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学府，雾雪峰。
银白遍布的凉亭中，一道素雅淡漠的人影静静坐在亭内下棋。他似乎是冷极了，在旁人身着轻衫时仍披着一件雪白的大裘，仙姿迭貌，肤若白玉也不过如此。
“魔界近来可有异动？”
他对面，面容冷肃，身穿执法队黑金校服的男人问道。
近年来魔界不太安分，有许多魔族想要破开禁制，来到修真界，因此各大宗门都派了精英去两届交界处巡逻。
“并无。”
沈白落下一子，淡声：“赵宗主这次是为了天阶灵芝而来？”
听说赵宗主前几年收了一个弟子，虽然弟子拒绝了当他徒弟但赵宗主还是把她当宝贝疙瘩疼，而那位弟子也很努力，近几年在修真界声名鹤起，出尽了风头。
美不足中的是在前段时间开启的秘境里神识重伤，差点魂飞魄散。
赵宗主急着找天材地宝修复宝贝疙瘩的神识。
修士的神识非常重要，灵器认主等都需要神识来对灵器或神兽进行烙印，毁人神识等于断人生路，也不怪赵宗主这么急。
西雪尽闻言轻笑一声：“是也不是。”
沈白盯着面前的棋盘沉思。
半晌，悠悠落下一子，“何讲？”
“他为无见君而来，求得一卦。”西雪尽语出惊人。
他自幼时起便在星闻阁修行，是阁主最得意的弟子。
出自他口的占卜精准到分毫，自阁主闭关后求他占卜的人数不胜数，但都被他拒绝，修真界也流传着一句话。
西雪尽的占卜准到离谱，却重金难求。
也有人说缘分很重要，他只为有眼缘的人占卜，前提是你要合他眼缘。
沈白：“结果如何？”
“无解。”
“……”
沈白神情复杂，最终低叹一声，不再言语。
无名的氛围笼罩了这间精致的凉亭。
耳边是籁籁的雪落声，细碎的雪花随着凛冽的风声铺天盖地的压在二人肩头、怀中。
沈白在漫天雪白中询问：“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自十几年前他认识西雪尽起，对方一直在找一人，这么多年了，就算那人已经死了也该有痕迹。
但。
没有，什么都找不到，身份、故乡、生活痕迹通通没有，就像那人不存在一样，着实诡异。
沈白严重怀疑那人在骗他。
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点信息都没有？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在西雪尽面前讲。
西雪尽神情冷淡，他眼神空茫，抬眸看向远处的山峰，身上萦绕着名为孤寂的情绪，整个人孤寂冷淡，像与这个世界隔层纱般。
“并未。”
*
思风涯‘天’字牢中。
四周的嘈杂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此起彼伏纵横交错的呼吸声。
‘天’字牢底层，所以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间被人暴力破开的牢门前，眼神火热，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看来有人要有好果子吃了。
“啪啪啪！”
众人目光下。
遥絮自然的起身鼓掌，眉眼弯弯。
她按住躁动的琉璃，在光团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含着笑意开口说：“这是牢里为新人安排的节目？”
说完，遥絮扫了一眼七零八落的巡逻傀儡，视线轻飘飘的看向门口浑身杀意几乎凝固成实物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这个节目叫什么名字？”
她摸着下巴揣测，“难道是‘一分钟带你了解傀儡的身体结构？’”
屏息凝气偷听的众囚犯：……神特么新节目，看不出来是来杀你的吗？
“还是说……”
遥絮在男人阴鸷的目光下渡步到他跟前，双目盯着男人的眼睛，柔声道：“这个节目是‘打了小的来老的’？”
猝不及防间，遥絮一掌狠狠拍向男人腹部。
“轰—！！”
这一掌遥絮用了十打十的魔力，男人顿时倒飞出去，高大壮实的身体狼狈的砸在对面空无一人的牢房栏杆上。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玄铁制成的栏杆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轰然倒塌。
隔壁，月见云瞪大了双眼，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遥絮手中一闪而过的亮光是灵力！她不受散灵阵的束缚！
