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有人吃人
“他们真的都会变成丧尸吗, 他,他看起来很正常……”
白择突然小声说,阳光小狗的眼中带着悲悯和缓解不了的伤心, 他紧紧抓着任戈的胳膊,一眼都不敢往外看。
“尸化是不可逆过程。”白存远简明扼要。
无论是多厉害的异能者,只要被高等级甚至同级丧尸攻击感染,在没有治愈异能者的情况下,都必然会变成丧尸。
白执安静地看着白存远, 白存远虽然说“尸化是不可逆过程”,但白执知道白存远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救被感染的人。
他和大娘在厨房时,他发现大娘身体情况有异的第一瞬间就帮大娘检查了所有外伤。
白执确认他一晚上对田珍珠的保护很好,大娘身上没有外伤, 但她发烧了。
白执离大娘最近, 接触最多,他无比确认大娘手上泛青是无规则感染的征兆。
但白存远和田珍珠进厨房一趟, 田珍珠就好了。
白执在旁边冷眼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和伤心的弟弟, 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白存远有这种能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种能力暴露白存远受到的损害可大可小。
一但别人知道白存远可以逆转尸化进程, 他们就会道德绑架白存远,逼迫白存远救人。
任戈心疼何春生, 穆澜峪心疼他的小叔叔,白择心疼这些死去的人,何春生有朋友, 穆澜峪的小叔叔有弟兄,如果他们知道白存远有这种能力,他们肯定会求白存远救人。
什么是“求”, “求”就是付出不了同等报酬的道德绑架。
这还算好的,如果所有人都认为白存远的能力可以扭转末世,他们会不会违背哥哥的主观意愿,以道德绑架或者真正胁迫的方式让白存远来救整个世界?
白执安静地上前站在白存远身后,无论别人怎么想,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白存远一人,白存远的利益才是他的最高行事标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死活都和他无关。
他的头上突然落下一个手掌。
这是哥哥又一次摸他的头。
白执仰头看哥哥,他从哥哥好看的鹿眼中看到了一种很浓烈的情绪,那种浓烈是指向他的。
这个情绪很复杂,白执看不懂。
白存远又想到白执的死了。
人类被丧尸感染后,变异速度取决于丧尸感染造成的创面和个人体质以及很多复杂因素,有的人被咬下胳膊不到三分钟就会变成丧尸,有的人被丧尸指甲划伤可以保持神志超过二十四小时。
人类和丧尸的分界线,在于个体什么时候脑死亡。
病毒会摧毁人的大脑,利用晶核重新赋予身体生命,病毒与晶核共生,共同提升等级,等级提升到一定程度,会诞生新的有智物种。
高等级的异能者变成的丧尸,甚至可以借助残余的完整的神经元,保存一些原本人类的记忆。
白存远在后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没有剜出白执的晶核,白执所化成的丧尸会不会保留一部分弟弟的记忆,像白执还存在一样存在着。
人类是一种很容易后悔的生物。
但白存远知道没必要。占据弟弟身体,占据弟弟部分记忆的丧尸,不是那个想让他心疼的白执,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心疼白执了。
逆转感染只有一种方式,就是突破到比丧尸病毒更高的异能等级,像白存远救大娘一样使用特殊异能为没异能的人觉醒异能突破等级,或者像穆澜峪前世那样在感染高等级病毒后强行突破,都可阻止病毒感染进程。
但可惜,这些死去的人感染的微不可见的小创口,不可能是三级以下丧尸造成的,三级以下的丧尸没有智力,不会用异能沾取丧尸病毒,造成这种不容易被发现的伤口,它们通常会直接往人类胳膊上咬一口。
所以,这些人感染的极有可能是三级丧尸病毒,要救这些人,至少需要把他们从一级强行升到四级。
任戈突然抽了抽鼻子,他快速地跑到白存远身后:“爹……”他喘了口气,声音颤抖地哑起来:“这个风系丧尸为什么要把每个人都剐一下?如果我是丧尸,我做这个的原因……”
“是陷阱。”白执应话:“是套住救援部队的陷阱。这样,如果有救援部队前来,不设防的救援部队就会被正好变异的同胞牵制。”
整个通道一片安静和严肃。
任戈看了看被闸住的安全通道门:“三级,四级丧尸想要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真的那么难吗?”
安全通道门不同于防火通道门,它的密闭性不强,密闭性不强就会造成气流流动,有气流流动就有风。有风,风系丧尸想要开门就有一万种方法。
这个风系丧尸有能力给所有人都带上划伤,证明他曾经有吃掉这些人的机会。
但它没有吃掉他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发生了什么?”穆澜峪问幸存的十个人。
“是严强!是严强!”一个士兵突然喊出来:“是严强!他把很多人都变成了丧尸,挖出了他们的晶核吸收了,我们根本反抗不了他,才躲到这里的。”
严强。
那个要杀害老人孩子换取整个队伍安全,把穆澜峪赶出来,被白存远叫任戈扎了个风刃,让穆澜峪放走的严强?
任戈皱眉:“何春生说是三级丧尸围困的你们。”
“确实是三级丧尸把他赶出去的,他是跟着许展队长来的,不知道情况,我们没来得及和他说真实情况他就被三级丧尸盯上了。”
“许展呢?”
“许展队长他们掩护我们躲到这里,被严强叫出去谈判。”
许展是个非常胆小谨慎的人,他在广泰商场抢白存远的车的时候就不亲自露面。他能在知道严强杀了整整两个队伍的人的情况下还被严强骗出去,证明严强的等级超过他,他没有办法,只能被迫和严强达成一些协议。
但严强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放过许展。
“你们队长王钊呢?”
“许队长来前他就被严强害了。”
“你们队有多少个异能者?”
“带普通人不下百名。”
一百个异能者,军队素质果然高,救援的人中也有很多人在军队的带领下觉醒了异能。
去掉穆澜峪处理的这些人,就算队伍里一个二级异能者都没有,严强保底也会获得60颗一级晶核和2颗三级晶核。
白执快速道:“严强是三级异能者,三级异能者升五级需要1颗四级晶核,4颗三级晶核,8颗二级晶核,12颗一级晶核,在整个学校零级丧尸都被屠戮,零级丧尸充足的情况下,严强吸收完2颗三级异能者的晶核,只要再有48个零级丧尸,作为他的培养基,严强就可以用这60颗一级晶核培养出足够他升级的各个等级的晶核,让自己提升到五级,他还能剩下36颗一级晶核。”
穆澜峪和白存远对视一眼。
“五级。”
资源很充足,严强现在极有可能已经是一个五级异能者。
任戈水灵灵地对眼儿了。
什么,什么一、三、五、十二、二十八……
啊?
怎么就五级了?
敌人这就五级了?
真的有人吃人?
严强是谁来着?
白存远眸低一片不见光的漆黑。
这根本不是丧尸的陷阱,这是人祸。
这些幸存者为什么身上都是风刃加丧尸病毒,因为那根本不是有智慧的丧尸造成的,那是严强用异能沾上新鲜的丧尸病毒,在丧尸混乱的攻击掩护下造成的。
这实在是个巨大的意外,白存远猛然看向穆澜峪。
这一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病毒来源不一定源于三级的有智丧尸,很可能是严强用异能沾取的普通的丧尸病毒,这些病毒可能是一级,也可能是二级。
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拖更长的时间,他们可以通过搜集零级晶核和一级晶核让何春生、让穆澜峪的小叔叔,通过升到二级免疫丧尸病毒,而不是如此残忍地死去。
穆澜峪判断这些人被三级丧尸感染,将他们击杀,判断失误了。
白存远想伸手安抚穆澜峪,突然,一滴黑液落到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白存远猛然抬头,正对上天花板上一个猩红的瞳孔。
那是一只丧尸,一只拥有完整的人型的,漂亮的丧尸,它没有一身腐肉,它的肌肉保持着人类的漂亮状态,白存远记性不错,认出了这张脸属于严强。
不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侵入进来的,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不能变成丧尸,我要升级。”它说。
因为丧尸病毒感染时间短,晶核等级高,严强保留了完整的声带,它一直在机械的重复这个声音。
五级丧尸的智力不足以让它快速学会人类的语言,它只残留了自己还是三级异能者被三级丧尸感染时心中最坚定的那个信念。
严强不是无端想要杀死所有人的,他不是天生的恶人。
他之所以杀这些人,是因为他被三级丧尸感染了,他想通过吸收别人的晶核升级以此来避免变成丧尸。
他照着白存远说的“拿人喂丧尸”的话,把一些人变成丧尸吸收掉晶核,后来他发现人不变成丧尸眉心也会出现晶核,就杀死了王钊和许展,吸收了他们的晶核。
可他不知道。
人类是不能吸收人类的晶核的。
除非被吸收者自愿献出晶核,从身到心没有一点反抗,否则,就算是十级的异能者吸收一级的人类异能者晶核,都几乎百分之百会变成丧尸。
上一世,人类把这个叫做“精神污染”。
末世后期的人类认为,任何人从残害同胞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变成丧尸,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惩罚。
即使是白存远,重生后也是先拿人喂丧尸才敢杀丧尸取晶核,但末世前期这些产生坏心思的人类不会知道这个。
他们杀人,同时也被上天审判。
白存远猛地反应过来。
穆澜峪没有失误。因为他不仅杀死了这些人,还吸收了他们的晶核。
他不光没有失误,恰恰相反,他做的非常漂亮。他准确地抓住了这些被感染者脑死亡变成丧尸的那一刻,将他们准确击杀。
如果这些人只是感染,病毒没有来得及作用于晶核,他们的晶核还是人类晶核而没有完全成为丧尸晶核,他们还有机会通过提升异能等级避免自己成为丧尸,穆澜峪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吸收人类晶核的人类注定会成为丧尸。
可那些人上一秒还存在人类意识,穆澜峪是怎么抓住他们脑死亡的这个时间点的?
就连上一世的白存远取白执晶核的时候,也是确认他脑死亡不再说话,才合上他的眼睛动手。
但穆澜峪,他可以在对方还未完全停止发声时就动手。
穆澜峪一路上没对何春生动手,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在等待何春生由人到丧尸的临界点。
何春生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临界点到了,所以穆澜峪出手了。
就算穆澜峪不出手,何春生也说不完下面的话了。
白存远没时间纠结这个,这些想法在他脑子里快速略过,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花板的丧尸身上。
严强是五级丧尸而不是五级异能者,让局面变得更加棘手。
末世有智力的丧尸和人类的攻击策略是不一样的,它们的攻击策略是想办法对同等级和低等级人类造成伤害,同化他们,而异能者们想要反抗,必须让晶核无法再给丧尸供能。
如果严强是一个五级异能者,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杀死他。
但是严强是一个五级丧尸,他具有在场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感染性。
白存远快速命令:“白执,小戈,带幸存者们离开!”
第92章 第 92 章 受伤
白执反应最快, 他一动,天花板上变成丧尸的严强感受到他的动向,立刻跟着他动, 气流裹挟着它的身体让它俯冲而下。
正常人的体态在这种俯冲下显得有些畸形,像一个巨大的癞蛤蟆。
“白择!”
