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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香葱小饼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对上


    一楼的客厅摆有三张沙发,陆易端着水出来的时候迦南和厄瑞斯正各坐一方,气氛颇显尴尬沉默。


    他忽视两人望向他的期待目光,放下水后径直落座在空着的第三张沙发。


    “喝水吗?”


    “喝!谢谢老大!”


    “……这称呼又是跟谁学的。”陆易无奈道。


    迦南嘿嘿一笑并不作答。


    他端起水杯,也不知是否是出于紧张,两三口就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与他同时端起水的厄瑞斯才堪堪抿了一小口。


    迦南有些尴尬,忍不住频频抬头瞅陆易。


    陆易还以为他没喝够又不好意思说,贴心道:“你还要水吗?”


    “不不不,不用了!”迦南猛地摇摇头,“老大,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他说完又瞅了两眼旁边坐着的厄瑞斯,想要借一步说话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易瞅了眼表面看似毫无威胁的厄瑞斯,低声询问道:“你能坐在这等我一会儿吗?”


    厄瑞斯看了陆易几秒,随后乖巧点头。


    迦南见状无声松了一口气,立马跟着陆易来到一旁的空房间。


    仔细关好房门后,他又不放心地升起道膈应结界,确定他们的声音不会传到门外人的耳中才开口。


    “老大,外面那个二年级生是什么情况啊?太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弱的二年级生,等级说不定还没我高,偏偏又让我有点毛骨悚然,真的太怪了!”


    迦南说着,一边还拍了拍自己胳膊起的鸡皮疙瘩。


    陆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只能当个谜语人道:“说不清也不好说,反正你不要轻易得罪他就行了。”


    迦南眨了眨眼,试探道:“……他的背景很大?”


    比如某个大帝国的王子?


    能让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陆易都这样形容,那他的来历肯定非常了不起了。


    除了某个大帝国的王子皇储,迦南一时间也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陆易顿了一下,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反正背景比我大多了。”


    本体是神明,怎么不算是背景很大呢?


    他这么说也没错,陆易想。


    比陆易的背景还大多了?


    那不真得是什么超级大帝国的王储?


    迦南眼里的忌惮更甚,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招惹他。


    陆易虽然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但看他这样认真的态度也算是达到了他最开始提醒一二的目的,便不再多言,转而问道:“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很重要吗?”


    见陆易问起了正事,迦南立马严肃地点点头。


    “我觉得很重要!非常重要!”


    陆易被他的表情感染,同样严肃下来,格外认真地看着他。


    在陆易的注视下,迦南深吸一口气,声音掷地有声道:“老大,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你知道吗?!”


    “蛤?”陆易茫然,“我什么身份?”


    迦南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又透露出几分哀怨。


    “都这样了,老大你还要瞒着我吗?”


    他过于生动有趣的小表情让陆易有些哭笑不得,又因为摸不着头脑只能无奈道:“我瞒你什么了?”


    “你的身份啊!”


    陆易突然福至心灵,玩笑道:“什么?你该不会是发现了我神族遗脉的身份了吧!”


    他会这样说纯粹是突然想起了那两个误会他身份的巡检教授,见迦南一本正经不由起了打趣之意。


    可谁知道迦南听了他这话表情愈加悲愤,“你果然瞒着我!说的好兄弟都是假的!”


    他脸上的哀怨过于真切,陆易一时间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演的还是真情实意这样想。


    “等等。”陆易伸手叫停,“我跟你开玩笑的,为什么觉得我是神族,因为试炼赛看见什么了吗?”


    迦南点头,脸上的幽怨不减。


    “你现原形的时候,我身边刚好有一个眼部增强的魔法师,他看清那个天上飞的神族的脸了,就是你!”


    他当时看见那个金发就感觉不对了。


    没想到天黑都能被人认出来,陆易有些无奈。


    他干脆利索地承认道:“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但是那也不代表我就是神族啊?”


    “怎么不代表!”迦南表情愤愤,“谁不知道只有天使神族才能长出那样的翅膀!根本没有任何仿造的可能。除了是神族,哪还有第二种可能!”


    “也许是技能呢?”陆易淡定道。


    “怎么可能!技能要是能爆改神族那简直违背了元素基本法!!”


    “红阶,就是超级不合理。”陆易轻轻道。


    别问,问就是红阶。


    一切不合理的存在都是红阶技能。


    仗着红阶技能极其稀少,大部分人都不了解,甚至连理论都绕开了这个存在,陆易毫无顾虑地把锅都甩到它身上。


    果然,迦南当即哑口无言。


    红阶技能属实碰上了他的盲区,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他只能傻了吧唧地望着陆易,目光从谴责变成了迷茫。


    “我觉得你好像在敷衍我……”


    陆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有,我怎么会骗你呢?好兄弟能有什么坏心思?”


    “反倒是你,居然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捕风捉影就来质问我,实在让我很痛心!”陆易故作沉痛,“你甚至还叫着我老大……”


    迦南立马慌乱起来,百口莫辩道:“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真不是那样……”


    不是,怎么事情的进展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陆易摇摇头,表情落寞,“没关系,可能是年级试炼赛太累了吧,你一时间脑袋转乱了我也能理解。”


    陆易都给他找好了理由,迦南立刻顺着说:“是是是,肯定是我这几天连轴转昏了头,都没多想想就来烦你了,太不应该了!”


    太有眼色了,陆易在心里感叹。


    “那你知道明天怎么跟那些人解释了吗?”


    “当然!这是首席的红阶特殊技能!”


    孺子可教也!陆易欣慰点头。


    “你今天也辛苦这么久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到门口……”


    ……


    送迦南离开后,陆易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淡去。


    他回头瞥向那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厄瑞斯,一肚子的疑惑。


    陆易快步走到厄瑞斯的对面坐下。


    厄瑞斯依旧是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手上还捧着已经喝完的空杯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又危险恬静的矛盾气质。


    他衣服上沾着血,身上的伤口已经在陆易的治疗下痊愈了。


    陆易想起他之前在后山深处治疗两人的画面。


    “厄瑞斯”只有手臂折了,浑身上下再没有第二道伤口。


    陆易给他施展治愈术时,能清晰感受到他体内充沛的自愈能力。


    估计陆易再晚一点,他身上最后一道骨折的伤口也要好了。


    彼时因着他的出现,陆易的心里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澜。


    可他明里暗里试探了周围的人数次,都没有得到任何不对劲的反应。


    就好像,那个倒霉被抓的二年级生就是厄瑞斯本人,布蕾赛德学院确有厄瑞斯其人。


    陆易知晓这件事根本就是不可能,可他找不到任何驳斥这件事是谬论的证据。


    陆易用探究的目光望向厄瑞斯。


    厄瑞斯依旧捧着杯子,朝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陆易,你为什么不问我还要不要水呀?”


    陆易被他笑得打了个寒颤,切入正题道:“你到底是谁?”


    厄瑞斯眨眨眼,疑惑道:“是我呀陆易,我是厄瑞斯呀?你不是一直想救我出来吗?我提前出来了你惊不惊喜?”


    陆易嘴角微抽,没能立马接上话。


    惊喜?


    谢谢,只有惊没有喜。


    厄瑞斯似乎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只盈满笑意看着他。


    他满头黑色长发及地,身材瘦削五官优越,皮肤又是苍白毫无血色的,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狭长大眼专注地望着陆易,看上去颇有几分动人的可怜。


    然而陆易对此毫不心软,继续追问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厄瑞斯歪头,捧着杯子的手不动声色收紧了些。


    陆易的耐心有限,也没兴趣哄着他,直接道:“沟通不了的话,我只好请你出去了。”


    他站起身向前俯身倾去,一只手撑着茶几,另一手伸向厄瑞斯捧着的杯子,试图将那空杯子抽出来。


    陆易一抽。


    陆易没抽动。


    他盯着厄瑞斯的湛蓝双眼微微眯起。


    两人暗暗较劲。


    在无声的“一二三”中,厄瑞斯撇着嘴松开了手。


    “陆易,对我好凶。”


    “谁让你概不配合。”陆易瞥他一眼。


    “那我什么都说的话,陆易会对我很温柔吗?”厄瑞斯直勾勾地望着陆易。


    陆易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和他对视上的瞬间微微失神了片刻。


    厄瑞斯的双眼漆黑如墨,无机质的黑中再没有任何情绪,只纯粹地望着陆易,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仿佛他的世界只有陆易。


    陆易顿了一下,重新坐下,点头说是。


    “那陆易快问我吧!我什么都告诉你!”厄瑞斯期待道。


    “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或者说,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怎么回事了?”


    厄瑞斯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血渍,笑容透出几分轻慢的冷漠。


    “现在这具身体就是我的呀,陆易你看。”


    厄瑞斯撸起衣袖,露出一小段手臂。


    在他的有心控制之下,那手腕处深可见骨的钉痕清晰可见。


    陆易眉头皱了起来。


    厄瑞斯以为陆易嫌恶这样丑陋可怖的伤口,立马控制着将那伤口瞬间治愈,露出的半截手臂立马光洁如初,再看不出半点伤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具身体是你的话,那原来那个二年级生呢?”


    见厄瑞斯张了张口,陆易莫名预判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提前堵道:“一个一个说。”


    厄瑞斯一口气又吸回去,半是无奈半是欣喜道:“陆易真了解我,我们好默契。”


    “不,我一点也不了解。”陆易道。


    厄瑞斯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认认真真解释道:“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我和一个讨厌鬼神明做了场小小的交易,虽然我的身体还被钉在深渊洞穴,但一缕魂魄得以出逃。”


    “没办法,我实在太想跟在陆易身旁了,一时一刻都不想再继续等待了,但是那些东西肯定要收集好久。”厄瑞斯又开始冲陆易笑,笑容中带着丝引诱的意味。


    陆易无动于衷,继续道:“然后呢?看我干嘛,接着说啊。”


    “我出逃了当然要找个合适的躯壳啊,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份礼物咯。”厄瑞斯理直气壮道。


    “已经死了。”陆易重复道。


    所以之前他看见的小红点闪烁真的不是错觉。


    这位亟待拯救的二年级生在希望到来之后,死在了最后的前夕。


    陆易沉默下来。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为那死去的二年级生而悲哀,还是为自己惊险完成的任务而偷喜。


    复杂的情绪之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厄瑞斯看不懂他的表情,也无法揣测他此时的心情,只能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困惑道:“陆易,你现在是在难过吗?”


    陆易摇摇头,“不,不……”


    或许是在难过吧。


    就算是同样的结局,努力尝试了也比直接放弃让陆易更能接受。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在难过如果自己再早一点就好了。


    再早一点点就好了。


    厄瑞斯这下窥探出了他的几分情绪,“可是就算再早也没有用啊。他受到的可不是手臂上的伤,而是心脏处的致命伤。除非你在他被抓到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不然你一定救不了他的。”


    陆易表情微怔。


    良久,他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直球选手厄瑞斯点头,“是啊,我喜欢陆易,所以不想看见陆易难过。”


    陆易抿嘴,而后道:“虽然对你口中的喜欢存疑,但是谢谢你,我现在好受一点了。”


    魔法师已经是人族中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存在了,可生命依旧如此脆弱。


    “陆易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陆易摇头又停住,目光落在他已经放下袖子的手臂处。


    “……你那个伤口怎么回事?”


    “噢,这个啊。”厄瑞斯无所谓地晃了晃手臂,“毕竟本体还钉着呢,一缕魂魄也要被连带,不过好在治愈倒是比在深渊洞穴里快多了。”


    在陆易看不见的瞬息,十二根镇神锁魂钉死死地钉在他的骨肉里,无时无刻不在破开他的灵魂与肉体,又无时无刻不在自愈。


    厄瑞斯已经习惯了。


    陆易垂眸,眼眸低垂眸光浅淡。


    厄瑞斯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响起。


    他说:“痛吗?很痛吧。”


    陆易是亲眼见过他的本体的,知道那粗且长的骨钉是何等可怖,也切身体会过那镇压之水的厉害。


    厄瑞斯何尝不可怜呢。


    陆易心里升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怜惜之意。


    陆易自己都没有察觉,可偏偏厄瑞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底的温度,温温淡淡的,却要将他溺毙。


    厄瑞斯难得感到一丝慌乱。


    他从未有过这样陌生的情绪,带动着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奇怪,他什么时候拥有的心脏。


    心脏会跳出胸膛吗?


    厄瑞斯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目光彻底被陆易的双眸吸引住,一同前往一片令人沉醉的湛蓝深海去,怎么样也挪移不开。


    厄瑞斯渴望更亲密的接触,哪怕只是一个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的轻吻。


    可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吻,他也没办法获得。


    他只能慌乱地移开目光,视线重新落回自己身上。


    他的校服上都是血。


    他是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突然明晰的认知让厄瑞斯感到抑制不住的焦虑与不安。


    在深渊洞穴,陆易就是这样抛下了狼狈的他。


    厄瑞斯扯着自己的校服,嘴里发出短促的喘息声。


    他此刻的举动其实是有几分神经质的,衣物下的钉痕也开始时隐时现。


    陆易看见他的举动有所猜测,问:“你想洗个澡吗?我这里有还没有穿过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厄瑞斯虽然比他高,但是看着瘦削,倒是能穿上陆易的衣服。


    “可以吗?”厄瑞斯的声音有几分细微的颤抖。


    “如果你愿意的话。”陆易肯定道。


    ……


    陆易让厄瑞斯先进去洗澡,他转头去衣帽间给他找件合适的衣服。


    这时候就要感激他的兄长阿斯特了,早两个月陆易根本就没有准备衣帽间,更别提去找这么多件崭新的衣服了。


    陆易很快就挑好了合适的衣物,虽然中途有些纠结内衣裤,但陆易还是估摸着厄瑞斯的腰围拿了两件新的。


    不知不觉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虽然里面有浴缸,但是陆易嘱咐过厄瑞斯只允许使用淋浴。


    陆易喜欢在没事的时候悠闲地泡个澡,浴缸是他的绝对私人领域。


    而他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共享他的浴缸。


    陆易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安静地等着厄瑞斯洗完澡出来。


    他有些遗憾今天怕是不能再泡澡了,暗戳戳想着明天再泡也不迟。


    他继续发着呆,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陆易懒得走去门口,大声问道:“谁啊?”


    “是我,陆易,阿瑞斯。”


    陆易猛地站起身。


    谁?什么阿?什么瑞斯?


    谁来了?


    陆易又猛地扭头望向浴室。


    就在这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渐停了。


    厄瑞斯的声音透着门缝传出。


    “陆易陆易!衣服……”


    而另一边,在门外久等的阿瑞斯也低声询问道:“陆易?你还好吗?”


    陆易站在客厅深吸一口气,心想他现在一点都不好。


    何止是不好啊?


    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作者有话说:


    补完了补完了!!贴贴老婆们qwq


    浴室play(bushi


    第102章 同床共枕


    怎么办?


    难道要让厄瑞斯现在就和阿瑞斯对上吗?


    陆易回想起之前厄瑞斯信誓旦旦要将其取而代之的狠话,心想如果两人真撞上,厄瑞斯怕不是小命都难保了。


    如果单从战斗力来看,厄瑞斯气息到微弱可能连他都打不过,更别提人族第一强者阿瑞斯了。


    他仅剩的神力估计都点在自愈上了。


    没准阿瑞斯前脚砍了他一刀,后脚厄瑞斯又自愈好了。


    这么一想,好像更可怜了。


    他得想个法子把这两人隔开。


    这个时候陆易又开始念起阿斯特的好了。


    小别墅里有基础的魔力对抗魔石,哪怕来访者悄悄使用魔力洞察屋内也会惊动他。且一般来说这种行为极其失礼,正儿八经的来访者都是不屑于这样做的。


    陆易当时还觉得这个魔石非常没有必要,毕竟他寝室也不常来客,屋外做好简单防御措施就好了,屋内就没有必要了。


    结果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他当初视作鸡肋的东西,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陆易瞅了瞅紧闭的大门,又望向开了一条缝的浴室门,咬了咬牙拿起手中的衣物。


    “陆易?”门外再次响起阿瑞斯的声音,只是这次那向来从容不迫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焦急,像是在担心他是否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了。


    陆易大声道:“老师,稍等我一下!我在洗澡,马上来!”


    说完,他又扭头将衣物隔在门缝前晃了晃,低声催促道:“衣服,快点穿好!”


