堂有饭，先吃饭！”
聂香草暗示二蛋三芬叫爹，两个孩子看一眼穿着中山装理着平头笑吟吟像是换了个人的爹，喏喏的唤了一声爹。
“好孩子，爹高兴，今儿请你们娘仨吃红烧肉米饭。”叶继宽摸摸浓眉大眼的二蛋，接过三芬手里的化肥袋子。
“走，请你们吃肉。”
叶继宽花了七毛钱买了一份红烧肉，四碗米饭，又接了四个碗打了免费的豆腐青菜汤。
“香草，快喝点汤，二蛋，三芬小喝点汤，吃过饭跟我去宿舍洗漱一下。”叶继宽看着娘仨盯着食堂乱看，眼睛差点定在雪白的馒头和红烧肉上了，赶紧道。
聂香草喝了几口汤，才缓过来，看着面前浓油赤酱红亮亮的红烧肉和雪白的米饭。
这城里的生活和村里天上地下，到底不一样，天天有这样好吃的饭菜，她恨不得一辈子都就在城里，别说丈夫不愿意回村，她也不愿意，她又不是天生下苦力的。
叶瑾喜欢种地，就让她在家种一辈子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二蛋和三芬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肉菜，做梦都没想到，能吃上这样好的饭菜。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把叶继宽逗笑了，他连忙给二蛋三芬一人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笑着说：“二蛋，三芬，快吃吧，是爹没本事，你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上米饭。”
“谢谢爹。”二蛋憨笑着端起碗，哪里舍得一口将肉吃下去，细嚼慢咽着，口里果然满口的肉油滋滋的好吃，连忙拨一口米饭，甘甜软糯的米香，幸福的要晕了。
别就这一顿，要是天天吃该多好，不怪大姐天天惦记。
二蛋生出野心。
三芬连吃了两口米饭，这米饭香死了，要是能就在城里上学就好了。
“爹，这肉和米饭真好吃。”二蛋由衷的夸道，“听大姐说，爹你要在城里买房子，是要接我们来城里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