白存远大喊,白择如臂使指,烈火瞬间在白执头上张开火幕,白执翻滚而出, 直扑消防门将门打开,任戈已带着十个普通人趁着五级丧尸被牵制的间隙朝门口冲来。
白存远催动异能,将白择释放出的火幕边缘的火附到穆澜峪裸露的手上和自己的身周。
“关门!”他下令。
丧尸摔落在火幕上,但它反应极快, 在还没完全接触到火幕时就让风系异能包裹自己朝另一个方向翻滚远离火幕。
趁着这个时间, 最后一个幸存的士兵逃出去,白执余光看了一眼白存远, 一咬牙, 跟着退出去, 将安全门关死。
火焰飞来的那一刹那, 穆澜峪直接接受火焰的护持, 他完全没有担心火焰是否会把自己灼伤,就带着绝对的信任让火焰包裹双手朝丧尸飞扑过去。
严强果然被穆澜峪吸引了注意力。
区区三级异能者。
它转向穆澜峪, 眼睛眨了一下,好像凭借记忆认出了朝他冲过来的人,它血红的眼睛露出兴奋嗜血的光, 和其他麻木的丧尸不一样,这双眼带着让人生畏的灵智。
穆澜峪用包裹着火焰的拳心狠狠挥出一拳。
严强没打算避让,风刃瞬间攻向穆澜峪, 却被穆澜峪的拳风生生冲散击打在胸口,它猛地飞出去砸在墙壁上。
穆澜峪在挥出那一拳的同时,取出了空间的三级晶核,在瞬间吸收突破四级。
他在遇见白存远的时候就只差一颗三级晶核就能突破到四级,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五级丧尸没有人类的智力,不懂人类的计策,本该是三级的攻击一下子突破到四级,让它狠狠吃了个教训。
一大片焦黑从严强胸口蔓延,它的肋骨被打的凹陷,胸口完好的衣服和人类皮肉被灼烧成恐怖的黑色圆形。
它被封印在墙面上,胸口冒着烟,发出刺耳的尖叫。
但攻击并没有因此停止,白存远运转异能,白择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火幕在瞬间仿佛有了生命,凝结成一条火线直直飞向丧尸眉心。
穆澜峪深吸一口气,在瞬间明白了白存远的意思,他要一击击杀这个丧尸,五级丧尸足以感染他们所有人,他们每个人都拖不起。
穆澜峪紧随火线朝丧尸冲上去。
他用火拳捣入丧尸胸腹,禁锢了丧尸的动作,火线擦着他的脸颊冲入丧尸眉心,严强眉心的皮肉翻卷焦黑,一颗晶核因冲击歪扭出来。
“不够。”
白存远和穆澜峪同时确认,穆澜峪快速后退,攻守倒置,丧尸紧贴穆澜峪冲来。
白存远掏出他白天带队收集的一把零散的晶核捏碎吸收:“白择,攻击,随便!”
随便攻击,不用担心准确度,不用担心伤到任何人!
白存远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无数幸存者们尖锐的惨叫。
安全门晃动了两下,但没有打开。
……
白执和任戈退出来后,没有发现,有一只小丧尸蹲在黑暗的树丛里,静静地看着一个个从大礼堂的安全门走出来的人。
它在这群人中看到两个很不错的大哥哥。
他们看上去很厉害,身上的气息也很厉害,一个大哥哥长得很凶,看起来能保护它,另一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它也很喜欢。
它想得到他们。
但是它打不过他们,它得让他们先打起来。
“咔。”
任戈和白执在关上安全门的一刹那。
心中突然出现一个非常恶心的念头。
“我不能变成丧尸,我要升级。”
他们感觉自己被三级丧尸感染了,他们现在需要一颗三级晶核,他们需要吃人,需要人类的三级晶核。
在场的三级异能者只有对方和穆澜峪,他们可以打开安全门去把穆澜峪的晶核取出来,也可以杀死对方。
吸收完穆澜峪或者对方的晶核后,他们还得杀掉面前这些普通人喂出足够数量的二级晶核和一级晶核。才能升到四级不被丧尸病毒感染。
任戈不记得自己被三级丧尸伤害过,他抹了一把后颈,在手上看见了血液和黑液——其实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他并不知道这是幻觉。
任戈仿佛被操控了神志一般看向白执,见到白执正凶狠地把手放在眼前,将视线从手上落到他脸上。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收回视线。
黑暗中小丧尸微微歪头,不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既没有互相攻击也没有打开门。
它的幻觉异能明明很有用。
这两个大哥哥明明已经相信自己被三级丧尸感染了,为什么不自救?
它用这个异能操控里面那个叔叔的时候,效果明明很好。
白执凤眼微垂,压抑自己因为被感染而变得紧张的呼吸,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
哥哥在里面应对丧尸很危险,我不能杀任戈取晶核发出声音影响哥哥,更不能进去伤害配合哥哥攻击丧尸的穆澜峪,我得多挺一会儿,等哥哥杀了五级丧尸以后再伺机杀穆澜峪和任戈取他们的晶核。
任戈的胸腔也在起伏,他害怕极了,他知道他现在只有获得足够数量的三级、二级、一级晶核,提升等级,才能免疫感染。但白执是存远哥的弟弟,他不能这样做。
他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幸存者,出去猎杀其他丧尸。
小丧尸歪着头,突然发现那个看起来很凶倒三角眼的大哥哥朝它的方向走来了。
不行,我不能被他发现。
小丧尸害怕被发现,迅速操控异能。
任戈走了两步,突然听见身后有哼声和惨叫声,他一扭头,就看见他身后的普通士兵们开始发疯一般地自相残杀。
任戈立刻折返。
白执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十个普通人突然发疯一般朝着昔日的战友扑过去。
任戈和白执对视一眼。
“有奇怪的东西,很可能是能影响人神志的丧尸。”
“绝对不能让这个东西影响存远哥,必须速战速决。”
他们又对视了一眼。
“我进去帮哥哥。”我已经要变成丧尸了,我不害怕五级异能者的攻击,不会给哥哥拖后腿。
“外面有我在,什么东西都不会进去。”既然活不了,我就给爹看好门,等爹杀死那个五级丧尸,还能喘口气出来解决外面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绝对不能让外面的这个东西加入战局。
……
穆澜峪才退开,白择才发动攻击,白存远才运转异能,就发现随着外面吵闹加剧,安全门突然打开了。
白执和不要命一般闯了进来,雷电在他身侧蓄势待发,他蓄满了全身的力量仿佛要和丧尸一起同归于尽。
“外面有不明等级可以操控人神志的丧尸,哥,我们得速战速决。”
穆澜峪一拳打到五级丧尸严强身上,严强注意到突然闯入战局的白执,迅速改变目标朝他而去。
在两个熟练的四级异能者和一个与他同级的五级异能者面前,严强讨不到好,白执的出现成了严强的突破口。
白存远紧急控制白择的火形成火幕厉喝:“退出去,你进来干什么。”
“我要变成丧尸了。我想抓紧时间为哥你做点事情。”
“外面有丧尸把你感染了?”白存远伸手,火幕阻止了严强的脚步半刻,他心中焦急。
穆澜峪急冲向白执,火幕阻止了严强的脚步,但没有阻止穆澜峪,他这才追上先他一步冲向白执的严强:“他没有!”
穆澜峪的话很简短,但白存远理解了穆澜峪的意思:白执没有被感染。
从穆澜峪处理那些被感染的人的事情来看,穆澜峪有一种特殊的可以分辨人是否被丧尸感染的方法。
白执觉得自己被感染了……严强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了……
白执说外面有操控人神志的丧尸,所以白执很有可能也被操控了。
那个会操控人神志的丧尸,应该就是把何春生赶出去,追逐何春生的三级丧尸。
“你没有被感染,那是幻觉!”
白存远厉喝,但是来不及了,严强突破火幕时穆澜峪才正好和他齐平,任何攻击都无法阻止严强扑向白执的脚步。
白执反应很迅速,雷电轰轰而起,他一击就用了自己全部的异能砸在五级丧尸身上。
活不了,就要做最大的事儿。
雷电将丧尸砸的焦黑,火焰也将丧尸覆盖,但只要晶核还在严强的脑子里,它就不会死亡。
侧面横插过来一片阴影,突然有什么热烫的东西飞溅到白执侧脸上,只一点,却灼得怕人。
白执看见自己身前挡了一个身影,他缓缓低头,见那人腰后伸出一只丧尸爪子,正贴着自己的小腹,只差一点就能刺入他的小腹。
但那只丧尸爪子停住了,被一个人的身体生生截停了。
穆澜峪的后背紧绷着,疼痛已经让他无法正常呼吸,胸腔和腹腔的起伏都不再是他能忍受的疼痛。
他收回贴在五级丧尸额心的手,一颗圆润饱满的五级晶核落在他手上。
青色的晶核和青色的光晕交织出漂亮的颜色。
“给他止血!”
白存远命令白执,他见五级丧尸晶核已经到手,没有停留,转身出安全门。
门外的丧尸的异能可以影响白执和任戈,证明是三级丧尸。
澜峪受伤已经确定,但是他们有晶核还可以救,任戈绝不能受伤和出事。
第93章 第 93 章 这是存远的第二条命
战斗没有想象中轰轰烈烈, 却比想象中惨烈。
越级对抗五级丧尸,只有一击将其击杀才有机会,拖得越久, 对抗者的感染率越高。
穆澜峪在电光火石间就判断出白执躲不开感染。
所以他用命去换白执的命,并且拼尽全力剜出了丧尸晶核,结束战局,让所有人都脱离感染危险。
意外的出现让白执四肢僵直。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但他没想到穆澜峪会用身体为他抗下这一击。
白执眼睁睁看着丧尸的利爪洞穿穆澜峪的腰腹停在自己身前。他的视线向下, 眼睫毛颤动了两下。
耳畔传来白存远的厉喝:“给他止血!”
“明白。”白执干脆应答白存远的话,让哥哥放心。
他快速抬手,用残余的异能拼起一个小电刀,将严强插入穆澜峪腰腹的手臂正面和背面都切断。
丧尸断掉的胳膊涌出一股黑液, 和地上的鲜血交汇。
血浸透了白执的裤子, 温热的感觉包裹着白执的大腿,湿烫的热血让人恐惧。
白执突然意识到, 这是让穆澜峪死的最好的机会。
他抿着唇, 一声不吭, 用外套帮助穆澜峪的伤口止血加压。
穆澜峪虽然瘦, 但身型很高大。他重伤后的身体异常沉重, 即使白执想要在不对他进行二次伤害的情况下支撑他都很难。
空气中飘荡着血腥味儿,白执只能听见自己支撑穆澜峪时的喘息声。
除此之外整个空间安静的可怕。
那一瞬间白执甚至觉得他搬动的东西是一具尸体而不是活人。
穆澜峪已经没法发出什么声音了, 不仅如此,疼痛也让他无力喘息和呼吸,他不光没有发出声音, 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像是死掉了。
白执感觉对方沉重的身体靠在他身上,他突然感觉怀中高大的男人好像在动。
白执咬牙扶着穆澜峪把他放下让穆澜峪靠在自己身上。
刚刚勉强通过加压止住的血瞬间又自由起来, 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了两下,然后连成不断的血流。
白执反手握住电刀,咬牙找到穆澜峪出血最厉害的地方,催动异能。
穆澜峪直面他,男人虽然极痛,却面无表情,白执不经意间与穆澜峪对视,他很难想象一个人能面对自己腰腹被贯穿时还这么冷静没有表情。
白执低下头,注视穆澜峪的伤口。
穆澜峪的腰腹插着丧尸的一节断臂,黑液和鲜红的血液交汇在一起,随着穆澜峪姿势的改变,有更多的血顺着插进去的丧尸断臂涌出来。
白执手起刀落,电刀轻松划开布料,白执用肩膀支撑着穆澜峪的身体,快速清理干净穆澜峪伤口周围的衣服。
然后他握紧电刀,咬牙将电刀靠近穆澜峪的腰腹。
电击可以封闭血管,但白执不熟悉,他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是盲目的。
但现在加压止血看上去并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哥哥说了,要帮穆澜峪止血,穆澜峪就不能因血流过多而死。
电花在皮肉上亮起,白烟下的血腥味儿中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煳味道。
穆澜峪喉中鼓动出压抑痛苦的惨哼,但他没有任何剧烈的挣扎,身体一动不动维持着躺靠在白执腿上的姿势,他的身体痛的僵硬,但他甚至没有躲,只有脖颈上的青筋和汗水昭示了他的疼痛。
白执听着穆澜峪勉强发出的那一声痛吟牙冠紧咬。
歪打误撞的电击起到了一点作用,白执不敢继续,怕适得其反,他用自己的衣服死死按住穆澜峪的伤口——绕过丧尸的断臂,重新进行加压止血。
他甚至不敢把断臂取出来。
丧尸的胳膊是个巨大的感染源,白执知道穆澜峪活不成了。但如果取出断臂,失血同样会要了穆澜峪的性命。
穆澜峪痛的没法呼吸的样子让白执有共感一般的疼痛。
他曾不止一次想杀穆澜峪,如今,穆澜峪就要死了。
用身体挡在他面前,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白执侧头看见穆澜峪脖颈上全是汗,清晰的水光有的地方凝成珠,有的地方漫成片,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狼狈不堪,根本没有白天那种顶着一张严肃的脸低斥他的模样。
穆澜峪的眉头在刚刚那一下电击中皱起,之后就一直紧紧锁着。
失血过多的人面色惨白,他仰着脖子,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用胸腔大幅度呼吸,他痛的进气少出气多,只能通过仰着脖子打开气道以求活的更多空气。
白执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心中复杂的情绪,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比鲜血更滚烫的东西握住了他的手——那是穆澜峪的手,随后,他的掌心被塞入三颗冰凉的,有棱面的东西。
晶体的触感在他的掌心异常清晰,他顺着穆澜峪的手感受到了穆澜峪在死前塞给他的东西的轮廓。
穆澜峪连呼吸都做不到,却用尽全力握住了白执的手,把这些东西塞给他。
“你……”
白执看着穆澜峪,瞳孔颤抖,穆澜峪嘴唇微张,苍白褶皱的嘴唇轻动。
白执认识唇语:“这是存远的第二条命。”
怀中的人只动了一下嘴唇,就痛到没有力气,扬着脖子缓了一会儿,目光都涣散起来。
白执低头摊开掌心,看见自己的掌心躺着三颗晶核,两颗四级,一颗五级,绿色的光晕和青色的光晕交织地很漂亮,透亮的晶核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血都没有沾,仿佛知道它未来的主人有些小洁癖。
穆澜峪发不出声音,他怕白执没法领会他的意思,他休息了一秒,就强打起精神,直起脖颈张嘴。
白执压住穆澜峪的伤口,快速道:“我知道,存远哥可以用这三颗晶核升级避免被丧尸感染,没人能动这三颗晶核,我也不会。”
剧痛中的人听见他的前半句话,微微放松,但等到后半句话落入他的耳朵中,他眼中好像短暂的略过一丝无奈。
穆澜峪嘴唇又动了动,白执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比晶核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认真地去看穆澜峪的唇形,只看见了三个字,和他说的开场白一样的三个字:“我知道。”
……白执的下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穆澜峪忍着那么剧烈的疼痛,就说这个?
