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间,小墓碑感受到身边多出来的气息,确定方向来源后转头望去。
小道旁溪水中探出一只乌龟,口吐人言:“小墓碑,你要下山去?”
小墓碑看向水中出现的熟人,这附近地界算上他,迈入修行之途的妖怪不多,他被雷劈出灵识那日,几只妖都曾来向他道贺,彼此之间颇为熟识。
“没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乌年顺着山涧飘荡,却一路跟随在小墓碑身旁。
“我也不太确定,短则几月,长则数年。”小墓碑摸了摸脑袋,语气满是不确定。
水里的乌龟完全显出身形,叹道:“还回来就好,虽说人间繁华,但我觉得哪都比不上四水山。”
水路蜿蜒,眼看要与山间小道分道扬镳,乌年化出身形,一副儒雅男人模样,蓄着黑须,头发尽数扎起,一根竹节插在发间。
他跟上小墓碑的脚步。
“你此番下山不同以往游玩几日,可是做好了准备?”
小墓碑扬起眉毛,侧脸看向乌年:“什么准备?”
“在人间行走,最不可缺的有三。”
小墓碑看向乌年高深莫测的表情,虚心请教;“是什么?”
“其一便是钱财,没有这物什可都干不成事。”
小墓碑的表情有些僵,乌年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其二则是户籍和路引,没有这些,就算混进了城镇也难以寻到落脚之处,更何况现在大型的城镇城门口都会有术士在,术士虽不及修士,但想要混进去可不容易。”
小墓碑的脸色更难看了,乌年的话却没有停下。
“其三嘛,更是重中之重,要行走在人间必不可缺。”
乌年有意的拉长声调。
“——名字。山下可不同于这四水山,旁的人总不能也称呼你小墓碑,一听便是妖,在他们眼中还不是什么吉利之物,想要行事,怕是处处为难。”
话到一半,乌年捋了捋黑须,语气淡淡,似乎只是提点为了提点晚辈。
“这三样东西,你可备好了。”
小墓碑腿部的动作停下,僵立在原地,真是不巧,这三样东西,他什么都没有。
乌年抬手捋过黑须,轻笑了一声,“既然这三物都没有准备好,不妨等备好再下山。”
两个小辈吵架,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当然要帮帮忙,不过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全凭天意喽。
—
小墓碑浑浑噩噩回到了原地,化为本体,整块趴在了地面。
这处地界上妖里只有他一只妖没有在山下待过,像乌年这种大妖完全没必要骗他。
兀自难过的小墓碑没有发现多出的身影,靓丽的身影自后走到他的身旁,戳了戳他的本体。
“小墓碑,怎的倒在这了?”
墓碑化作人形,但依旧维持着那副趴在地面的姿势,整张脸埋在土路上,只有乱糟糟的头发炸在脑后。
辛玄伸出指尖又弹了弹其中一搓翘起的短发。
“我要下山,但我什么都没有。”沉闷的声音从下方响起。
辛玄眉毛一挑,“这不是巧了,本座得知你要下山后,帮你寻来了这些,要不要抬头看看?”
苏晓春那只狐狸求到了他这里,他和青丘的老家伙有旧,心情好的时候自然愿意帮一帮这小辈,况且他这也算还了那人的情。
小墓碑扬起灰扑扑的小脸,眼睛在接触到辛玄手里的东西瞬间亮了起来。
他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辛玄手里的东西:“多谢辛前辈。”
“金银,户籍和路引我已帮你备好,剩下的名字我没有办法,只能靠你自己了。
户籍上头有我留下的术法,等你想好名字后,往上填好便可。”
少年垂下头收拾东西时,辛玄的视角隐隐能瞧见俩腮未消去的婴儿肥,本想趁机捏一把,但对着那张沾满尘土的脸,一时寻不到落手处。
犹豫间,小墓碑扬起脸,眼眸灵动:“不打紧不打紧,等我之后慢慢想,机缘到了,名字自然就出现了。”
辛玄看得他这般讨巧模样,眼中显露出笑意。
正在收拾东西的小墓碑却突然捏起其中的一块金子,凑到眼前,不解地嘀咕道:“都是山中之物,怎么我不如它这般金贵。”
辛玄勾起的唇角,幻化出一把折扇抵在小墓碑的额头。
“非也非也,小墓碑,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世人中总有些人视金钱为庸俗之物,不屑取之。偏爱梅爱竹,认为梅高雅,竹如君子。”
小墓碑奇怪地眨了下眼,不解道:“我又不是梅妖和竹妖,我就是块石头。”
他收回折扇撑开,挡住下半张脸,凑到小墓碑面前,“是啊,就是块瞧不出什么特别的石头。
说到这,辛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过,说不准就有哪个眼瞎的就把你这块顽石视为美玉,当作珍宝,放于心间珍之重之。”
小墓碑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把辛玄给东西收入袖中乾坤,“辛前辈,那小辈就先告辞了。”
辛玄拦住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你走之前不去见见晓春,那孩子知道你要走,可是跑到我和乌年那哭闹不止。”
“谁在你们面前哭闹不止。”
林间冲出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正是和小墓碑吵架后跑开的苏晓春。
“晓春?!”