    然而厄瑞斯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伸出手来拿取衣物,而是直接将横在两人之间的浴室门直接打开,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他眼前。


    陆易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惨白中,当即扭头移开了视线。


    他有些慌乱,眼前却不受控地浮现出刚才映入眼帘的画面。


    他原以为以厄瑞斯这样瘦削的身材,身上应该净是排骨来着,没想到他身上竟也还有层薄薄的肌肉。


    而且男性的本能让他瞥见了某个更关键的部位。


    同样出乎意料的有分量。


    “陆易,我换好了。”


    在他出神的片刻里,厄瑞斯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陆易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算合身,如果忽略那短了一截的裤腿衣袖的话。


    厄瑞斯还想说些什么讨得陆易的欢心,可陆易急着门外的阿瑞斯直接伸手拉着厄瑞斯的手腕朝楼上走去。


    厄瑞斯愣愣地看着他握在自己手腕处白皙的手。


    温热的,且带有一定的力量。


    他不清楚自己心头弥漫着怎么样的感受,只忍不住不停轻声念着眼前人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陆易,陆易,陆易……”


    陆易还以为他在叫自己,回过头疑惑地望向他,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厄瑞斯怎么了。


    厄瑞斯没说话,小幅度微微摇晃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很高兴的模样。


    可陆易很急,没心思琢磨他小动作背后的含义,见他不说话就继续火急火燎拉着他往上走。


    小别墅虽然有三层,但他大部分的活动时间都在一层二层,三层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


    陆易下意识拉着厄瑞斯上了二楼。


    出于方便,他的卧房在外侧靠近楼梯的房间。


    此时房门半开着,他们路过时厄瑞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直往里瞅。


    “陆易是要带我去你的房间吗?”他期待地问道。


    陆易头也没回,打开另一边书房的门。


    “不是,想多了,你别乱想。”


    不等厄瑞斯回答,陆易就不容拒绝地将厄瑞斯推进了书房内。


    “书房?来书房做什么?陆易要给我说些什么吗?”厄瑞斯好奇地问道。


    他的视线终于从陆易身上移开,落在了书房内满满当当的书柜上。


    这个书房的面积不小,除去正前方巨大的落地窗,两边的墙壁内都嵌着及顶的整面书柜,或厚或薄的书籍按照某种或许只有其主人知晓的规律整齐摆放,乍一眼望去足以令人眼花缭乱。


    “陆易看过好多书啊……”厄瑞斯感慨道,“我什么书也没有看过……这些书陆易全部都看过吗?那你还记得它们都讲了些什么内容吗?”


    陆易开始觉得厄瑞斯有些话多了。


    他耐着性子,随手从身旁的书柜里抽出两本自己近期阅读的书,递给厄瑞斯道:“你先看看书,里面有我的笔记,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就在这里边看书边等我好吗?”


    他的动作焦急,甚至没有看清自己到底抽出了什么书,直接就递给了厄瑞斯。


    厄瑞斯接过陆易手上的书,表情有点微怔。


    《论当代大贵族骄奢淫逸的背后·覆灭的前诗王朝传记》


    《深渊魔族深入研究之魅魔的实践篇》


    ——?


    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厄瑞斯茫然想道。


    楼下的敲门声已经开始停歇了,陆易心里的急迫更甚,急忙再次询问道:“可以吗?”


    “可以的,我在这里等你。”厄瑞斯捧着书道。


    陆易点头,三两下大步跨出书房关好了门。


    他快步走回一楼,注意到刚才厄瑞斯坐的位置上沾了些血迹,立马施展了个清洁类的咒语销毁痕迹。


    陆易望了望客厅,确定一切无异便要前去开门。


    然而距离大门两米的时候,陆易又停顿住。


    他转身奔向浴室,急急忙忙地换了套干净柔软的睡衣。


    这还不够,陆易还往脸上泼了些水,确保脸颊和手掌都是刚洗完澡微微湿润的状态。


    做完这一切,陆易终于自认尽善尽美,安心走到大门前。


    厚实的大门阻挡了他与门外的阿瑞斯,陆易却仿佛能看见阿瑞斯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微微皱着眉头的。


    陆易无声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后挂上笑容,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


    “阿瑞斯老师?”陆易微微仰起头,“你怎么这么晚来找我了?”


    有事么你?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出他的潜台词,阿瑞斯看着陆易愣了神。


    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连同剩余的一点心神也乱了阵脚。


    实在是眼前的画面太过具有冲击力。


    陆易金发凌乱,额前散落的发丝沾水微湿,抬头望向他的时候发梢还有几滴水珠滚落,顺着他细腻光洁毫无毛孔的脸颊一路下滑,拖出一道似有若无微微泛着光的水痕没进他起伏的脖颈更深处。


    他的睫毛也是微微湿润的,挂着细小透明的水滴,折射出些明明灭灭的光点,衬得湛蓝眼眸更像是含了汪清澈见底的水似的潋滟蛊人。


    让人格外想要用舌尖舔去那“水光泪花”。


    他应该是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时有些急了,后颈处一块衣领角折了进去,竟然也没有感到不适。


    阿瑞斯伸出手探向他的后颈处。


    他的手还带着阵阵微凉的寒气,陆易没有躲开他的手,却因着这寒气微微瑟缩了一下。


    阿瑞斯的手一僵,手上的温度瞬间攀升。


    他动作轻柔地给陆易整理着衣领,同时低声道:“抱歉,很冷吗?最近起风了。”


    陆易摇摇头,“不冷,只是有些痒。”


    “那就好。”


    不过阿瑞斯的话也没说错,最近确实是在起风。


    他们只在门外站了没一会儿,便有阵阵呼啸的大风便接踵而至,将这漆黑静谧的夜里吹得更加寒冷。


    阿瑞斯不动声色地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将陆易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冷风吹不到他。


    屋内透出明亮的光,照得他们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找我了呀?有什么急事吗?”陆易再次询问道。


    阿瑞斯依旧没有回答,微微抬起下颚,望向明亮温暖的室内,“陆易,你不邀请我进去喝杯水吗?”


    陆易好想说不,但瞅着阿瑞斯还沾着寒气的大衣,他还是屈服了。


    “如果老师不嫌弃只有水没有烈酒的话。”陆易笑道,伸手推开了自己倚着的门。


    从屋外看时,屋内灯光明亮非常。


    可当阿瑞斯真正进来了,才发现其实室内的灯开得并不多。


    宽敞的屋内大部分地方都昏暗着,只有门口处,客厅中央,以及走廊更深处疑似浴室的三处亮着光。


    光与暗交织,却共同组成了人气十足的温馨寝室。


    阿瑞斯的视线落在前方小吧台桌面摊开的报纸上,又移向餐桌上几个精美独特花纹罕见的杯子。


    那些杯子被摆在展示架上,像是主人精心的收藏。


    一切都充斥着陆易生活过的痕迹。


    阿瑞斯仔细地打量着寝室内的每一个角落,企图借以揣测陆易的日常及习惯爱好,好像这样他就能悄无声息地融进他的生活里。


    另一边的陆易已经装好了水,握着两个透明水杯走向沙发处。


    他把水杯递给阿瑞斯,“老师,快坐呀。”


    阿瑞斯抿了一口水,无比自然地坐到了陆易身侧。


    两人的腿都快贴到一起了!


    看着对面空着的两张沙发,陆易暗骂阿瑞斯有病,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看不出半点不满的情绪。


    “老师,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呀?我要准备休息了。”


    陆易锲而不舍地问道,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赶客。


    阿瑞斯终于正面回答他道:“没什么,就是见年级试炼赛结束了,想着你应该没这么快休息,就来看看你。”


    “年级试炼赛怎么样?好玩吗?”


    看看他?


    就为了这屁大点事?


    陆易笑容一滞,“谢谢老师的关心,年级试炼赛确实挺好玩的……”


    怎么不好玩呢,他这不还捡了一个拖油瓶,正藏在书房里呢!


    “好玩就行。”阿瑞斯微微颔首。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大眼瞪小眼竟也没人觉得尴尬。


    连日的奔波,陆易没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他先前为了赶阿瑞斯走才说的休息,可眼下坐着坐着却真有了几分睡意。


    也是奇怪。


    阿瑞斯这个麻烦在旁边坐着,他居然还能犯得起困。


    陆易在心里奇怪,困意却越来越浓。


    不知不觉中,陆易的脑袋开始下垂,甚至抵在了阿瑞斯的肩头。


    额头切实触及他的肩膀时,陆易猛然惊醒。


    他这一醒,被自己的松懈吓了一跳,困意消了大半。


    陆易侧头瞅了瞅依旧毫无表示的阿瑞斯,愁眉苦脸道:“老师,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吗?我眼睛真的要睁不开了。”


    阿瑞斯双眸炯炯有神,“……你这是跟我在撒娇吗?”


    陆易脸上的表情这下彻底没绷住了,他嘴角抽了抽,自暴自弃道:“老师你高兴就好,但是我真的要休息了。”


    阿瑞斯的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将喉咙眼的话说出来。


    他想问陆易能不能让他留下了,这个屋子有三层,再住一个他绰绰有余。


    但是阿瑞斯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自知陆易是不会允许他贸然留下,放任他入侵他的私人空间。


    问了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阿瑞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前路漫长。


    他不急,时间还很长,他们完全可以慢慢来。


    他这次来,本来也就只是想着来看看陆易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更何况还是超额达成。


    阿瑞斯忍不住又望向坐在他身侧的陆易。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易。


    陆易身上穿着柔软的睡意,脸上还带着几分细细的困倦。他在此刻卸下了令无数人惊叹过的强势力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从未向外界显露过的柔软气质。


    软乎乎的,又乖巧又可爱。


    让阿瑞斯想要将他抱起来,紧紧地抱进怀里,又害怕过重的力道会让他感到疼痛不适。


    他一厢情愿地将陆易话当做撒娇,站起身道:“那你快去睡觉吧,我也没什么事。”


    陆易点点头,也站起身来送他离开。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


    阿瑞斯张口想要叮嘱他些什么。


    可是他的声音却被楼上陡然响起的巨响盖过,一时间两人齐齐抬头望向楼上。


    不同的是阿瑞斯满脸狐疑,陆易却是慌张傻眼。


    光明神在上!


    厄瑞斯到底在干什么?临门一脚阿瑞斯就走了!


    陆易脸上笑容凝固,扭头看向阿瑞斯往外倾去的身体又移了回来。


    “我记得你应该是一个人住?”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什么东西没放好倒了,我待会去收拾一下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一个人住。”陆易麻木地回答道。


    这么大的声响根本不可能瞒过感官敏锐的阿瑞斯,他的借口就跟期末考临时抱佛脚的教材书一样烂!


    阿瑞斯微微眯起眼,望着楼上道:“那恐怕是进贼了。”


    不等陆易再想出什么合适的借口,阿瑞斯率先走向发出响声的二楼。


    陆易试图拦下他。


    陆易没能成功。


    他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阿瑞斯扣住了手,一同往二楼去。


    扣住手。


    十指相扣的那种。


    陆易瞳孔地震,挣扎着想要抽出手。


    可谁知阿瑞斯反手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乖一点,不要乱动。”


    这么一会儿,他就被阿瑞斯扣着带向了二楼。


    眼瞅着即将走向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陆易咬牙反客为主,直接拉着阿瑞斯走进他的房间,根本不给他继续深入书房的机会。


    他把阿瑞斯推进去,转身表情狰狞地关上了门,暗暗驱使魔力把对面书房的门也给锁了。


    阿瑞斯顺着他的力进了房间,没有挣扎或者说压根就不想挣扎。


    他错愕地望向陆易,眼里还带了一丝悄无声息的暗喜。


    阿瑞斯实在没想到他今天竟然真能踏足陆易的房间,这算不算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然而更令阿瑞斯惊喜的事却还在后面。


    只见陆易不容分说地脱下了阿瑞斯的外套,挑剔地打量着他里面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最后还是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


    阿瑞斯从最开始的茫然到现在的面露期待,极力克制着喉结的微动。


    陆易本想把他按坐在自己的大床上,阿瑞斯却顺着他的力度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糟糕。


    他站在阿瑞斯前面,阿瑞斯却半个身子都躺在了床上。


    两人目光相对,阿瑞斯眼底竟然还闪烁着期待之意。


    陆易又开始感到无与伦比的尴尬了。


    光明神在上,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的?


    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陆易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崩坏了。


    他好像一张被强行压开的弓,不上不下的两头为难。


    陆易心一横,抱着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想法,自暴自弃道:“你过去点,我只分一半的床给你。”


    阿瑞斯朝他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连追究隔壁声响的想法都在瞬间抛之脑后了。


    他只知道一件事。


    陆易留他一起睡觉!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陆易这下连老师都懒得叫了,“你不就是想赖在这儿,和我睡一张床吗?”


    突破晋升的时候偷亲他,三更半夜上门打扰。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陆易是没谈过恋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傻子。


    再迟钝的人也该有所猜测,更何况是还算敏感的他了。


    陆易本来是懒得戳穿阿瑞斯这一点小心思的。


    可谁知道厄瑞斯不靠谱拖他后腿,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阻止阿瑞斯继续前进。


    至于阿瑞斯到底抱着怎样的想法?


    陆易不确定,也不在乎。


    巨大的身份差异之下,很多事他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陆易想着,直勾勾地望着阿瑞斯。


    阿瑞斯压了压嘴角,但最后还是没压住翘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他也没追究陆易的失礼,只道:“是吗?”


    陆易抬眸打量他,惊奇他怎么好意思问得出口。


    他难道不知道他说话时候的语气有多荡漾吗?!


    简直不忍直视了。


    陆易把被子拽过来,分了一半给阿瑞斯。


    “床和被子,你一半我一半,好好睡觉,可以吗?”


    阿瑞斯点头,同刚才的强硬简直判若两人。


    他漆黑的眼眸专注地望着陆易,嘴角始终上翘着。


    陆易伸手关了灯。


    卧室内瞬间一片漆黑。


    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在这样漆黑静谧的夜里,两道呼吸声无限重叠,最后合作一道。


    良久,陆易的困意再次袭来,迷迷糊糊听见阿瑞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晚安,陆易。”


    他的反应也开始迟钝,好半天才慢吞吞道:“晚安……”


    “……阿瑞斯。”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透进窗帘半阖的室内时,陆易和阿瑞斯都睡得正香。


    昨夜他们还是各睡各的,一人一边互不打扰。


    但不知何时这份勉强的平衡被打破了。


    也许是指尖不经意的相蹭,也许是转身时的触碰。


    等陆易睁开眼时,他窘迫地发现自己正陷在一个暖和宽大的怀抱中。


    他被身后之人环抱住,蜷着身子窝在他的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触着,就连暴露在外的肌肤的温度都是一致的。


    而身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阿瑞斯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他正枕在他小麦色胸膛之上。


    脸颊处是带有一定韧劲的弹性触感,陆易这才惊觉自己不仅脸颊枕着人家的胸膛,手也握在阿瑞斯精壮有力的小臂上。


    陆易彻底僵住,被困在阿瑞斯的怀里动弹不得。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脑袋,仰头打量起还在熟睡的阿瑞斯。


    阿瑞斯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哪怕睡梦中也还是用下巴蹭了蹭陆易的额头,环住他的大手轻轻拍了两下陆易的背。


    一下又一下的。


    动作温柔缱绻。


    陆易打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他扭头望了望明亮的窗外,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


    确定自己今天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重要课程后,陆易蹭了蹭面前阿瑞斯的胸膛,闭上眼继续补觉。


    罢了,不管接下来要面对怎样的情况,都等他彻底睡醒再说吧!!


    ……


    睡眠对神明而言并不是一件放松享受的事。


    至少对阿瑞斯而言如此。


    祂上一次睡着还是在上一轮长久的沉眠中。


    虽然接过了光明神的赌约,但祂依旧对观察人间兴致缺缺。


    极其偶然的清醒时间里,祂降下所谓的神迹,看渺小的人类如何勾心斗角,费尽心思往上爬。


    可再精彩的戏,看多了便也无聊了。


    于是更多时间祂都在沉眠中度过。


    直到某个清晨。


    祂被一道清浅的呼吸声从沉睡中唤醒。


    那道呼吸声淡淡的,却穿过了永恒的规则与禁锢,穿过湮灭灵魂与意识的至高神殿,轻飘飘地落在了祂的耳畔。


    代表着战争与凶杀的杀戮神祇缓缓睁开了双眼。


    同那双澄澈湛蓝的眼眸对上。


    他孤身站立在神像之前,被那高大圣洁的光明神像衬托得娇小脆弱,就连头顶发丝翘起的弧度都是令人偏爱怜惜的。


    他的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连那一丝好奇都只是淡淡的,带着一种恍若与世隔绝的旁观者的漠视感。


    他好像从那神像中,窥见了规则的存在,更窥见了祂。


    仅仅是凭借着阿瑞斯瞧不上的神像介质,他与祂却跨越了永恒的规则与禁锢对视。


    不是祂伪装的光明神相。


    而是祂本身的,杀戮之种。


    被莫名的情绪驱使,阿瑞斯忍不住细细注视起了那金发蓝眸之人。


    他的容貌是连神明都要喟叹的精致美丽,可更令阿瑞斯在意的是,他的灵魂散发着极其璀璨明亮的坚韧光芒。


    那是,神性的光辉。


    在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身上,竟然闪烁着“神性”。


    虽然微弱,却依旧异常明亮瞩目。


    在人间阳光和煦的清晨里,阿瑞斯发现了一个独属于祂的小小奇迹。


    自无尽昼涌来穿透神殿的风陡然停歇了。


    从此神魂颠倒,一眼抵过万年。


    阿瑞斯开始拥有梦境。


    ……


    陆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正午时刻。


    他猛地起身坐起来,人还有些茫然。


    陆易扭了扭头,周围已经没有阿瑞斯的声音了,用手探进被窝里似乎也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温度。


    陆易倒是没有产生任何想法,平静地起身洗漱换好衣物。


    他昨夜在书房下的禁锢依旧安然落在门上,看来阿瑞斯走的时候并没有做什么。


    陆易松了一口气,正要抬脚进书房。


    他的手都已经落在了书房的门把手上,距离破咒只差一线之隔。


    楼下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易?醒了吗?”