他很想问穆澜峪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他,为什么要给他晶核,为什么信任他,为什么要忍着剧烈的疼痛告诉他,他知道,他信任他。
但他很快不想了。
想哥哥以外的人没有意义,想将死之人更没有意义。
哥哥喜欢的人,又少了一个。
这是他想看见的。
这就是他想看见的。
这是他想看见的……
不是吗?
……
白存远走出安全门。
安全门外很平静,幸存的十个士兵没有一个人是感染者,他们手上也没有武器,互相对对方拳打脚踢造成不了什么实质伤害,只有嗷嗷的惨叫和你锤我打。
任戈一直守着安全门,没有一个人一只丧尸可以突破他进入大礼堂。
安全门嘎吱打开,任小戈狼眼凝肃,看见是白存远,他松了一口气。眼中一片放松,好像是做好了变成丧尸去死的准备。
白存远见任戈没有和丧尸动手,幸存者们也只是被干扰神志并没有受到攻击,就知道那个可以操控人神志的丧尸一直藏在暗处没有露面。
他没有时间和这个东西周旋。
“白择,放火。把这一片肉眼可见的东西全烧了。”
白存远神色凝重,干净利落地下令。
五级异能火焰窜起的瞬间,躲藏在树丛里的小丧尸被强悍的异能波动吓了一大跳,树梢微动,白存远立刻抬手,五级火异能瞬间凝结成火柱冲向树丛,火焰几乎没有燃烧的时间,就将那片树丛夷为平地,黑烟和黑灰中,一颗透明带着不可觉察的粉紫色的晶核从半空中落到地上。
“嗒。”
白存远干脆利落地转身,甚至没去看晶核落在地上的画面。
他没有时间可以用来在外面耽搁。
“捡起来,跟我进来。”
小丧尸一死,所有人的神志都恢复清明。
任戈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看见自己的手上干干净净。
幸存的士兵们开始痛呼,在痛呼声中,任戈突然感觉白存远的情绪很不对劲。
任戈想说话,白择一把拉住了任戈的手。
风系异能裹挟着那颗透明的晶核落入任戈手中,任戈张了张嘴,用唇语问白择:“是不是有人出事了?”
白择看不懂唇语,但他能看懂任戈焦急地表情,猜到任戈在问什么。
他点了点头。
白存远折返回来,才有时间去看穆澜峪的伤势。
他用三分钟就找到了外面的三级丧尸将它击杀,确认任戈不会有危险后才来处理穆澜峪的伤势。
两世来,他永远冷静,永远理智,永远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但保持冷静并不简单。
白存远压着自己的目光不去注意地上那滩血,严肃道:“我们立刻吸收四级晶核。”
穆澜峪听见白存远的声音,视线聚焦,看清了白存远。
他缓了三分钟,看着白存远无比严肃的表情,感受着白存远的紧张和关切,心脏柔软,艰涩的呼吸都变得轻起来:
“创面太大,十分钟,浪费。”
这兴许是最后和白存远说话的机会,穆澜峪强撑着发声,但虚弱显而易见。
丧尸造成的伤口太大,为了阻止失血过多,丧尸的断臂还留在穆澜峪腰腹,这是恐怖的病毒接触。
白存远知道穆澜峪在说什么,穆澜峪判断自己还有十分钟就会脑死亡完全变成丧尸,他不想浪费四级晶核。
第94章 第 94 章 如果我感染呢?
穆澜峪现在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五级丧尸病毒的感染,二是重伤。
穆澜峪三系异能中有治愈系异能,可以免疫同等级丧尸病毒, 只要穆澜峪升到五级,丧尸病毒便无法把他感染成丧尸。同时,穆澜峪的重伤也能够被缓解。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升级。
跳级理论要求跳级者只吸收过同属性丧尸晶核,穆澜峪的吸收明显是乱的,他能完成跳级吗?
白存远吸收过帝的晶核, 他可以确认,那颗乳白色的晶核绝不局限于空间、锻体、净化治愈系异能,虽然其他异能没有外显,但白存远觉得穆澜峪的异能和他的元异能一样复杂。
可他也不能确认, 他只能先赌穆澜峪符合跳级要求。
如果不符合, 穆澜峪没有完成跳级,两颗四级晶核一颗五级晶核的庞大力量也可以为他治愈伤口, 如果穆澜峪的治愈净化异能足够强, 或许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或许……
面对未知时, 白存远倾向于付出自己所有的努力, 哪怕知道结果渺茫和没结果。
三颗晶核的浪费和眼睁睁看着穆澜峪去死, 根本没有可选性。
白存远当机立断,立刻确认他们现在该做的事情。
假设穆澜峪能够完成跳级。
他们现在有两颗四级晶核, 一颗五级晶核,可以尝试三次跳级——理论上来说,只要低等级丧尸晶核吸收不足, 穆澜峪就不会到五级。
但不到五级,可以尝试跳到五级,这三颗晶核每次吸收的时候都有可能让穆澜峪跨级, 就算他们没有足够数量的低级晶核,穆澜峪也有机会成功升到五级。
白存远想节省晶核一次就跳级成功,是因为他们之前所处的环境足够安全,如今,在生命面前,不存在浪费。
就算一颗低级晶核没有,只能通过浪费高级晶核,把两颗四级晶核和一颗五级晶核,全都浪费掉,白存远都不在乎。
就算这三颗晶核只是打水漂,白存远也不在乎。
十分钟已经不够他们去搜集全低等级晶核了,他们必须赌。
面对穆澜峪的拒绝,白存远只简短的说了一个字:
“试!”
白存远不打算和穆澜峪纠结值得不值得这个问题,他直接伸手握住穆澜峪的手,调动穆澜峪的空间异能,元异能掌控空间异能在空间中扩散游走。
但他搜索完整个空间,都没发现四级晶核。
“晶核呢?”白存远直视穆澜峪的眼睛,微微皱眉。
穆澜峪声音低哑:“伤重,失血会死。”
就算升到五级,这样的贯穿伤,没有医疗手段,他也活不下去。
白存远听出来了。
穆澜峪这个回答是明显的拒绝,他不光不打算吸收晶核,他甚至不打算让他找到晶核强行逼迫他吸收。
白存远没有理会穆澜峪的拒绝,再次发问:“晶核呢?”他的声音已含薄怒,眉头下压,脸上的肌肉紧绷。
穆澜峪没有回应白存远的愤怒,许是因为伤势太重,他努力想要看清白存远,目光专注中带着一丝涣散。
救世主这种献身的目光白存远最熟悉不过,救世主为他去死时就是这样的目光——留恋,又坚决。
白存远不再发问。
穆澜峪当然可以为他去死,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不是在有机会活下去的时候去死,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
两世以来,白存远挑战过无数小概率事件,获得了所有他配获得的可能。
他的字典不存在放弃。
白存远无法确定穆澜峪把晶核藏在哪里,但他可以确定救世主现在不想让自己救不回来的生命浪费宝贵的晶核资源。
白存远蹲下,伸手检查穆澜峪胸腹的伤势,顺便查找了所有他可以藏匿晶核的地方:
“资源和生命比,资源更重要?救世主,这是你的救世理念?没了你,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会再有人愿意像你这么去救人,你死在末世早期,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都救不回来。”
穆澜峪没有说话,神志涣散时,他没有什么力气去追逐自己的信念,他只能用自己的潜意识支撑着自己和白存远说话,好像和白存远说话是比活下来更重要的事情。
白存远的话并没有打动他,拯救世界的理想也没能打动他,他的伤势和感染速度他自己心里清楚,即使他升到五级,他也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治愈异能和体异能控制住自己的伤势,他很大程度会死于失血、重伤、创面感染——即使不是丧尸病毒,只是普通的细菌,人类弱小的身体也完全无法抵抗。
但留下这两颗晶核不一样,带上他的晶核,即使白存远不能抵抗五级晶核的尸毒,他也可以用三颗四级晶核尝试升到五级,如果白存远遇到四级丧尸,这就是他免疫四级丧尸病毒的一条命。
生命无比脆弱,被同级高级丧尸感染注定会死亡变成丧尸。
穆澜峪见证过太多死亡,也处决过太多死亡,将死之时,他突然发现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并不能掌控一切,他害怕白存远遇到同样的危险,所以晶核绝不能浪费在他已经无法拯救的残躯上。
白执安静地将三颗晶核藏在手心里,藏到手心发汗。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提那些幸存者,穆澜峪的遗言,明明是要把所有晶核留给哥哥的。
“白执。”白存远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身上:“他把晶核藏哪儿了?”
白执心中一跳,自然与白存远对视,目光清澈:“不知道。”
他十分擅长伪装,白存远的视线很快从他身上移开。
四处翻找晶核无疑是浪费时间的,穆澜峪没什么机会藏匿晶核,他要把晶核压在自己身体底下阻止他寻找,白存远也不敢随意搬动穆澜峪的身体。
穆澜峪有多执着,白存远两世以来非常清楚,只要他咬定了要做的事情,他一定会紧闭着嘴做到。
所以,不能盲目寻找,一定要让穆澜峪松口,一但开始盲目寻找,十分钟的时间必然会被浪费,即使穆澜峪最后松口,他也来不及了。
白存远越着急,他心中就越是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和理智。
穆澜峪节约晶核干什么,为了节约下晶核救更多人?
他刚刚问过了,不是。
那是为什么,为了……
白存远的目光落在穆澜峪的腰腹上,突然伸手握住穆澜峪腰腹上方插着的断臂。
他这个动作让穆澜峪和白执都猝不及防。
“澜峪,如果我要呢,如果我感染呢,也浪费吗?”
