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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5

作者:鹤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应得的


    邬钰定定看着盛昭, “我从未在演。”


    他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敲在盛昭的心尖上,霎时将他砸懵了, 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一抬眸就是不知何时上前,正离他极近的邬钰。


    黑眸幽深, 不似平常的淡漠,像是压着极重的心绪,千言万语都藏在其中, 看一眼就要将人吸进去般,偏偏面上还是无甚表情。


    盛昭看不出, 摸不准邬钰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同他开玩笑的还是……


    邬钰的灵体还是没开, 雪絮从鹤氅上落下,离得太近, 一动鼻尖就能闻到股锋利的冷香, 他抬手按住盛昭的腕骨。


    “师尊?”盛昭完全不敢动,眼睁睁瞧着他师尊拉着自己的手去碰他墨发下的耳尖。


    在雪中站了这么一会儿,盛昭的指尖早就冰凉,触不及防被烫了一下,他缓慢地反应过来他在被邬钰攥着手去摸对方充血滚烫的耳尖。


    他师尊表面平静, 实则上耳根早就红了。


    邬钰低声:“我也没有在逗你。”


    他态度强硬,根本不允许盛昭缩回手,“你要我抱你, 要我亲你, 坐在我的身上, 与我做得这般亲密。”


    “我出不来了, 盛昭。”


    邬钰眼睑低垂下,目光隐忍,却一错不错,“我想与你做真正的道侣。”


    盛昭被惊到,他眉眼轻轻颤了几下,水润的黑眸氤氲出雾气,怔怔与邬钰对视着,似乎魂都被那双幽深莫测的黑眸吸了进去,心悸感强烈到无法自拔。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


    这一定是假的,他师尊这种活得像修了无情道的人怎么会喜欢人?而且还喜欢他?


    撩出事了。


    盛昭的脑子乱成一团,回想起自己跟邬钰做过的那些出格举动,愈想愈觉得似乎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他正出神,察觉到脸侧被温润的掌心抚住,瞳孔紧缩地看着邬钰一点一点地像他靠近,躬身俯首,慢慢试探,他掌心的力道轻柔,却又强势地不许盛昭侧过脸半分去逃他。


    邬钰淡漠的神情已经转变为深沉看不出情绪的隐忍。


    离得近了,盛昭才发现邬钰的呼吸也在不稳,同他一样,心脏蹦得快跳出胸膛。


    太荒唐了。


    “师尊……”盛昭话一出口,才发觉他的嗓音是颤着的,微弱细小得像是在求饶。


    可邬钰恍若未闻,他曾经教过他的好徒儿一个道理——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他不想放过他。


    唇间覆盖上的触感冷冽却柔软,淡漠又温柔,盛昭眼眸颤巍巍地睁大,湿得近乎要浸出水来,眼尾迅速泛出媚红,对方鼻尖的热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熏得熟透。


    只是轻轻碰一下。


    只是被对方主动地轻轻碰了一下。


    邬钰的吻很克制,触之即离。


    他们鼻尖贴着鼻尖,眼神交融。


    盛昭下意识抿了抿唇,脸滚红发烫,他眼睑颤得很厉害,愣愣的,等他反应过来,邬钰又靠过来,小心翼翼地继续噙着他的唇舌,用舌尖慢慢顶进他的齿缝。


    邬钰的动作很青涩,想也是,


    光风霁月的无妄仙尊怎么会跟别人接过吻?


    偏生邬钰吻他的同时,犹如深谭似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冷静,平静的水面上卷起了难得一见的风浪。


    看得盛昭也直勾勾地睁着眼,心脏鼓胀得愈发厉害,砰砰直跳。


    可是这是他师尊。


    盛昭咬了下邬钰。


    喘息不稳的男人顿了一下,很乖地退了出来,他别过头,沉默地深吸了一口气,鹤氅早就在动作间掉到了地上,盛昭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邬钰已经从耳根子红到脖子深处。


    邬钰又回过头,唇舌间还残留着香甜黏腻的味道,轻轻滚动喉结,就被他吞吃入腹。


    天塌下来都风平浪静的无妄仙尊此时紧张地暗暗捏紧十指。


    邬钰垂下眸,伸手去握盛昭。


    盛昭无措地退后半步,避开了。


    盛昭:“师尊。”


    他再退了一步。


    盛昭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想理清楚,可是邬钰一直看着他,他一对上邬钰那种眼神,什么理智都维持不住了。


    他得先离开这里。


    盛昭在邬钰沉默的注视下越退越远,他也能感受到邬钰眼神里浓烈翻滚的情绪渐渐地漠然了下去,双眸里的情绪变得愈来愈淡,又变回了盛昭所熟悉的师尊——淡漠,没有人情。


    可又有点不同,悬在天际的明月黯淡了许多。


    邬钰不想让他走。


    可只要盛昭想走,邬钰绝不会拦他。


    “抱歉。”


    盛昭转身御剑下了山。


    盛昭在山脚坐了半天,手都要被冻僵的时候见到了黎鸿。


    黎鸿在他身旁坐下:“遇见什么事了,一个人搁这傻坐着,你不找你师尊也就罢了。”


    黎鸿搭上盛昭的肩:“怎么连你师兄也记不起来?”


    师兄?


    盛昭轻叹了一口气,从前那些与他玩得甚亲的师兄们恐怕早就视他如狼虎了罢,哪个还敢接近自己?


    他也没想到黎鸿还会待他如从前。


    盛昭早就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也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他甚至想过,复完仇后剑宗也容不下自己了,他要不要离开这里,还邬钰一片清静,也让修真界不再把他的烂名声归结到邬钰身上。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邬钰竟然喜欢他。


    邬钰怎么会喜欢他?难道真的是他的错,做那些事的时候没个顾忌,让邬钰对他动了心思?那他呢?


    他喜欢……还是不喜欢?


    盛昭舔了舔冰冷的唇,一旦回忆起方才就莫名地开始燥热。


    他阖了阖眸,他们是师徒——


    正想着,就被黎鸿推了下肩,“脾气还挺大,连师兄都不理了?”


    盛昭悠悠看向黎鸿,目光漂浮不定,娓娓道来:“我有一个朋友,他……”


    “他有一个对他很好的长辈,他也待长辈如自己最亲的亲人,可是有一天,这个长辈说喜欢他。”


    盛昭:“我朋友该怎么办?”


    黎鸿一言难尽,瞳孔地震,仙尊喜欢盛昭???!!!


    不等他反应过来,谢琮的传音入耳震耳欲聋,黎鸿连忙翻出弟子牌,谢琮通过弟子令对黎鸿吼道:“臭小子,盛昭呢?!人怎么还没来?我让你去请个人你去这么久!”


    “这次事态紧急,容不得你在外疯玩耽误事!”


    黎鸿捂着耳朵无奈地求情:“师尊,我跟小师弟遇上些事,您就不能等等嘛?”


    谢琮怒道:“等什么等?!”


