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醒来时,窗外的山茶如火如荼开得正旺。
窗户开着一条缝,风将案上的香送到鼻尖,床幔上的流苏随之晃动着,似是等不及要叫醒梦中的人。
这是在哪儿?
南笙头痛欲裂,丫鬟花楹递来一杯水:“殿下睡得久了,可是要出去走走?”
南笙抬眸,扫过丫鬟头上朵朵生辉的白蓝芍药簪,心瞬间沉了下去:“王爷呢?迎亲的人是不是已经到了?”
“殿下怎么忘了,昨日殿下大闹一场,府里早就人仰马翻了,云倾姑娘一早便送来醒酒汤······殿下······”
花楹低头,对上主子那双美目,瞬间面如死灰。
“花楹,你是迄今为止,我身边唯一一个可信之人,你该清楚,我疑心过所有人,但从未怀疑过你。”南笙双唇轻颤,苍白的脸在晨光下,似是浮上一层冰霜:“他们许了你什么?”
“奴婢······奴婢说错话了。”花楹何曾见过主子这般颜色,慌忙跪了下来。
可正因如此,南笙愈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随即扬手一挥,青瓷杯在脚边开了花,两只手死死拽着花楹的双臂:“你是孙寒英的人,对么?说,我要被送人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南笙只记得,昨日夜里,身为魏王妃的她突然被告知,魏王要将她当作礼物,送给漠阳守将张崇德,一个年逾古稀的齐人老将。
自从入了魏王府,她没有一日不痛恨自己当初的冲动,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孙寒英的荒唐与卑劣,竟能演绎到如此地步。
可眼前的花楹却似故意针对她:“殿下这是在说什么?奴婢······奴婢还是叫云倾姑娘过来。”
“傅云倾?”南笙猛地拉住丫鬟的手,整个人像是被浸入冬日的冰水,周身都是无尽的恶寒:“为什么是她?她害我至此,你竟是她的人?”
南夏国灭,举国皆降,南笙身为名不副实的旧朝公主,勉强保下一条命,却不得已寄居在桓王府,后又踏进了魏王府的门楣,终其一生成了一场死局中的一颗废棋,枉费了一生。
于魏王而言,娶了一个前朝公主,已足够有理由接近那些南夏旧臣,好让自己败坏已久的名声,能有些许好转。
可他忘了,自齐人踏破南夏城门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本朝臣子,必会党争不断,难以安泰。
被同僚排挤的日子并不好过,于是,他将满腹的戾气与狠绝,都化作拳头与利刃,纷纷指向了南笙。
昨日夜里,南笙得知自己将被送与旁人做妾,一怒之下冲进暖房。
可开门的瞬间,却看见本该在桓王身边的好姐妹傅云倾,居然出现在丈夫的床榻,正与孙寒英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只记得耳边雷声震耳欲聋,心里的愤懑此刻仍然留在胸腔内。
见到一向忠心的丫鬟,明知眼下境况,却如此花枝招展,伤心之余,便只剩下不可遏制的怒意与熟悉不过的绝望。
“你既已是她的人,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本以为,娘娘走后,至少还有一个你,没成想,这么多年的情分,如今······如今竟还是成了一场虚情假意,滚吧,去找那个能救你命的人,是生是死,我都不想再见你了。”
话音刚落,丫鬟瞬时瘫倒在地:“殿下这是在说什么?奴婢······奴婢冤枉······”
忽然,珠帘轻轻一动,一袭玄衣悄然现身。
“笙儿。”
南笙一愣,一丝寒意侵入骨髓:“十······十一叔?”她苍白着脸:“你······你来做什么?”
魏王与江湛水火不容,此刻送她做妾,便是打算将漠阳守军为己所用,从而与江湛相抗,这种时候,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快走。”南笙似在推他,心底却生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她才知道,自己竟还盼着他。
江湛却道:“我走去哪里,怎么,笙儿不愿意见十一叔?”
南笙一怔,一丝震颤在心底荡漾开来。
这······这不是她认识的江湛。
窗外几声鸟鸣,移目望去,明瓦上的纹路忽而变了样貌,案几上的香炉也不见了踪影,窗外盛开的朵朵山茶,竟也变成了纯净的白玉兰,而方才的花楹,此刻正站在门边,通红着眼,满脸都是挂着委屈两个字。
南笙这才惊觉,此刻的花楹身型稚嫩,双眸清澈,丝毫没有在后宅苦熬多年后的枯槁容色。
许是见到她眼底的惊慌与痛苦,江湛道:“不就是一块玉,笙儿若想要,十一叔明日便挑个更好的给你,可好?”
玉?
他为何不提成亲一事,他为何不说会带她走?而是在说一块玉·······
何曾有过一块玉?