白执瞳孔骤然放大,他不敢相信这是白存远能做出的动作,能说出的话,哥哥从来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他擅长掌握一切,从来不信任任何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而不是这样,用自己去威胁对方,寄托于对方对自己有感情。
有这种心里对于任何一个个体来说都是危险的,他宣告了主体的不独立,宣告了主体对另一个个体的依赖,白执认识的白存远,永远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他冷漠,独立,理智到让人心疼,如果别人的独立是心理防线,白存远的独立就是一个完整的城池和营垒,它固若金汤,不会被击破,就算被击破,留下的也只有废墟,遗迹,而不是一颗被打破心防的心脏。
但哥哥现在在拿自己威胁别人。
白执觉得,他的哥哥好像有那颗心脏。
他的哥哥因为一个人拥有了一颗心脏。
白执看着怀中的穆澜峪,他发现这一刻,他的心中并没有滋长出如跗骨之蛆般,让他想把这个靠近哥哥的人摧毁的嫉妒。
也许是因为穆澜峪快死了。
他觉得理所当然,哥哥为这个人动容理所当然。
这个强忍着疼痛迎接死亡的人,可以为了哥哥放弃求生的机会,可以因为他是哥哥的弟弟就舍命保护他,即使他想杀死这个人,即使他不承认这个人的存在。
白执至今没有看到这个人想得到什么,他就要死了。
白存远握着半只丧尸断臂,他的策略是对的。
这是威胁穆澜峪最好的方法。
也是威胁白执最好的方法。
受重伤的人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
白存远看着穆澜峪的动作,心下了然。
穆澜峪想节约下晶核一定有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不是那些幸存者,而是他,穆澜峪想把晶核留给他。
白存远加重了握穆澜峪腰腹上那只断臂的力道——他甚至没有做出一点让自己的手受伤的动作,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就被彻底攻破防线。
穆澜峪在白存远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和坚决。
论坚决,没人能胜过白存远。
“哥。”白执低头不敢看白存远,快速伸出手,三颗晶莹的晶核安静的躺在他手心,白执的掌心汗水津津,留着紧握晶核留下的印痕。
白存远把目光投过去。
他没想到,晶核竟然在白执手上。
穆澜峪竟然能想到把晶核交给白执。
这个计策天衣无缝,如果他没有想到用自己来威胁穆澜峪,白执真的能为了他把晶核藏到死。
在所有的人中,交给白执是最好且最安全的藏匿晶核的方法。任何人都会对穆澜峪心软,只有白执不会,白执不仅不会因为心软浪费晶核,还会坚决地守护晶核将晶核留给他。
白存远从白执手上拿过一颗四级晶核,将晶核捻在指尖摆在白执面前,轻轻重复弟弟刚才的话:“不知道?”
白存远声音很轻,却比一巴掌直接扇在白执脸上要恐怖的多。
第95章 第 95 章 忍着
白执低着头, 抿着唇,一动也不敢动。
白存远没有训斥白执。
事有主次,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保持着捻着晶核的姿势, 将手臂平移到穆澜峪眼前,透亮的晶核流动着绿色的光晕,白存远开口:
“看清楚,这是第一颗。”
想要少浪费,就尽自己的全力去吸收, 一次完成跳级,或者利用晶核的能量抗住丧尸病毒。
他把晶核塞入穆澜峪手心,伸手与穆澜峪十指相扣,将晶核牢牢地禁锢在穆澜峪和他的掌心中间, 催动自己的元异能。
就算穆澜峪再坚持吸收晶核是浪费, 都没有用。
白存远催动元异能调动穆澜峪的晶核去吸收他们掌心中的那颗晶核。
十指相扣,两个人的两只手的每一只手指都交错穿插, 白存远紧握着穆澜峪的手, 目光坚定而沉静。
安全通道的光打在白存远光洁的脸上, 让穆澜峪觉得疼痛和失血过多的疲惫都变淡了。
他受着重伤, 却在白存远对他的这种珍视下感觉到一些淡淡的、宁静且平稳的安详。
他有时间去关注安全通道的光, 关注白存远的眉眼和那张漂亮的脸上细小不可见的绒毛。
但……太浪费了。
穆澜峪没有挣扎,面对白存远的强硬态度, 他从不挣扎,即使他已经确定自己救不回来,他也没再挣扎。
重度感染让他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对晶核中的异能能量的控制权, 他听白存远的话去调动异能,但他的晶核仿佛被丧尸病毒蒙上了一层毒物,没有外力, 光凭他自己,无法调动所有的异能。
穆澜峪早有感觉,他知道自己重度感染和伤势已回天乏术,但他没想到真正的重度感染是这样无力。
“存远,没用。”他不想打击白存远的执着,但他必须说:“趁我还没吸收……”
白存远紧紧咬住牙冠:“闭嘴。”
穆澜峪觉得除了腰腹的痛处外,心脏也跟着白存远咬牙的表情痛了一下。
他努力的想救他,努力地想做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了他。
白存远用异能探入穆澜峪的体内。
他的异能深入穆澜峪身体里时就清楚地发现了对方体内异能的稀薄。
穆澜峪的情况非常糟糕,他不光跳级需要靠赌,他本身好像也无法正常催动异能。
穆澜峪催动的异能很细微,最多从空间里拿出一颗苹果,想要爆发式地汲取晶核能量不太可能。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现象的,白存远视线下移,穆澜峪的腰腹里插着一根五级丧尸的断臂。那只断臂的尸毒极重,对穆澜峪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但他们不能取出断臂,以穆澜峪四级的治愈系异能和他现在的感染程度,一但取出断臂,穆澜峪就会面临失血过多而亡,穆澜峪的治愈净化异能并不能在四级的时候为他自己止血,也无法抵抗丧尸病毒。
白存远深吸一口气,代替穆澜峪,用自己的元异能去操控穆澜峪晶核里的能量。
元异能分成细微的触须深入穆澜峪体内,一直沿着肌肉和血管抵达穆澜峪的晶核。
白存远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但根本不是。
他的异能深入到穆澜峪的眉心,很快看见了他上一世无比熟悉的那颗乳白色的晶核。
当他的异能触碰到那颗晶核时,仿佛为晶核打开了什么窗口,穆澜峪晶核中的异能顺着他的异能找到了突破病毒的突破口。
他几乎不需要做太多的操控,穆澜峪的晶核就和疯了一般开始摄取被扣在他们两个掌心中的四级晶核的能量。
那颗乳白色的晶核的能量虽然已经有点稀薄,却极其凶猛,疯狂的卷走一切它能卷走的异能能量。
只一息,他们两个手心的四级晶核就变成飞灰,掌心紧紧贴在一起——他们握彼此的手握的都很用力,失去晶核的阻碍,两只手立刻贴到了一起。
穆澜峪晶核中的那种力量非常奇怪,那是一种令人感到骇然的吞噬力,它吞噬完晶核的力量,甚至开始勾动白存远的力量,细微的麻痒和轻微的抽空感从他们紧紧交握的十指传来。
白存远觉得穆澜峪的晶核仿佛有着一个跳跃的灵魂,它知道它需要什么。
但它在摄取白存远的晶核力量的时候,没有摄取丧尸晶核那么恐怖,而像是在试探,在勾引。
它仅仅只是试探,并没有野蛮地入侵。
它在白存远的异能触须旁跳跃着,轻轻碰触他的异能。
仿佛在征求什么准许。
“可以。”
白存远说,声音仿若神明的纵容。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穆澜峪的晶核能量彻底勾住了他的异能能量,不同与掠夺和侵蚀,那是一种调皮的勾引,白存远感觉它把他的异能勾到了穆澜峪腰腹的位置……
躺在地上靠着白执的穆澜峪低低哼了一声,但并不是因为疼痛,异能的自发运转让他感觉有些异样。
尤其是白存远的手扣着他的手,他在虚弱状态下动作完全被禁锢,白存远的异能顺着他的异能从他体内探知到腰腹的时候,那种被自由探知和感受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无助。
不知道是不是吸收晶核有作用,白执总觉得穆澜峪的脸上好像有了血色。
白存远没有发现穆澜峪的异常表现,他的注意力全在穆澜峪的体内,他福至灵犀的用自己的异能彻底接管了对方异能的掌控权,将穆澜峪全部的异能都调动成这个人本身拥有的治愈净化异能。
这是白存远第一次完全接管一种异能,而不是操控别人的异能,他在这种接管中可以完完全全感受到治愈净化异能本身的天赋,清楚的探查到穆澜峪的伤势情况。
是时候可以取断臂了,就是现在。
趁着治愈净化异能最为澎湃的时候,他要取出断臂,不给丧尸病毒一点机会,让穆澜峪有突破丧尸病毒提升到五级的机会。
白存远一只手握着穆澜峪,一只手去抓断臂。
白执紧张地看着白存远的动作,他看见白存远伸手握住了没有切干净的半截断臂——这是他留下便于手术时取出异物用的,白执不觉得能派上用场,但还是按照书本上看过的知识没有完全把它截断。
“忍着。”
白存远握住那根断臂,果断沉声说。
他催动异能,让治愈异能和他的元异能,将他们能感知到的穆澜峪腰腹的薄弱部分全部包裹起来。
白执瞳孔一缩:忍……忍着?
什么忍着?
哥是要把那节小臂拔出来吗?
把插入身体的一节丧尸小臂直接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拔出来,哥就和这个躺着的人说一声忍着?
就算是死鱼挨这么一下痛的都得神经反射弹起一米,但白存远就只和穆澜峪说了一声忍着。
白存远让异能完全包裹住穆澜峪腰腹所有薄弱的血管,一把拔出了那只丧尸断臂。
手臂被抽出,无法压抑的痛吟从穆澜峪的喉咙中破出,他的身体彻底绷紧,腰腹不自然地顺着丧尸手臂拔出的方向挺起,上身的汗尽数随着他突然绷起的动作砸落在地上,那一声痛吟持续了很长时间,从发出来就无法停止。
白执眼睁睁看着穆澜峪的动作,极力压抑却根本压抑不住的惨声就留在他的耳边,他感觉自己的肚子仿佛都被那只被强行取出的断臂捅烂了。
穆澜峪靠在他的身上顶起来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但那只是肌肉因疼痛反射的用力,不存在任何抗拒和躲闪。
穆澜峪真的没有动,也没有躲,白存远说“忍着”,他就真的忍下来了。
后面的白择和任戈都齐齐打了个激灵。他们也觉得痛惨了。白择一脑袋扎在任戈后背上,说什么也不想看了。
拔出丧尸断臂后,白存远立刻催动异能控制穆澜峪的治愈异能修补穆澜峪的伤口,他感觉到穆澜峪身体里的治愈异能源源不断,逐渐攀升等级,向着五级而去。
成功了,穆澜峪他,可以跳级,他不是普通的三系异能者。
白存远目光瞬间明亮起来。
但很快沉下去,眉头紧锁。
剧痛过后的穆澜峪似乎更加没有力气,他全靠白执的支撑才能稳住身体,那双眼睛看着他,已经完全没有刚刚和他对视时的明亮。
白存远一把扔开断臂。
不够,这些能量远远不够,血管和破损的器官无法被修复,穆澜峪失血太多,伤口太重了。
穆澜峪的能量只够护住血管止血,但他的生命力早在刚刚失血的时候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们无法进行输血,也没法给穆澜峪有效的治疗,治愈系异能的治愈的速度没有办法弥补穆澜峪身体因失血而逐渐衰落的器官和细胞。
如果穆澜峪不是治愈系异能,他可能根本挺不到现在。
白存远握着穆澜峪的手,用另一只手快速从白执手上拿起一颗四级晶核。
“白择,火。”
白执迅速领会白存远的意图,对根本不敢看现场不在状态的白择道:“帮哥哥淬炼晶核!”
“好!”
