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本就静,竹里馆背靠明月湖,因此比别处更安静些。
再加上隔壁的全聚堂掌事前几日因事被抓,关了店门,周围便更清净了。
江湛原本就夸张的笑声因此传得特别远,楼下的老板小心翼翼上前听了听墙角,见并没人闹起来,才安下心来,继续回去打盹儿了。
“沈侯爷,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江湛仍带着笑意。
沈轻尘倒是神色平静,一如既往,回到位置上,替他斟了杯茶。
“王爷兴许不知,风图南与我恩怨颇深,他欠我一条命。只要有我在,他就永远都不敢打殿下的主意。”
江湛敛回神情,一种难言的尴尬从心底蔓延开来。
眼前人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未放在眼里。
可此时此刻,他却如此明目张胆,威胁到自己头上了。
“小侯爷,你也太看不起本王了。
风图南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如今膝下仅剩一个女儿,嫁于柳常海,不过是个将军夫人,他早已无力与本王相争,
就算他的人已经遍布朝堂内外,那又如何?
风青岚畏罪自杀,是他自己的事,与本王有何干系?
小侯爷一张口,便将此事扣在本王头上,还妄图以此为条件,将手伸进我桓王府的后宅,不觉得有些不自量力了吗?”
夜,安静的可怕。
沈轻尘却道:“王爷难道没听说吗?”
江湛一顿。
沈轻尘一脸恭敬:“风老爷子今儿晌午已经入宫,皇后娘娘已征得圣上同意,决议要亲自审查此案。就在几个时辰前,柳常海已被召去椒台殿,姜松年亦是连夜与几个齐人会晤,种种迹象,只怕就是冲着王爷你来的。”
江湛只知道风图南进宫一事,旁的消息,手底下人还未及时回话。
听沈轻尘如此清楚当日之情形,惊讶之余,觉知是自己轻看了此人。
“小侯爷倒是耳聪目明,可纵然是千军万马,本王没做过的事,难道还怕被人冤枉?”
“王爷行事坦荡,自然无惧。只是·······在下方才所言,殿下如果也同意呢,王爷还是会一样反对吗?”
江湛将手里的瓷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小侯爷是在威胁本王?”
沈轻尘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也没有回避:“桓王殿下,今日你既来找我,定然已知晓公主与我的心意。我说这话,也只是实言相告,算不得什么威胁。
世人都知桓王极得圣上青睐,亦知你此刻风头太过,掩盖了近者不少的光芒。王爷再强大,能敌得过万众之心吗?
且不说那些惩治过的齐人臣子,南夏旧臣里,亦不乏对王爷恨之入骨之徒,王爷难道就没想过,若再如此下去,不久之后,你极有可能独木难支,仓皇落败,所有风光,转瞬成空,到那时,你又如何护着身后之人?”
话音方落,铿锵之声乍起,一抹寒光劈开炉上的水汽,横在两人面前。
“从来没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沈侯爷,你深谙人心之微,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勾着笙儿,引她入局。
可本王告诉你,无论朝局如何,本王都会护她周全,还轮不到你来为她操心。”
“王爷,你是疼惜她,爱护她,可你何曾问过她想要什么?”
江湛气急,胸腔不住地起伏着,手里的剑亦是越来越紧。
沈轻尘自知危险近在眼前,仍躬身一礼:“在下诚心求娶,且已征得殿下同意,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会坦然接受。可前提是,王爷能够真正给予殿下选择的权利,否则再多的阻挠,都只会是我对殿下真心爱慕的证明。
王爷如何定夺,在下无权过问,可殿下的生死,就在王爷一念之间,若王爷真心护她,又为何做不到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不及沈轻尘躬身,面前的案子轰然倒塌,刀光瞬间逼近颈项,沈轻尘没有动。
冰冷的长剑贴靠在耳下,江湛脸上的错愕,沈轻尘看得清清楚楚。
“为何不躲?”
刀剑又逼近一寸。
“为了殿下,王爷不会。”
“沈轻尘,你难道没想过,她能以你的爵位作保,选择与你绑在一处,本王难道就不能利用青州案,叫你乖乖听话吗?
到时候别说爵位了,你这颗头还在不在你肩膀上,还得另说。
圣上是看重你,可你别忘了,他不可能会让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御史,留在身边太久。”
沈轻尘虽有意外,但心里倒是多了几分钦佩。
江湛终于亮出底牌:“本王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沈砚辞与沈度,不止一次求到本王面前,就为了能让你早日让贤,放弃爵位。
要说筹码,本王手里握着的,可比你多得多。
所以·····沈轻尘沈侯爷,桓王府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否则,无论本王将来如何,但在本王还未落下之前,本王可以保证,你们沈氏一族,绝无宁日。”
······
长乐侯府,南院,颂仁堂内。
沈轻尘净手焚香,盘腿端坐,刚刚调匀呼吸,侍卫大成忽然来报:“侯爷,老爷头疼病又犯了,正叫你过去。”
“知道了。”
话音方落,门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已过丑时。
仰止堂内,沈砚辞半真半假猛咳起来,夫人柳氏紧锁着眉:“老爷,你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他都骄纵了多少年了,也不见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你就由着他去吧。”
沈砚辞推开面前的药汤:“你说的轻松,若真由着他,星儿的前程怎么办?”