    这道声音激得陆易立马收回了手,脚下毫不犹豫地转了个方向走向楼梯。


    阿瑞斯居然还没走?


    陆易下了楼梯,果然看见阿瑞斯的身影。


    只是眼前的画面让他一时间大脑宕机,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能阿瑞斯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锅一手拿着铲子,似乎是在煎蛋?


    “老师,你还会做饭啊?”


    陆易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脑海里,会做饭不奇怪。


    但是身为神明的阿瑞斯居然也点亮了做饭这一技能吗?


    阿瑞斯把锅里的煎蛋倒出来,挑眉望着他道:“现在就叫我老师了?”


    陆易表情讪讪,一会觉得尴尬不自在,一会又觉得更不自在的明明应该是阿瑞斯。


    可人家分明淡定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都不尴尬,他尴尬个什么劲?


    陆易这样想着,心下淡定了不少。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厨房边的餐桌上,反击道:“不叫老师叫什么呢?老铁?”


    阿瑞斯虽然不懂他口里的“老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便道:“或许你可以叫我阿瑞斯,我觉得这样听起来更亲密一些。”


    他把煎蛋三明治端上桌,桌子上还摆着其他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重点是,这些菜几乎都是陆易爱吃的。


    看在这一大桌子饭菜的面子上,陆易及时收住了自己的白眼,转而瞥向阿瑞斯。


    “学生和老师要那么亲密干什么?”


    他们很熟吗?


    阿瑞斯脸上露出几分伤心,“什么?我们还只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吗?”


    “不然老师以为呢?”陆易把问题抛回给他。


    “我以为应该是一种更加亲密无间的……”


    “亲密无间的师生关系。”陆易接道,“当然,如果老师不想再当我的老师了也是可以的。”


    “……就不能都要吗?”阿瑞斯有些哀怨道。


    陆易被他的不要脸惊到,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起他。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可能有层无形的膜被捅破了,以至于阿瑞斯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不要脸。


    “你可以选择都不要。”陆易道。


    “那好吧,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阿瑞斯妥协道。


    他在陆易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底线可言,所有的线都是一退再退的。


    陆易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开始享用起了自己的午餐。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做饭,还做的这么好……”


    “神祇是全知全能的啊,会做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阿瑞斯理直气壮道。


    陆易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但因着找不出漏洞也只能暂且相信。


    阿瑞斯笑容满面,心里却在想恋爱书籍真的有用。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果然还是要先抓住他的胃!


    这顿饭吃下来,陆易对他的态度肉眼可见的软化了不少。


    作为神祇的时候,阿瑞斯根本不需要进食。


    而现在成为人类圣魔法师后,进食需求其实也非常小。


    但阿瑞斯还是陪着陆易吃了午饭,半程都在贴心地给他剥虾壳剔鱼骨。


    吃完饭后他还主动收拾起了桌面的狼藉。


    陆易有心问他为什么不用魔力来收拾,那样还更快一些。


    但是看阿瑞斯收拾得正起劲的样子,陆易顿了顿还是没问出口。


    说不定,洗盘子这样的行为对神祇来说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呢?


    毕竟神界说不定都没有盘子这种东西。


    陆易猜测到。


    阿瑞斯似乎是下午还有什么事,虽然异常不舍,但还是对陆易说了再见。


    郎心似铁的陆易拒绝了他离别拥抱的请求,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捅破一层膜后,虽然两人的关系暂时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至少陆易对他的态度轻松了不少。


    他们相处时本来也不难过,只是眼下更加轻松自如。


    陆易低头瞅了眼空了的垃圾桶。


    阿瑞斯走的时候把垃圾也一并带走了。


    看得陆易在心里直呼贤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夫吗?!陆易出神地想到。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想法震了一激灵,悻悻地扭头往二楼走。


    陆易还没忘记被他锁在书房的小可怜厄瑞斯呢!


    停在书房门口,陆易忍不住心虚起来。


    急!锁了厄瑞斯一个晚上,他现在要怎么跟人家解释才好?!


    作者有话说:


    八千!八千!


    新的答题开始啦!老婆们可以在评论区对答案哈哈哈哈


    第103章 桂花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陆易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门。


    一道朴实无华的木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的这一边陆易面露惊愕。


    门的另一边厄瑞斯表情淡淡。


    占据整面墙的书柜空了四分之三,本该被妥善安置于书柜的书籍此刻杂乱地摊倒铺有毛毯的地上,原本整洁有序的书房乱得让人一时间无处下脚。


    陆易看着地面上堆满的书籍,顿时反应过来这估计就是昨夜那声巨大响声的来源。


    书房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两本书落下来也只会发出闷闷的轻响。但若是近乎整面墙的书都倒了下来,那造成巨大响声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就是不知道厄瑞斯到底是怎么让这么多本书同时倒下的。


    要知道他的书柜可是嵌在墙壁里的,而室内明显只有书籍落下的痕迹。


    难道是魔力失控了?


    陆易略过书籍,视线落在书堆中的厄瑞斯。


    厄瑞斯枕着书,也不嫌弃身下方方正正的书籍硌人,安然躺在交叠的书堆中。


    他睁着眼睛,注视着空旷的天花板,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听见门口传来的响声,直到听见另一道呼吸声传来。


    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僵硬机器,厄瑞斯缓缓扭过头,朝陆易露出一个浮在脸上的笑。


    “陆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


    陆易走到厄瑞斯身边,半蹲下来拉近了同他的距离。


    厄瑞斯的眼里有很明显的红血丝,在惨白脸颊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执拗可怖。


    “你昨晚没睡吗?小沙发上有毯子的。”陆易道。


    陆易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懒惰的。


    他看书的时候,喜欢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也喜欢裹着毯子窝在书房里那张长沙发上。


    偶尔困倦了,哪怕书房距离卧室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也懒得挪动,只将那柔软的毯子盖好,在沙发上或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陆易昨晚会把厄瑞斯锁在书房也是想着书房里有长沙发有毛毯子,凑合睡一晚上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现在看厄瑞斯的模样,显然是睁着眼睛到天明,一宿都没睡。


    果然,厄瑞斯点点头回答道:“没有睡,我睡不着,陆易。”


    深渊洞穴没有时间的概念,那儿对他而言就是永久漆黑的长夜。


    一朝出逃,厄瑞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他没有合上书房的窗帘,于是天光时间的流转得以完整呈现在他眼前。


    他看见漆黑的夜,看见零零散散的闪烁星点。


    他看见晨曦是怎样洒进来的,看见朝霞晕开了绚烂的天际,日光犹如潮水从地平线的另一头开始迅速蔓延,吞噬了夜晚最后的蒙蒙暗。


    等到日头高高悬挂在正上空,门外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


    只是那动静只响了一瞬就停歇了,倘若不是厄瑞斯从始至终分心关注着,是决发现不了那一点轻微动静的。


    不过发现了也没有任何作用,门外那人在片刻的停顿后还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他说话时乌黑的眼眸望着陆易,有股说不出的乖巧亲昵。


    陆易被他的目光看得愈发心虚歉疚。


    “抱歉,昨晚有点突发情况,委屈你在书房待了一夜。”陆易歉疚道,“隔壁有客房,你现在是想去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去吃饭?”


    因着心虚,陆易说话时无意识多了几分关心与纵容。


    厄瑞斯没有问陆易昨天到底去干嘛了。


    因为他是知道的。


    厄瑞斯和阿瑞斯本就属于同一本源,两人都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


    只不过是在陆易的希望下,维持着勉强的和平罢了。


    仿佛只要一天不真正面对面,就可以继续将对方忽视掉。


    谁也不知道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但此时此刻没有人选择去主动打破平衡。


    厄瑞斯直勾勾地望着陆易。


    “呃,或许你想先去吃顿饭再睡觉也是可以的……”


    厄瑞斯舔了舔上颚的血,得寸进尺道:“是陆易亲手做的饭吗?”


    他并不知道陆易到底会不会做饭,但还是这样问了。


    对于向来用鲜血果腹的厄瑞斯来说,就算陆易做出一顿黑炭毒药来,他也能欣喜满足地吃完。


    陆易闻言面露犹豫。


    他原本是打算让人送些饭来的,但是看厄瑞斯这副“不是他做就不吃”的模样,陆易还是妥协了。


    “是我亲手做的。”陆易道。


    厄瑞斯眼前一亮,立马朝陆易伸出手:“要陆易拉我起来!”


    陆易站起身,如厄瑞斯所愿把他拉了起来。


    他让厄瑞斯先在客厅的沙发等着,自己则是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剩的食材不多了,陆易探出个脑袋询问厄瑞斯道:“煎个牛排,再加个蔬菜沙拉可以吗?”


    厄瑞斯当然不可能说不。


    煎牛排和蔬菜沙拉都不怎么耗费时间,陆易很快就把两样东西做好了。


    厄瑞斯已经从沙发坐到了餐桌边,正满脸期待地厨房。


    见陆易走出来,厄瑞斯连忙上前接过了他手上的盘子。


    长餐桌足以供给八人同时用餐,但厄瑞斯贴在陆易右手边的位置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陆易不吃饭吗?”厄瑞斯明知故问。


    陆易讪笑,“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好吧。”


    厄瑞斯没有再追问,只是垂眸时显得有些落寞。


    陆易虽然有所察觉他可能是在装可怜,但仍是不免心软。


    他转身给厄瑞斯端来杯温牛奶,无声放到他手边。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既然已经代替了他的身份,要留在布蕾赛德好好学习吗?”陆易轻声问。


    留在布蕾赛德=留在陆易身边≈“要留在我身边吗?”


    厄瑞斯自动过滤陆易的话,欣然道:“要!我要留在陆易身边!”


    陆易瞅他,纠正道:“是留在布蕾赛德,而不是留在我身边。虽然昨晚你待在了我的寝室,但是今天你就得回你自己的寝室去。”


    厄瑞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专心吃起了盘子里的牛排。


    “牛排好好吃,我明天还能吃到陆易亲手做的牛排吗?”


    厄瑞斯期待地问道。


    “别给我装傻,你今晚就得回自己寝室,明天可以去食堂吃饭,听见了吗?”陆易重复道。


    厄瑞斯被陆易毫不留情地望着,当下眉眼低垂,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可怜巴巴的气质。


    陆易给厄瑞斯亲手做了一顿饭,自觉足够抵过昨晚对他的忽视,于是根本不吃他的卖惨。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没有用的,该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还想着登堂入室呢?


    想也不要想。


    见陆易坚决拒绝毫无商量可能的模样,厄瑞斯只能失望地收回目光。


    “果然,我对陆易什么也不是……”


    陆易瞥他一眼,也没有顺着他哄他几句的意思。


    陆易把厄瑞斯手边还没喝的牛奶拿回,自己喝了起来。


    “恭喜你,终于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很多事陆易可以去做,可他不喜欢被别人逼迫着去做。


    叛逆的劲上来了,越是要他如何他便越是不如何。


    主打的就是一个对着干。


    阿瑞斯和厄瑞斯都有点重要。


    但不多。


    “快吃吧,我下午还有点事,我想你应该也有计划?”


    厄瑞斯注视着他嘴角沾上的奶白的牛奶渍,眸光微暗。


    ……


    年级试炼赛结束后。


    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


    这里的步入正轨特指一年级学生会。


    空荡荡的一二楼层,终于在陆易之后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常驻人员。


    副级长的人选在陆易谨慎的考量后,选定了弗萝和菲尔丁。


    弗萝作为陆易后援会的会长,拥有极其丰富的管理协调的能力,在之前的新生赛中也取得了令人眼前一亮的优异成绩,毫无疑问是实力与能力并存的最优选之一。


    她唯一值得诟病的可能就是她那毫不起眼,甚至是叫人轻慢的平民背景了。


    陆易选择弗萝作为副级长时,十二席会议有不小的反对声音。


    但是好在支持的声音同样不小。


    贵族出身与平民出身的席长唇舌相讥,你说不行我就偏要说行。


    陆易再次深刻意识到所谓的十二席会议只是表面上听起来高大上而已。


    其实本质上就是各个利益集团各自为营,聚集在一个房间里吵架罢了。


    一时半会吵不出结果就等二会三会,最终总会吵出结果的。


    而这次会议吵到最后,大家争论的已经不再是副级长的人选问题了。


    还有升入十二席的候补人选,各个学院乃至年级年度资源的分配,甚至是两年后的学院总选参赛小队的划分问题等等。


    因为资历尚浅,对布蕾赛德也远没有其他十二席席长了解,后面这些话题陆易大都发表不了什么意见,只能安静听着。


    至于最开始引起争吵的副级长人选问题,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小事了。


    当然,副级长这件事能被顺利揭过有极大因素来源于陆易的另一位副级长人选。


    菲尔丁·博格。


    博格家族的菲尔丁勋爵,毫无疑问的大贵族之后。


    陆易会选择菲尔丁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或者说不全是因为他的身份。


    从小接受着贵族继承人教育的菲尔丁,虽然偶尔看起来中二没心眼,但是陆易可以肯定他的能力是被人低估了的。


    人家平日里接触的可都是偌大家族的繁杂事宜,一个小小的年级事务绝对不在话下。既然他递了简历,说明他也是有心加入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出色的身世带来的长处,恰好可以弥补弗萝因为身份经历不足的短板。


    这两人搭配着干活,绝对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陆易规划的十分完美,全然没有预想到这两人不按他的预料出牌,后续给他闹出了不少哭笑不得的小麻烦。


    这些都暂且不表。


    而一年级十二席的候补人选在一番争论之后最后落到了菲尔丁的身上。


    陆易有心让弗萝顶上,但贵族党派的姿态格外果决,甚至大有如果陆易不让菲尔丁上的话,就联合学院强制顶上另一位一年级贵族。


    就像萨曼一年级时一样。


    陆易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推选了菲尔丁。


    毕竟如果非要选的话,菲尔丁怎么也比起一个完全不可控的陌生贵族靠谱。


    搞定副级长和候选席长人选的陆易无事一身轻,乐得看起了接下来的笑话。


    包括但不仅限于:《惊!二年级的首席级长与席长关系恶劣!到底是内斗还是表演?!》,《三年级级长携副级长再次重拳出击,请主席长回答平民十二问!!!》,《四年级的落幕,剩余的辉煌究竟该何去何从?》《风雨飘摇的布蕾赛德!十二席的未来或成最大笑话!》……


    会议之上,没有一个席长是吃素的。


    语言的艺术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稍不留神就可能踏进了对方的坑里。


    陆易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感叹一句精彩。


    别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都忍不住一边听着,一边指挥着857记起笔记来。


    最后的最后。


    是三年级级长依耶塔的离席结束了混乱的会议。


    “如果还是这样混乱没有意义的争吵,今天的会议停在这里就够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拿来浪费。”


    面容冷艳的高挑女子冷冷抛下这段话,率先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十二席的会议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草率地结束,正式宣告“会议结束”的次数少之又少。


    坐在首座的克伦威尔表情有些不善,放在桌面下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紧接着萨曼和陆易一并离席。


    萨曼的脚步有些急切,像是在追赶前方的依耶塔和伊卡洛。


    陆易虽然略为疑惑,但还是沉默地跟上了他的速度。


    他们没赶上依耶塔搭乘的那趟电机楼梯,便往普通楼梯赶去。


    等他们出了学生会议大楼,两位女士已经走到了他们前方一两百米处。


    依耶塔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向身后。


    她的目光同陆易对视上。


    陆易朝他眨了眨眼睛。


    于是两人停在原地。


    “有什么事吗?”依耶塔问。


    她是看着陆易问的,然而回答的却是萨曼。


    “依耶塔学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赶回罗赛樵边境执行镇守任务?”萨曼表情有些凝重。


    依耶塔的目光从陆易身上移向他,眼底藏了几分细微的深意道:“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你知道了些什么事?”


    陆易闻言,心里的疑惑更甚了,不动声色打量起身旁的萨曼。


    萨曼脸上的凝重之意却消失了,表情复杂道:“也许我是知晓了一些事,也有可能只是我荒谬的猜测……”


    依耶塔不置可否,挑了挑眉道:“猜测而已,哪有什么荒谬不荒谬的。”


    现实本就是一场荒谬怪诞的戏剧,她们都是被裹挟着前进的木偶罢了。


    萨曼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像是苦笑般的笑容。


    “学姐你说的对。”


    “你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一句话吗?”依耶塔道。


    萨曼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他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依耶塔,“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依耶塔学姐,希望依耶塔学姐不要拒绝我。”


    依耶塔看着那紧闭的木盒,一时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萨曼的表情露出一些哀求——这还是陆易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叫陆易暗暗有些吃惊。


    “这只是我作为学弟的一点小心意,无关任何人或事物。”


    “也无关阿芙洛家族吗?”依耶塔紧紧追问道。


    “无关。”萨曼毫不犹豫道,“这只是萨曼的礼物,仅此而已。”


    “谢谢你。”依耶塔颔首道谢,最后还是收下了木盒。


    陆易以为他们的交流本该到这里为止,可依耶塔头一转,继而对他开口道:“年级试炼赛的事很抱歉,我也是试炼赛开始之后才知道竟然还有三年级生凑合进去了。”


    陆易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不太在意地摇摇头道:“学姐不用向我道歉,我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在捣鬼,我们都是受害者罢了。”


    怎么不算一石二鸟呢?