白择关键时候也不掉链子,脸还没从任戈背上挪开,掌心先凝结出火异能,他掌心的火焰刚腾起,还不待他操控,就见那朵掌心的火苗仿佛自己有了生命,凝聚成一团飞到白存远的手心,包裹住白存远手中的四级晶核。
白存远一边帮穆澜峪护住血管,一边煅烧晶核,他感觉自己空前的冷静和理智,所有异能都变成了有知觉的触须,在异能下,他可以掌控一切。
第96章 第 96 章 在惹爱人生气的时候不能……
这种在异能下可以掌控一切的, 近似领域的感觉,是白存远吸收过穆澜峪的十三级晶核提升到十五级的时候,才体会过的感觉。
他这一世提前体会到了, 他要救穆澜峪,他想救穆澜峪的心让他此刻无所不能。
四级丧尸病毒在四级晶核中随着五级火异能的煅烧噼啪消散。
四级晶核内的丧尸病毒一经清空,白存远就迅速将晶核握在掌心吸收。
他几乎不用努力就能确认,在这种状态下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到达五级。
然后他甩手甩掉四级晶核留下的飞灰,将那只手贴在穆澜峪的伤口上。
伤口被直接接触的疼痛让穆澜峪的身体又动了一下, 他的神志恢复清明一点,但他此时是真的没有力气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了。
白存远将自己的所有的异能都注入穆澜峪的伤口部位,和他之前被穆澜峪的异能引导的那部分异能汇合。
穆澜峪的异能非常活跃,它疯狂治愈保护着穆澜峪的伤口, 异能能量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耗尽, 就在它即将要彻底耗尽消散之时,白存远用自己新提升的异能续住了它, 将自己的异能转化成了它的一部分。
弱小的异能苗儿晃动了一下, 它感受到白存远的准许, 立刻仿若一个无底洞一般将白存远的所有异能卷过去, 转换为穆澜峪的治愈异能。
元异能原本只有操控能力,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存远上一世曾经吸收过穆澜峪的晶核,他的异能能被穆澜峪的异能吸收和接纳, 他不仅能操控穆澜峪的异能,还能把自己的异能融到对方的异能里。
但这股吞噬力太过可怕。
白存远觉得他刚升到五级的异能在这股吞噬力面前,仿若面对干涸沙漠的一滴水, 它疯狂吞噬着他,而他根本填不满这个无底洞,也看不到这个无底洞什么时候能被填满。
他感觉自己要被榨干吃掉了。
但穆澜峪伤口的血管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长连接, 损伤的器官逐步修复。白存远可以感受到他逐步修整好的身体和他慢慢恢复的生命力。
眼见自己的异能就要被彻底吸尽,再往下走自己就会有危险,白存远正要强行和穆澜峪断开。
他算好了最后那一秒最后一滴异能耗尽的时间,就在他最后一滴异能耗尽之时,穆澜峪身体里的异能全都归于平静。
白存远收回放在穆澜峪腰腹伤口上的手,和穆澜峪一样,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过渡使用异能让他疲惫的睁不开眼。
有汗水从他的睫毛上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见穆澜峪正看着他,目光虚弱,但是很干净。
是穆澜峪阻停了异能。
他怕他的存远头疼。
白存远检查了一下穆澜峪的伤势,虽然创面未好,但是血止住了,造血速度在治愈系异能的催动下疯狂提升了一段时间,如今穆澜峪的供血已经完全稳住,内里的重伤也修复完毕,只剩下皮肉上的外伤——五级丧尸的洞穿伤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化解。
穆澜峪说的没错,他就算升到五级,也没有办法只凭借自己的治愈系异能为自己止血。
但他不是一个人。
这一世的救世主注定不会是一个人。
白存远松开还握着穆澜峪的手。
躺着的重伤的救世主伸手捞了一下,没有捞住白存远的手臂。
白存远声音疲惫而冷淡:
“你们三个把他抬上车,我们回去。”
迟钝如白择都感受到了哥哥的愤怒。
和穆澜峪配合藏晶核的白执异常乖顺,他伸手一个雷花劈断了安全门的合页。
“咣当”
巨大的门板轰然落地,白择马上跑过去把门板扯过来,三个人费力想办法把穆澜峪平移到门板上。
弟弟们和儿子的搬运技巧非常生疏,但穆澜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白存远。
“存远。”
“闭嘴。”
穆澜峪闭上嘴,他知道他惹他的存远生气了。他又一次妄图离开他,又一次让他的存远直面失去。
他联合白执一起藏晶核,在白存远最害怕失去他的时候拒绝他救他。
穆澜峪不知道该说什么,照往常的习惯,他会保持沉默,但他很清楚,在惹爱人生气的时候不能沉默。
救世主干巴巴地说了声:“对不起。”
穆澜峪伤重,白存远没打算在这里和他置气。
转身出门的青年轻哼一声,感觉心情好了些许。
……
一行人带着幸存的十个士兵回到广泰商场。
下车时三个小朋友费力的把穆澜峪抬下来——安全门板和穆澜峪的体重有一定分量,再加上还得平稳移动穆澜峪,很有技术含量。
任戈搬得有点费力,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那人手一撑到安全门板下,整个门板都稳了好多。
是朱健。
尚官一边出来迎接白存远,一边吆喝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帮忙。
白存远见他看了看穆澜峪,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说。”
尚官一边跟着白存远进门,一边哈腰汇报:“穆哥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怕您懒得管这闲事,牧淑跟着张城走了。”
“牧淑和张城?”
“对,昭昭的母亲……她和张城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正好上级需要人手,召王江队长去,王江队长举荐了张城,张城他们离开一段时间后,昭昭要吃奶,我们才听人说牧淑跟着张城跑了。”
“发生了什么?”
如果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尚官不会这么欲言又止。
“一是军队救的那些人里有人轻薄牧淑,二是牧淑可能觉醒了空间异能,她和张城走后很多物资都消失了。”
尚官叫其他人帮忙,但实际上只有朱健上来搭了把手,一是那些人力量不够,二是没人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抬的不对了伤了穆澜峪可能会死的活儿。
只有朱健傻憨憨的忙前忙后。
“怎么伤这么重?”
“丧尸把他肚子捅穿了。”任戈言简意赅。
朱健立刻变了脸色。
朱健实在是胆小,白存远发现他连穆澜峪的伤口都不敢看,就连听见任戈说“捅穿”两个字都战战兢兢的。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上来主动帮忙。
几个人把穆澜峪抬进商场一层,尚官正要招呼他们将穆澜峪送到楼上房间。
白存远道:“就在一层,白执看着。”
尚官马上不敢多话:“我去安排吃的。”
白存远朝他点了下头。
我看着?
白执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存远。
“有意见?”
白执觉得让他看穆澜峪明显不对,但是他在大礼堂时和穆澜峪一起欺骗了哥哥……
他低下头:“没有意见。”
照顾情敌的重担一下子落在自己身上,白执想拒绝又不敢,还只能把事情做好,他别扭地很,指挥任戈朱健白择他们道:“我们去边缘那个角落。”
商场边缘的角落安全、安静、且不碍事。
虽然是照顾情敌,但至少情敌也被哥哥发配出来了不能和哥哥一起住,白执想到这儿,心情好了不少。
白存远跟着他们到角落,等他们把穆澜峪放下,又给穆澜峪检查了一下伤势。
穆澜峪的治愈系异能正在缓慢地治愈他的伤口,白存远又把自己的异能渡了一点给他。
他觉得穆澜峪的小异能很聪明,治愈的时候是从内向外的,先治疗伤势重的地方,再治疗皮外伤,不像人类自己恢复时,是很多地方一起恢复,有的时候外伤长好了内伤还是很严重。
所以穆澜峪虽然外面伤势看得恐怖,其实里面好很多。
穆澜峪见白存远关心他,想伸手抓白存远的手。
白存远没理他,渡完异能就站起来,留穆澜峪的手在他的裤脚边儿上晃了晃,指腹擦过他的裤脚,还是没敢抓上。
朱颜带随军医生过来给穆澜峪治疗上药,简单问了问穆澜峪的情况,王晏跟在后面。
白存远见王晏一直有意无意地给他眼神,跟着王晏往旁边走了两步。
他们离开人群,王晏立刻道:“我爹在处理那些幸存者的事情,让我先来给哥你一个交代。”
这个长相清冷实则爽朗的少女此时看上去非常纠结和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有管理好幸存者们,您带来的人和二楼的幸存者的队伍合到一起开始常规管理,例行测量体温后,有人打着测量体温的幌子猥亵了您队伍里的一个母亲和另一个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小姑娘……”
后来的事儿白存远都知道了,尚官和他说了,牧淑抛下昭昭跑了。但他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赵国怀教授孙女赵媛的事儿。
“赵媛呢?”
“她把那个人大腿捅穿了。我爹正在处理。”
“干得漂亮!”
那边竖着耳朵的任戈没忍住呼出声来。
王晏把白存远叫到边上说本身是想避着那么多人的,但以三级异能者的听力,根本避不开。
白存远似乎完全没有想避着自己队伍的人的意思,他道:“这就是没有秩序的下场。”
他在别墅直接杀掉那个对牧淑动手动脚的男人,为的就是维持秩序,末世人心惶惶,内部安全和外部安全同样重要。
旁边传来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白存远看过去,是赵媛撞掉了柜台上的东西。
她躲在柜台后面,明显是想来听白存远的口风。
她虽然受白存远保护,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伤人会不会被队伍排斥。见任戈和白存远这么说,她放心了很多。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监管不严”王晏说:“还有一件事。”
第97章 第 97 章 我的命是存远捡回来的……
“我不知道哥你为什么看不上张城, 但我相信你。张城是我和父亲说让父亲举荐他的。”
“上级让父亲支援,我和父亲说我们得在这里等你和澜峪哥,你们回不来我们得主持大局, 父亲放心不下这里的幸存者,才把机会给了张城。”
原来是这样。
白存远对王江和王晏刮目相看。
所谓的“支援”,其实是王江的上级让王江前往权利更集中更安全的大安全区。
王晏愿意信任他的判断劝告父亲,而王江愿意为了等待他和穆澜峪留在这个小的临时安全区。
可见这两个人的品行。
白存远点头。
这样很好,可以让张城离王家父女俩远一些。
王江和王晏肯定能倚靠C城将C城安全区建设的很好。
他们守住这一片城, 又稳定,又安全,可以远离异能者掀起的夺权纷争。
C城的异能者是他和穆澜峪一手带起来的,王江认识穆澜峪, 这里的异能者不会无故掀起风浪。
但外面不安全。
末世的很多东西都来的很突然, 而且超出人类的一般经验,越是有能力有智慧有地位懂科学会研究的人, 就越是容易凭借自己最有把握的经验做出错误的判断, 王江的上司手下的能人太多……外面的人类的命运和前途, 还不明朗。
留在C城还有一个优势, 赵国怀也在这里。
智脑异能者, 是末世给人类认知末世的最重要的媒介。
“你可以让你父亲多和赵国怀聊聊。”
“赵老先生?他确实给了基地很多建议,我会转告父亲的!”
白存远刚给王晏做完指点, 尚官便来禀告晚餐已备妥。白存远点头,当即起身去吃晚饭。
……
白执没想到,白存远说把他们丢到一楼, 就真不管他们。
重伤的穆澜峪不挨骂就算了,他这个好生生的人也没被罚跪大厅。
连晚饭白存远都没过问他们,只是瞪了他一眼。
白执马上会意。
穆澜峪的晚饭都是他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的。
中间很多不认识的人来看过穆澜峪几次。
赵媛捧出自己空间里藏的一级二级晶核——她很擅长收尾搜集高级晶核:“穆哥, 你伤的这么重,你用不用得着?”