沈度表字应星,沈老爷爱子心切,在家只以星儿、沐儿称自己的两个孩子。
“什么前程不前程,我倒觉得,咱们的儿子也不比他差,就算没爵位,也不一定就不如他。”
“妇人之见。”沈砚辞冷哼一声:“当初他那外祖临终前,故意绕开我,将自己的功名与身家,全都托付给了他,不就是觉得他女儿死的冤,害怕我苛待了他那宝贝外孙吗?
这些年来,你我也不曾少过他分毫。可他是怎么做的,不是屡次出手伤了星儿,就是在暗地里欺负沐儿,害她险些跌下山崖。
要说从前只是年少无知,也就算了,可你看看现在,到了栎阳之后,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说着又咳了起来。
“圣上劝我,说家和万事兴,莫要苛责太过,可转过头,反倒是他端起架子,处处与我过不去。这世上从来只有儿子听老子的,哪儿有老子要把儿子当个菩萨一样供着的?
再这样下去,别说什么爵位不爵位了,咱们沈家与星儿可都要被他拖死不可。
今日他来,我定要······”
“我来了,父亲定要如何?”
浅白色身影绕过翠色屏风,踱步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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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径直坐下。
“看父亲这精神抖擞的样子,也没有严重到上不了值的地步,大成,给宫里递个话,就说沈老爷已经病愈,明早点卯必能按时到。”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及侍卫转身,沈砚辞便拿起桌上的药碗,狠狠往地上一摔,终于怒骂起来:“沈轻尘,你放肆!你敢······我是你父亲,你敢这么对我?”
“小侯爷,老爷他都这样了,你就少说几句吧。”
柳氏一脸敦厚,庄严肃穆,合该是人家说的菩萨相,此刻站在烛灯下,肩上添了几分光晕,转眼看去,眉眼间尽是宽容与慈悲。
她道:“可是才回来?吃过饭不曾?我叫人送些吃的,火气再大,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不必了。”
沈轻尘不看她,看着满地狼藉,还未开口,柳氏便抬手叫了丫鬟来收拾。
沈轻尘只得对沈砚辞:“父亲有力气摔碗跌勺,怎就没力气说话了?叫我来做什么?”
“你·······你个逆子。”
沈砚辞说到一半,柳氏忙上前打眼色,这才让他住了嘴。
沈砚辞长叹一口气:“还能为了什么?我听说这几日圣上已经叫人去查青州案了,你要真做了什么,就快点交代清楚吧。
你是我儿子,你若犯下错事,咱们沈家都要受牵连。
圣上待你宽厚,且你也只是一时疏忽。没能排查清楚混迹在兵卫中的刺客,顶多就是个失察的罪,若是尽早交代,他也不会怪你的。”
“还有吗?”
沈砚辞才说完,一抬眼就见儿子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
“你·······你这像什么样子?两三句话都听不得了?”
沈轻尘不说话,默然望着,柳氏忽觉不对:“老爷,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怎么又着急了。
侯爷是个心里有数的,他还能像咱们星儿一样,事事都得你我费心思啊?”
随后又对着沈轻尘:“快回去吧,好孩子,你爹也累了,他的话,你好好想想,也是为了你好。”
回到颂仁堂时,天边一轮弯月,遥挂在那里。
沈轻尘重新净手,重新焚香,重新盘起腿坐下,终于闭上了眼睛。
大成看他这样,坐在一侧,忍不住轻叹口气。
“何事?”
沈轻尘缓缓问道。
大成摇摇头:“老爷真没意思,青州案查到现在,就差有人当这个冤大头。
当日侯爷是负责护卫圣上,可沿街混杂的百姓那么多,谁能说清楚刺客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活口,说是受侯爷主使,可却当着侯爷的面,都认不出来侯爷是谁。
多亏圣上开明,才叫咱们脱了险。
可若听了老爷方才那话,在这种关头乱了阵脚,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圣上就真认定侯爷是凶手了。”
连侍卫都明白的道理,精明如沈砚辞,怎会想不到。
想到方才进门前父亲与柳氏的对话,沈轻尘还是觉得心寒。
连柳氏都可以想到,沈度即便没有这个爵位,也能过的很好。
可偏偏他的父亲,就是要抢走他的一切,将他逼到死不可。
世人所说的血脉至亲,在他这里,竟都成了冤亲债主,怎么都难以安生。
忽而,思绪又飘回到竹里馆的那场谈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