‘天’字牢分三层，上层关押着侥幸跑到修真界的魔族，在被关进来前魔族都被暴力的毁去修为，关在幽暗阴冷的水牢底部。
中层则关押着鬼族，被七大宗门联手绘制的特殊阵法镇压的动弹不得，翻不起风浪。
下层，是她们这些‘作恶多端’的修士，密密麻麻的散灵阵覆盖了牢内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傀儡巡逻，根本逃不出去。
而遥絮竟然可以使用灵力，难道她是隐藏身份的魔族？月见云心中惊涛骇浪，虎视眈眈的看着遥絮，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这个人，她要了！
光团兢兢业业的科普着，“王无忌，王平的哥哥，火灵根。执法堂新任六大长老之一，修为即将突破化神期。”
光团的话音刚落，自废墟中飞出一根尖锐的栏杆，直指遥絮首级！
遥絮浅茶色瞳孔带着笑意的看着向她飞来的栏杆，纹丝不动。
断裂的栏杆穿透遥絮头颅的瞬间，她的身影如鬼魅般散开，在栏杆插入石壁的同时凝实。
遥絮姿态做作的掩着唇，声音中带着疑问：“你是为王平报仇的？”
她在对方要吃人的目光下恶劣的笑了笑：“你弟弟叫王平，难道你叫王翘？”
遥絮边说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男人，尤其是腰下的部位，摇了摇头，嘲讽道：“你这也不翘啊。”
众犯人：“……”
哪来的奇葩？
光团：“……”你是真的不怕死！
王无忌冷哼一声，死死盯着遥絮，手臂青筋暴起，高阶修士的威压如同大山般压在肩头，带来透骨的凉意和心悸。
就在遥絮以为他会直接动手时，就见王无忌突然笑了。
遥絮沉默的后退一步，这是被她打傻了？
“你不是修士。”王无忌一字一句道：“身为执法堂长老，有责任清除心怀不轨混入天牢的…”
一双锐利的鹰目盯住猎物般看向遥絮，势必要咬下她一口血肉，王无忌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咬牙切齿的补充两字。
“奸细！”
“小心！”
耳边同时传来剧烈的破空声和光团的惊叫。
遥絮手臂呈交叉状格挡，魔力涌动，带着灵力的拳头与手臂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两股不同灵力造成的涟漪顷刻间席卷整层牢房，不少被波及到的囚犯嗷嗷乱叫的跑向角落，暗暗骂街。
“他有执法堂特制的法衣，不受散灵阵的束缚，你要小心！”
光团大声说到。
遥絮眼皮一跳，视线沉沉的看着王无忌。
脚下石壁制成的地板承受不住压力，层层裂开。
遥絮脚下压出两条深深地沟壑，浓郁的灵气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电光火石间，王无忌募地挥出右拳。
“轰——！！”
这次狼狈倒飞出去的是遥絮，她像之前的王无忌一样，狠狠砸进石壁上，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
“咳咳。”
遥絮将自己从坑内拔出来，嘴唇内侧泛着血红，双臂也麻木不堪。
她踉跄的站稳，十分不爽：“真的不能给我开后台吗？”
光团绕着她上上下下的飞，急得语无伦次，“不行呀，你的魔力是完成契约后逐步增加的，我也没办法插手，你现在是金丹期，对元婴巅峰太勉强，你、要不你先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遥絮突然笑了，笑的光彩夺目，如发光的金子般亮眼。
她幽幽道：“我的字典里可没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魔女在王无忌步步逼近下缓缓摘下头顶的木头簪子。
手中魔力涌动，簪子上闪过一丝幽光，随着幽光的游走，簪子逐渐褪去木色的外表，在遥絮手中变幻。
木簪最终变换成一根有手臂粗细，半人高的魔杖，被遥絮牢牢握在手中。
魔杖通体漆黑，泛着诡异的银光，顶部镶嵌的银白宝石中雕刻着镂空的魔女坐像。
魔杖一出，走廊内燃着昏黄温暖的烛焰变为了绿色，缩水小了一圈。
王无忌止住脚步，阴沉沉的盯着遥絮，打量着她手中的东西，王平就是败在了这个东西手中？
有着浅灰色长发的魔女漫不经心的握着魔杖，浅淡的目光将王无忌牢牢笼罩在其中。
由深绿的烛焰为分界线，一边是压迫感极强，浑身灵力迸发的王无忌。
一边是手拿诡谲魔杖，一袭黑袍的魔女，囚犯们安静无比，整座牢内仿佛只剩下两人对峙。
下一刻，遥絮动了，她抡起手中的魔杖，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半圆，以雷霆之势向王无忌砸去！
光团：“……”