    既能给陆易的年级试炼赛添堵,又能让他对三年级心生不满,甚至是对三年级的级长依耶塔心生不满。


    只是恐怕克伦威尔也没想到百密一疏,最后还是让陆易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克伦威尔……”依耶塔微微顿住,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也很想揍克伦威尔学长一顿,但更多时候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陆易面露疑惑。


    “不,没什么,你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


    一个两个都是谜语人,陆易无奈地看向她。


    依耶塔却不再多言,转而便要同他们道别。


    “学姐。”萨曼表情叫住她,“保重。”


    依耶塔朝他们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轻柔却带着如同她本人一样的力量。


    “好,我会的,你也保重。”


    ……


    告别了依耶塔两人,陆易和萨曼并肩而行。


    陆易想问萨曼依耶塔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见他表情不算好看还是什么也没问。


    他不问,萨曼却主动开起口。


    “你是不是现在有很多疑问?”


    陆易实诚地点点头,“很多,非常多。”


    就刚刚这么一会儿,看似好像什么也没有提及,但陆易敏锐地察觉这寥寥几语背后爆炸的信息量。


    像是一团乱麻,无数线头纠缠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想要询问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着手。


    “那你就继续疑惑吧!”萨曼笑道。


    陆易撇嘴,“不说就不说呗,你和依耶塔学姐有怎样的过往我有什么好好奇的。”


    “啪”——


    萨曼拍了一下陆易的脑袋瓜,瞥着他道:“没大没小,你现在很狂了哦,学长学姐都敢瞎想。”


    陆易故作痛苦夸张地捂着脑袋,“这不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吗?那我只能根据我看见的来大胆猜测啊!”


    萨曼虽然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夸大,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刚才拍的位置。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是声音却低沉了下来。


    “依耶塔学姐帮过我很多,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不像他萨曼,面热心冷,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一般好人卡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陆易道。


    “好人……卡?”萨曼重复道。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新鲜的词,倒也勉强还能理解。


    “是的,但是你知道的,如果好人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多多少少都是会遭欺负的。”陆易发散道,“不过好在依耶塔学姐是个很强的法师。”


    萨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强?强又如何?弱又如何?除非成为站在所有人之上的顶尖强者,讨论强与弱没有任何意义。”


    “……依耶塔学姐会有危险吗?”陆易问。


    萨曼没有回答。


    陆易的心沉了沉,转而问道:“我怎么感觉依耶塔学姐好像不是很讨厌克伦威尔?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讨厌?”萨曼重复道,“不好说,我也没办法形容。我只能说他有个好哥哥。”


    “啊?”陆易疑惑道,“克伦威尔不是第一继承人吗?他还有个哥哥?”


    萨曼点头,“有,他哥是前两届毕业的四年级级长。”


    能从布蕾赛德毕业,说明是具有一定实力的。


    那为什么继承人反而会落到更加年幼的克伦威尔身上呢?


    陆易疑惑追问道。


    萨曼表情不变,轻飘飘抛下一颗炸/弹,“因为他哥已经死了。”


    “在从布蕾赛德毕业的一年后。”


    陆易顿住。


    ……


    自从那天的会议之后,陆易有意识开始收集起这位首席的信息。


    但是出乎意料的,布蕾赛德竟然没有多少相关的信息。


    明明作为级长,他被收录的信息绝不会少。


    可陆易确确实实没有收集到多少信息。


    暂且都不论有用与否,他是压根连信息都没收集到多少。


    这有些过于不合理了。


    陆易后面又询问过萨曼,但萨曼作为只比他早一年进入布蕾赛德的学生,对这位早早毕业的学长也是知之甚少,提供不了什么消息。


    “你为什么这么好奇他的事?”萨曼当时这样问。


    “我想知道他是怎样失败的,难道学长你就不好奇吗?”陆易如是回答。


    “好吧,其实我也很好奇,只是我实在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找到,依耶塔学姐也总是闭口不谈。如果你发现了什么,请务必告知我。”


    “好的。”陆易低声回答。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陆易不得不在意起他的失败。


    布蕾赛德寻找无果,陆易只能把目光移向自己的消息渠道。


    ——克莱因家族。


    在与阿斯特每周一次的通话中,陆易特意提及了这位级长。


    阿斯特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陆易的请求。


    作为一个弟控兄长,阿斯特几乎没有拒绝过陆易的任何请求,更别提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两人照常通着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陆易在说,阿斯特安静地听着。


    克莱因家族的继承者阿斯特·克莱因,更多时间都被困在那看似繁华庄重的克莱因庄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易每周一通的电话开始成为他窥探另一种可能的窗口。


    “父亲昨天跟我抱怨你最近翅膀硬了,连他的话都爱听不听了。”陆易幸灾乐祸道。


    他打电话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基本都是一天打给克莱因夫妇,一天打给阿斯特和佐恩两位兄长。


    另一边的阿斯特似乎是有些无语,沉默了一会道:“我猜可能是因为前天他被王后训斥了,所以才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爽,顺便寻求你的关心。”


    陆易闻言微愣,关切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姑姑为什么要训斥父亲啊?”


    “因为路尔顿。”


    路尔顿·维克托,王室唯二的孩子之一,维克托王室唯一的王子,也是陆易的表弟。


    路尔顿与陆易同龄,按理来说作为表兄弟,他们的关系理应非常亲密。


    可实际上,因为路尔顿天生体弱,大部分时间都在宫殿内静养。


    陆易和他的交集并不算特别多,年幼时还算亲密,长大后就有几分生疏了,现在只维持在熟悉有余亲近不足的关系。


    这个身体虚弱的小表弟在陆易心里还算有些地位,陆易闻言立马关心地追问道:“路尔顿怎么了?是父亲又擅自带他出去玩了吗?”


    阿斯特摇头,随后意识到陆易看不见便开口回答道:“不,更复杂。”


    “路尔顿闹着要去魔法学院。”


    洗礼仪式三年一度,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觉醒当年就进入高等学院进修。


    是以各大魔法学院虽然每三年大批量招收一次学生,可在这三年的其他期间内也会不断招收合适的新学生。


    而路尔顿在去年提前觉醒了一定等级的水木天赋,但因为身体长期虚弱,被国王王后强压着留在了新胜利王都。


    “他怎么会突然想去魔法学院?”陆易疑惑道,“是有人同他说了些什么吗?”


    陆易离开新胜利前还特意去王宫内同他告了别,同样金发蓝眸的路尔顿朝他笑得超甜,临走时还给他的小金库添砖加瓦了不少好东西。


    “也许吧,父亲可能也只是被迁怒。”


    “那他想去哪儿?突然想去魔法学院总也有个心仪的学院吧?”陆易问。


    那头的阿斯特又是一阵沉默,“……他要去布蕾赛德。”


    陆易眼前一黑,生出些不祥的预兆,“他该不会是听见什么关于我的事了吧?”


    “也许吧,你知道的,他从小就很崇拜你。”


    是,乖巧的路尔顿是嚣张的陆易的跟屁虫,他在王宫爬树他会帮忙扶着梯子的那种。


    “感情父亲这是被我牵连了。”陆易道,“那现在怎么说?姑姑答应他了吗?”


    “没有。”阿斯特回答得简洁。


    “现在还在僵持,王后有心让我去劝劝他,但是你也知道,那个孩子和我根本就不亲近,连寝宫也不让我进。”


    陆易琢磨出味来了,问:“哥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姑姑可能会找我?”


    “对。”阿斯特的声音带上了些笑意,“虽然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但我提前告诉你,你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这个心理准备太有必要了。”陆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阿斯特道。


    “嗯嗯。”


    “对了,我给你寄了几瓶桂花酒,是母亲酿的,你记得收到给她打个电话。”


    “好哦,桂花酒是吧……”


    陆易顿住,猛然记起来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


    【“马上秋至,或许你什么时候有空想去卡蒂梵看看教廷的那片桂花林?”


    “花开的时候真的很美很美。”】


    【“陆易,不着急,桂花的花期还有好一阵子,等你想好随时都可以来卡蒂梵。”】


    一幅幅场景浮现在陆易眼前,陆易如遭雷击。


    完—蛋—了——!


    他居然放了教皇卡利斯托的鸽子!!


    “哥,桂、桂花还开着吗?”陆易颤颤巍巍问道。


    那头的阿斯特声音有些疑惑,“桂花?桂花半个月前就谢了啊?马上就要冬至了吧,天冷了你记得要加衣服……”


    陆易却没办法聚焦在阿斯特的关心上。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桂花谢了。


    桂花谢了。


    花谢了。


    谢了。


    了。


    天要亡我!


    ……


    虽然内心凄凉,但第二天陆易还是主动联系上了圣殿骑士,试图弥补自己放下的鸽子。


    卡利斯托的消息来的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几乎是他的消息传到凯特利拉小圣殿没多久后,卡蒂梵那边的总教廷圣殿就有了回应。


    这样迅速的回信却让陆易内心的凄凉更甚。


    完了,卡利斯托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该不会得罪教皇了吧?


    虽然卡利斯托看着不像是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生气的模样,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有人信誓旦旦答应了自己的邀约,自己还一而再地相邀,结果最后那个人还是失约了,陆易肯定是会生气的!


    更别提久居高位的教皇冕下了!


    陆易捏着圣殿骑士递给他的卡纸,表情恹恹内心戚戚,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折起的卡纸。


    【如君将至,随时相候。


    ——你的卡利斯托】


    陆易瞪大了眼睛。


    这看起来似乎是没有生气??


    他是不是还能再抢救一下?


    陆易立马抬眸,眼睛闪闪地望向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的圣殿骑士道:“冕下还有说什么吗?如果我现在就过去会不会打扰?”


    圣殿骑士没有立马回答,在陆易疑惑的注视下,他藏在头盔下的脸颊猛然爆红,紧接着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回答他的话。


    “不,不会的,总教廷那边传讯的圣殿骑士说的很清楚,如果您愿意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前往卡蒂梵,冕下此刻正好还在总教廷,非常欢迎您的拜访。”


    “那就好。”陆易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想现在就前往卡蒂梵,劳驾你为我安排一下了。”


    “没关系!”那圣殿骑士大声道,“能为您效劳,这是我的荣幸!”


    教廷的效率感人,陆易前脚刚刚决定要前往卡蒂梵,后脚被安排来接他的马车和圣殿骑士就等在外面了。


    是的,等在外面。


    因为陆易再次被提供了教廷特供的衣物。


    客随主便,陆易只能顺着骑士的话拿着衣物进入殿中换好。


    这次的衣物还是上一次提供过的同款圣子候选服装。


    彼时的陆易没有掉坑里,现在的陆易更不会。


    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个教廷的锲而不舍,一边熟练地给自己穿着教廷洁白的袍子。


    这袍子看似简单,穿起来却层层叠叠细节繁琐。


    陆易上一次穿了半天,这次有了经验倒是很快就穿好了。


    和上次一样,他把那细细的链子留在衣架上,只身着洁白的袍子就走出了殿中。


    那一开始接待他的圣殿骑士又开始看着他发木,这下不仅仅脸颊通红,连耳朵带着脖颈都红了一大片。


    “陆陆陆易阁下,您穿教廷的白袍真好看,哪怕是最简单的白袍都被您穿出了圣洁的感觉,光明神会偏爱您也是理所应当的!”骑士赞美道。


    白色实在是太过适合他。


    洁白的袍子更加衬托得他肤白胜雪,他修长的脖颈以及清晰可见的锁骨都大方地暴露在空气中,行动中白皙的大腿在衣摆的开叉处若隐若现,令人忍不住用目光去追随。


    他的明艳中,却不带有丝毫的色/情,甚至让人觉得如果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都是对他的亵渎与不尊重。


    圣殿骑士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见过陆易阁下的人都会一口咬定他就是圣子的最佳人选了。


    确实,在他看见他后,圣子这个称呼突然就有了清晰的形象。


    圣子就应该是陆易·克莱因,这是毫无疑问的,就像光明神会偏爱他一样,圣子也理所应当应该是他的。


    陆易扯了扯宽松的衣摆,抬眸朝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夸奖。”


    圣殿骑士刚刚开始冷却下来的脸颊又开始爆红了。


    “不、不不不客气……”


    ……


    附着着加速法阵的教廷专用马车很快就抵达了卡蒂梵。


    到达总教廷时,马车却依旧没有停,带着陆易朝着教廷更深处的宫殿行驶而去。


    陆易坐在银制的马车上,撩起白色的马车帘布观察着外面。


    总教廷的光明圣殿内有许多人,大多是修女和主教们,越到深处的宫殿,走动的人就越少。


    陆易还是头一次这么深入总教廷的光明圣殿,不免好奇地观察起了眼前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坐着的教廷马车出现得虽然有些怪异,却也并不突兀。


    但这足以引起往过人们的注意了。


    在陆易撩开马车帘布之后,那望向马车的人们视线毫无防备地落在他的脸上,一时间齐齐失了声。


    人群愣愣地注视着那马车离去,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才后知后觉小声讨论起来。


    “光明神在上,他拥有一张令人呼吸停住的脸!”


    “那位大人是谁?你们见过那位大人吗?”


    “……我好像知道他,金发蓝眸,是西亚大人吗?”


    “不!”立马就有人不顾教廷的礼仪大声反驳道,“你不要侮辱那位大人,他才不是什么西亚南亚的,那是陆易大人!陆易·克莱因,真正被神明眷顾的人,连教皇冕下也偏爱他……”


    陆易对这些擦肩而过的人群的讨论一无所知,依旧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教廷宫殿。


    【“我突然发现不管是哪里的圣殿,其实都是在仿造总教廷的宫殿吧?”】陆易感慨道。


    都说大贵族们穷奢极欲,但是他这看着教廷也是丝毫不逞多让啊?


    这总教廷建得金碧辉煌恢宏气派,彩透的玻璃花窗随处可见,复杂精致的尖顶高塔错落有致,最角落的地方也没有沾染上丝毫灰尘,就连以富饶著称的新胜利王城王宫也是无法与之相较一二的。


    马车越往后行驶,宫殿便越少,园林景致开始取代宫殿出现。


    再往后,就是大片大片穷极绚烂的桂花林出现在陆易眼前。


    马车停下了。


    驾车的圣殿骑士为他拉开车门,轻声道:“陆易阁下,我们已经到了,教皇冕下就在里面静候您。”


    他微微弯着腰伸出手,像是要扶陆易出来。


    陆易白皙的手礼貌性地在他手背处的盔甲上落了一下,很快就在地面站稳。


    陆易站在那片桂花林之外,有些茫然。


    奇怪,桂花不应该半个月之前就谢了吗?


    难道不是一个品种?


    陆易按下心里的疑惑,缓缓朝着桂花林的深处走去。


    圣殿骑士只告诉了他卡利斯托在桂花林里等他,却没有指明教皇其人具体在哪个位置。


    陆易只好蒙头走进桂花林中。


    刚才远远看着桂花林时,陆易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而现在真正走进桂花林,那香味便愈发浓郁。


    不是那种叫人齁得慌的甜腻花香,而是充盈着鼻腔却依旧淡淡的冷香。


    甜蜜的冷香,像是含了三两朵桂花在口腔中,整个人都被这沁人的香味包裹住,忍不住贪婪地深呼吸,好细细品味这馥郁的桂花香。


    陆易在桂花林中穿梭,时不时就有几朵飘落的桂花落在他的发间。


    有些被他拂去了,但还有些不被注意到,得以幸运地藏身在他的发间。


    偶有阵温柔风袭过,小小的桂花纷扬而下,下起一场金灿灿的香雨来。


    鬼使神差的,陆易微微仰起头,撞进了一片浅浅紫罗兰中,同坐在那粗壮的桂花树枝上卡利斯托眼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卡利斯托:今天陆易也没有来找我看桂花,sad


    一万字!!今天是金饼干!!!