    他语气凝重:“黎鸿,我限你一刻钟之内把人带回来。”


    不等黎鸿说话,盛昭就打断他道:“谢长老,您稍等,我这就来。  ”


    谢琮诡异地沉默片刻,半响叹息一口气,一句话没说便断了弟子令。


    虽然黎鸿心里是很想听听仙尊的情感史,但他分得清主次,谢琮这次的态度像是出了什么大事,黎鸿只能压住心痒。


    他站起身,对盛昭伸出手:“我师尊并未跟我言明是何事,只让我来寻你去主峰大殿。”


    盛昭把手搭上去,被黎鸿拉起身后他呼了口寒气,眼神冷冽,恐怕是郁安易又做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大殿的中央郁安易被缚仙绳绑着跪在地上,乌发凌乱,白衣上除了血痕还有剑锋留下的白痕,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对盛昭的气息异常敏感,盛昭刚一踏进,郁安易就迅速转过头,阴暗的双眸在见到盛昭时闪过兴奋暗红光眸,看见了希冀般,不过片刻又愧疚懊悔地垂下眸,喃喃无声,“主人”。


    盛昭眼神都未略过去,直接无视了郁安易环视了大殿一圈,除了郁安易跟主座上的谢琮,左右两侧各坐着位高权重的几位长老  ,除此之外,殿中还有盛昭格外熟悉的三人。


    正是那三日盛昭随手传唤来给郁安易上药的三位弟子,谣言也是他们传出的,而此时这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剑伤,神色忿忿不平夹带后怕。


    盛昭不动声色的打量只不过在短短一息之间,郁安易神色阴翳地看向谢琮,一字一句:“此事与盛昭无关,皆是出自我手。”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本君再说一次,是这三人在剑宗之内胡言乱语,致使人心惶惶,本君为了剑宗着想才出手小施惩戒。”


    “谢长老,我想我应该有清理门户权力。”


    不待诸位长老出声,那三人便急迫地开口道:“诸位长老,若不是我们三人拼死捏碎弟子令恐怕早就死在他的剑下!”


    “小施惩戒就是杀了我们吗?!”


    郁安易带着杀意的眼神缓缓扫向那三人,他本想一个一个地将这三人杀了,不料这三个蝼蚁竟在聚众诋毁盛昭。


    若非他身受重伤,郁安易一剑就能将他们斩杀,悄无声息地毁尸灭迹,绝不会留给他们捏碎弟子令传唤护卫弟子的时机。


    盛昭不动声色地略过那三人面上的瑟缩与心虚之色,他们罪不至死,郁安易的伤跟弟子令是他的安排里留给这三人的一线生机。


    所幸,计划很顺利地进行。


    剑宗规矩森严,最忌同门相杀,每个弟子的弟子令都是他们的护身牌。


    至于百年前的盛昭……那是个意外,没有护卫弟子敢越过元清剑尊去处理人家的“家务事”。


    三人害怕过后,羞愤的情绪便迅速反扑,“长老们有所不知,先前郁仙君便因我们随口说了盛昭几句话,便要将我们关进元清峰的寒潭内!后来又不知因何作罢。”


    “此次对我们出手时,我们正巧也在谈论盛昭,此事定于他脱不了干系!”


    黎鸿上前一步挡住三人指向盛昭的手,眯起眼笑了:“这就是你们要盛昭过来的原因?小师弟他多无辜啊,什么事都没干,被你们说了几句话就摊上这么大的事。”


    “而且你们谈论小师弟什么事了,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三人霎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他们说得能是什么好话,怎么敢在长老们还有盛昭本人的面前说出来?


    黎鸿面色逐渐冰冷:“怎么?是说不出口吗?要不要我替你们说?”


    见黎鸿逼问之下甚至带上了戾气,谢长老不得不开口:“黎鸿,你暂且退到一旁。”


    黎鸿不动。


    盛昭拍了拍黎鸿的肩:“师兄。”


    黎鸿气势这才一松,低声道:“你别怕,我师尊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然早把我轰出去了。”


    盛昭轻声应了,“嗯。”


    等黎鸿退到一旁,盛昭才慢悠悠走至大殿中央向诸位长老行了个礼,他离宗前本就是长老们最看好的弟子,即使他身上谣言满天飞,也都不忍心落他面子,俱都颔了颔首。


    盛昭转身看向那三人,随着他的动作,诸位长老以及主座上的谢琮也纷纷将目光投去。


    这一动作在三人视线里,就好像所有人都站在盛昭这一边,他得天独厚,被众人维护。


    能进剑宗的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在人间家世显赫,那三人在剑宗修学已久,也有大宗的气度,此刻面对一众上位大能夹带威压的眼神也不由冷汗涔涔。


    他们心知肚明,即使他们在剑宗外的身份不低,可在剑宗内也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外门弟子。


    可盛昭什么身份?万年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仙尊手底下唯一的关门弟子,剑宗所有长老内定的下一任剑宗掌门。


    他们在这一刻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即使盛昭再不堪,凭借他的身份他也会被所有人庇护。


    在郁安易剑下濒临死亡那一瞬的惊恐害怕刻进了灵魂深处,激发了他们心里所有的不甘。


    他们身后就是郁安易冰冷嗜血的视线。


    一定是盛昭指使的郁安易,若是这事得不到处决,他们一定会被郁安易杀死的,盛昭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待盛昭出声,其中一人便忍耐不住地出声:“长老们也要罔顾门规,以权徇私包庇主使盛昭吗?!”


    “外门弟子的命就不是命?”


    “凭什么我们只不过口角了盛昭几句就要遭这杀人灭口之罪?”


    “就凭盛昭是仙尊的弟子吗!”


    “盛昭他令元清剑尊重伤!令齐公子生死下落不明!甚至还罔顾廉耻与魔族勾勾扯扯,定下了令修真界蒙羞的婚约!他做了这么多错事,凭什么一点惩罚都不用受?!”


    “就算在宗内,他也罔顾人命,令郁仙君随意杀戮弟子们!”


    “郁仙君身上的伤也是盛昭弄的,他一定跟剑尊还有齐公子般被盛昭蛊惑了,仙君他很快就会步他们的后路,也要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盛昭残害同族,蛊惑人心,他与低贱的魔族有何不同,他凭什么不用受到长老会的处置!”


    大殿气氛冰冷到极致。


    长老们面面相觑,黎鸿神色带怒,谢琮喝道:“放肆!”


    盛昭不怒反笑,他心里慢条斯理,说得好。


    没有人注意到郁安易深深低垂着头,手心被掐得流下点点滴滴的血液,被墨发半遮住的脸庞晦暗不明,双眸隐隐露出点点猩红。


    三人愤懑不平:


    “天下人都说得!凭什么我们说不得?!”


    “我们只不过把天下人的话搬到长老们面前罢了!”


    “盛昭他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祸害!”