不儿？魔女不都是优雅的挥着魔杖，指挥着凝成实物的魔力战斗吗？自家契约者怎么回事？怎么抡着魔杖就冲上去了。
她优美的施法动作呢？
神秘古老的咒语呢？
光团大受打击，恍恍惚惚的看着魔杖破开王无忌的护身阵法，像打年糕一样打在王无忌的胸口。
王无忌后退两步，气血翻涌，他硬生生受了一击，也不恼，而是哈哈大笑的说道：“有意思，今天老子要拔了你的皮为王平赎罪！”
王无忌哈哈笑着，浑身上下燃着层灵力变成的火焰，火箭般冲向遥絮。
眨眼间两人交手数回，打的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灼热的火焰与阴冷幽紫的魔力在空中交错、爆开，像一副色彩奇异的画卷。
就是苦了底下毫无灵力，东躲西藏力求不被波及的囚犯。
下方，遥絮倒塌的牢房左侧，一男子撑着件法衣招呼月见云，示意她躲过去。
月见云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看掉落的落石和恐怖的魔力及火焰，小跑着越过倒塌的栏杆。
“这法衣真不错。”月见云看着笼罩在头顶，安全感十足的法衣有些感叹。
男子嘿嘿一笑，眼中满是得意，他骄傲的挺起胸膛，“那是，这可是我费了老大功夫制作的！”
‘天’字牢内底层时不时传来的爆破声，剧烈的灵力波动甚至惊扰到了上面两层。
惹的躺平的鬼族和被迫在水里游泳的魔族都急的抓耳挠腮，下方这是什么动静？有大能来劫狱了？能不能带他们一个？
他们也想出去！
他们不想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和这里一对比，之前万分嫌弃的故乡都变得美妙了起来。
大能！救救我们，我们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不少鬼族和魔族在心里呐喊。
混乱的源头，‘天’字牢底层。
“……”
遥絮侧头躲过砸向她脸颊的拳头，却迎面对上向她飞驰而来裹着铁水的火焰。
火光照亮魔女的脸颊，她冷笑一声，抬起魔杖横空打在火焰上。
绮丽夺目的火花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明明灭灭的火光映亮了囚犯们昏沉的眼底，让他们不由得想起曾经还不是囚犯的日子。
还没来得及惊叹，滚烫的铁水便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特爹的，痛死老子了！”
“看着点啊！误伤到无辜民众了！”
“能不能有点素质啊，不要高空抛铁水！”
乱七八糟的抱怨声从各个角落响起，哀怨十足。
混乱中，不是没有囚犯想着逃跑，可那扇门不知用什么做的，纹丝不动，散灵阵也不受波及，依旧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于是他们只能歇了趁乱逃出去的心思。
半空中。
遥絮优雅的坐在魔杖上，双手松松的按在魔杖两边，小腿微微摇晃，无比悠闲，除了衣衫和发丝略微有些凌乱外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遥絮压下喉间的血腥气，刚刚一时不察硬接了王无忌一拳，不过作为代价，对方身上被她划开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皮肉翻滚，看起来极为骇人。
遥絮对面。
王无忌神色阴冷，身上遍布着细长的伤痕——那是被魔杖顶端尖锐的宝石划伤。
最恐怖的伤在他腹部，鲜血淋漓，几乎被魔杖捅了个对穿。
来之前他就看过遥絮的罪行文书，如今看来，文书上没有说错，遥絮此人的确是手段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遥絮微微一笑，抬起细长的手指，隔空轻轻点在王无忌身上，在对方紧绷防备的神情中轻声开口。
“凌迟。”
光团（崩溃）：你可是魔女唉！会优雅施法的魔女！为什么要像个野蛮人一样抡起魔杖就是干？
遥絮：叽叽咕咕说什么呢，（眼前一亮）王无忌别跑，吃我一棍！
王无忌：……滚呐！野蛮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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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打了小的来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