    第104章 青睐


    他今天穿了件同眸色相得益彰的淡紫色长袍,铂金色的长发用镶嵌有珍珠的长夹细致地盘在了脑后,他身上佩戴的饰品皆为颜色素雅但又异常精致的银饰,衬得卡利斯托原本就出尘的气质越发与世隔绝。


    比起教皇,此刻的卡利斯托更像一个误入人类领地的精灵。


    卡利斯托朝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淡淡的柔和笑意。


    “陆易,来。”


    陆易提气跃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他身边。


    卡利斯托端坐在树梢,简陋的树枝硬生生被他坐出了宝座的效果。


    “抱歉,教皇冕下,我好像来得有些晚。”


    卡利斯托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陆易看他们面前的这大片桂花林。


    “不晚的,只要你来了就不晚。”


    陆易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他们面前开得正盛的桂花。


    他心里生出些猜想,试探性地问道:“凯特利拉的桂花已经谢了,没想到卡蒂梵的桂花还开得这样好,或许它们不是同一个品种吗?我曾经听说某个帝国培育出了一年四季全季开花的品种。”


    陆易站在树梢上没有坐下,于是卡利斯托便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他浅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陆易时显得格外专注认真,回答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凯特利拉和卡蒂梵的地理位置相近,最适合种植的桂花品种也是一样的。”


    所以总教廷的这片桂花林本该也在半个月前凋零。


    陆易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他问不出口,卡利斯托却笑着主动提及:“魔法是不是很神奇?当拥有足够的力量时,你甚至能违背自然的运转,比如让本该凋零的花继续绽放。”


    “……是因为我吗?”陆易问。


    卡利斯托微微颔首,仿佛他做的不过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值得借此夸耀什么。


    可维持这样一大片桂花林的绽放,需要消耗的魔力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毕竟仅仅是一朵花绽放都需要花费不小的魔力,更遑论这样一大片桂花林,上万朵的桂花了。


    而且这违背自然旨意的花期,卡利斯托延长了十五天。


    也就是卡利斯托仗着自己距离圣魔法师临门一脚,魔力充沛,但凡再换一个人,只怕要被当场榨成人干。


    “如果错过了这个花期,等明年桂花开的时候再是一样的……”


    卡利斯托冲他眨眨眼,“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邀请我明年一起赏桂花吗?”


    陆易一顿,“如果我拥有这个荣幸的话。”


    “当然,我随时欢迎陆易的来到。”卡利斯托道,“虽然桂花每年都有,但是并不是每年赏桂的心境都是相同的。”


    陆易后知后觉他这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今年我与陆易是新友,明年便是旧友了。”卡利斯托认真道。


    所以是不一样的。


    陆易笑了一下,原本还有些紧张卡利斯托会不会生气的紧张心绪彻底放松下来。


    “能被冕下称为好友是我的荣幸。”陆易开玩笑道,“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不仅能和教皇冕下一起赏桂花,还提前约定好了下一年的桂花花期,不知道要眼红我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别人特指西某亚。


    陆易敢打赌,西亚要是知道教皇对自己这样亲近肯定要疯。


    想到这个可能,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然而卡利斯托却摇头回答他:“或许被眼红的会是我也说不定。”


    陆易只当卡利斯托是在谦虚,并未将他的话当真。


    他目前或许是拥有了一小批追随者,但是和卡利斯托还是差距大着呢。


    说是隔着天堑也不为过。


    陆易站在卡利斯托身旁,望着前方的桂花,以及更远处被桂花遮住只露出了些边边角角的教廷圣殿建筑。


    “教廷的每一个人都很爱戴您。”陆易像是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光明神的荣耀而已。”卡利斯托微笑道。


    “是吗?”陆易也笑,“我倒觉得是冕下的人格魅力,谁也抵挡不了。”


    两人对视着,卡利斯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就在陆易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他听见卡利斯托认真问道:“那陆易也是如此吗?”


    陆易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也不能抵挡他的魅力吗?


    陆易默默在心里挑眉,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当然,我同样为冕下倾倒。”


    卡利斯托目光微闪,垂眸避开了陆易湛蓝的眼眸。


    因为铂金色的长发被盘在了脑后,他的耳朵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连耳朵尖尖泛起的红也同样一览无余。


    陆易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卡利斯托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


    “祝福”之吻。


    卡利斯托到底在想什么呢?


    或者说,他之于卡利斯托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陆易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卡利斯托对他的特殊。


    两人相互望着彼此微笑,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冷香的空气意外染上了些的暧昧气息。


    卡利斯托拍了拍树枝,打破安静道:“陆易,快坐下来。”


    陆易顺从地坐下。


    他有些不习惯教廷开叉交叠的长袍下摆,先是盘腿坐着而后又调整成了卡利斯托一样的坐姿。


    但他们长袍的样式不同,陆易坐下后一双大长腿还是不免有部分漏在了空中。


    法师身体倍儿棒,也不会被冻到,可身下凉飕飕的感觉还是让陆易格外不自在。


    卡利斯托看出了他的别扭,将身上浅紫色的长袍外套递给了陆易。


    这样照顾的举动却使陆易内心的别扭更甚了,犹豫两秒还是将外套还给了卡利斯托。


    太怪了,卡利斯托这是把他当成女士来照顾了吗?!陆易在心里疯狂吐槽。


    “你不需要吗?”卡利斯托疑惑道。


    “不,我不需要。”陆易迅速转移起话题,“说起来赏桂花怎么能没有桂花酒呢?冕下,我带了两瓶桂花酒邀请您共饮,是我的母亲亲手酿造的……”


    “好。”卡利斯托欣然接受。


    ……


    “哎,你觉不觉得教皇最近有些奇怪。”黑袍修女小声问道。


    “嗯?”另一个白袍修女疑惑望向自己的好友,“奇怪?有吗?我不觉得呀?冕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光辉耀眼~”


    黑袍修女摇了摇头,“不,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指的不是这个……”


    白袍修女更加了疑惑,“那你是指……”


    黑袍修女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才凑近白袍修女,小声道:“我之前不小心捡到了教皇冕下落下的书籍。”


    “书籍?”白袍修女眨眨眼。


    “是,书籍。”黑袍修女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如何俘获一位女士的芳心》……”


    白袍修女双眸瞪大,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黑袍修女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你小声点,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就不妙了!”


    谁不知道冕下最不喜多言好事的人?


    白袍修女立马嘘声,张了张嘴无声道:“天哪,光明神在上……”


    冕下这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黑袍修女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表情变得有些艳羡。


    “不知道是哪位小姐能够得到冕下的青睐……”


    “什么青睐?”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黑袍修女和白袍修女当即脸色大变,战战兢兢地扭过头望向身后。


    “西、西亚大人……”


    西亚的表情有些疑惑,追问道:“我刚刚好像听见冕下了?你们在讨论冕下的事吗?谁青睐谁啊?是冕下近来比较青睐谁吗?”


    白袍修女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身旁那黑袍修女情急之下灵机一动,硬是开口解释起来:“冕下,冕下和主教们!我们是在讨论最近的修女竞选!西亚大人您是知道的,马上就要到圣子的选拔仪式了,服侍圣子的修女也要随之竞选出来……


    “我们都很想借机服侍在西亚大人的身边,但是竞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谁能得获得冕下和主教们的青睐,得到这个宝贵的机会。”


    “是这样呀?”西亚有些将信将疑。


    但是他心里的一丝疑惑很快又转为了窃喜。


    圣殿里的修女说这竞选是为了挑选服侍圣子的修女,而她们想要竞选,还说是想要服侍他。


    这不就是在说他西亚会成为这个圣子吗?


    “那你们怎么说要服侍我呀?不是想去竞选修女吗?”西亚明知故问道。


    那两个修女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白袍修女抢着回答道:“西亚大人您就不用谦虚了!我们参与竞选修女就是为了以后能服侍您呀,圣子的人选非您不可,谁不知道您是受到冕下青睐,光明神偏爱的神眷者?”


    两修女的这一通话说得西亚神清气爽,心里的最后一丝疑惑彻底散去,就连之前听闻陆易又拿下了布蕾赛德年级试炼赛个人第一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表情有些羞涩腼腆。


    “你们就不要打趣我了,圣子的人选还没有确定呢……”


    “哎呀,西亚大人您就不用谦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通彩虹屁,西亚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他虽然很想继续听着修女们的奉承,但也记得自己来教廷的目的,及时问道:“对了,冕下现在在哪里呀?我听说他今天回教廷了……”


    “冕下?”白袍修女有些迷茫,“抱歉,西亚大人,我并不知道冕下的踪迹……”


    黑袍修女却眨了眨眼,指了指后方道:“西亚大人,我之前好像看见冕下前往后山的桂花林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往年冕下虽然也会去赏桂花,但是从未像现在这般刻意延长桂花的花期……”


    白袍修女立马面露喜色,惊喜道:“难道冕下这是特意为了西亚大人留住桂花吗?”


    “肯定是啊!”黑袍修女立马接话,“一定是冕下知道西亚大人最近在圣多弗忙碌课业没有时间赏花,特意将花期延长到您有了空闲,也许冕下现在在桂花林就是为了等您呢?!”


    “真的吗?”西亚忍不住欣喜道。


    教皇冕下居然特意为了他,延长了圣殿桂花林的花期?!


    “一定是的!”白袍修女一脸肯定道,“难怪这阵子冕下总爱待在桂花林,一定是在等您,西亚大人您快点去吧别让冕下等久了!!”


    “好、好!”


    西亚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立刻急匆匆往桂花林的方向赶去。


    全然没有想过圣多弗距离圣殿这样近,倘若教皇真有心邀请他一起赏桂花,根本就不会错过花期,更别提要特意延长花期了。


    作者有话说:


    圣子竞选仪式(x)


    光环摧毁仪式(√)


    其实卡利斯托还有一本书,叫《如何俘获一位绅士的芳心》,乐


    第105章 伞


    桂花酒的酒精含量并不高,但是半瓶下去陆易还是红了脸颊。


    “好喝吧!”陆易扬了扬眉问。


    “很好喝。”卡利斯托点头,轻轻晃动手中空了大半的酒瓶。


    桂花酒被装在纯色的陶瓷瓶子内,打开木制瓶塞后立刻散发出馥郁清甜的桂花香味,香味里还含着股发酵后独有的醉人香气,叫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你应该有一位非常爱你的母亲。”卡利斯托道。


    陆易闻言转头望向他,点头笑了起来。


    克莱因夫人是位标准的贵族女士,大部分时间都身着礼服出入各大宴会,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贵族们名利的交际场。


    她是时代影响下最标准、最符合上流阶层偏好的贵族女士,不管是在她出嫁前还是“赫瑟尔小姐”时,抑或她出嫁后成为“克莱因夫人”的时候。


    可能唯一一样不那么和谐的就是她酿酒的爱好。


    赫瑟尔小姐在酿酒上极具天赋,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材料,在她手上都能酿造出独有的特殊风味。


    这样的天赋或许对于平民家庭的女生而言是一门非常值得称道的手艺,但偏偏她并不是一位可以随意大笑大叫的“野蛮”平民女孩。


    她是荣耀的赫瑟尔家族长女,注定要为了家族利益同其他有名有姓的大贵族联姻。


    倘若她未来的丈夫喜好饮酒,那么她这个爱好便会成为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但是如果她未来的丈夫厌恶饮酒,甚至是厌恶他未来的妻子像个卑微的酿酒女那样泡在酒味里,那么她便再也不能亲手去酿一瓶好酒。


    时代的压迫下,女性,尤其是不具有力量的女性,大都是不幸的。


    而赫瑟尔小姐,在不幸中保留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乐趣。


    虽然克莱因公爵早早地戒了酒,但她还有三个拥有一定鉴赏能力的孩子。


    “是的,她很爱我,很爱她的孩子们,我也很爱她。”


    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让卡利斯托有点心头痒痒的。


    想摸一摸他那格外漂亮的眼睛。


    “真好啊。”卡利斯托道,“或许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前往克莱因庄园登门拜访吗?见一见陆易的母亲……”


    卡利斯托的表情认真,看上去不像是礼貌性的恭维,倒像是真的有意上门拜访。


    陆易闻言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就回答道:“当然,我的母亲也非常仰慕冕下,倘若您能光临克莱因庄园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卡利斯托立马笑了,“圣殿有些非常适合加在酒酿里的植物,你带一些给她,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陆易伸手用自己的酒瓶轻轻碰了一下卡利斯托握着的酒瓶中下沿,笑容飞扬明媚,“替我的母亲感谢冕下的慷慨大方!”


    说完,陆易将酒瓶中剩下的一点桂花酒一口饮尽,随后头向后仰,竟是直接从树枝上坠下,将自己“砸”进了树下厚实柔软的草地中。


    在与地面相撞的瞬间,两道无形的魔力在他身后垫了一下。


    一道是陆易自己的魔力。


    另一道是卡利斯托的。


    陆易躺在草地上,仰头看向依旧坐在树枝上表情愕然的卡利斯托。


    他眉梢高高扬起,眼角带着鲜活明亮的笑意,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在草地上,在漏下的光照中显得格外波光粼粼。


    他专注地注视着他,湛蓝的双眸像是生来含情,好似正深情地注视着他的爱人。


    有那么一瞬间,卡利斯托就要溺毙在他的眼眸中。


    “冕下,你绝对没有在这个角度赏过桂花。”陆易笃定道。


    他说话的时候,正好有几朵桂花慢悠悠地飘下,落在他的发间。


    卡利斯托的鼻尖萦绕着桂花的冷香,可他此刻心里想的却是陆易的发梢也应该是染上了桂花香。


    “为什么这么说?”卡利斯托眉眼弯弯问道。


    “不知道,感觉吧。”陆易说,“好像想象不出教皇冕下躺在草地上的模样。”


    身为至高无上的教皇冕下,卡利斯托出现在人前的模样总是矜贵优雅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教廷第一人的尊贵与威严。哪怕他面容慈爱地为流民乞儿分发面包,也依然叫人不敢敬畏靠近。


    至于像这样毫无形象瘫倒在草地上的事,更是无法让人同教皇冕下联系起来。


    “那你错了。”卡利斯托的笑容意外有些灿烂。


    随后他效仿着陆易的举动,向后躺倒,坠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咚——”


    这下两人皆是衣着凌乱地陷进了草地中。


    距离再次被拉近,甚至稍微挪动一下手肘就会相碰。


    卡利斯托的举动彻底惊到了陆易,他扭过头看向卡利斯托,湛蓝的双眼也瞪大了。


    “冕下您是喝醉了吗?”


    卡利斯托看着陆易红彤彤的脸颊以及脖颈上泛起的潮红,摇头道:“不是我喝醉,是你有点喝醉了。”


    陆易伸手摸了摸自己略微发烫的脸颊,“可能是有一点点吧,其实我不常喝酒,但请您相信我现在意识是清醒的。”


    陆易说着,还像是肯定自己的话语般点了点头,表情颇有几分缓慢的坚定。


    卡利斯托被他的反应逗笑,“我相信,但是如果你现在是五分的清醒,那我就是十分的清醒。”


    “十分的清醒?”


    陆易重新扭头望向天空,喃喃道:“我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居然看见教皇冕下和我一起躺在草地上,光明神在上,这有点疯狂。”


    “哪里疯狂了?”卡利斯托问,“难道躺在草地上了,我就不再是我了吗?”


    陆易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我对冕下的认识本就是片面浅薄的,是我说错了。”


    卡利斯托微微勾起了嘴角,“片面浅薄?我可以理解为陆易想要了解我吗?”


    陆易没说话。


    酒精上头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就连处理起卡利斯托所说话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


    了解谁?


    了解卡利斯托?


    他确实想要了解卡利斯托,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身为教皇,卡利斯托已经站到了人族权力的巅峰,甚至连推翻一个帝国颠覆整个时代,也只不过在他的一念之下。


    他还能想要什么?


    成神吗?


    那可能得问问阿瑞斯了,毕竟那家伙才是个正儿八经的神——


    陆易思维乱飘着,眼前居然浮现出阿瑞斯的睡颜来。


    阿瑞斯黑发黑眸,就连睡着了也显得很有攻击性。


    不过胸膛倒是软的。


    陆易缓缓扭过头望着卡利斯托。


    卡利斯托默认了他的回答,目光虚虚地落在陆易身上,像是透过他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身为距离圣阶法师临门一脚的七阶巅峰法师,只含有轻微酒精的桂花酒根本不足以令卡利斯托感到醉意。


    可他现在却觉得自己竟也有些醉了。


    居然想起了很久远的过去,甚至想要将那些曾经讲给另一个人听。


    “这可不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角度赏桂花啊……”卡利斯托轻声道。


    “我第一年来教廷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地方。这个角度仰头看桂花,像片桂花的海洋,也像……”


    “像撑开的伞。”陆易慢吞吞道。


    卡利斯托微顿,像是有些意外陆易竟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是的,像一柄伞。后来我成为圣子的时候,有个矮人族的长老为了与我交好,曾经赠送给我一柄用桂花制作的伞,伞骨和伞柄都是用桂花木沉香木制作的,伞面融着桂花,还有龙血描红的暗纹,边缘嵌着用桂花粉与珍珠粉混合凝成的桂花小珍珠。”卡利斯托仔细描绘着这把伞,像是在描述自己的心爱之物。


    “这柄伞的伞面是微透的,不管是下雨天还是天晴都会透出一点蒙蒙的微光,只不过是雨时这光是雾色的,而晴时这光是橙黄的。但唯一不变的是,无任何事打开这柄伞,站在伞下都能闻到桂花的冷香。


    “只有伞下的人能闻到那花香,伞外的人,哪怕离得再近,也是闻不到的。”卡利斯托补充道。


    在卡利斯托的描述下,陆易眼前似乎也出现了这样一柄精致华美的伞。


    金色的桂花伞应当是很衬铂金色长发的卡利斯托的。


    “真不错!这柄伞一定是冕下的心爱之物吧?”陆易赞叹道,“我都能想象到冕下撑着这柄伞的模样了。”


    卡利斯托却道:“我从未撑过这柄伞。”


    陆易愣住,下意识重复道:“从未撑过这柄伞?”