慈眉善目的安禾和白执说:“你们年纪小没经验,要是照顾不好伤患我可以帮忙。”
朱健在穆澜峪旁边打好地铺,说至少半夜穆哥想上厕所他可以陪着穆哥上——穆澜峪前几天刚陪朱健上过厕所,这次反过来了。
……
有很多人都很关心穆澜峪。
白执抱臂,小孩儿倔倔地:“不用你们操心,我能照顾好他。”
穆澜峪这个冷脸人,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很多人都很喜欢他在乎他。
关心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他们问候问得白执烦不胜烦懒得搭理。
直到有人问到他头上:“你是白哥的弟弟,穆哥是为了保护你受伤的,白哥为什么自己上楼了?”
一直皱眉沉默的白执目光陡然锋锐:“我不是在这儿吗?关我哥什么事?”
“穆哥,哥你别动啊!”朱健急道。
白执转身,发现穆澜峪动身体腹上浸了血,他迅速上前两步蹲穆澜峪旁边:“你动什么!麻烦!”
穆澜峪没有回应白执,他半撑着身体,越过白执看着说话的生面孔幸存者:“我的命是存远捡回来的。”
重伤之人面目严肃,维护之意一览无余,说话的那人摸摸鼻头,灰溜溜离开了。
朱健忙把穆澜峪扶着躺下,叫军医来,两个人和军医一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穆澜峪重新上药换了腰上的纱布。
白执脾气散了点,嗤声:“麻烦鬼。”
穆澜峪躺在冷冰冰的门板上轻声:“对不起。”
白执看着那双眼睛,觉得对方的眼睛像平静无边的海。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多次郑重道歉过,他说穆澜峪是麻烦鬼,但他其实并不怕麻烦,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怕哥哥不爱他。
被人直白的道歉会让接受道歉的人不好意思,白执哼了一声,听见朱健在旁边摸着后脑憨笑:“哥你太客气!”
这个傻大个大憨憨,比他还不怕麻烦。
白存远说不管他们就不管他们,他带着任戈和白择两小只上楼后就没下来。
白执知道这是哥哥给他的惩罚,也是哥哥给穆澜峪的惩罚。
他和朱健一起给穆澜峪身下垫了厚厚的褥子——老人说躺板子上容易着凉,一觉起来浑身筋骨都会痛。
床单被褥都是安禾和赵媛送来的,白执逻辑和记忆很好,知道这两个人是奶孙俩,小的那个女孩儿刚被性骚扰过。
老人带着女孩儿,抱的被褥能把她们的整个上半身都差不多挡严实,白执觉得这老太太这么走路摔一跤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白执不想造成二次事故,他说他不用床单被褥,朱健也摆手说自己皮糙肉厚。
安禾没说话,只是带着赵媛搬了一次又一次的被褥,给白执和朱健把床铺铺地平平展展软软乎乎,慈祥的朝他笑。
夜里熄灯了,朱健的呼噜声震天,但白执和穆澜峪都不介意。
白执躺在床铺上听着朱健的呼噜声撑着脑袋想,这些人活着挺没意思的,活着会被人欺负被人凌辱,明明正常活着是她们的权利,犯错的是别人,可她们还得通过讨好更厉害的人才能得到安宁活着的权力。
朱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打了个激灵,呼噜声骤停,白执听见他小声问穆澜峪:“穆哥,你还没睡呢,是不是我呼噜声太大吵地你们睡不着?我不睡了,我等你们都睡着再睡。”
“没事,吵不到我。”穆澜峪用气声说。
白执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忙闭上眼睛,他很会装睡,连睡时的呼吸都模拟的天衣无缝。
“那个小哥已经睡着了,那我真睡了啊。”
“睡吧。”
呼噜声几乎是在朱健倒头的那一瞬间就呼呼响起,白执睁眼重新看着天花板。
他睡不着了。
白执这一生最讨厌自己犯低级错误,白存远一向敢打敢拼有把握,今天穆澜峪受这么重的伤的变数是他造成的。
白执讨厌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犯错,那些幸存者也不会觉得白存远对穆澜峪冷漠。
这事儿关哥哥什么事儿?
不过穆澜峪一直在无声地维护哥哥。
白执觉得这人挺厉害,很能忍,如果是他受这么重的伤,他肯定哭着拉白存远的袖子乘胜追击问他能不能爱自己。
这是多适合乘胜追击的机会。
可那个没出息的冷脸高个子只会木讷地说一声对不起。
为了维护白存远把伤口都震裂开。
白执会装睡着,会装呼吸,但穆澜峪不会,白执不仅会装,还能分辨出别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听着穆澜峪并不自然的呼吸声,知道穆澜峪没睡。
是伤口疼地睡不着吗?
还是和他一样在复盘白天的战斗?
白执想了几个假设,在心里骂自己,管他干什么。
不会是在想哥哥吧?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这下好了,气地更睡不着了。
白执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平平无奇帮不上哥哥的实力,厌恶自己的胆小和无用,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要不是他知道穆澜峪没睡,不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睡不着,要不是他还得看着穆澜峪,他现在就爬起来出广泰商场熬夜把外面附近的丧尸清理个一干二净,把晶核统统吸收,他要成为能安稳站在哥哥身前可以保护哥哥的人。
身边突然传来起身的响动——是穆澜峪在费力的起身。
“你要做什么。”白执翻身从床褥上爬起来。
穆澜峪已经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撑起来费力的站直了。
白执上去扶住他,穆澜峪快速往广泰商场大门口走,但他没走到,他贴着墙走到一个拐角就撑着墙面吐起来。
穆澜峪这一套动作太大,白执的手擦过穆澜峪的腰侧,发现他腰上的绷带已经被撕裂的伤口流出的血浸湿了。
“你怎么了,我去找哥哥!”
穆澜峪一把握住白执的手:“没事,外伤撕裂。”
“吐呢,为什么会吐,是不是内伤?”
“不是,脏。”
白执想去找白存远的步子止住。
穆澜峪都说没事了,这人死不了。
秽物酸腐的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白执睁不开眼,他不算很有洁癖都难以忍受,白存远很爱干净肯定不想在这环境中呆。不去找哥哥才是对的。
白执扶着穆澜峪,穆澜峪吐得很厉害,皱着眉,身体佝偻着。
穆澜峪的状态很不好,他根本没法停止呕吐,因为伤势太重,晚上白执喂给他的都是流食,仅有的一点流食被吐完穆澜峪就开始吐黄绿色的胆汁,呕吐还是其次,主要是他的伤口,他每做出一次呕吐动作鲜血都会一股一股地在纱布上晕开。
男人锋锐的浓眉拧着,白执突然听见他在呕吐间隙说了一声很轻的:“谢谢。”
白执心里一动。
这人在这时候说什么谢谢?
穆澜峪缓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声谢谢。
他应该感谢白执,白执照顾他是在主动关心他,而不是在白存远的命令下关心他。
但他没办法控制生理性的呕吐,很快就又低下身去。
朱健被吵醒后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他不会应对这种突发情况,害怕地不行爬起来去找朱颜。
一层留下的都是军队的士兵,离他们近的几个都上来帮忙。
军队的士兵是最不怕脏乱的,但白执觉得最不怕脏乱的反而是拉着妈妈出现的朱健。
朱颜有水系异能,朱健借着朱颜的水系异能在她的指挥下拿了拖布桶和拖布上前清理呕吐物,他在所有军人的最前方。
穆澜峪很快就连胆汁也吐完了,只是一味地干呕。
朱健清理地面,朱颜帮穆澜峪清理身上。
穆澜峪吐得时候没沾在身上,她拿毛巾帮穆澜峪把嘴擦干净,看见穆澜峪腰腹上的血污后又马上去叫军医。
一层的士兵们把这片区域的大灯全部打开。
朱颜才转身,就碰见了从楼梯上一跃而下的白存远。
他跑下电动扶梯,在离地面还有十级台阶的时候手撑着皮扶手向前一跳,轻盈地落地。
爱干净的白存远穿的还是白天那身衬衫,衬衫上还留着大片血渍。
白存远上前两步,撘住穆澜峪的肩膀,替开了白执的位置。
白存远并没有对重伤的穆澜峪不闻不问。
他睡觉前就吩咐过白择和任戈在二楼轮流守夜,让他们听见穆澜峪有伤势加重的情况立刻向他汇报。
第98章 第 98 章 记忆
白存远不打算在穆澜峪和白执做了这种欺瞒他的事儿后还给他们好脸色, 那他们下次还敢。
但重伤患者的头夜很重要,这二十四小时危险期如果无法平稳度过,穆澜峪很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白存远禁止任戈和白择下楼找穆澜峪和白执, 楼下的俩死轴很可能会因为怕打扰他而拉住这俩小傻货不给他报信。
他算无遗漏,凌晨,任戈在值班时及时发现了穆澜峪和白执那边的动静,第一时间报告给他,这才使得他能够迅速赶到现场。
白存远把白执替开, 一手搭着穆澜峪的肩膀,一手握着穆澜峪的手,将自己的元异能深入进去,探知穆澜峪的伤势。
还好……就是因为呕吐震破伤口的皮外伤。
穆澜峪看向白存远, 因呕吐而痛苦无神的双眼因和他对视而浮现出动容。
白存远正要说话, 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一瞬间, 他仿若置身在一个空洞的空间之中, 白存远觉得头昏昏沉沉, 很恶心, 他上一秒明明拉着穆澜峪的手, 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轰然一下,白存远觉得天旋地转, 掩盖不住的钝痛从四肢百骸蔓延上他沉重的身躯——他好像从什么地方掉下来了。
这一摔很猛烈,白存远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他运转元异能挣扎,很快, 他感受到自己拥有了身体的支配权——但这种支配并不熟练,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身体不符合自己要求地动了动。
他的身体很沉重, 无法移动,很痛苦,刚刚那一摔究竟摔到什么部位,他此刻在哪儿,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周围环境是否安全,穆澜峪他们去哪儿了,一切都是未知。
白存远拼命运转元异能,终于彻底接入这个空洞的黑色空间,这下他彻底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动向——他在这个黑色的空间中爬行。
慢慢的,他的眼睛感受到了光,但视线很低,他真的在爬,他勉力往前爬了两步,然后非常费力的扭头,视野中落入一个不算高的铺着浅蓝色柔软布料的物体——那是一张床——他刚刚是从这张床上掉下来的。
刺目的阳光在他痛苦昏沉的眼中显得惨白,整个房间都笼罩着一股恐怖的惨白感,像是什么恐怖电影的记忆闪回。
难道我的重生是假的?
这是哪?
白存远的记忆都开始恍惚,这具身体的状况太差,差到影响了他的反应。
他感觉到他转身继续在爬,非常勉强的爬行,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惨白的手,这手宽大有力,在爬行中青筋和骨架凸起,他看见了一条漆黑的缝,从门缝中正往里渗入鲜红的粘液。
白存远很痛苦,视线很不清晰,他眨眨眼,那不断渗入的粘液一会儿变成漆黑,一会儿变成刺目的鲜红。
血……是血吗?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好像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无边无际的恐慌将他吞没,随后是昏昏沉沉地本能的恶心,他感觉自己要死了,他无比确认自己要死了,但他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试图站起来去打开那扇门。
下一秒,他失败了,他摔到在那条黑色的缝隙前,脸砸到粘液里,粘液溅开,腥臭和恶心地气味扑鼻而来,浑身都是钝痛,还有筋骨的刺痛,太痛了,痛的他想吐。
我要打开这扇门。
我不能,我不能倒在这里。
门后,门后有很重要的人。
我一定要打开这扇门。
他不断告诉自己。
白存远的视野中出现了那只苍白的手,它勉力向上伸,那只手挣扎着往上——这是他的手——他感觉他的视野中有股天旋地转的颠倒感,除了那只手外,什么都在旋转。
一分钟后,他终于在这种痛苦中看到了手上方金属色的门把手——那是一只下压开门的门把手,不是转动开门的把手。
这意味着只要他能把手搭在上面,就能轻松压开门,而不需要想办法用力旋转门把手,对于此刻恶心晕眩倒颠三倒四的他来说,这是很有利的发现。
但他够不着,门把手近在咫尺,又仿佛极远,他碰不到它。
白存远继续催动元异能,混乱的视野清晰了一些,环境也更加清晰。他撑着身体向前,整个身体陷入到黑液中,那黑液像氧化的鲜血,带着不属于正常液体的粘稠,他把他的身体整个贴到门上,终于借助门板撑起身体摸到了那个门把手。
白存远立刻用手抓紧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抓着,他极差的身体支撑不了他撑起身体的动作,他倒下了,在他倒下的那一刻,门终于靠着他的力量打开。
黑液四溅。
然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冲了进来。
白存远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他摔得头晕目眩意识不清晰,天花板一半在暗处,一半是窗户撒入阳光反照到上面的惨白。
从外面闯进来的黑色的东西庞大的身体朝他扑来,那个身体瞬间遮蔽掉所有的光线。
凭借自己在末世生存十数年的经验,白存远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一只丧尸,一只很低级的,也许是一级的丧尸。
但他的身体很差,他扛不住这只丧尸的攻击。
他想要催动元异能,却感觉到头晕目眩的恶心和痛苦,在这种令人作呕的恶心和痛苦下,他感觉到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
好饿。
我……好饿。
这不是他的意识。
白存远猛然反应过来。
这是一段记忆,这是,属于穆澜峪的记忆。
像他查看帝的记忆一样,此时此刻,他正在通过自己提升到五级的异能,感受穆澜峪的记忆。
穆澜峪遭遇了什么?