    “闭嘴。”阴冷如蛇蝎的声线在他们身后如同惊雷般乍然响起,三人立即向后看去,整个大殿霎时鸦雀无声。


    缚仙绳一寸一寸从郁安易身上裂了开来,他动作僵硬却生生从地上爬了起来,怪诞又诡异。


    郁安易每个字都充满了杀意:“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说他。”


    他晃晃抬起了头,从凌乱的墨发中探出一双猩红的血眸,手心上滴落下的鲜血在他脚旁形成血滩,显然忍无可忍。


    郁安易骤然拔剑,煞气冲天:“你们真是该死,竟让他听到这等污言秽语,不如就先拔了你们的舌谢罪。”


    话音未落,郁安易身形如鬼魅瞬间便至三人身前,冲天的杀气叫那三人一下坐倒在地,瑟缩成一团,涕泗横流地呼救。


    谢长老震怒,挥剑拦下。


    郁安易在众人面前入魔了。


    他不肯罢休,全身的灵气转为魔气的一瞬又往上跳跃了好几阶,伤势自愈如初,攻势变得更为阴险凌厉。


    郁安易是敌不过谢琮,可他眼里只有冒犯了主人的那三个小人,不顾谢琮的攻势拼死割了那三人的舌头。


    三团红糊糊的血腥烂泥从他们嘴里“哇”地一声呕在地上,巨痛使这三个哑巴发出难听的嘶吼。


    事态变得更糟糕之前,谢琮一剑刺入郁安易的丹田,魔气瞬间溃散!


    坐不住的诸位长老也收回慢了一步的攻势。


    郁安易疼到极致,快把五脏六腑都呕了出来,脚底下除了鲜血还有吐出的内脏碎片。


    可郁安易却轻声笑了起来,他眼神病态,神情带着欣喜看向盛昭,像在邀功。


    主人你看,我终于对你有点用了。


    所以,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郁安易对上的却是盛昭漠然的视线,置身事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郁安易后知后觉,他把事情搞得更砸了,他入魔的事暴露在了人面前,他真没用他真没用他真没用,他谁都比不上!


    他是个废物,他一定令主人失望了,主人这么看他是应该的,这是做错事应当受到的责罚。


    至少,他不能连累主人。


    缚仙绳再次将郁安易绑住,这次的品级是高阶,这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同门相残,而是仙君入魔一事,所有长老神色肃然。


    郁安易深垂着头,一副认罪的模样。


    盛昭讶异,他一字一句重复当年郁安易对他说得话:“仙君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难不成仙君为图修炼的捷径而去入魔?”


    “郁仙君,你怎么能误入歧途呢?”


    郁安易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他不止身上痛,心里更是疼如刀割,他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盛昭,双唇蠕动几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如果他对主人再有点用,主人怎么会抛弃他?


    谢长老面沉如水:“先把那三人带下去,将这罪人在此地严加看守,召开长老会。”


    谢长老又看了眼盛昭跟黎鸿,没再多说什么。


    谢琮是个好人,盛昭心里又否认,不能这么说,剑宗是个好宗,当年若非江千舟掌权,他也不会落得那么一个草率的下场。


    等剩余的长老们来到,长老会立即召开,郁安易是在所有人面前入得魔,血眸跟浓稠的魔气也不用再次鉴定,人又已制服,唯一需要探查清的是郁安易怎么入的魔?


    是修炼出了岔子还是有魔族潜入了剑宗蛊惑的。


    最后是药君一言断定:“是他自己修了邪法,剥了别人的灵骨用禁术企图换骨重修,又融合不了,导致走火入魔。”


    “他脊椎处多了一截放骨的位置,那个地方现在是空的,恐怕被人挖了出来。”


    众人哗然,这等禁术可比魔族更加阴毒,谁也看不出来清高孤傲的郁仙君私底下是这么恶毒的人。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长老会按照门规清理了门户。


    郁安易修为被废,以皮肉之苦受九九八十一道鞭刑,只剩下半条命时又被九枚罪魂钉钉死在灵魂深处。


    太疼了。


    可一想到是为盛昭受的,郁安易便甘之如饴。


    郁安易像条狗般被扔出了剑宗。


    盛昭立在他身前不远处,红衣依旧张扬恣意,他半蹲下身,眯起眼轻笑:“真可怜,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郁安易不顾疼痛,霎时抬眸,他疼得近乎要发不出声音,小心翼翼地嘶哑着问:“我,我还能留到主人身边吗?”


    盛昭很是可惜:“不行,修真界处处皆是耳目,我私自带不了你回来。”


    他勾起唇角:“所以安易会乖乖在魔界等我来接你吗?”


    郁安易欣喜若狂:“会的,会的!我会乖乖等主人来接的!”


    盛昭此时此刻真正成为了郁安易的神,他倾慕着他的神,并且愚蠢的相信他的神会一如既往地怜爱他,给予他生的希望。


    盛昭站起身,看了眼一旁的执法长老。


    郁安易立马对执法长老道:“长老,我自愿去魔界赎罪。”


    执法长老眼神诧异,颔首同意了,他在这名罪人的身上布置阵法,阵法一开启罪人便会被随机传送到魔界各处。


    郁安易消失在原地,徒留一滩血迹。


    盛昭一身轻地转身回宗。


    至于此时已经成为一个废人的还被裴戚晏憎恨的郁安易会遭遇什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可能会去接他的仇人回来呢?


    第112章 我有一个朋友


    此间事了, 盛昭又被黎鸿拽到谢长老跟前。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谢琮喊他来难不成是因为那三人?


    盛昭蹙眉:“是那三人又在闹事?”


    谢长老却摇首。


    盛昭些微讶异,后侧耳倾听。


    谢长老看向一旁好奇的黎鸿, n*f不怒自威:“还不下去修习新学的剑术?天天跟在人盛昭身后, 若是再不通过考核我就把你那些酒坛子全砸了!”


    黎鸿霎时苦着张脸:“什么事不能给我听?再说了,那考核是人能过的吗?”


    盛昭:“什么考核?”


    黎鸿:“小师弟, 你给师兄评评理,他前日教我心法,今日教我剑术, 明日就让我将二者合为一体,若是我合的他不满意, 我就得挨罚。”


    他苦大仇深:“这么多年,三日又三日, 我过得是剑修过得日子吗?”


    盛昭故作不解:“这么简单,师兄做不到吗?可是师弟做得到呢。”


    黎鸿表情一僵, 恨不得把耀武扬威的盛昭一剑击飞出去。


    盛昭忍俊不禁, 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严师出高徒,师兄你快走吧,赶紧下去练剑。”


    黎鸿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地离开了。


    究竟是什么他不能听的?


    谢长老轻叹一声:“盛昭。”


    盛昭颔首:“谢长老。”


    谢长老:“坐。”


    先前盛昭被黎鸿拉上了高台上谢长老的案台前, 座位都放在了下首,盛昭四处望望,学着黎鸿一屁股坐在案台上。


    他眼尖地看到谢长老眉头抽搐了一下, 又努力地恢复平静。


    盛昭眉眼忍不住弯起来, 又站起来:“我还是站着吧。”


    谢长老痛心疾首:“你天天跟黎鸿那小子混在一起, 瞧瞧, 就这么被带坏了!”


    盛昭微微一怔。


    经历过这么多好的、不好的风言风语,可在谢长老眼里,盛昭还是未离开宗门前,那个在剑宗里最有天赋最受师兄们宠爱也最孝顺长老们修习剑术最努力的好小孩。


    他还是那个成日被长老们担心被黎鸿拐骗的天真少年。


    盛昭勾唇:“此间一事,多谢长老。”


    谢长老满意地笑笑:“盛昭,你是个好孩子,千万不要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你是什么样子,我跟长老们都清楚。”


    盛昭点点头。


    谢长老:“只要你没做错事,剑宗与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仙尊也是如此。”


    盛昭本来在谢长老说一句他就点一次头,突然听到他师尊,愣了下,关他师尊什么事?