    卡利斯托颔首,“一次也没有。”


    “为什么啊?冕下不应该是很喜欢这柄伞吗?”


    “喜欢就要撑这柄伞吗?”卡利斯托认真地问道,“我从未撑过这柄伞,自我收到它的那天起,它就被妥善地放在一个不会被雨淋湿被阳光曝晒的地方了。”


    从圣子成为教皇,卡利斯托用了五十年。


    而这柄桂花伞,也被他安静地放置了五十年。


    “这样啊。”陆易露出几分惋惜来。


    卡利斯托看出了他的惋惜,别有深意道:“身为教皇,我已经不再合适使用这样一柄伞了,但是圣子是适合的。”


    陆易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眯起眼睛显露出醉态。


    卡利斯托叹了口气,无奈道:“陆易,我以为你是注定要来到教廷的。”


    来到教廷。


    来到他身边。


    “不好的。”陆易哼哼唧唧道,“假如我成为了圣子,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您一起躺在树下喝酒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卡利斯托疑惑道,“如果你成为了圣子,应当是更加方便的。”


    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随时随地地将陆易带在身边了。


    陆易突然睁开眼,眼底清明不见丝毫醉意,直勾勾地望着卡利斯托道:“因为圣子会是教皇冕下的教子,也只能是教子。”


    卡利斯托怔住,无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空酒瓶。


    紧接着,他的耳尖瞬间烧起一片绯红。


    这阵红迅速蔓延到他白皙的脸颊,随后是修长的脖颈,甚至是衣领遮挡住的更深处。


    “什、什么意思?”卡利斯托难得卡顿道。


    陆易的一句话引得卡利斯托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而他本人却又慢悠悠地合上了双眼,像是什么也没有说过一样。


    “没有什么意思,我不想成为冕下的教子而已,我只想当您的旧友。”


    实际上是因为他已经有了阿瑞斯这个神明当教父呀:)


    要抱大腿,就要抱最粗的!


    “哦,这样……”卡利斯托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不过倒也不再继续询问陆易的意愿了。


    他不说了,陆易却反而继续开口:“不过我有位好友,非常仰慕您,他在圣多弗学习光明元素,似乎已经报名了圣子的选拔。”


    卡利斯托歪头看着陆易,“好友?”


    陆易点点头,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瞎编道:“他的光明元素亲和程度甚至不亚于我……当然,我并不是想为他谋取些什么,毕竟您看我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及过,对不对?”


    “我只是想告诉您,合适的人选有很多,不一定要我。”


    卡利斯托点头,“我并未怀疑你,圣子的人选我会慎重考虑的。”


    “是的,是该慎重考虑,我相信冕下一……”


    陆易微笑,脑子里越来越晕,一阵清醒一阵眩晕的,迷迷糊糊躺在草地里睡了过去。


    卡利斯托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直接没了动静。


    他坐起身,微微弯腰凑近了睡着的陆易。


    卡利斯托伸出手,轻轻落在陆易的脸颊上。


    是温热的。


    他的手向下走,又落到了他绯红的唇瓣上。


    距离在不断拉近。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失声的尖叫猛然响起。


    “老师?!”


    作者有话说:


    补完了,望天,西亚还要下一章出现,没忍住给卡利斯托加戏了QAQ


    卡利斯托:见家长


    陆易:阿瑞斯的胸膛好big好软


    之前有小宝问陆易是61,阿瑞斯是爱丽丝,那卡利斯托是什么?


    其实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卡皮巴拉(bushi,卡利斯托,卡皮巴拉,绝配!


    毕竟在这一群精神不太稳定的人中,冕下可是难得情绪非常稳定的人啊!(稳定的想成神(bushi


    第106章 脏


    “老师?!”


    西亚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两人,因为情绪过度激动,一向甜美柔和的面容显露出几分扭曲的晦涩与阴暗。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光明神在上,他看见了什么!!


    他最亲爱敬爱的老师,被他视为人族之光的卡利斯托,竟然抚摸着他最讨厌之人的脸颊,甚至像是即将亲吻他的嘴唇!


    那可是教皇卡利斯托!


    西亚从未在卡利斯托的脸上看见过这样温柔的表情。


    尊贵的教皇冕下,就连对外的温和也带着似有若无的疏离。


    大多数时间,他的脸上表情都是淡漠的,仿佛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动容。


    哪怕是作为门徒学生的西亚,也不能时常得到卡利斯托的另眼相待。


    然而越是如此,他偶尔表露出的温和便越是显得弥足珍贵。


    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对心存幻想的西亚尤是。


    往往只需要卡利斯托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足够让西亚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保持心情愉快。


    那是教皇冕下给予他的微笑,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特殊。


    卡利斯托是被人族奉为最接近神祇的人类,是最悲悯强大的教皇。


    谁也不能叫他始终注视着前方的眼眸回转。


    谁也不能将他拉下神坛。


    更准确的说,西亚无法接受卡利斯托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走下神坛。


    他一直以为自己之于卡利斯托是特殊的存在。


    是卡利斯托将他带出泥泞的。


    是卡利斯托给予了西亚新生。


    他是他的老师,而他亦是他最特殊的门徒。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特殊?


    是挺特殊的,只是当他真正看见眼前这一幕时,西亚才无比痛恨地明悟过来。


    特殊的从来都不是他。


    他自以为是的特殊待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卡利斯托真正的温柔,他其实从未拥有过。


    信仰崩塌也不过如此。


    也许现实早有预兆。


    西亚向来对他人的情绪感知极其敏锐。


    他看得清卡利斯托对他的态度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特殊重要。


    他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叫他老师,也从未在公众面前为他站台,甚至就连在西亚熟悉的教廷,也只能被陌生地称作“西亚大人”……


    也许,在卡利斯托的眼里,他同他的其他门徒学生们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在过去无数个夜晚,西亚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世有碍,等他回到克莱因家族时,他就会一点一点被教廷承认,被卡利斯托承认。


    更何况,难道卡利斯托还不够偏爱他吗?


    他亲手救他于泥泞之中,破例收他做门徒。


    就连总教廷资历最长的老红衣大主教也曾经感慨过,他是卡利斯托进入教廷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例外。


    真真假假的奉承听多了,西亚自己也看不清楚了。


    卡利斯托没什么表情的注视都会令西亚幻想他此刻是否也在关心他?只是因为天性淡漠不爱多言,才将关心都放在心底并不言语?


    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自我催眠中。


    哪怕是假的,也都变成了西亚深信不疑的“事实”。


    而这“事实”构建了他前二十年最核心的底气与骄傲。


    于是,哪怕只是一点点坠毁的前兆,都足以叫他彻底陷入崩溃的痛苦之中。


    不——


    不可能。


    决不可能……


    明明他才是卡利斯托唯一的例外!


    陆易?


    他凭什么?


    西亚此刻甚至痛恨起了那给他指路的修女。


    为什么要告诉他卡利斯托在桂花林,为什么要让他看见眼前这令他几欲呕吐的一幕?


    明明他之前来,十次有八九次是见不到教皇冕下的。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偏偏这一次就叫他看见了呢?


    西亚双眸通红,眼眶瞬间被泪水盈满。


    他痴痴地望着卡利斯托,跌跌撞撞地朝两人的方向走去。


    因为激动,他甚至被平整的草地绊倒,狼狈地栽倒在地上。


    西亚仰起头,看着无动于衷的卡利斯托,泪水沾湿了洁白的衣襟。


    他特意穿上的白袍沾上了些泥土草梗,不需要镜子他都能够想象自己此刻的狼狈。


    西亚咬了咬牙,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站起身来继续前进。


    “老师,您这是在做什么呀?”西亚颤抖道。


    他跪坐在两人身旁,哽咽地说道:“老师,您看看我呀!求您看看我……”


    西亚伸出双手,完全控制不住手臂手掌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带来的颤动。


    他的指甲缝隙中嵌着深红色的血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血应该来自他的手掌心。


    不知何时,西亚的双手掌心已经被自己大力握拳的动作掐出了数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血痕极深,不停朝外渗着猩红的血。


    那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印在他白皙瘦削的掌心,显得异常惊悚骇人。


    他望向卡利斯托的表情是那样的偏执疯狂,指尖缝与掌心的血痕都不断散发着鲜血的腥甜味。


    西亚双手握住卡利斯托的指节分明的大手。


    他的颤抖在触碰到卡利斯托的瞬间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胸膛的起伏。


    卡利斯托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西亚掌心的血蹭到了他的手上,带着令卡利斯托魔力震动的惊人热意。


    鲜血与信仰。


    他必须在死亡中获得全新的生命。


    卡利斯托沉默没有言语,格外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手。


    他的余光落在手掌下方的仍在沉睡的陆易身上,出神地想到陆易应该是真的喝醉了。


    这么聒噪都没醒。


    西亚却没有发现卡利斯托的出神。


    卡利斯托的沉默对他而言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


    这种纵容让深陷绝望之中的西亚看见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饱含泪水的蓝色双眸瞬间亮起,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握着卡利斯托的手也下意识缩紧了。


    他紧紧握着卡利斯托的手,像是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老师,老师……”


    西亚不停重复着对卡利斯托亲昵的称呼,似乎这样就能唤起卡利斯托对他的感情。


    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饱含着他对他不能说出口的情绪。


    是爱慕,是偏执的占有,更是对往上爬、对权势与力量的深深渴望。


    他要出人头地。


    他要让所有人都仰视他。


    他要把陆易,把所有轻蔑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踩进污泥里。


    他要让卡利斯托为他走下神坛。


    西亚深深地闭上双眼,似乎已经能想象到那样美妙的画面。


    “老师……”


    他对卡利斯托的感情是那样的复杂,以至于西亚自己都说不清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


    他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西亚无法接受任何一种卡利斯托抛弃他的可能。


    被卡利斯托抛弃,就是被教廷抛弃。


    他绝不能接受这种可能。


    他的未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西亚·克莱因,是被光明神眷顾的神眷者。


    他是注定要名扬整个艾赛亚大陆的传奇魔法师,卡利斯托未来的接班人。


    总有一天,他的名字会与教皇卡利斯托的名字并列,永远地镌刻在圣殿的同一个位置。


    “卡利斯托老师……”西亚睁开眼望着卡利斯托,甚至连一点余光都吝啬分给沉睡在卡利斯托膝上的陆易。


    他握着卡利斯托的手缓缓向自己移动,试探性地贴近自己的脸颊。


    西亚用干净柔软的脸颊轻蹭着卡利斯托的手背指尖。


    像一只祈求庇护的小兽,也像最虔诚的信徒正在对他的神明顶礼膜拜。


    卡利斯托低垂的双眸终于动了。


    他微微抬眸望向满眼期待之意的西亚,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来。


    “脏。”


    西亚的动作彻底僵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是饼短短(安详哭唧唧),但是明天有补更!!日万补偿老婆们qwq


    第107章 干净


    卡利斯托抽出手的动作赏心悦目,哪怕他此刻只是坐在草地上也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浅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西亚时依旧是他熟悉的平静无波,就像卡利斯托每次抬眸望向他的目光一样。


    然而他轻飘飘说出的话却令西亚头痛欲裂,甚至怀疑起是否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教皇冕下怎么可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呢?


    明明、明明刚才他掌心的血蹭到冕下的手上,冕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呢?


    怎么他只是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他就要这样说呢?


    他刚才摔倒的时候也没有弄脏脸啊。


    他的脸颊,是干净的。


    西亚愣愣地伸着手,手臂悬在半空像是马戏团里被戛然叫停的滑稽小丑。


    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变作似哭似笑的勉强笑容。


    “什、什么……?”


    卡利斯托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手上,一张柔软的白色方帕随之出现。


    手帕被魔力浸湿,带着恰到好处的切肤温度。


    卡利斯托握着方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动作一如在圣殿内祈祷时般优雅从容,仿佛跪坐在他身旁泪流满面的西亚只是一团不值得注意的空气。


    西亚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卡利斯托,企图用不停涌出的泪水来换取他施舍的怜悯。


    蹭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卡利斯托的动作却依旧没停,又拿出一张方帕继续擦拭起了没有沾染血迹的指间。


    “牛奶巧克力……”躺在卡利斯托膝上的陆易微动,喃喃出声,“软的……”


    他的声音极低,可是落在这样的死寂下便显得格外清楚响亮。


    卡利斯托微微顿住,动作轻柔地将陆易缓缓移到草地上。


    他站起身,如瀑的铂金色长发倾斜而下,挺括的淡紫色长袍不沾任何尘埃。


    卡利斯托朝西亚伸出手,指尖捏着一张素白的方帕。


    “西亚,你失态了。”


    西亚颤抖着接过那方素帕,冰冷的温度从方帕蔓延到他的指尖,而后是他的心尖。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了。


    卡利斯托的手帕应该是温热的,带着他强大的魔力。


    而不是这样的冰冷毫无温度。


    “对不起,冕下,是我失态了,我情绪有些不太好……”西亚哽咽道。


    卡利斯托没说话,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有下一次了。”


    “好……”


    西亚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冰凉的素帕擦拭着自己的泪痕。


    “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卡利斯托看了他一眼,转身俯下身来将躺在草地上的陆易抱起。


    他什么也没有说,平静地抱着陆易同西亚擦身而过。


    西亚猛地扭过头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


    可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中,他也没能等到卡利斯托的回头,甚至是片刻的停顿也不曾有。


    一次也没有。


    ……


    身着淡紫色长袍的教皇冕下安静地走向宫殿深处。


    他抱着陆易稳稳当当的,轻松得就像是在怀中抱着只小猫。


    喝迷糊了的陆易揪着他的衣领,仿佛蹭上瘾了似的,时不时地用脸颊轻蹭他胸前柔软丝滑的布料。


    教廷的富裕不仅仅体现在庄严华美的宏伟圣殿上,更体现在方方面面。


    比如教皇冕下的衣食住行。


    哪怕教皇卡利斯托并非苛求物质的人,甚至多次明确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任何奢侈铺张的对待,可他的追随者们仍旧固执地将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


    他身着的淡紫色长袍看似素雅,却是最为昂贵珍惜的柔云棉锻,原材料只在最寒冷的极北之地出现,终年也不过半米的产量,是有市无价的珍贵材料。


    而这柔云棉锻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柔软舒适。


    倒也难怪醉中的陆易会忍不住总是蹭他的衣襟。


    一次又一次。


    徐徐而行的卡利斯托突然顿住了。


    他微微低头看向怀中的陆易。


    陆易一定是喝醉了。


    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紧闭的双眸也染上了淡淡的粉,微微张开的嘴唇是玫瑰的颜色,露出点若隐若现的洁白贝齿与猩红舌尖。


    就像教廷禁书里描绘的以人族灵魂为食的妖异魅魔族。


    是欲,是不可视,不可思,不可靠近的存在。


    靠近便会被蛊惑,被吞噬,被他拽下最可怖的深渊。


    可被称为人族之光,光明教皇的卡利斯托却在此刻怎样也移不开目光。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淡漠也染上不可言说的意味。


    沉醉中的陆易似是对他的视线有所察觉,轻蹭他衣襟的动作更大了些,也叫卡利斯托胸前被蹭的感觉愈发明显。


    他胸前的衣襟被西亚蹭得有些皱,可卡利斯托仍旧纵容着陆易的举动。


    鬼使神差的,卡利斯托伸出手探向陆易的脸颊。


    果然,陆易顺着温热的源头,同样蹭了蹭他的手背。


    卡利斯托的手微动,指尖停在陆易紧闭的眼眸之上。


    “冕下?”


    一道诧异的声音响起。


    卡利斯托这才猛然惊醒他居然分神到了这个地步。


    红衣大主教都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错愕只在瞬息之间,再次抬起头时,卡利斯托恢复了平静。


    “海登主教,有什么事吗?”


    红衣大主教海登摇了摇头,只是脸上的惊异怎么也掩盖不住。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掩盖的想法。


    海登忍不住瞟向教皇卡利斯托怀中的人,惊鸿一瞥看见那金色发丝下的面容,呼吸停了一拍。


    卡利斯托发现他的视线,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调整着怀中陆易的动作,让他的脸颊彻底朝向自己的胸膛。


    “海登主教?”


    “啊,噢噢,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只是远远看着像是教皇冕下,就想着来打声招呼,愿光明神同在……”


    海登脸上的惊异更甚,但是碍于卡利斯托的威严什么也不敢多做询问,只磕磕巴巴地回答着。


    他还想再看一看那被教皇抱在怀中的人,可卡利斯托却已经颔首继续前进了。


    “愿光明神与你同在,海登主教,我还有点事,就不再停留了。”


    “好的好的!冕下您慢走,愿光明神与你们同在!”