白存远立刻控制自己放松下来,不再用元异能挣扎,而是扩大感知。
那种饥饿的感觉更明显了,散入他的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他看见了朝他压来的黑影的模样。
它剑眉星目,有着和穆澜峪同样的浓眉,眉心微微下压,不怒自威,头发是干净利落的板寸。
“爸!”
他听见自己在叫,那是穆澜峪的声音,痛苦、疲惫、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
饥饿吞没了他的意识,白存远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很着急,但他知道这无济于事。
记忆中的穆澜峪失去了意识,他没有办法看见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待这具身体恢复意识。
很快,意识回笼,视野里出现惨白的天花板,恐怖的闪回记忆重新清晰。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转头,很快,他看见他的身边躺着一个手脚发绿的东西。
刚刚压着他的父亲的身体已经倒在他的身旁,它的眉心空洞洞的,黑色的粘液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他的嘴中全是那股苦涩恶心的粘液的味道……还有一些晶体的碎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想吐,但他没时间吐。
白存远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多了,至少现在视野不那么天旋地转,这具身体突然用尽自己刚刚恢复的力量弹起,扑到那俱丧尸尸体上沙哑地嘶叫:“爸。”
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哑了,他伸出颤抖的手去碰地上男人出现一个黑洞、汩汩冒着黑液的眉心,那只本就惨白的手颜色更加惨白了,它颤抖着,仿佛和嗓子一样会悲泣,这只手不正常地扭曲着,上面全是黑液,指甲盖也开了,有血渗出来。
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碰到了地上的丧尸男人。
男人死透了,而且他的死状不像活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绿,手脚溃烂有黑液。
白存远隐约猜到刚刚失去意识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澜峪的父亲变成了丧尸,门开后,他的父亲扑向了他,失去意识的穆澜峪凭借本能掏出了父亲眉心的晶核,放入了自己嘴中……嚼了。
因为父亲变成的丧尸额骨的密度太大,穆澜峪的手在本能的剜掏下扭曲骨折,指甲翻盖,但他做到了,他掏出了那只丧尸的晶核,将晶核吞食入腹,保住了自己的命。
前世,的确有很多不会引导晶核内的异能能量的人,通过吞咽晶核来让身体自主吸收异能,提升自己的异能实力。
后来大家知道晶核能量可以通过用异能诱导直接吸收,就没人再吃晶核了。
穆澜峪吃了父亲的晶核,异能能量的汇入缓解了他的痛苦。他吸收了父亲的晶核,成了二级异能者,原本给他带来痛苦的进化高热不攻自破。
穆澜峪只痛苦了两分钟,就撑着身体爬起来,他的晶核在同化属于父亲晶核内的能量,扭曲的指骨缓慢固定,身体强度逐渐攀升,意识也变得清晰。
但情绪上的冲击让他的脚步不稳,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从门缝里渗进来的黑液,是来自已经变成丧尸的父亲腐烂的腿脚流下的黑液,和她母亲为了阻止他的父亲而挡门被生生咬断喉咙流出的鲜血。
白存远觉得他的膝盖一软,狠狠地砸到地上,他的喉咙不断地鼓动,在这种极度的悲泣和痛苦之中,他逐渐的,感受到一种,剧增的饥饿感。
疯了,又是那个饥饿感。
女人的血变成了黑色,饥饿感随之而生,白存远看见女人的手指动了动,穆澜峪也动了,他伸手按到了女人的眉心,扭曲的手指硬生生剜出了自己母亲眉心的晶核——他的手指的强度已经足够他完成这个动作而不会造成更恐怖的伤害——虽然他的手指已经骨折扭曲了。
白存远感觉穆澜峪在颤抖,在哭,但是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恶心感、饥饿感和死亡感混乱地在他脑海中出现,等他神志再次清楚时,他已经掏开了女人的肚子,找到了另外一个让他很有饥饿感的婴儿丧尸的晶核……那个婴儿才初具人形。
白存远知道穆澜峪为什么能分辨出一个人会不会变成丧尸了。
他在高热后觉醒了一种很奇怪的吞噬异能,这个异能可以判断出外界能量是否危险,是否可以吸收,在一个人还是人类的情况下,他的晶核是危险的,是不可吸收的,但当一个人完全变成丧尸,他的晶核就会成为一个发光的能量体,吸引穆澜峪去吞噬。
而教会穆澜峪怎样使用这个异能的人,是他变成丧尸的父亲,和被丧尸咬死的母亲,以及他母亲坏在肚子中,还不足月份的弟弟。
白天的处决刺激了穆澜峪,或者说,穆澜峪一直都没好,他一直都沉浸在这段阴影中日夜无法入眠,会在夜里惊醒拼命呕吐。
第99章 第 99 章 存远,不要心疼我
意识回笼, 白存远把自己的所有异能都注入穆澜峪的身体中,他在无比心疼的情绪下还能做出理智的判断先给穆澜峪止血,然后他一把将穆澜峪拥入怀中抱住, 穆澜峪的身体又硬又单薄,像独自在冬天抵御严寒的枯木。
亲眼见证穆澜峪和家人的“离别”,白存远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如影随形的痛将他包裹,他和穆澜峪一起经历了那场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
白存远无法确认,上一世的穆澜峪, 究竟背负了多少,才一直走在拯救人类的道路上。
他一直向前走,被留下,被背叛, 依旧一直向前走, 但他什么都不说,他沉默且温柔, 若海纳能百川, 深海的浪是他无法诉诸于口的沉痛。
在遇到他之后, 穆澜峪从来没有和他倾诉过这些, 遇到他之前, 白存远也可以想到,穆澜峪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些, 他只会坚定不移地走这条路。
救世主在救人时所经历的这一切,上一世的穆澜峪,死都没有告诉他。
他从来都在感受他的情绪, 陪伴他,很少说自己的过去,以至于白存远对他一无所知。
心脏漫延出如蚂蚁一寸一寸爬过轻轻啃食的酸麻痛感, 白存远紧闭着唇,将穆澜峪拥在怀抱中,无视他的抗拒和躲避。
他的异能不断的灌注入穆澜峪的身体之中,强行提高穆澜峪治愈系异能的运转速率,让他的伤口快速修复。
他们异能交汇,水乳交融。
白存远紧紧地抱着穆澜峪没有松开,他好像比刚刚一直干呕到撕裂的穆澜峪还要痛。
两世数十年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感情,不与人产生亲情、友情,不轻易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不喜欢就能不被遗弃,他完全独立,完全自主,凉薄淡漠,掌控一切,无所不能。
所以他能够走到末世的最后一秒,他能在所有人都濒临崩溃的时候,用冷漠的统治撑起一座坚固的城池。
但此刻,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的白存远,掌控到了自己的感情,确认自己爱上穆澜峪的这个事实。
两世的信念在对怀中之人的心疼情绪下顷刻崩塌,没人能说出这是好是坏。
穆澜峪的身体很单薄,他的干呕停止,但白存远能听见他刻意压抑时粗重的喘息。
白存远不想为任何人妥协,不想为自己以为是为他好才遗弃他的父母妥协,不想为白执意图囚禁他控制他的灵魂而妥协,他不在乎穆澜峪做的是多正义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因为别人比他正义就审判他的行为和人格。
他不是无私的人,不是能包容任何人情绪的人,就算他重生遇见末世最后一刻挡在他身前的穆澜峪,他也不能理解和包容穆澜峪所救的那些幸存者的卑劣。
但他好心疼穆澜峪,眼睁睁地看着穆澜峪失去父母亲人,亲身体会穆澜峪的痛的时候,他无比清楚他爱穆澜峪,而爱本身就是一种没有边界的妥协。
妥协意味着什么,白存远很清楚。
他上一世在取白执晶核后妥协了。
白存远两世以来只后悔过那一次,他是一个永远不会后悔的人。
但午夜梦回,每每运转异能能量的时候,他会想到那个“孩子”躺在他的腿上,问他:
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他会想,如果再来一次,他可以为白执妥协,就算他不喜欢白执,他也会为那个心里只有他的孩子营造出一个生前美好的假象。
如果人注定要死,为什么要在死后让他留下那么空洞而无边际的遗憾?
这是放弃自己人格的妥协。
从他开始想如果的时候,妥协就已经开始了。
正因如此,白存远知道穆澜峪有多痛,他能理解穆澜峪午夜梦回时的恶心,穆澜峪吸收了父母弟弟的晶核,他也吸收了白执的晶核。
即使他们都没做错,相反,他们做了在这个时代中最正确的选择——在那种危机时候,不吸收掉对方的晶核,他们面对的就是亲人化作的丧尸——但那种吸收了亲人晶核的恶心就是存在。
那种恶心,遗憾,和后悔,足以让最坚强的人都日日辗转怀疑自己,让最坚固的城墙裂出令人心痛的纹路。
他尚且如此,何况如此柔软的澜峪。
澜峪想救世人,却亲手处决了自己的家人。
白存远理解穆澜峪的夜不能寐,他感同身受,他越理解就越痛,越痛就越心疼,因为这些痛楚,穆澜峪和他相处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和他提过哪怕是一点。
这种心疼告诉他,他对穆澜峪动心了。
末世的生离死别千千万万,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白存远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心疼,认识到自己的喜欢,认识到自己的爱。
他爱穆澜峪。
在这种心疼和爱下,他没法对穆澜峪生气了。没法因为穆澜峪想死在他前面,想把自己的晶核给他而生气。
即使穆澜峪这个行为,会让他在日后的日日夜夜夜不能寐,恶心自责,他都没法在生气了。
他理解了穆澜峪的行为——穆澜峪真的,无法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他也爱他,爱让救世主产生了和上辈子一样的恐惧,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穆澜峪就不再无坚不摧。
救世主失去了他的判断,救世主只想让他活着,面对拯救自己的渺茫的希望,他更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可以获得长久的安全。
白存远重生后曾经问过穆澜峪:“如果丧尸围城,必须用你的晶核来做实验,你会交出来吗?”
穆澜峪否认,反问他:“献出我的晶核就能拯救世界?”
