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春阳市公安局。
由于刑侦支队第一支队长章哲岚,牺牲于819重大爆炸案,引起局内的高度重视。在这个可以容纳四十人的会议室,坐满了各级领导。
谢迟方坐在中末端的位置。
主位上坐的是本局一把手——王局,他神情严肃,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他的左右手分别坐着两个副局长,徐局和常局。顺次是省厅下派的专家和顾问,以及各机关部门的支队长、主任。
整个会议室因曾经的同事牺牲,气氛显得分外凝重,众人屏息静气,等待着王局的发言。
王局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放下杯子的同时,随即开口。
“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召开此次大会。就在今日上午七时一刻,章哲岚同志在爆炸事件中不幸牺牲。他的牺牲是我局的重大损失,我代表局党委,向章哲岚同志献上最崇高的敬意,同时为我没能保护好下属进行深刻地检讨。”
“侦破此次恶劣爆炸案,是我们的首要任务。第一副支队长谢迟方同志,和二队队长严池明同志,我希望你们全力配合,立刻成立专案组,与省厅专家联合侦破此次爆炸事件,替已经牺牲的章哲岚同志还一个真相!”
谢迟方被点名,目光投向严池明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这不仅仅是一场刑侦案件,更是亡徒对我们公安系统地挑衅!必须最快查明真相,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众人接连鼓掌。
王局双手交叉,郑重强调道:“谢迟方同志,我需要所有的进展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不允许有任何的懈怠和疏漏!”
谢迟方应道:“是,局长。”
经过一系列的分派任务,以及各机关对爆炸案的报告总结,还有对章警官的哀悼念词,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
谢迟方合上笔记,坐在位置上久久未能起身,对于直属上司的死不能释怀。他刚走出会议室,就被一个人环住肩膀。
“——兄弟节哀。”
这个人是法医副主任,戚少枫,从小与他相识,年龄比他大一岁。爷爷辈也属于世交,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小时候斗过蛐蛐,一同爬四五米高的大树掏鸟巢,也总去危险的水域野游。
两人小时候,是令家长头疼的对象。
谢迟方推开他的手臂:“赶紧回你的法医楼。”
“太不近人情了吧。”戚少枫撇撇嘴,盯着谢迟方衣领上挂着的墨镜,啧啧两声,“哥们,你今天穿成这样?还戴着这表,要去约会啊?”
“约你妹。”
“嘿,你这人。再说我妹也看不上你,哎,等等我。”
谢迟方懒得与他纠缠,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开门的一瞬间,戚少枫脚步一快,也紧随其后。
见戚少枫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谢迟方剜了他一眼,不免吐槽。
“法医的活儿这么少?”
“哎呀,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戚少枫拉出一个椅子,不见外地坐上去,笑嘻嘻道,“我听小泽说,你早上在军队医院撞倒一个无辜的市民,还不道歉。你瞧瞧,这是伟大的公安警察该做的事吗?我要向省厅参你一本了。”
谢迟方冷哼一声,把笔记放在桌子上的指定位置,不屑一顾道:“你少举报我了?上次我让许文泽代写结案报告,你直接举报到徐局那里,害我不仅重写,还要提交检讨一篇。”
谢迟方特别讨厌写文章,巅峰之作还是小学五年级,得过班级的最佳作文奖——《我的省厅爷爷》。
他是嫌麻烦的主,能语音就不打字。写出来的文章,要么错别字太多,要么就太白话,没扣社会主义的领导方针。
“啊?你怎么知道,我可是匿名举报。”戚少枫半吐槽半开玩笑,“你让小泽代写,不就是在键盘上面打几个字嘛……等等!难道你连二十六个英语字母都不认识?”
“去你的。”
戚少枫见谢迟方表情阴沉,识趣地转移话题:“所以你撞的是什么人?嫌疑犯?”
谢迟方白了他一眼,想起那个身材单薄孱弱的男子,抿着嘴角道:“倒不是嫌疑犯,今天是8月19日,三伏天。即便是早晨,也鲜少有青年男子穿着外套,里面还穿长袖吧?而且他的行动轨迹可疑,周围发生爆炸,他却从住院楼跑到急诊楼,这不合理。”
提起这个男人,谢迟方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波动。
他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但是被对方身上淡淡的清爽味掺杂着一些药剂的味道所吸引。如此病态的一个人,在他眼里应该充满同情,但近距离一看,却觉得心疼,这是遭受多少罪。
“你别是职业病犯了,你看谁都像犯人,就像我,看谁都像死人。”戚少枫调侃道。
谢迟方懒得搭理他,继续解释道:“他走得那么急,即使冒汗也不想脱掉外套。我只是撞他一下,确认外套有没有问题。”
戚少枫听着这人确实不正常,支着下巴,思考道:“那外套有问题吗?”
“没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道歉?”戚少枫听懵了,一副惊呆的表情。
谢迟方不以为然,摩挲着那个男人强塞回来的戒指,心中一痒:“我刚想道歉时,你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像什么动物吗?”