    在海登以及他身后两位修女的注视下,卡利斯托抱着陆易稳稳向前。


    海登身后的修女正好就是之前西亚遇上的那两位黑袍修女与白袍修女。


    她们两面面相觑,黑袍迟疑道:“冕下怀里的是西亚大人吗?衣服好像有点不太像,头发好像也不太像……”


    “不。”她们身前的海登当即出声否认道,“不是西亚。”


    “咦?不是西亚大人吗?可是刚刚我们才看见西亚大人呢?我们还给他指了路……”


    “是啊是啊,海登主教,冕下延长桂花花期难道不是为了西亚大人吗?”


    海登轻声嗤笑,摇头意味深长道:“不是这样的,你们俩天天躲在教廷里是真的一点外面的事都不关心啊……”


    黑袍修女与白袍修女对视一眼,“海登主教,您就不要再故作玄虚了!”


    海登大主教作为教廷里脾气最好的主教,两位修女对他的畏惧也都不像对其他的主教那样严重。


    “布蕾赛德今年招收了一个光明天赋绝顶的新生。”海登道。


    白袍修女眨眨眼,“我知道,那位大人还是西亚大人的兄长吧?听说好像是个脾气暴躁不太好相处的人……”


    海登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那你怎么没听说过冕下多次出言邀请他来教廷呢?”


    “啊?”白袍修女愣住。


    “上个月,冕下曾经作为特殊嘉宾出席布蕾赛德新生赛的颁奖仪式,在颁奖典礼上,他出言邀请当时的新生赛冠军前来卡蒂梵赏桂。”


    “你说冕下怀中的人还能是谁?”


    黑袍修女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是陆易大人。”


    “是陆易·克莱因。”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婆们QAQ三次元有点突发情况,人在高铁上的时候还迷迷瞪瞪的,补更也没写完,实在不好意思QAQ


    作为补偿补更翻倍补两章好嘛好嘛QAQ


    我以后再也不提前说补更加更了,总有突然情况打脸QAQ我的脸好痛(小声bb


    第108章 冬至


    陆易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一头撞进小麦色的软墙中。


    软墙QQ弹弹的,触感还有些惊人的熟悉。


    还没等陆易仔细感受那熟悉的触感,那小麦色的软墙在他栽进去的瞬间融化成液态巧克力。


    陆易的第一反应是张嘴,企图将这融化的巧克力尽数吞之入腹。


    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吞咽巧克力的举动不过杯水车薪,巧克力的海洋很快就将他淹没了。


    先是口鼻,再是耳朵,最后他整个人的感官都被巧克力吞并了。


    陆易叫不出声,呼吸也开始逐渐困难。


    腹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在他即将窒息之际,陆易猛地坐起身睁开了眼。


    猝不及防地撞进片浅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陆易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后知后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而卡利斯托正坐在他的身旁。


    陆易眨了眨眼,迟钝道:“冕下?”


    “嗯,我在。”卡利斯托道。


    “……我这是,喝醉了??”


    陆易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知道自己醉酒后只会安静睡着,完全没有耍酒疯之类的行为,是以发现自己醉酒后陆易虽然疑惑,却也并不惊慌。


    只是他望向卡利斯托的目光还有些刚醒酒的迷迷瞪瞪,不似平常一样清明。


    他侧面的金发还有一揪翘了起来,显现出一种迥然的呆萌。


    卡利斯托觉得这一刻的陆易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嘴角翘起,既没有伸出手为陆易调整凌乱的发梢,也没有出言提醒他。


    他只是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声作为陆易刚才疑问的回答。


    陆易晃晃脑袋,疑惑地嘀咕道:“奇怪了……母亲酿的桂花酒难道还改配方了?”


    “也许吧。”卡利斯托肯定他道,“这酒虽然一时喝起来会觉得度数不高,可后劲却不小。倘若你并非好酒之人,喝醉也是理所当然的。”


    “头痛吗?”卡利斯托问他。


    陆易摇头,有些惊奇回答道:“不痛。”


    虽然他不常喝酒也极少喝醉,但到底也有过几次醉酒的经历。


    每一次醉酒醒来,不说头痛欲裂,头脑混沌沉重还是逃不过的。


    而这次别说头脑混沌了,陆易连半分的不适感都没有出现。


    他当即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功劳。


    “谢谢冕下,我还是第一次酒醒后就像没有喝醉过一样。”


    卡利斯托朝他微笑,问:“饿吗?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陆易扭头望向窗外,这才惊觉现在已经傍晚黄昏时刻了。


    他睡了一下午。


    卡利斯托面露细微的期待,像是在无声邀请他与他共进晚餐。


    “好啊。”


    陆易想着他今晚也没什么事,欣然答应道。


    两人在教廷共进了愉快的一餐。


    不管是卡利斯托独特的看法与观念,还是其小众却实用的魔法技巧,都让陆易受益匪浅。


    直到夜幕降临,陆易才依依不舍地搭乘着教廷的马车返回布蕾赛德。


    依依不舍,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卡利斯托留宿的邀请:)


    ……


    对陆易而言,在一切都步入正轨后,作为一年级首席的日子就开始变得平淡却又格外忙碌充实。


    按部就班地上课,按部就班地处理年级事宜,以及时不时劝导一下跑到他面前打小报告的迷弟迷妹们要好好相处。


    偶尔还要应付神出鬼没的阿瑞斯和厄瑞斯。


    或许是之前同床共枕的那一夜让阿瑞斯觉醒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每隔几天就会进行一次半夜爬床的鬼祟行动。


    仗着实力无人能敌,哪怕是爬床这样的行为阿瑞斯也能做得悄无声息,不惊动除受害人陆易外的任何人。


    而陆易也从第一次睡醒后发现床上多了个半裸男人的震惊懵逼,再到对阿瑞斯的突然出现无动于衷甚至是习以为常,这中间总共也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是陆易在布蕾赛德平平无奇的日常。


    也是兰特在圣多弗即将面临的圣子选拔赛。


    立冬当日。


    切换到马甲视角的陆易缩在被窝里,望着窗外零星飘落的雪花出神。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慢悠悠地飘落,风声却呼啸而过猛烈地拍打着他们的窗户。


    圣多弗和布蕾赛德隔得并不远,可偏偏就是圣多弗率先下起了雪。


    冬季的第一场雪下在立冬,圣多弗教学楼与宿舍楼的尖顶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也不知道明早再爬起来这雪会不会变厚?


    还是会直接融化掉?


    也不知道如果这雪太厚了圣多弗会不会组织学生去扫雪。


    按他在布蕾赛德处理年级事宜的经验来看,这种事肯定是一年级的新生上。


    也就是他们。


    虽然圣多弗的学制与布蕾赛德学制不太相同,但是总归是新生遭到压迫。


    ……说起来等布蕾赛德也下雪了,他要不要拖着萨曼,让二年级的学长们陪一年级的新生一起扫雪?还是干脆让二年级独自去扫雪?


    毕竟年级试炼赛二年级生输了,按照当时好说的奖励,他们一年级生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请求二年级生帮助的。


    他看这扫雪的帮助就挺合适的。


    陆易漫无边际地想着。


    韦弗林递给他一杯热乎的牛奶,问:“下雪了,兰特,要一起出去看雪吗?”


    “不去,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在外面当树桩挨吹挨冻吗?”


    陆易将半躺的姿势改为半坐起,有些费劲地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来接过韦弗林递给他的热牛奶。


    韦弗林对他这样的举动有些不解,认真地询问道:“兰特,你很冷吗?虽然我们还只是见习魔法师,但是体质也多少有所强化,不应该感到很冷啊……难道你体质比较特殊,就是要较常人更畏寒一点吗?”


    韦弗林一脸的关心,全然没有想过陆易不愿出去是不是犯懒,真心实意地担心起了他的体质。


    毕竟在身高体壮的韦弗林眼里,兰特是有些过分单薄了。


    每次看兰特用那格外纤细的手腕举起沉重的大骑士剑,韦弗林都要暗暗担忧那剑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折了兰特的手。


    哪怕明明知晓兰特的实力还在他之上,韦弗林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


    “畏寒虽然看着好像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没准就是体内某个地方不太妙的预兆,这样还是不太行,最好动……”


    韦弗林持续唠叨着,陆易伴随着他的念叨喝了口热牛奶,眯起眼睛表情有些愉悦,“好甜~”


    “你肯定多放了半勺糖。”陆易一脸肯定道。


    “是的,今天我确实比以前多放了半勺糖,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我莫名觉得你今天应该会比较想吃点甜甜的东西,今天确实有些冷了,这还是我们来到圣多弗后的第一场雪呢!外面有好多人在散步……等下午晚点的时候,我再去买点小蛋糕之类的甜品吧……”


    韦弗林被他的话转移了话题,但说完之后他又再次绕了回去。


    “当然,甜品也不能多吃,我听那些女士们说甜品是发胖的源头,冬天是脂肪囤积的好时候,你又不爱动,总是窝在宿舍,连和我练剑的时间都少了,甜品还是得少吃,少吃,多动,动起来就不会冷的……”


    陆易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剩下的牛奶,心里却在嘀咕韦弗林怎么一天比一天更像老妈子了。


    他明明记得之前这人是人狠话不多的寡言硬汉人设啊?


    韦弗林还在继续念叨,看陆易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热牛奶喝完后,他一边嘴上不停尝试劝兰特要多动动,一边无比顺手地接过杯子走到另一边的水槽,熟练地冲洗起杯壁残留有牛奶的水杯。


    喝完牛奶的陆易浑身暖乎乎的,韦弗林的念叨在他耳边仿佛催眠曲。


    他再次把半坐着动作变为半躺着,含糊不清道:“韦弗林,你就是想太多了,我哪里看起来体质偏弱了?体质偏弱能一下打飞你手中的剑吗?”


    韦弗林眉头一跳,战意被他的话激发,大声道:“来战!兰特,用你的剑来证明我说错了!”


    陆易瞥了眼就要拔剑的韦弗林,淡定道:“激将法对我没有用,说了不出去就是不出去。”


    “我真的不懂你们有什么好激动的,你也不是那些第一次看到雪的南方帝国人士啊?”陆易吐槽道。


    韦弗林的举动实在让他有些幻视上辈子那些一看见雪就分外激动的南方人。


    “难道你不明白,这种天气,就适合窝在被窝里喝上一杯热乎的东西吗?”


    陆易正气凛然道:“冬天!是被窝的冬天,是天黑提前睡眠延长的冬天!”


    韦弗林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他,“我说不过你,但是容我提醒你,圣子试炼赛可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你就得六点钟爬起来了。”


    韦弗林觉得自己的担忧绝不是空谈,毕竟自从降温之后,只要上午没有课,兰特就会直接一觉睡到大中午,每一次午饭都是他带的。


    缩在被窝里的陆易僵住,面露戚戚,“不用提醒我这个残忍的事实……”


    “这个赛制到底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啊?什么时候进行圣子选拔不行,偏偏要在大冬天进行,没事找事……是春天夏天秋天不好吗?”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得天还没亮就爬起来,陆易拳头就硬了。


    韦弗林惊愕地扭过头,“兰特,快别说了!”


    “这可是教皇冕下提出的!你说这样的话要是被冕下的追随者听见了,肯定少不了麻烦的!”


    陆易嘴角微抽,“好哦好哦,我不说了。”


    好好好,卡利斯托是吧。


    好你个教皇冕下。


    他可都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什么,是饼短短(装聋作哑


    阿斯特(怒):是谁把给陆易的桂花酒装错了?!


    第109章 开始


    圣子选拔的开幕典礼定在卡蒂梵初雪后第三日的午后。


    连续三天的落雪将整个卡蒂梵装点成一片雪域,银装素裹好似人间仙境,目之所及皆是纯净无瑕的白。


    卡蒂梵正中央的光明圣殿在寒风中巍然屹立,纯白的积雪厚厚地堆在尖顶的凹陷处,雪层厚实却不显笨重,反倒衬托得本就宏伟的圣殿愈发圣洁不容轻慢。


    圣子选拔的开启仪式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节日庆典,但是有赖于本届教皇卡利斯托冕下超乎历届教皇的美名与荣耀,这一次的圣子选拔格外盛大,就连开幕典礼也较之过往更加隆重。


    作为圣城,卡蒂梵的占地面积极广,而光明圣殿占有了其中一半的面积。


    在这被占有的一半面积里,又有一半被光明圣殿前的神圣广场分去。


    临近开幕典礼,神圣广场前的神台及其他建筑被早早准备好,安静地等待着仪式的进行。


    内圈银质的护栏拉了满圈,身着银色描金盔甲的中等圣殿骑士们笔直地站在护栏内,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拥挤的人潮。


    在这一眼望去望不见边际的人里,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目睹教皇冕下出现的朝圣者,他们表情激动,对卡利斯托的出现无比期待,只有小部分人是真正期待着被选拔出来的圣子,冲着未来圣子而来的。


    但是不管为着什么样的目的聚集,人群都安静地站在神圣广场前,哪怕偶有人与同伴说话,也都是极力压低了声音小声交谈着,唯恐辱没了信仰惊扰神明。


    围观的人群挤作一堂,与此同时,报名了圣子选拔赛的众多候选人正坐在神圣广场另一边被围起来的候选者区域内。


    这片区域同样被圣殿骑士看守,周围空荡荡的并不允许人群靠近。


    陆易也坐在这片区域之内。


    虽然这块容纳着候选的人区域相对整个神圣广场而言,只是非常小的一块,但其中容纳的人数也不可小觑。


    陆易一眼望去,粗略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个大几百人。


    他的运气还不错,被分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上,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神台。


    到时候卡利斯托会在那儿宣布圣子选拔赛的开始,并对在场的所有人进行统一的赐福。


    韦弗林不知道被分到哪里的座位了,陆易找了两眼没看见也没再继续找下去。


    反正典礼这天也没什么事,他们只是摆在这儿的花瓶,真正的主角是教皇冕下以及圣殿里的其余一干大主教。


    陆易仰头望了望高悬的太阳,估摸着仪式的正式开始还要一会儿。


    卡蒂梵连着下了三天的雪,今天倒是出起了大太阳。


    只是身处温度骤然降低的冬日里,哪怕阳光直直照在身上,所感受到的温暖也只是微弱的,聊胜于无的。


    陆易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陆易扯了扯身上的候选人白袍,还是有些不习惯腿上戴着的细细金色蛇骨链。


    在主视角里,他两次身着教廷圣子候选人白袍而不带配饰。


    结果换到马甲视角的兰特身上,倒是得主动穿好白袍乖乖佩戴配饰了。


    风水轮流转啊。


    陆易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穿的少就算了,这玩意儿还有些硌得慌。


    也不知道教廷这帮人图的啥。


    好看吗?


    金色的蛇骨链还戴在衣摆之下——


    冷风吹过,陆易握着白色的手帕捂住口鼻又打了个喷嚏,最后一丝困意也被吹散了。


    左右坐着的候选者望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忧,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关心起他。


    很奇怪,明明他们是竞争对手,可那坐在他周围的候选者愣是忍不住对他生出好感来。


    就连他那张并不非常精致的脸颊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你没事吧?”右边的人抢先左边的人一步,低声询问道。


    陆易有些惊讶身旁的人居然主动开口他交谈,说的还是关心的话。


    毕竟严格来说他们都是竞争对手,整个候选区的氛围也说不上多么融洽热情,除去一些原本就相熟的人在低声交谈,剩下的候选者们几乎都是保持着沉默并不与周围的人说话,更别说主动关心谁了。


    至少他们这一片儿目前还没有人说话。


    “谢谢关心,我没事儿,可能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今天风一吹就一个激灵。”陆易小声解释道。


    他昨夜睡得有些晚,大清早怎么也醒不过来,最后还是被韦弗林叫醒的。


    感谢万能的圣多弗十佳好室友——韦弗林!


    “噢,没事儿就好……”


    陆易跟右边的人说着话,结果左边那人也凑了过来低声道:“我昨晚也睡得晚,有点压不住激动……”


    右边的人立马露出“我懂”的表情,“其实我昨天晚上也有些睡不着,一开始报名圣子选拔赛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会不会连初筛都过不去,没想到居然过了……”


    “我叫米路,是隔壁布蕾赛德的学生,你们叫什么呀?”也许是起了话头,左边那人开口自我介绍的。


    米路,米路?陆易心想这个名字真有个性,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


    米路被他瞅了几眼耳垂莫名开始发热,原本落在陆易身上的目光也慌乱地移向了另一人。


    目光移开之后他才懊恼起自己的大惊小怪行为失常,故作镇定地将目光移回了陆易身上。


    “塔伯,我是圣多弗的学生。”另一人低声道。


    “哇,圣多弗诶……”米路闻言朝他投去艳羡的目光。


    那可是圣多弗!


    谁不知道几乎每一届的圣子都是出自圣多弗?