两世的矛盾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帝决定献出晶核,可能从来不是指望赵国怀教授和其他科学实验者可以做出什么有功绩的研究,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人类已经走投无路了,必须破局。
而破局的关键,在于他的晶核。
白存远上一世推断,帝之所以交出晶核,是因为帝做了两手打算,帝的晶核可以用于实验,实验成功可以保住所有幸存人类,他的晶核也可以由赵国怀偷出给予白存远,晶核吸收成功后白存远会成为人类最新的倚仗。
但他现在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帝真的仅仅只是想拯救全人类,穆澜峪将自己已经取出的晶核重新安放回自己的眉心,是不是比倚靠他更加可行。
白存远自认为他没什么拯救世界的善心和理想。
但穆澜峪没有那么做,他选择了他。
他走的那两条路,不一定能拯救所有幸存的人类,但这两条路,都可以让一个人活到末世的最后一秒。
那个人是上一世白帝城的城主白存远。
上一世的帝可以想无数方法,可他偏偏选择屈从于一个男人,这也许是最优解之一,但绝对不是唯一的方法。
穆澜峪不止要拯救所有人类,更要坚定的保护他,让他在末世拥有倚仗。
白存远抱着穆澜峪,隐约感觉身前有力量在推拒他。
呕吐完的穆澜峪疲惫又虚弱,男人因为他的出现注意力转移,他慢慢调整状态,停止了呕吐,轻声:“存远,我脏。”
穆澜峪吐得嘴唇苍白,白存远依照他的话松开他,听见这样四个字,又重新俯身把他拥住。
这种情况下没人打扰他们,白执都没有说话,他的嫉妒在穆澜峪拼死救他后还拉着他不让他打扰哥哥的行为下显得无力。
朱颜倒了一杯水递到白存远手边,白存远松开穆澜峪端着杯子送到他的嘴边给他漱口。
穆澜峪很乖,没让他一直举着杯子,男人低头含水时,后脑的头发露出,他脖颈上方的头发湿乱的不成样子。
白存远伸手给正在漱口的穆澜峪顺了顺后脑的湿发。
穆澜峪在白存远的引导下,将漱口水吐回杯子里,白存远把杯子递出去——这次接有着脏水的杯子的人不是朱颜,是朱健。
他赶在母亲前面接了不干净的水杯,拿去清洗。
“存远,对不起。”
穆澜峪低声说,他的视线落在白存远身上,白存远的身上是旧衣服,沾着大片的血渍,穆澜峪知道白存远爱干净,他这个时候都没换衣服,可想而知,他在担心他。
他白天伤了白存远的心,他的存远却仍然担心他,担心到午夜凌晨,第一时间跃下楼梯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看着白存远的眼睛,突然说:“存远。”
穆澜峪的音线一向偏冷,不知是不是吐得没了力气,这一声带着虚弱的软,但他下半句就不是这个味道了,他的声音无比郑重:“不要心疼我。”
“嗯?”
“我不想你因为心疼我,就忽视自己的感受原谅我。如果我让你伤心,我希望你因为接受我的道歉而原谅我,而不是因为心疼我就不明不白的揭过自己的难过。”
七岁的存远被父母自以为是为他好的抛弃到别人家门口。
而今的存远又要被自己的爱人以献身的名义落下。
七岁的存远努力学习,努力变得优秀,而今的存远拼命使用自己的异能,拼命想掌控一切。
穆澜峪不知道,如果他的存远救不回他,那种失控感,对他的存远来说,会是多么灼心的隐痛。
“我以后不会再替你做决定,你不喜欢别人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对你好,就替你做决定,情况危机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抱歉。”
“我很害怕你出事……我以后会试着和你一起面对一切。”
第100章 第 100 章 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白存远的目光软下来。
他爱上穆澜峪不是没有理由的。
穆澜峪求他救人, 从来都是问他需要什么,而不是告诉他我做的事情有多么正义,我做这样的事情不仅是为了全人类也是为了你。不是告诉他我有多么可怜, 我为了做这些事情我付出了多少,我压抑了多少,我忍下了多少。
两世以来,他找他帮忙,都是问他你需要什么, 并且能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
这就是穆澜峪,他关心所有人的情绪,同时也关心他的情绪。
穆澜峪包容幸存者们的惶惑不安,也从来不用任何情绪来绑架他。
网络热议的滥情和中央空调, 不近人情的事业脑, 救大家忘小家的这些或是天人共愤,或是让世人敬仰, 却让没那么高尚的伴侣寒心的事情, 在穆澜峪身上都不存在。
滥情和中央空调, 往往是因为一个人在陌生人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情感, 而忽视了伴侣的高需求。
事业脑和忘小家的人, 是因为一个人在自己的职业理想信念上投入了太多的专注,忽视了家人的需求。
但穆澜峪从不曾因为别人、因为自己的理想信念忽视他的需求, 上一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
白存远没有回应穆澜峪的话,只是伸出手把他重新抱住。
白存远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的怀抱很柔软,不像他的命令那样冷硬,也不像他调戏人的时候勾人心魄又拒人千里。
穆澜峪想拒绝这个拥抱。
他说这些话好像在无形中让白存远对他更心疼, 但他本意不是如此,他是真的希望白存远尊重自己的情绪。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不应该为其他人的情绪妥协。
像他认为白存远的狠辣性格不符合他的追求,他就会想离开白存远,他希望他的存远也不妥协,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穆澜峪不希望突然而来的心疼让白存远失去自己的情绪。
白存远已经用元异能稳住了穆澜峪的伤势,他松开手,抱臂看一直推拒他的救世主:“澜峪,你的道德标准太高了。”
他眼中含笑,只一会儿他就想明白了自己要什么,自己要做什么,他转向白执和洗完杯子回来待命的朱健。
“你们太臭了,去换衣服,洗澡。”
白执微收下颌看着白存远,白存远回以对视,目光浅淡又坚决。
哥哥支走他们的意图很明显,白执很不高兴。
但……
他把视线转向穆澜峪。
他攥了攥拳头,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动作竟比朱健还要快一步。
白存远把白执朱健他们指挥走后转头,就听见穆澜峪开口说了一个字:“不。”
穆澜峪不想让白存远就这样拒绝他。
穆澜峪的拒绝在白存远的预料之中,救世主大人在自己的“道德标准”上有近乎执拗的洁癖。
白存远含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好,既然你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那救世主大人,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惩罚你违背我的心意,惩罚你不理解我的情绪,惩罚你半夜三更挣开伤口让我心疼,嗯?”
白存远“就地处置”的问话在穆澜峪意料之外。
救世主大人瞬间哑了嗓。
他是觉得白存远不该这么简单的就因为心疼原谅他,他还没有安抚过白存远的情绪……但他确实没有想过白存远该如何惩罚他。
穆澜峪在半夜失眠呕吐是因为他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胡思乱想,有了这个插曲,他已经没有办法胡思乱想了——不,他还在胡思乱想,他在想他要受什么惩罚。
商场的灯光很明亮,白存远的脸也很明亮,他眼中清浅的笑意证明他没生自己的气,但那嘴角的戏谑却清楚写明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救世主大人没想好要受什么罚,你这道歉的心意可不诚。”
白存远鹿眼微暗,穆澜峪看不透那暗色是佯怒还是真的不悦。
穆澜峪一向有原则,他从来不是只逞嘴上功夫的人,他的脖颈全是汗渍,浸湿领口,他破碎的上衣和露出的伤口,让一向衣冠楚楚一言九鼎的他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救世主的嗓子吐哑了,他认真低声:“任凭处置。”
白存远点头,目光从穆澜峪的脸上挪到他穿着破衣服的上身,到伤口,再一路往下:“陪我睡觉,”他说:“就现在。”
他说完就转身上楼。
睡觉?
穆澜峪没有拒绝的空间。
他顿了一下,抬脚跟上白存远的脚步。
留一群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兵们面面相觑。
“睡觉?”
“我——”有人紧急撤回了一个脏字。
“睡觉而已,怎么了?”
“是正经睡觉吗?”
“惩罚?”
“是正经惩罚吗?”
“惩罚加睡觉?”
“是正经的惩罚和睡觉吗?”
……
穆澜峪的脚步又顿了顿,白存远回头看他,发现穆澜峪的停顿与伤势无关,而是源于身后的议论和谈话,才继续往前走。
白存远刚才打量穆澜峪的时候已经确定,他们两个人一天两次五级异能的治疗已经让穆澜峪的伤口基本稳定下来,只要不再拉扯,就不会再出血。穆澜峪现在可以正常行走。
穆澜峪跟着白存远走进员工办公室改成的房间,转身将门关上。
房门一关,白存远的命令就响起:“上床。”
穆澜峪见白存远还穿着血衣,问他:“你要不要洗澡。”
在只有两个人的空荡房间中,穆澜峪对白存远的“睡觉惩罚”手足无措,只能干巴巴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白存远没有回应他,重复道:“上床。”
高大男人机械地服从命令走到床边,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张嘴:“我的衣服……”
他话只说到一半,白存远就朝他走近迫他在床缘坐下。
白存远没有给穆澜峪任何“讨巧躲避惩罚”的空间。
青年将他逼坐在床上,低头看他的伤势,发现这一坐没有让伤口崩裂,才继续推着他往床上躺。
穆澜峪仰面躺到床上,白存远撑在他的身上,他胸腔鼓动,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
直接睡觉?
他身上很脏。
白存远朝身下人压来,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时间。
他伸手点在穆澜峪的身上,他的指尖贴着伤口边缘一直向下,从伤口划到布料上。
感受到白存远的碰触,穆澜峪忍不住轻嘶一声。
“疼吗?”压在他身上的人问。
这种触碰十分致命,穆澜峪屏住呼吸:“疼。”
与其说这疼痛是指尖擦过伤口边缘造成的,不如说这疼痛是他身体紧绷扯到伤口造成的。
这就是惩罚吗?
以他的伤势,这种惩罚的后续,应该算是蛮重的惩罚。
穆澜峪背脊生热,痛和热意连成一片。
他没忍住手指抓着床单低叹:“存远。”
“这就受不了了,这可不像接受惩罚的诚意。”
施加惩罚的人现在给的并不是言行逼供加重伤势的惩罚,但这种开始比给穆澜峪上刑还要难忍。
穆澜峪躺正,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向惩罚者展现自己的诚意。
但白存远什么都没有做,他就那样撑在他身上安静地看着他,鹿眼宁静。
“我不嫌弃你。”那张漂亮的嘴唇开合,穆澜峪听见白存远唤他的名字:“澜峪,作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人,我存在的意义不是被爱。不是只享受你们的爱。我也会爱你们。生气和心疼同属于我的权利。”
救世主瞳孔微微放大。
白存远……只是要和他说这些?
他想歪了……
白存远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什么惩罚……
白衬衫沾着血的好看青年翻身躺到他的身侧,伸手跨过他的肩膀搂住他的上半身,微微低头,将脑袋靠近他的侧脸和颈窝。
白存远搂着穆澜峪的身体,感受到对方在他怀里僵硬,他在他怀里颤抖。
穆澜峪的颤抖告诉他,他爱世人,爱自己崇高的理想和信念,更爱他。
他会因他的心疼而动容,因他剖白心意而战栗。
这是一种很干净很深沉的喜欢,是穆澜峪对他的喜欢。
白存远贴在穆澜峪脸侧,他的嘴唇离躺的板板正正的救世主的耳朵很近。
他拥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你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的选择和我无关,我没必要因为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事情就必须支持你,也无需因为你的经历惨痛就心疼你。”
“我没必要被你用符合你的标准的正义挟持和绑架,也不需要因为你示弱可怜就一定要原谅你。”
“嗯。”穆澜峪低声回应白存远的话,证明他在听他说话,且认同他说的一切。
动人的小提琴音戛然一转:“但是澜峪,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白存远的拥抱带着温和的温度,将穆澜峪的整个人生都点亮。
穆澜峪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平凡幸存者的惶惑不安,但在他发现这点的这一刻,这些不安都不在了,都不存在了。
白存远从见他第一面起,就一直给他一种平静稳定的支持,那种支持很疏离又很坚定。不会让他产生内疚不安,又给予他很多安全感。
而就在刚刚,他说他喜欢他。
白存远说“澜峪,我喜欢你。”
他念着他的名字,无比郑重地说了近乎于表白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凌晨的夜如此安宁。
贴在他脸侧的人还在说话,那个声音很轻,足以点亮每一个充满尸潮的不安之夜:“所以无论你是否正义,无论你可怜与否,我的情绪会被你左右。”【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