    谢长老还在安慰盛昭:“不止我们信任你,仙尊也信任你,先前你还未回宗时,那些难听的话愈演愈烈,还是仙尊出手压下去的,你回宗后的几次长老会也是如此。”


    盛昭怔了半响,心跳莫名地些微加快,忍不住问:“我师尊……他做了什么?”


    谢长老呵呵一笑:“仙尊果然瞒着你,我这次唤你来就是怕你与剑宗、与你师尊生出嫌隙。”


    “仙尊早在你离宗后,就对整个修真界下了禁咒,大张旗鼓谈论你的事的修者都会受到天谴。”谢长老娓娓道来,“你回宗后的长老会也是仙尊在事前与我们解释清楚,托我们对你别太严厉……”


    谢长老还在安抚着盛昭的情绪。


    可盛昭此时只觉得谢长老的声音愈来愈远,像蒙了一层雾般,天地间只剩下他愈发鼓噪的心跳声,他的眼前也看不太清晰。


    整个世间只有他眼前臆想出的鹤氅白衣人,那人墨发如泄,眼神淡漠,长剑森然。


    盛昭跟邬钰亲密无间地在天山上过了五年,他对邬钰实在是太熟悉了,盛昭只是猜想,都能猜得出他家师尊紧抿着唇对天道下着禁咒的景象,这等覆盖修真界禁咒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谓不小。


    禁咒生效。


    邬钰唇角溢出鲜血,又云淡风轻地被擦去,背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尤为孤寂,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修复伤势,宽大的鹤氅被寒风卷起,落了一层一层的雪絮。


    他面色苍白,唇色更苍白。


    长老会临近前。


    邬钰坐在高台之上,周身如月华般清冷,嗓音淡漠,低低诉说着有关他的桩桩件件,说着说着眉目慢慢柔和下来。


    还有……今日。


    邬钰红透的耳根,温柔的试探,唇舌交缠间不可避免的急促呼吸声,像是清冷的月光第一次染上人间的温度,烫得盛昭软了手脚,被这月强势地囚在光影之下。


    “盛昭?”


    谢长老的唤声如同惊雷,乍然将盛昭抽出臆想中,他快速地呼了口气,下意识笑:“多谢长老与我说这些,弟子知晓的,我不会与剑宗还有师尊产生隔阂的。”


    谢长老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盛昭脑子糊成一团,面上若无其事:“长老若无事同我说,我就先下去了,今日我还未温习剑术。”


    谢长老颔首,惋惜一叹:“快去罢,黎鸿能有你半分努力早就接替我的位置了。”


    盛昭勉强勾起唇笑了下,转身就走。


    盛昭晃晃然离开大殿,深一脚浅一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被烫得微微瑟缩。


    心底也涌现一股陌生又不知名的情绪,盛昭并不懂,他只是在想,原来……原来邬钰一直在他的身后。


    他之前还在误会邬钰没有把他这个徒弟放在心上,错了,都错了。


    他师尊从未离去。


    嘴上说着不去管他,实则最放心不下。


    “小师弟?我师尊跟你说了什么?能让你站在门口傻笑个不停?”黎鸿疑惑道。


    盛昭骤然回神,欲盖弥彰:“没说什么。”


    “是吗?”黎鸿微眯起眼,好奇心快压不住,“同师兄说说呗,到底是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盛昭抿起唇,悠悠看了黎鸿半响,方才说道:“黎鸿师兄。”


    黎鸿心头打起警惕,笑话,他小师弟乖乖喊他师兄的时候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怎么?”


    盛昭:“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我有一个朋友那事?”


    黎鸿当然记得,这件事可比方才他师尊跟盛昭说了什么更让他好奇,谁不想听仙尊的绯闻呢?


    黎鸿心痒难耐这么久,忍不住诱惑地颔首:“师兄当然记得。”


    盛昭一字一句:“方才我朋友知晓他那个长辈其实一直站在我朋友身后,默默地保护我朋友。”


    黎鸿恍然,噢,原来方才他师尊是在跟小师弟说仙尊处理那些流言蜚语的事,这有什么不能让他听得?


    黎鸿:“然后呢?”


    盛昭踌躇了下,继续道:“我朋友很感激这个长辈,但是他无法回报长辈喜欢自己的感情。”


    盛昭紧盯着黎鸿,郑重地问:“黎鸿师兄,你觉得我朋友该怎么做才好?”


    黎鸿兴致盎然的面色顿时僵住,想起仙尊无形冰冷的威压,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哪有胆子对敢对仙尊的事指手画脚?更别说还是情爱这一方面。


    劝小师弟拒绝吧,仙尊日后知晓真的不会一剑砍死他吗?


    劝小师弟答应吧,黎鸿又怕是把盛昭往火坑里推,师徒合籍、还是无妄仙尊,可比小师弟跟魔尊定下婚约还要惊世骇俗。


    现在踌躇不定的人换成黎鸿了。


    黎鸿一再沉默。


    盛昭,“黎鸿师兄?”


    黎鸿一转平日笑嘻嘻的神情,凝重道:“你对……你朋友对那个长辈真的只有亲情吗?”


    换在之前,盛昭早就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如今,盛昭沉默半响,迟疑地摇首,“我不知晓。”


    黎鸿神色古怪。


    二人对视一眼,诡异地沉默一瞬后。


    盛昭连忙慌里慌张地补充:“我又不是我朋友,我怎么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反正他之前确实对他长辈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黎鸿神色更加古怪。


    盛昭忍无可忍,“师、兄。”


    黎鸿咳了两声,问:“你朋友的顾虑是什么?”


    盛昭嘀咕:“还能是什么,他是我朋友的长辈,岂能逾矩。”


    黎鸿紫衣翻飞,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长辈又如何,两个人的事在意世俗作甚?”


    黎鸿生来就不是恪守规矩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他比盛昭更要不拘一格,不然现在整个剑宗也不会只有他还在跟盛昭的关系一如从前。


    他之所以担心,只是担心小师弟会被流言蜚语所伤。


    可凭借一剑就扬名立万的无妄仙尊若真是想,岂会护不住自己的心上人?


    黎鸿眼中又漫上慵懒的笑意,他拍拍盛昭的肩,“小师弟,听从本心即可。”


    黎鸿摆摆手,“师兄还要去练剑,走了。”


    听从本心吗?


    盛昭轻轻垂下眼睑,他喜欢邬钰吗?


    盛昭迷茫地抚上左胸口,感受着不太规律的跳动。


    他问自己的心。


    喜欢吗?