    虽然圣子选拔的报名并没有限制候选人的出身,只对光明亲和等级有所要求,候选者中也有不少人都是特意千里迢迢赶来参与圣子选拔赛的,但一个圣多弗出身的候选者总归还是会叫人忍不住高看一眼。


    教廷内部至少有七八成的人就出身圣多弗!


    塔伯笑了一下,有些不以为意道:“圣多弗也说明不了什么,在场可多圣多弗学院的人了!就这一片区域里都有不少我眼熟的同学呢……”


    塔伯的话没有丝毫的夸张。托教廷背景的福,他们这些圣多弗的学生今天得了一天假期,一部分人作为候选者参与圣子选拔,剩下的另一部分人则是作为看客观众。


    总而言之,几乎所有圣多弗的学生都赶来了神圣广场,只不过是或早点或晚点的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圣子选拔的开幕仪式在午后进行,但是他们这些候选人大清早就得来圣殿报到。


    做完清晨的祷告后也不准在圣殿内随意走动,只能跪坐在最大的那个朝拜圣殿里看着光明神像发呆。


    当然,“发呆”只是陆易内心的吐槽,名义上他们是在进行圣子选拔前的禁食祷告。


    “那也很不错了,我当年想去圣多弗还没去成呢,你是圣多弗的学生,平日就在卡帝梵,想什么时候来光明圣殿就能来……”米路羡慕道。


    “布蕾赛德离得也不远啊,你过来也很方便的。”塔伯安慰道。


    想去圣多弗,最后还是去了布蕾赛德?


    陆易一摸下巴,心说这经历怎么听着还有点该死的熟悉。


    他走的好像也是这个路线。


    布蕾赛德实惨,动不动就被自己的学生背刺一下。


    在这个拥有神明与信仰的大陆上,果然背靠教廷的圣多弗才是断层的第一学院。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是怪有趣的,一边是马甲的学长,一边是主视角的学长。


    布蕾赛德和圣多弗这该死的孽缘啊,陆易想。


    “是的,比起那些千里迢迢从远方赶来的候选者们,我还是幸运的。”米路感慨道。


    说完,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陆易身上。


    到我了?陆易眨眨眼。


    “我叫兰特,也是圣多弗的学生,今年入学的一年级生……我是不是该管你叫塔伯学长?”


    “都可以。”塔伯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以后回学校了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我刚好比你大一级,是二年级生……”


    塔伯说着说着,突然拍了拍脑袋道:“你说了名字还是圣多弗的,我突然就有点印象了。我之前听朋友说过一年级来了个天赋蛮不错的新生,好像就是叫你这个名儿,兰特·霍霍霍……”


    “兰特·霍布斯。”陆易贴心地接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兰特·霍布斯!”塔伯立马点点头。


    陆易不动声色地笑着,心里却在思索没想到他一直都在宿舍里都能有二年级生认识他。


    没准他这还是托了入学以来一直很高调张扬的西亚的福。


    简单的交谈过后,三人重归安静。


    陆易舔了舔嘴唇,饥饿感和干渴感开始冒头。


    典礼的这一整天,除去白水,他们这些候选者什么都不能进食。


    需要禁食的也不止他们,就连教皇冕下也在今天停止进食。


    甚至禁食标准比他们还苛刻,教皇冕下连水都不会碰。


    是以有不少候选人为了与教皇冕下看齐,同样不会喝水。


    陆易有心喝水,但周围硬是一个叫水的人都没有,他卡在喉咙里的话愣是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哪怕他明明看见有好几个人的嘴巴干到起裂了,他们也强撑着就是不肯开口要水。


    【“卷,这就是内卷!”】陆易痛心疾首道,【“明明卡利斯托都说过候选者可以喝水的!规则允许还硬生生割去自己的权益,这些候选者糊涂啊!”】


    【你可以打响反内卷的第一枪!当那个第一个提出要喝水的人!】857撺掇道。


    陆易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腼腆道:【“这好吗?会不会不太好啊……”】


    陆易瞅了瞅右边嘴巴起皮的塔伯。


    塔伯咧开嘴朝他笑了一下。


    他又瞅了瞅左边的米路。


    米路同样对着他笑。


    只是这两人全然没有想要喝水的意思。


    陆易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要举起手要些水。


    然而不等他的手举起来,不远处的圣殿骑士们就动了。


    陆易眨眨眼,只见数杯水被圣殿骑士们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这一队圣殿骑士的衣着比站在护栏边的中等圣殿骑士衣着更加复杂精致,身后的披风上不仅绣了教廷的标志,还绣了教皇卡利斯托的个人标志,似乎是教皇冕下的亲卫骑士队。


    指挥他们这样做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的行动无声而迅速,很快每一位端坐在椅子上的候选者都得到了一杯水。


    陆易接过水杯的时候,睁大了眼睛望向那给他发水杯的圣殿骑士。


    他的声音低低的,“谢谢。”


    那原本要说些什么的圣殿骑士一卡顿,愣了两秒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教皇冕下吩咐的,冕下说了尽力而为就好,不用因为他而勉强苛责自己什么……”


    他似乎是害怕陆易和其他的候选者一样倔强不肯喝,特意搬出了教皇冕下的叮嘱来劝陆易。


    陆易点头微笑,“我知道的,光明神在上,冕下的温柔值得每一个人赞美……”


    圣殿骑士对他的话深以为然,朝陆易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陆易握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将这半杯水喝完。


    这半杯水或许不算多,但足以解决他暂时的干渴与饥饿。


    【“小八,我错怪卡利斯托了。”】陆易变卦道,【“……卡卡是个好人!”】


    【你昨晚睡前还不是这么说的。】857无情拆穿他,【今天早上爬起来还骂了他十多句,要不是韦弗林急着拉你出去,你还能继续骂下去。】


    【而且按照我推测,你明天六点钟起床的时候肯定还会继续怒骂他的……】


    陆易讪笑,【“是、是吗?”】


    “快看快看!圣修女入场了!!”米路低声惊呼道。


    陆易闻言抬头朝前方望去。


    人群纷纷开始低呼,就连候选人们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上百位黑袍修女与白袍修女分列而行着,她们的面容沉静,衣着看似素雅实则暗藏玄机,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


    中间数位枢机主教徐徐而行,他们皆身着正式的红衣主教袍,衣袍及地而不拖地,袍子上的每一寸都绣着暗红色的精美纹样,短披肩的下摆纹着走线细密的金色繁花与十字架,回纹与麦穗纹错落有致地散步在衣领袖口,金饰与银饰层层交叠在身上却丝毫不显得混乱,行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折射出绚烂的光,五光十色夺人眼球,波光粼粼璀璨至极。


    人群的声音消失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坠在队伍最末之人的身上。


    ——教皇卡利斯托。


    作者有话说:


    这是补更捏(1/9)!贴贴老婆们qwq


    原本补更欠2,加更欠7


    总共还欠了八章……八章……章……


    债多不压身(强颜欢笑)(笑不出来),等我把键盘敲冒烟


    下一章会晚一点,老婆们不要等!


    第110章 照顾


    卡利斯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前方的目光温和而又坚定。


    他身着一席极其正式华贵的教皇长袍,层层叠叠,错落层次感十足,这样交叠的数层衣袍本该笨重繁琐,但穿在教皇卡利斯托身上却显示出一种极其隆重的威严尊贵。


    交织的金色绣纹布满了白色内袍的每分每寸,暗红色的金属十字架点缀在衣领边缘。最外层是一件极其厚重的金色丝绸长袍,长袍的缎面在光照下反射着水光潋滟的微光,宽大的下摆拖曳于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足足延伸有近十米,在这近十米的衣摆之上镶嵌着复杂精致的花纹绣案,或大或小的各色珠宝宝石镶嵌其上,美不胜收,贵不可言。


    卡利斯托铂金色长发被细致地盘在身后,头戴着一顶与金色衣袍相衬的高大冠冕,冠冕呈变形的五边状,以暗金色为底,红色青色为辅,大大小小的宝石环绕镶嵌着,共同组成象征着权力的教皇冠冕。


    在数以万计的人的注视下,卡利斯托的步子依旧迈得不急不缓,从容镇定,带着一种超乎物喜于己悲的淡然气质。


    主教与修女们行于在他的前方,卡利斯托独一人坠后。


    他身前数百人,只孤身一人行进却显现出了超过百人的磅礴威压之力。


    人族至高无上的存在,教皇卡利斯托冕下。


    他的名字被镌刻在总教廷荣耀圣殿内最高的那块碑上,旁边留下的名字都是极其杰出拥无数功绩的历代教皇。


    而教皇卡利斯托,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尚未离世就能将名字镌刻在那神圣圣碑上的存在。


    他的追随者几乎遍布整个大陆,名声传遍了智慧种族的栖息地。


    这场圣子选拔赛的整个开启典礼,尚且不及他短暂出场的十分之一二。


    卡利斯托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全部心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他,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候选者们也都瞬间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望着前方缓步而行的教皇冕下。


    陆易同样顺着周围人的举动站起身。


    耳边高亢激动的尖叫声欢呼声从卡利斯托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歇,有旁观区群众的,也有候选区候选者的。


    陆易被这久久不停息的声音震得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就运起魔力将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减弱了些。


    可饶是如此,大批人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颊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教皇冕下!!!!”


    “卡利斯托冕下——”


    “光明神在上!那是教皇冕下啊啊啊啊啊!”


    “冕下!求您看我!求您赐福卑微的信徒!!”


    不管面对多少次,陆易仍然会为这种近乎疯狂的信仰的存在所惊。


    【“……不开玩笑,卡卡比阿瑞斯还像神,至少在艾赛亚大陆上是这样的。”】陆易感慨道。


    阿瑞斯代表着战争与凶杀的神祇,在人族是半点名声都没混到啊。


    别说信徒了,只怕是知晓这位神祇存在的人都屈指可数。


    【“神像人,人像神,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陆易望着卡利斯托清浅的笑容,企图从中分辨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


    不出意外,他最后啥也没看出来。


    卡利斯托那完美的笑容稳得就像是他高考涂答题卡时的手,别说破绽了,看久了连陆易都开始从内心升起一股平和之气来。


    难怪总有人形容卡利斯托身上带着悲悯的神性。


    怕不是有些坏但又坏得不彻底的人多看卡利斯托几眼,就会被他这种独特的气质教化,立马洗心革面改过从新。


    陆易有些夸张地想到。


    卡利斯托依旧不急不忙地走在队伍的最后,人群的欢呼声倒是小了一些,只是仍然低低持续着。


    而陆易的想法已经发散到了这特殊气质的成因。


    卡利斯托私下面对他的时候,这种特殊的气质并不明显,甚至大部分时候并没有显露出来,全然没有此时此刻这般的令人撼动。


    比起久居高位养成的气质,这更像是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在支持着这种特殊气质。


    这种对外的特殊气质是可控的吗?


    还是说其实是在等级达到了某个极高水准后,高度亲和的光明元素魔力外现的一种用法?


    之前布蕾赛德某个教授曾经和他聊过一些元素的重组与进阶使用。


    在七大类元素中,就属光明元素最为特殊。


    而目前公认的最强光明法师就是卡利斯托了。


    勤奋好学的陆易认真地假设着,暗暗决定自己什么时候也要尝试一下。


    “看哪!是教皇冕下!是教皇冕下啊!光明神在上,我终于亲眼看见教皇冕下了!!”米路万分激动道。


    “教皇冕下比人们传颂的还要完美!不愧是人族最强者,我甚至连他的魔力波动都无法洞悉分毫……哪怕凝神全力观察捕捉也发现不了!这就是半只脚踏入圣魔法师的七阶巅峰魔法师吗?”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叹着。


    “天呐!光明神在上,我终于理解什么叫神性了……教皇冕下,教皇冕下!”有人喟叹道。


    “兰特,你怎么还在发呆啊?那可是教皇冕下!”塔伯注意到眼神飘忽的陆易,小幅度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试图拉他回神。


    陆易眨了眨眼睛,浅琥珀色的眼眸重新聚焦。


    “没有啊,我就是在想为……”


    陆易的声音突然停了。


    “想什么?”


    陆易望向前方的双眸微微眯起。


    “……刚刚教皇冕下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了?”他问。


    “啊?”塔伯愣住,猛地扭回头去看教廷的队伍,“有、有吗?!”


    “有啊!有啊!!”米路压抑不住地激动道,“刚刚!就在刚刚你和兰特说话的时候,教皇冕下的目光就是往咱们这边移了一下!冕下肯定是在看候选人!”


    陆易没说话,表情有些微妙。


    【“857,卡利斯托刚才是不是看了我一眼?是我的错觉吗?”】


    惊鸿一瞥,他竟然和百米开外的卡利斯托对上眼了。


    很难说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857特意调取了一下后台的日志,肯定道:【是的陆易!他就是在看你!是看兰特·霍布斯!】


    【“哟。”】陆易挑眉,【“他居然还真能从人群里认出兰特啊?难不成我前几天说的话真派上用处了?”】


    857继续翻着任务日志,因为任务日志并不是全线覆盖的,它只能通过有限的资料极力还原他们注意不到的角落发生的事件。


    【一方面……】像是发现了什么,857突然精神道,【有了!昨天帕索也来卡蒂梵了!还秘密会见了卡利斯托呢……】


    陆易微微顿住,下意识重复道:【“帕索……?”】


    帕索·阿帕里。


    现任的兽王。


    自从那晚帕索来找过兰特之后,陆易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帕索了。


    不管是在陆易的主视角里,还是兰特马甲视角的托管记忆里,帕索这个名字似乎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仔细想来,那还是新生赛的时候。


    确实已经是数月之前了。


    【对啊对啊!】875兴奋起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们聊了些什么?谢天谢地这一段有任务日志记着……】


    ……


    一天前。


    卡蒂梵,总教廷会客宫殿。


    帕索横跷着二郎腿,一派自然地坐在殿内柔软的长沙发上。


    他衣着简单干练,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沉静。


    只是在卡利斯托现身后,帕索断眉微扬,还是暴露出了几分不羁。


    他手上还握着圣殿仆从为他端来的冷水,望向卡利斯托的目光较之以前愈发随意,或者说更具底气。


    “怎么突然来找我?”卡利斯托问。


    卡利斯托缓缓在帕索对面落座,明明说的是问句,眼底却含了几分预料之中的调侃。


    他眼底的打趣过于明显,帕索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答。


    卡利斯托对帕索的来意心知肚明,“不说我就先行一步了。”


    “等一下。”帕索放下水杯,收回了跷起的二郎腿。


    卡利斯托挑眉,不冷不热道:“有事就快说,教廷最近有很多事。”


    帕索哂笑,“教皇冕下又在说笑了,教廷事情再多也忙不到你头上来吧?倒是我,这几个月来才是一直在奔波……”


    兽族内部的事宜比帕索预想的还要多得多,这几个月来他几乎就没有睡过几个整觉。


    卡利斯托也笑,只是说起话来丝毫不带顾忌。


    “哦,是吗?我倒是能时不时地察觉到你来卡蒂梵了……也不知道卡蒂梵有何等荣幸叫兽王大人如此流连忘返,繁事奔波也还是要来看一看。”


    帕索被他轻描淡写寥寥几语戳穿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人族是懂语言的艺术的,我说不过你!”


    卡利斯托轻笑,摇摇头不对他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他不理解帕索的想法,但大抵上还是尊重祝福。


    “所以现在可以说说你是来做什么的么?”


    “明知故问。”帕索哼了一声,“教皇冕下什么时候这么恶趣味了?”


    他俩都对帕索的登门拜访心知肚明,结果愣是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卡利斯托微笑,“偶尔也要放松一下罢了。”


    他刚才同帕索说的可是真话,这几天教廷的事确实又多又杂,他连轴转忙了几天,心情并不算好。


    身为教廷第一人,教皇卡利斯托冕下确实能够如帕索所言,不亲力亲为过多劳累。


    只是卡利斯托并不愿那样做。


    或许这也可以归咎为他的控制欲?


    卡利斯托含笑垂眸,把玩着手上的杯子。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让我照顾一下某位圣多弗的新生是吧?”


    真说到那某人,帕索忍不住眼里染上了些笑意。


    “是的,兰特·霍布斯。”


    他轻声念出兰特的名字,仿佛已经在心里念过无数遍一般的纯熟。


    有股说不出的珍重意味饱含其中。


    ——兰特·霍布斯。


    一个骗子。


    “你现在就应该好好照一照镜子,看看你此刻脸上的表情的。”卡利斯托道。


    “或许你需要我为你升出面水镜子吗?”


    “不用了,谢谢。”帕索收敛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卡利斯托瞧不上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抬手抵着下颚问:“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阿帕里,现在已经过得有些久了……”


    见卡利斯托说起正事,帕索嘴角的笑容淡去。


    “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微微颔首。


    “哦,这样啊……”


    卡利斯托微笑着,说不清到底是遗憾多一些,还是为他感到高兴多一些。


    两人的笑容深深浅浅,最后化作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补完啦!!!贴贴老婆们qwq


    主打的就是一个债多不压身(安详)


    放心,欠的加更肯定都会加上!!!


    卡利斯托(皱眉嫌弃)


    帕索(他个牡丹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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