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还未完全褪去，青藤高中的走廊里飘着淡淡的粉笔灰气息。苏棠站在高二（3）班的门口，攥着书包带的手心微微出汗。转学手续办理得仓促，她甚至来不及好好和过去告别，就被推进了这个陌生的环境。校服领口还带着洗衣店的清香，却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是我们班新同学苏棠，大家多关照。"班主任李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苏棠低着头往讲台走，余光瞥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短发女生，正专注地在素描本上勾勒线条，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女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处隐约露出几处颜料的痕迹，像是不小心沾染的星辰。
"你坐江念安旁边吧。"李老师指了指空位。苏棠抱着课本走过去，经过课桌时，衣角不小心扫落了桌上的铅笔。"对不起！"她慌忙去捡，却和另一双手撞在一起。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像是浸在山涧里的黑曜石，带着令人心悸的凉意。
江念安抽回手，把铅笔往桌上一放："小心点。"声音像浸过冰水，却让苏棠莫名心跳加速。她注意到素描本上未完成的画作——是窗外的香樟树，笔触凌厉又细腻，连树叶的纹路都仿佛带着风的形状。树冠边缘用了淡淡的紫色勾边，像是将晚霞揉进了纸张里。
午休时，苏棠在食堂排队，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新剪的齐肩短发有些凌乱，刘海还倔强地翘着。她咬着嘴唇，远远看见江念安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素描本和一盒冷掉的饭团。女生垂眸作画的样子像幅静止的水墨画，周围喧闹的人群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鬼使神差地买了两杯草莓奶昔，走到桌前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莽撞："那个...送你一杯。"塑料杯外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进校服袖口。
江念安终于放下画笔，目光在奶昔上停留两秒："不用。"声音依旧冷淡，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就当赔你铅笔的。"苏棠硬塞过去，转身逃跑时听见身后传来易拉罐拉环的轻响。她躲在走廊拐角偷看，发现江念安正小口抿着奶昔，耳尖泛红得像熟透的草莓。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将校服的褶皱都镀上了金边。
下午的美术课上，老师布置了自由创作。苏棠支起画架，却盯着空白的画纸发呆。她余光瞥见江念安已经开始调色，钴蓝色与钛白色在调色盘上晕染，像是把整个天空都揉碎了。
"借我支笔。"苏棠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江念安没说话，只是把整盒彩铅推了过来。彩铅盒边缘磨损严重，还贴着张泛黄的贴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勿动"两个字。
放学铃声响起时，苏棠的画纸上依旧只有几根歪歪扭扭的线条。她叹了口气，开始收拾画具。突然，一张便利贴从彩铅盒里滑落，上面用铅笔写着："画树干要用赭石加深褐，下次教你。"字迹和素描本上的签名如出一辙，力透纸背。
第二天清晨，苏棠在储物柜里发现了一袋温热的豆浆和包子。包装袋上没有任何标识，但她知道是谁送的。她抱着早餐跑到教室，看见江念安正趴在桌上补觉，阳光穿过她的短发，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苏棠渐渐发现，江念安看似冷漠，却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她忘记带课本时，抽屉里会多出一本笔记工整的备用教材；下雨没带伞时，校门口的保安亭里永远留着一把黑伞。而作为回报，苏棠会在清晨为江念安带一份加了糖霜的可颂，在她画画时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书。
这天傍晚，苏棠留在教室做值日。她踮脚擦黑板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江念安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她昨天落在画室的发绳。黑色的发绳上系着个小小的樱花挂坠，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下次别再丢三落四。"江念安走进教室，伸手帮她整理被粉笔灰弄脏的衣领。两人靠得极近，苏棠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道，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操场上隐约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苏棠望着江念安认真的侧脸，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直到江念安别过头，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看够了吗？"她才慌乱地转身，继续擦拭黑板，却把原本干净的地方擦出了一道水渍。
夜幕降临时，苏棠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她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摸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展开一看，是江念安的字迹："明天周末，美术馆有莫奈特展，想去吗？"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苏棠站在路灯下，看着纸条上的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初秋的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角，带着些许凉意，却让心里泛起阵阵暖意。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仿佛收藏起了整个秋天的温柔。
[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秋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