    大抵是有一些心动的罢。


    毕竟这是他在这世上遇见的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第113章 我愿


    “为什么帮了我又瞒着我?”盛昭的嗓音很轻, 但他手心攥得很紧。


    盛昭都忘了自己是踌躇了多久才上来的天山,只是一看到邬钰独自站立在风雪中的身影下意识就开口了。


    天山很冷,这里下了近千年的雪。


    在很多人眼里, 无妄仙尊是跟这座山等名的, 巍然屹立,高耸入云的山峰像能撑起整片修真界的天, 它隐在云雾缭绕中,遗世独立。


    只是盛昭总是看不得邬钰一个人静待在天山的时候,他心中会生起细密的疼, 会喘不过气。


    所以他刚住进来时总是会折腾邬钰,嚷着冷, 说自己怕黑,还要邬钰跟自己一起一日三餐。


    于是, 天山顶开辟了一处温泉,融了一层冰雪, 移了一株月华梅, 一入夜梅瓣便发出点点星光,因为每日都要运输膳食,山脚养了成天叫的仙鹤,仙鹤将提着食盒的弟子送上山,总算有了人来往。


    这里不再冷, 不再黑,不再没有人烟。


    天山变了,无妄仙尊也变了。


    盛昭看不得邬钰再回到五年前的样子。


    邬钰回首, 眼底闪过讶异, 无奈:“怕你不高兴。”


    他的神情很自然, 就好像他没跟盛昭说过那句话, 那个吻没有存在过,盛昭也不曾拒绝离开过。


    盛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师尊对我好,我怎么会不高兴。”


    邬钰由着他,眉眼温和:“嗯?那先前谁要我不要管的。”


    盛昭理直气壮:“不知道。”


    邬钰勾唇的幅度很浅,眼里却全是笑意。


    盛昭走到邬钰身前,仰头看他,“若是谢长老不告诉我,师尊要瞒我到几时?”


    他还是紧张的,眼睑不由自主地颤,跟邬钰对视一眼又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最后认命地转回来。


    邬钰摇首,嗓音很轻:“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知道的。”


    盛昭眼睑颤得更厉害了,纤细的指尖沁了汗,有些润湿,去勾邬钰的手时,暖乎乎的。


    盛昭没有闭眼,即使羞赧得眼尾绯红,还是直直看着邬钰的神情,一字一句,“可我若是知道了,会很高兴。”


    邬钰怔了一瞬,下意识攥紧了盛昭的手,呼吸不再规律,“为什么又回来了?”


    盛昭笑,“不回来我去哪?师尊忍心让我露宿街头?还是说,师尊不想要我了?”


    邬钰低声,“想的。”


    他们站在屋檐下,风雪又卷起来,吹进二人间的空隙,凉丝丝的。


    盛昭想了会儿,呼出一口热气,静静道:“邬钰,我是个很糟糕的人,背负着无数污名,可你不一样,你是光风霁月的无妄仙尊。”


    邬钰也静静地说,“还记得我的本命剑吗?”


    当然记得,仙魔大战,一剑惊天地,剑意浩然,荡存天地,是九天神魔都为之侧目的剑。


    在邬钰的书房里,盛昭瞧见的却是一柄煞气冲天的剑,它沾染无数鲜血,剑下无数亡魂,它只在邬钰的手中才如清风明月般。


    剑随主,是邬钰压下它的所有血煞之气。


    “你年纪尚小,也许未见过当年世人见我如鬼的场面,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什么。”


    “不是光风霁月的仙尊,是杀人如麻的修罗。”


    “起初,天山是没有被锁着的。”


    只是世人敬他也怕他罢了,为了防止有人误闯,特请无妄布下禁制,不得人入内。


    请他自己圈地为牢。


    邬钰没有再说,可盛昭也明白他的未尽之语,天道不仁,以世间万物为刍狗。


    可这世道本就也不过如此。


    邬钰笑了下,安抚,“都过去了。”


    他拂开盛昭发上沾着的雪絮,动作认真,“你很好,糟糕的是他们。”


    “我看见的是我眼里的你。”


    “我心悦的也是我眼里的你。”


    所以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在乎他就够了。


    “我名无妄,乃警戒自身,修道时莫平生诸多妄想,取戒贪之义。”


    “但我也有贪念。”


    “天山的雪太大,我想有个人跟我一起取暖,五年不够,生生世世才能知足。”


    “不知那人可愿?”


    此时的邬钰大抵是他千百年来最温柔的一次了,似春化的水,缠绵地将盛昭包裹在其中。


    囚住他,困住他,用最柔和的手段逼盛昭给一个回答。


    盛昭心乱如麻,他太羞了,颊侧被烫红了,眼里也被热气蒸出湿意,抿紧的唇颜色殷红诱人。


    一眼看去,全是勾人的粉。


    眼睑颤颤巍巍的,几息过后却十分大胆地勾住邬钰的脖颈,迅速踮起脚在邬钰唇上盖了个印。


    笑得眉眼弯弯,“他愿意。”


    邬钰俯首吻了过去。


    盛昭素来没什么脸皮,互诉心意过后,那份心慌意乱一去,又能腼着脸去调戏他跟白纸一样的师尊了。


    是回吻,也是动情。


    盛昭热烈地吻了回去,红衣被风卷起,张扬肆意。


    情难自禁之下,心上人还这么撩拨他,邬钰再克制他就真的能改修无情道了。


    邬钰的确是白纸。


    他勾着盛昭的唇舌,眉目半阖,神情莫辨,一切波澜都掩在淡漠的皮相之下。


    只有盛昭能感知到邬钰的青涩一点点变得熟练,他抢回了主动权,慢条斯理地教训着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小弟子。


    盛昭呜呜咽咽,半个字眼都没力气吐出,他沁出了泪,湿透了眼,眼尾生出愈发浓艳的霞色。


    每处骨节都泛着羞赧的粉。


    被吻得似乎要软烂在自家师尊的身上,手脚无力地站也站不稳,终于明白什么叫自讨苦吃。


    邬钰教训够了才肯放过他,半抱着盛昭的腰肢,没让人倒下去,无奈地看着盛昭喘气的模样。


    “你未离宗之前,回宗之后,都很喜欢招惹我,包括刚刚。”


    可邬钰这次已经没有再忍耐的理由。


    盛昭气还没喘匀,慵懒地靠在邬钰身上,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看师尊克制不住的模样。”


    邬钰笑的,低声问:“看满意了吗?”


    盛昭笑盈盈,“没有。”


    看禁欲者因他堕落**,当然看不够。


    盛昭又手痒了,去玩弄邬钰的耳垂,他的手很好看,白皙纤细,若隐若现的青黛色脉络,骨节处微微泛着绯色,探进邬钰垂落下的几缕墨发,用指尖一点一点摩挲着敏感的耳廓。


    邬钰眉宇间是隐忍:“莫要闹了。”


    他垂首轻轻吻上盛昭的耳尖,带有警告。


    盛昭霎时收手,“好嘛。”


    盛昭:“要师尊抱着走。”


    他实在走不动了。


    邬钰将他横抱起来,“想去哪。”


    盛昭眯起眼笑,“当然是把我的东西都挪进师尊的房里,我的被褥,我的玉枕都要跟师尊的摆在一起。”


    “算了,被褥就不要了,我跟师尊共睡一床。”


    “唔,也可以换过来,师尊搬进我房里。”


    “我搬罢,我的寝殿离泉眼尚远,不比你那热雾萦绕,会有些冷。”


    “抱着师尊睡就不冷了。”


    “嗯。”


    “那我可以在师尊的房里放珠子吗?”