戚少枫摇摇头。
“毒蛇。”
谢迟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这感觉就像领地被侵略,而我成了猎物。”他顿了顿,目光微沉,“我做了十年刑警,直觉告诉我,他不简单。”
“这也不是你不道歉的理由啊。”戚少枫言辞正义道,“大哥,你是人民警察,不是混.社.会的。章哥不在了,没人管得住你了是吧?”
谢迟方刚想反驳,却听见一道上了年纪却依旧凛然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管得住你的人明天就来!”
年过五十的徐副局长,身姿挺拔,鬓角染上霜白。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随即推门而入,拿着档案袋拍了拍谢迟方的胸肌。
“省厅派了一个硕士留学生过来管你,二十六岁,明天报道。”
戚少枫脸色一变,乖乖地站起身:“徐局长好。”
徐局满意地点点头。
“我不看,插进来就插进来呗。”谢迟方无奈地接过档案袋,随手一丢,忍不住牢骚道,“这些年空降的二代还少吗?”
二十多岁就进省厅,还管我,简直笑话。
“咳咳。”戚少枫尝试辩解道,“又不是所有二代都没有能力。”说完这话,偷瞟谢迟方,用微小的声音道,“你不也是吗?”
谢迟方眉头一挑。
“能和我比?哥十六岁就侦破案件,二十岁分局实习,二十五岁进市局,如今三十岁的我,侦破案件起码上百起,和我爷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我家老头子基因太优良,生出我这种品行良德、嫉恨如仇、根红苗正的爱国爱党爱民之人。”
“你所谓的百余件案子,是不是连找猫也算?”
“呵呵。”谢迟方不语。
徐局说:“得了,这档案你爱看不看,写完检讨去查爆炸案。”
“好的,我知道了。”
临走之前,徐局对着档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事关老章的案子,认真点办,早日抓到凶手,将他抓捕归案!”
谢迟方回了个苍白的笑容:“不用您说,我也一定会的。”
送走徐局和戚少枫两位大佛,谢迟方眼睛不经意瞥向门外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草枝繁叶茂,一看就是被有心之人悉心照料的。
谢迟方闭上双眼,苦涩的滋味在胸腔深处蔓延,这些都是章队难得的一项兴趣爱好。
正好,一个刚毕业的硕士生,懂个屁的侦查,安排去照顾花草吧!
写完检讨,谢迟方把注意力全投入在爆炸案的细节上,并与前两起爆炸案进行并案调查,和侦查小组配合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谢迟方仅仅眯了一小会儿。
等他摘下眼罩,看了眼手上的表,还有十分钟到八点。
没等到徐局说的人,等来了爱凑热闹的戚少枫。
甚至这不正经的法医副主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是签了个到,早早就蹲在刑侦支队,期待着徐局口中能镇得住谢迟方的人。
戚少枫扫视一圈:“那个能镇得你的人呢?”
“还没来!”
谢迟方微怒,还有十分钟连影都没有,第一天就迟到,就这还镇得住我?可笑。
刑侦支队的成员知道今天要来个神秘的省厅顾问。因爆炸案的缘故,他们通宵一夜,在临时解决一口早饭的间隙内,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听说是个硕士毕业的海龟,不参与抓捕,只是进行犯罪分析。”
“单分析的话,有谢队不就好了,来个这么年轻的,谢队肯定不服管教。”
“谁知道呢,说不定某个省厅的孙子下来历练,当做一次跳板的资历。”
谢迟方终于按耐不住,离开办公室,随便在公共区域找个位置坐下,眼睛时不时地瞄向电梯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还差两分钟八点,电梯门突然“叮”地一声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沉稳从容的徐局,他身后跟着一个清秀的男人。
想必这位就是留学归来的硕士生。
谢迟方把玩着宝格丽戒指,未免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大腕,徐副局长亲自去接。
等他看清男人的面貌后,谢迟方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身影。自认为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交集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
——是他?
谢迟方微微蹙眉,脑海中的疑问翻涌不止,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尤其是男人的外貌和气质,以及昨天他随意就能撞倒的柔弱的体格,与警察这两个词,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时予安刚一进门,目光锁定在谢迟方的身上,笑着走到对方面前,善意地伸出手。
“你好,谢队,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低婉、真诚,行为举止也带着从容,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寒暄。
谢迟方扫了时予安那双细长的右手,视线上移,又开始打量着对方那张精致的面庞,足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时间如同凝滞。
整个刑侦支队,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介于谢迟方迟迟没有回应,时予安收回了手,笑容仍带着暖意,表情没有一丝尴尬。
就在对方收回手的那一刻,谢迟方眼神一凛,如同审问犯人般逼问道:“你叫什么?去的是哪个国家,哪个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时予安轻轻一笑,像是有准备般,一字一句地回答着问题,准确又清晰。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时予安,本科是澳西德的奥塔克大学,修的是侦查学。硕士是同为澳西德的林格西大学,主修侦查学,辅修心理学。”
谢迟方(心想):我去我去我去,怎么是他?那只小毒蛇?他看见我哭的样子了!!!我不能有好脸色!!!示威!!!
时予安:这人和白简之说的一样,没礼貌又傲慢,好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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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烈焰04|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