南笙回过头,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眸光如旧,眼角无纹,鬓间的白发不过才几根,神色更是朗月清风,丝毫没有外间传来的那样苍老可怖,满头白发。
可忽然,她顿住,那些曾以为早已远去的记忆,此刻竟在脑海中鲜活了起来。
玉!
是有一块玉。
十年之前,桓王府里,她为了一块玉······
自己竟是回到了十年前?
她紧忙伸手摸了摸他鬓间的几根白发。
是真的,她竟回到了十年前。
也就是说,此刻她还是寄养在桓王府上的前朝公主,十一叔还像从前一样疼她。
她还不曾遇见过魏王,而只是一个因为失掉娘娘留下的玉佩,就失落到喝醉酒的十八岁姑娘。
光影透过窗棂,在地上描绘出几朵祥云,安静地飘在江湛的黑缎云靴边。
要是没记错,此时的他,应该也只有二十八岁上下,他们还没有走到拔刀相向的地步。
可是,怎么会这样?
昨日那一切,明明就在眼前,那一阵阵咆哮着的雷鸣,她明明亲耳听过。
怎么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呢?
“笙儿?”
江湛似是觉察到她的异样,紧紧盯着她。
南笙眉心一跳,忙敛住神情,将身子往后一缩,躲开了他的靠近。
记忆里,此刻的伤心,并非只是丢了一块玉,而是南笙无意中碰见傅云倾与江湛独坐在后园的雅亭之上,拉拉扯扯,不分彼此,心里十分不快。
在十八岁的江南笙心里,十一叔不该有了事只告诉傅云倾而瞒着自己。
因此昨夜,她带人挖出埋在树下的将月白,和院里的十余个丫鬟们,把三四坛好酒全都挥霍了个遍。
也才会昏睡至此,茫然不知所谓。
可谁能想到,那个困在魏王府的江南笙,竟也重生在了这一日。
“笙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宸妃去世已是事实,你要知道,今岁已是昭和二年,往日之事,纵有千般不舍,也该放下了。”
是啊,娘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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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
就算回到了十年前,娘娘也还是不在了。
尽管过去这么多年,提到这件事,心里有一处地方还是会泛起痛意。
“十一叔这样劝我,是已经放下了吗?”
江湛心头一滞,一时语塞,南笙却只是默了默,便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敷衍似地回了句:“十一叔的话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江南笙已经死了,而江湛,也已消失在了十年前······
那些莫须有的希冀,那些原本就超越她所能承担的负重,不该再留存在这个身体里。
就连方才醒来后的片刻期待,也不应该再出现。
江湛惊疑她的变化,不明白她眼中流露的惊恐,是如何在转瞬之间消散殆尽,又如何让她显露出如此落寞的神色。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捉摸不透这个姑娘了。
“你······”
话未出口,门外一袭紫衣悠然而至:“殿下这是怎么了?”
傅云倾见桓王在此,福了福身:“见过王爷,冯玉公公方才传话,说是圣上口谕,想即刻见你一面,似有急事要议。”
支走桓王,傅云倾倾身上前,要在南笙身边坐下,南笙下意识起身避开了她。
傅云倾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只一瞬便明白过来:“奴婢越了礼,还请殿下恕罪。”她跪在了地上。
“傅女史。”南笙竭力压抑着内心的起伏:“傅女史如今是桓王府的女掌事,日后不必事事都过来。”
南笙站在光影里,去看地上的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似是电光火石般,脑海中清晰地显现出昨日那场电闪雷鸣的夜······
魏王府后宅,暖阁上,屋门大开。
孙寒英一双碧眼,在窗外闪电的映衬下,闪烁着一道诡异的光。
南笙手里的刀还没落下,就被他一手握住:“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是很能忍吗?眼下这府里,连个粗使丫鬟都能把你踩在脚下,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当我的王妃?
我叫你去伺候那老头子,留了你一条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样?”
孙寒英生性乖戾,没人能琢磨透他的心思。
就像此刻,他驻留在她脸上的目光,狠戾中又透着一股贪婪的欲,逐渐逼近的气息,还是一样的混杂污浊。
“孙寒英,你我夫妻数十载,你将我送给那样的人,这朝堂之上,还有谁能看得起你?”
果然,耳侧是一声再响亮不过的巴掌。
“本王手握重权,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除了那个江湛,谁敢看不起我?”
既已走到生死边缘,南笙也没了顾及,扬手便将一巴掌还了回去。
“够了,这么多年,你利用了我这么多年,哪一次出事,江湛没有手下留情过,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这一声呼喊因为空中挥来的马鞭戛然而止,孙寒英似是气得要发疯:“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你,他才会频频与本王作对,如今竟还想利用皇帝的手除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这是为了谁?
他不是最在意你吗?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你逼到做人之妾,供人取乐,成为人尽可夫的玩物。
你防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想知道,到了那些男人手里,你还怎么守你的贞洁,做你心中的烈女?”
“孙寒英,有本事······有本事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