    “不行,夜明珠太亮了,你会睡不着。”


    “那师尊要每夜都记得为我点宫灯。”


    “好。”


    “我想吃玉圆子。”


    “等下就做给你吃。”


    “我想饮酒。”


    邬钰眯起眼,“盛昭。”


    盛昭调皮地笑笑,适可而止。


    他们走在风雪中,红衣白衫被风雪吹得交缠,在天山一片苍茫中夺目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汪(能屈能伸)


    第114章 完结


    夜沉如墨。


    盛昭抱着自己的玉枕叩响了邬钰的寝殿门。


    红衣少年的脸被玉枕遮了一小半, 仅露出一双眼,倦乏地喊:“师尊。”


    无妄仙尊自是不用睡眠来养足精神的,灵气运转周天, 自然神清目明。


    但他想陪着自己什么都怕, 最是娇气的弟子。


    邬钰点了宫灯,寝殿笼罩在昏黄暗淡的光里, 回过头,盛昭褪下外衫,穿着亵衣, 盘腿坐在床榻上,他支着下颔, 困得眼睛半睁不睁。


    邬钰倾身为盛昭解了红绸发带,墨发如泄。


    他褪下鹤氅, 倚在床头,白衫曳地。


    盛昭一点也不害臊, 倒进邬钰怀里。


    夜已深, 万籁俱静。


    盛昭换了个姿势,他枕在邬钰冷冽瘦削的胸膛前,静静地听着邬钰有律的心跳声,眼眸轻阖,好似困得要睡去。


    盛昭轻声:“师尊。”


    邬钰应。


    盛昭太困了, 呢喃出声:“师尊,我成功了。”


    天下第一宗,一剑破九洲的元清剑尊。


    世家之首, 金枝玉叶的天骄第一齐少主。


    魔族之尊, 踩着尸山血海的裴戚晏。


    还有, 被这些人捧在手心上, 被世人恭为清雅的郁仙君。


    **二字,使得他们似疯似魔,跪在自己的脚下痛哭流涕,只是今日盛昭心神不定,送仇人进地狱时也在想着邬钰突如其来的情意。


    如今一切尘埃入定,盛昭才腾出心思去想他大仇得报。


    多可笑。


    盛昭眉眼都沁上笑意,几句好听的话与一张好看的脸就让这四人万劫不复。


    轻飘飘的一个吻落在盛昭的眉心上,是心疼,是抚慰,是爱意。


    盛昭徒然睁眼,垂首落吻的邬钰撞进他的眼中。


    邬钰:“嗯,我看见了。”


    不止看见成功,还有背后所有的苦难。


    但凡盛昭行将就错半步,就没有此时蜷缩在他怀里,半困乏半撒娇地说自己成功。


    攻心攻心,比一剑诛心难千千万万倍。


    月明星稀,天山下起雪。


    窗外落雪声混着邬钰的心跳声。


    盛昭撑起身,皓腕抵在邬钰的肩骨上,墨发倾泄在邬钰周身,他压进,呼出的气息像摄人心魄的迷魂香。


    是比邬钰更轻的一吻,双唇一触即离。


    盛昭眉眼中没有笑,他静静地看着邬钰,眼里全是他的师尊,他轻声喊:“师尊。”


    盛昭笑起来,又亲了一口,“师尊。”


    第三吻落下时,邬钰没再给盛昭逃开的机会,他按住盛昭羸弱的腰肢,指骨抵在微微凹陷的腰窝下,仰首回吻。


    那声黏糊糊的“师尊”消匿在他们勾缠的唇舌里,盛昭双手撑在邬钰的肩上,没有去跟邬钰争个有来有回,他张着唇,很是配合。


    任人施为。


    盛昭有些累了。


    他离天山,去元清峰,离宗,去齐家,离修界,去魔族,背负满身骂名。


    幸好,幸好还有一人在等他回家。


    邬钰吻得轻柔,在盛昭全身酥软无力支撑时将人拥进怀里。


    邬钰:“我在。”


    邬钰:“我永远都在。”


    盛昭闷声笑起来,舒展开的眉眼是真正的喜意,“师尊娶我做道侣罢。”


    邬钰:“好。”


    “要十里红妆。”


    “好。”


    “要天地为证。”


    “好。”


    “要世人皆知。”


    “好。”


    ·


    黎鸿说得没错,师徒合籍,惊世骇俗。


    无妄仙尊欲与徒弟合籍一事被天下人得知时,换来的不是道喜,而是不顾禁咒的流言纷纷。


    他们痛骂,水性杨花。


    他们恐慌,庇佑修界上百年的仙尊会落得一个身陨道消的下场。


    祸害祸害祸害!!!


    声势浩大的骂潮,搅得整个修界天翻地覆。


    剑宗,思过崖


    此地暗无天日,阴冷冰寒,不时骤风携带剑气横扫而来,割下被锁之人的血与肉。


    崖底链铐乃天工特制,下有禁制,可禁锢修士体内的灵力,用**凡身生生承受住思过崖内不时掀起的剑风,名为“赎罪”。


    两名弟子相伴而行,窃窃私语。


    “我们也太倒霉了,又抽到来思过崖轮值。”


    “是啊。”


    每日轮值的弟子需巡视崖底关押的罪人,看看谁死了,怎么死的,其余人死没死。


    一一记录在册。


    二人走过一个又一个洞府,忍不住说起闲话,“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仙尊和那谁要合籍的消息!”


    “水性杨花那个?”


    “是,师徒合籍!罔顾人伦!”


    “我听说了,我比你轮值的日子多,你猜猜这里还关着谁?”


    “说说。”


    “元清峰峰主,元清剑尊!”


    “修为尽废,自请入思过崖?”


    “是!也不知那谁下了什么迷魂药,好端端让我们剑宗折了一名渡劫期大能。”


    他们边说边录,录完离去之时,洞府深处跪着的一个血人缓缓回头,看不清面貌,眸若黑洞,艰涩地从喉咙里硬挤出几个字,“师、徒、合籍?”


    他越说越顺畅,“无妄跟谁合籍?”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回道:“仙尊要与他的关门弟子合籍。”


    血人久久不再言语。


    两名弟子自觉无趣,转身便走。


    血人又道:“我要出思过崖。”


    二人眼神一厉,回过头。


    “思过崖岂是你想出便能出的。”


    “你赎完罪就能出了。”


    血人缓缓道:“本尊能出。”


    “这谁?”


    “等我翻翻册子。”


    另一名弟子顶着犹如利刃的晦涩目光,背后冒出冷汗,心下催促他翻得快点。


    奇了怪了,这些罪人进来前修为都不低,平日看不起他们这些轮值的小弟子,要么安静得像具尸体,要么兀自发疯。


    “寻到了,他是自请入崖,的确能出。”


    另一人面色一僵,思过崖里只有一人自请入崖,就是他们先前讨论过的那谁的老相好。


    元清剑尊江千舟。


    齐家,鬼祠堂。


    齐韧如今身为齐家家主,能自如穿行其间。


    齐韧提着一柄伞,抖了抖雪,跨进怨灵作祟的鬼祠堂,微垂下目,“他要与人合籍了。”


    用阴铁木制成的诸多灵牌之下跪着一人,乌发散乱,白衣破烂,他一动不动地承受怨灵啃噬,好似失去灵魂的木头,不会言语,不会动作,半响,才木楞地转了转眸,瞳孔无光,一片漆黑。


    那人跪了不知多久,怨灵怒吼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吵闹,冰冷,黑暗,疼痛,未好的伤势反反复复,闭上眼也是哀嚎。


    蜷缩成一团的白衣少年,心口破了个大洞,双眸空洞无神:“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


    红字青年转身离去的背影。


    乍然听见人声,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恍然反问:“合籍?”