小墓碑脸上浮现惊喜的表情。
辛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笑眯眯地看向跑过来的赤狐。
小墓碑几步跑上前抱起赤狐。
“哼,谁要你抱了。”
苏晓春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身体还是诚实地待在小墓碑怀里。
“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小墓碑把脸埋进赤狐的皮毛里。
“别以为你说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了。”
苏晓春跃出怀抱化为人形,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石塞到小墓碑手里。
“下山后把这个戴好,它可以帮你掩去妖气,人类对同族总会比对妖好些。”
“走吧,我们送你下山。”
乌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打断少年人的不舍。
……
山路总有走完的一刻,苏晓春三人送到山脚后不再相送。
苏晓春抱住小墓碑:“你可别跟我阿姐一样,一去了人间就不愿意回来了。”
小墓碑知道苏晓春的阿姐,据说是只八尾狐妖,距离九尾只差一步,却突然说自己的机缘在人间,便一去不回。
苏晓春追着他阿姐离开青丘,遍寻不得,最后留在了四水山,这也是他为何讨厌人类的原因——
人类留住了他的阿姐。
“我下山会帮你找阿姐的,等找到了她,我就和她说你在四水山等她回家。”
小墓碑伸长手摸摸苏晓春的脑袋。
“我在这里等你和阿姐回来。”
……
小墓碑的身影远去,苏晓春还是站在原地。
“走吧,晓春。”
“辛前辈,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辛玄往回走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声音顺着风传来:“谁知道呢?”
他敛去身形,剩下的话身形一同消散在风中。
“晓春,别看了,这是他的命。”
乌年走上前来,搭住他的肩。
苏晓春固执地望着身影消失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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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命不可违,我于他们又算什么呢?”
“晓春啊,别着相了,他受天命应运而生,辛玄在他降世之时就预言过他的缘分在山下,因果早已注定,此番下山,他避无可避。”
……
离开的小墓碑尚不知晓四水山上的对话。
他埋着头赶路,向此行的目的地——燕京赶去。
曾经每月都来扫墓的秋霜,会在墓前絮叨不少事情,未化形之时,山间无趣,小墓碑立在那处听了清楚。
他身后那处坟茔躺着的人是当今天子姑姑的独女华阳郡主林怀瑾。
十三年前华阳郡主刚怀上身孕,但京中局势混乱,公主和驸马一合计便安排郡主去离四水山旁怀阳郡的驸马祖宅养胎以求平安。
怎料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郡主在远离京城的怀阳郡还是出了事。
华阳郡主在祖宅养胎数月后,外出时被人掳去,此后便不知所踪,但小墓碑知道,郡主就在那四水山上躺了十三年。
据秋霜每次来墓前念叨的话,他勉强能拼凑一个还算完整的故事。
秋霜自小便跟在华阳郡主的身边,等郡主成婚,也跟随在郡主身边。
华阳郡主前往怀阳郡养胎,她也一道跟着,郡主遇袭击那日,她同郡主待在马车中,侥幸没有当场毙命。
再往后的事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群蒙面人将她与郡主关到一处地牢中。
过了段不知岁月的时日后,身怀六甲的华阳郡主愈发消瘦。
直到地牢的门再次打开,有人将秋霜拉了出去,那是她时隔多日,再次感受到风吹过。
很快有人将她的头蒙上一层黑布,被蒙着眼睛,秋霜只能听清身后另一人的脚步声和——
刀出鞘的声音。
她殊死一搏,没想到竟勉强真的躲过那一刀。
只是双眼被蒙,她未跑出几步便被贯在地上,一股液体从额角流下,滑落到眼中。
哀叹无路可逃之时,身后突然吹起一道劲风,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头套也被一只手轻揉揭开:“小娘子,可还好?”
被红色液体模糊的眼睛,使她看不清眼前救命之人的模样,只能看清月色下,一抹绯色。
愣然过后,秋霜猛的抓住那位姑娘的手:“求高人救救我家主子,来日必当重谢。”
那人却轻声嘟囔了一句:“凡尘俗物,我也用不上。”
说着,将手抽出,正当秋霜以为无望时,却听见那人又再次开口:
“罢了罢了,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就当攒功德,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不杀凡人,你和那伙人恩怨如何,可和我没干系。”
可等两人赶回地牢中时,早已见不着一个活人,只有林怀瑾一人倒下地牢的一角,面色惨白,唇角溢血,而她的面前是一只翻倒的杯盏。
绯衣姑娘上前探了探林怀瑾的脉搏,转头看向秋霜:“节哀。”
正欲起身离开,余光瞥见一道闪光。
“你家主子手里好像攥着些什么东西?”
绯衣姑娘挖出林怀瑾手中的东西递给秋霜,是一把染血的精巧平安锁锁和一张纸。
秋霜颤抖着接过,视线往纸上瞥了眼,随后泪抑制不住地溢出,随后扑通一声跪在绯衣姑娘面前:
“求高人帮我安葬主子。”
“你不带她回乡?”
“这纸上,是我家主子母亲和夫君的字迹。”
纸上具体写了什么,哪怕在无人的墓前,秋霜也从不提起。
小墓碑随手掏出故事中那把染血的平安锁,是秋霜放在小匣子埋入墓碑前的空地,他想着说不准下山能用上,便一同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