    “和谁?”


    “无妄。”


    那人突然笑起来,干涸的眼眶流不出泪,他轻声说:“真好。”


    他好好的,就好。


    齐韧眼神冰冷:“我要你写一封告罪书。”


    那人应下:“好。”


    齐桦:“你替我瞧瞧,他穿嫁衣时美不美,高不高兴。”


    魔族魔宫大殿。


    刺眼的红,红绸红烛红囍,黏腻殷红的血污,以及遍地横尸。


    一名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她同此时退避两侧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成为地上尸体之一的魔卫不同,神色镇定,面无表情地躬下身,“尊上,剩余几位魔君已联合反叛的魔族大军攻上魔宫了。”


    魔宫死寂。


    其实融合了天魔的魔尊没有心也能活,只不过要永远承受噬心之疼,只是首座上的人好似感觉不到痛。


    象征魔族无上之位的魔尊骨座上铺着一件血红的嫁衣,万人之上的魔尊却蹲在骨座旁,深紫眼眸满眼温情孺慕,他珍惜地一寸寸抚过嫁衣,带着甜蜜的笑意反问:“哥哥好看吗?”


    侍女早已习以为常,平静地回道:“魔后的尊容自然无人能比。”


    魔尊却勃然大怒,骤然起身挥袖,魔气翻涌,侍女霎时被击飞出去。


    额上两角顶着个血窟窿的少年喃喃出声:“哥哥是我的,其他人都不准看。”


    “你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侍女咳出几口血,爬起来重新跪下,“尊上,不出一刻,魔宫就会沦陷。”


    为什么仅仅只有一刻钟。


    因为魔宫无人可战,魔守全都被疯了的魔尊杀了,因为魔尊此时身受重伤,他已经疯到活生生把自己的两个角掰了下来。


    因为,魔尊疯了。


    魔尊充耳不闻,他又重新蹲下来,看着嫁衣自言自语。


    侍女咬了咬牙,继续道:“还有一事,魔后……盛公子要同修界的仙尊合籍了。”


    魔尊抚摸的动作一顿,他一寸一寸扭过头,双眼血红:“你说什么?”


    侍女头磕下来,“魔族是否备礼?”


    整个魔宫大殿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半刻钟后,青年的嗓音从高座之上传下“备。”


    裴戚晏站起来,他面上都是血,那是流下的血泪,又被人胡乱抹去,狼狈得像个哭起来无措极了的孩子。


    青年魔尊面无表情:“随我出宫迎敌。”


    魔尊以一敌众,险胜。


    ·


    不过几日,修界的舆论又变了,还变了个彻彻底底,谁能料到主宰舆论的几位角儿齐齐出来,表示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在单相思,与盛昭没有半分干系。


    先是元清剑尊的罪已书。


    后是齐家主替兄认错的告罪书。


    再接着是魔族备礼至剑宗,暗地澄清。


    最后是剑宗内部秘辛的传出。


    “剑尊怕不是被仙尊威胁了吧?哪有人自己说自己为老不尊,对小辈居心不轨的?”


    “不可能,我一好友是元清峰的弟子,亲眼见着剑尊把那些乱嚼舌根的全关进禁闭室了!听说罚完人又回思过崖了。”


    “那这么说,那场大婚不也是剑尊强迫盛修士的?”


    “说不过去啊,他师尊不是仙尊吗?用得着逃婚吗?”


    “不对不对,我听说剑尊是将那盛小友关在元清峰的,结果大婚之日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撞见了齐少主。”


    “你这也不对,那是前齐少主。”


    “这也不是好人,据说是前齐少主一见钟情,将人掳去了齐家。”


    “确有其事,当时齐家不是向剑宗退婚又下聘礼,从头到尾可都没见过盛修士本人在。”


    “那魔尊又是什么回事?”


    “这你都想不通,那是齐家主人心善,看不过去眼将人带去了百年会晤上。”


    “结果呢,那魔尊看盛修士是仙尊子弟,为了辱我们修界,把人抓去魔族。”


    “对!是盛小友据死力争为我们求得魔族议和书!”


    众人不禁羞愧,自叹不如。


    “不然魔尊也不会备礼恭贺仙尊合籍。”


    “还有前齐少主退婚的郁什么仙君,呸!这人也配称仙君!”


    “怎么说?”


    “我也隐隐有耳闻,是不是那什么剑宗秘辛?”


    “对,此人走火入魔残害同门,比魔族还让人不耻。”


    ……


    传来传去,什么妖魔鬼怪的邪说都有。


    外界的纷纷扰扰根本传不到天之巅,天山一如既往的寂静,这里又下雪了。


    “我好看吗?”


    盛昭一身嫁衣,在邬钰面前轻快地转了个圈儿,雪絮与落梅齐舞。


    修界并不迂腐,有男子与男子合籍的婚服,不过几天就制好的嫁衣送到盛昭的手上,每一针金丝都是邬钰以灵力注入的祝语,在日光下闪得耀眼,一如盛昭张扬的性子。


    很好看,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嫁衣了。


    邬钰:“好看。”


    没有比他的心上人更好看的人了。


    盛昭跳到邬钰身上,唇与唇相碰撞。


    邬钰抱住他,低笑:“闹什么。”


    盛昭:“师尊也穿给我看看。”


    邬钰抬袖一挥,芥子中的婚服便取代了他身上的鹤氅白衣,这是仙尊第一次穿红衣,穿得还是合籍的婚服,金玉冠束起的墨发下耳根通红,不太习惯地抿起唇。


    高高在上的月染上人世间的尘俗却比先前不逊色半分,不再淡漠,不再冰冷,清俊如君子。


    轻勾着唇,只因眼前人而眉目温柔,周身笼罩着一层暖色。


    盛昭从邬钰身上跳下来,绕着人看了一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不错,不愧是我的道侣。”


    邬钰屈指在盛昭额上轻轻一敲。


    盛昭指责:“还未合籍师尊就打我,合籍之后可还了得。”


    邬钰摇首低笑,“疼么?”


    盛昭拖长嗓音,“疼死了。”


    邬钰俯身轻轻一吻,“不疼了。”


    盛昭嬉皮笑脸地埋怨,“师尊怎么也干出卖美色这一行了,太犯规了。”


    邬钰定定瞧着他,闷声笑起来。


    嫁衣与婚服被风卷起,衣袂翻飞,缠缠绵绵。


    他们在雪中相拥相吻。


    天山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烈更浓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写两章番外,一章涩涩,一章相遇


    第115章 番外:合籍


    邬钰演算天地, 挑了个吉日。


    合籍大典上他们只邀了寥寥几位亲友,有谢长老跟黎鸿还有宗内的几位长老们以及仙尊几位泛泛之交的大能。


    虽说没有大操大办,但众人受邀至天山时差点以为来错了地方,别说皑皑白雪了, 入目都是红绸。


    二人都不喜循规蹈矩, 仪式简了许多, 其余人都是相熟的,自在地落座。


    清酒, 落梅, 十里红妆路。


    融了雪后清脆的鸟鸣声不绝,天地间都在贺喜。


    邬钰牵着盛昭的手, 十指相扣,红衣曳地, 层层叠叠,修士一入长生路,便断绝世间红尘,他们不跪父母,也不拜天地,仅仅互作长揖。


    邬钰的修为比盛昭要高许多, 合籍之契由他来起, 他微微俯身, 垂首,额间相贴。


    “不紧张。”邬钰轻声道,他注意到盛昭微微抿起的唇角。


    盛昭撇了一眼下边一脸惊奇的黎鸿与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仙尊居然不是修无情道”这几个字的诸位大能,失笑,“我不紧张。”


    他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师尊。


    临到头来,盛昭徒然生出一些不真实感。


    邬钰看出来了, 他释放出灵力。


    精纯浩瀚的灵力涌入时,盛昭毫无保留的开放了自己的识海,强烈的入侵感一寸一寸袭来,存在感极强地拉回盛昭飘忽不定的思绪。


    盛昭笑了下,不安分地踮起脚亲了邬钰一下,灵力滞停了一瞬,霎时更加汹涌。


    直到这时,盛昭才窥探出邬钰那副淡漠的面孔下翻涌的情绪,仅冰山一角,就令人胆颤心惊。


    他受不住地微微后仰,却被邬钰按住了腰身。


    盛昭不禁屏息,凝神闭目,清晰地感受到邬钰探出神魂,用灵力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勾勒契约。


    最后一笔落下时,盛昭也放出了自身的神魂,他们神魂相融,鼻息相贴,亲密得不分彼此。


    ·


    黎鸿拿出了私藏多年的好酒,凭借一副好酒量跟丝毫不露怯的性子将其他人喝得烂醉。


    当然,在谢长老面前黎鸿完全不敢放肆,被拧着耳根子骂了一通,叮嘱黎鸿要将醉酒的来客送至剑宗的客舍。


    盛昭乐得看黎鸿被训。


    瞧着黎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身后还跟了一队驼着人的仙鹤,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天山。


    谢长老走在最后。


    临走前他摸了摸盛昭的脑袋,塞了一把糖,乐呵呵地笑着走了。


    盛昭瞅了瞅手心,神色古怪。


    邬钰站在他身侧,问:“这是什么。”


    盛昭剥开糖衣吃了,含糊道:“人间的喜糖,应该是谢长老特地去查的,不过……”


    邬钰微微挑眉,“不过什么?”


    盛昭笑嘻嘻,“不过谢长老好像弄反了,喜糖应当是由我们来发的。”


    他认真祝愿:“希望谢长老会有老树开花的一天。”


    不要跟剑过一辈子。


    邬钰不禁失笑,“胡闹。”


    盛昭反驳,“本来就是嘛,谢长老为剑宗操劳了多少年了。”


    当了许多年甩手掌柜的邬钰沉默下来,训斥不下去了。


    猝不及防间,盛昭搂着邬钰的脖颈,吧唧一口怼了上去,勾人的香带着甜丝丝的糖味。


    盛昭把他含化到一半的糖渡了过去,黏黏糊糊问,“甜嘛?”


    邬钰的眼眸暗了下来。


    盛昭挑拨完人就想走,被邬钰按着后颈压了回来。


    喜糖掉了一地,盛昭搂着人脖颈的手渐渐变得绵软无力,滑落到邬钰的肩骨,指骨透着粉,明明用力到指尖泛白,还是控制不住的掉落下去,被邬钰攥住腕骨,一步一步被逼着后退,退到了梅树下。


    盛昭气息不稳,稍稍一挣扎,就被死死按在了树干上,白里透粉的梅花纷纷落下,洒了他们满身。


    糖早就融化在缠吻中,甜丝丝的蜜水被迫在唇舌间搅动,盛昭无助地吞咽着,“不……要了,师……师尊。”


    “流,流出来了。”


    他呼不过来气,吞得很慢,小口小口的,一不小心就让水渍从殷红的唇角流出,下巴水灵灵的,领口都被润湿。


    盛昭长这么大了,睡觉都从不会流口水,现在被亲成这幅模样,羞赧得全身都粉透了,眼尾晕红,眼睑也湿了。


    盛昭当真要喘不过来了。


    他挣扎着,想去推邬钰,可两只手都被抬高按在了树上,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红衣雪肤。


    用力得青色的脉络都隐隐浮现,却只能让落梅掉的更多,枝头上压着的雪絮也慢悠悠飘落下来,融在了盛昭的眼上,脸上,领口间。


    他被邬钰拉得不住地沉沦,又被这雪冰得唤醒,反反复复地羞赧,觉得他师尊也太欺负人了。


    盛昭站都要站不稳了,全靠邬钰携着他两只腕骨的力道勉强支撑着,最后整个人都软在了邬钰怀里。


    邬钰放开他时,盛昭还没有回过神,眼角不停地溢出泪意,一眨一眨地看着前方,无神地喘/息着,已经到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在哪的地步了。


    邬钰嗓音沙哑,“甜。”


    盛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他先前问的。


    盛昭无论无何都接受不了自己被邬钰亲成这样,无脸见人地埋进邬钰怀里,眼泪不止,小声地说,“脏了。”


    邬钰抚着盛昭的背,指腹从脊骨到尾骨,慢条斯理地问,“什么脏了?”


    盛昭余韵未消,被激得不停颤栗,眼泪掉得更快了,哽咽着骂:“师尊坏。”


    邬钰横抱起他,微叹:“不哭了,脏了就脱掉。”


    盛昭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邬钰在干嘛,他双脚怕了般蹬着,见阻止不了,才紧紧蜷缩在一起,他按住邬钰伸进去的手,羞急了:“别脱!”


    邬钰哄孩子似的:“乖,昭昭不准穿脏衣服。”


    过了一会儿。


    盛昭咬牙:“邬钰!”


    邬钰铁了心要将盛昭这段时日撩拨他又不负责逃走的行为报复回来。


    盛昭穿的是嫁衣,虽说是男子的款式,但底摆宽大,依旧偏向女子的裙装。


    褪下里边的亵裤后,双腿依旧被垂落下的裙摆遮得严严实实。


    只有挣扎时才会泄了一些春光。


    泛着粉的脚趾紧紧蜷缩着,脚背上青色的脉络忍耐不住地浮现,纤瘦光滑的小腿隐隐露出,动作大了还能瞧见莹润白皙的大腿。


    盛昭又哭了:“别擦了。”


    邬钰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


    盛昭恶狠狠地想,他亲一口耳根子就会红透的师尊去哪里了,他一定会让邬钰后悔的。


    狠话在心里还没放完,盛昭就徒然睁大眼,眼泪霎时不停地掉,恨不得踹邬钰一脚,偏偏他连打人的力气都没了。


    邬钰瞧盛昭哭得太可怜,停了手。


    他轻轻吻在盛昭眼角,“要去洗干净吗?”


    盛昭别过脸哼了一声,点点头。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邬钰抱着人往天山顶开辟出的温泉走。


    翌日午时盛昭迷迷瞪瞪的醒来,都想不通温泉的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烫。【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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