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还未完全散去,窗棂上贴着的大红剪纸依旧鲜艳,空气中却已隐隐浮动着初春的悸动。
商芜扶着格外沉重的腰身,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日历上那个被红圈重重标记的日子。
元宵节,她的预产期。
越是临近,那份源于未知的紧张便越是如影随形,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心头,连带着胃口也差了许多。
晚餐桌上,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她只动了几筷子,便恹恹地放下了。
“阿芜,再吃一点?陆让放下筷子,沉稳的眉宇间蹙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伸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商芜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懒:“没胃口,吃不下。
陆让没再劝,只是默默地将她碗里没动过的饭拨到自己碗里,动作自然流畅。饭后,他将商芜安顿在客厅沙发,盖好薄毯,调好她爱看的节目,便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动静,商芜没太在意,直到一股熟悉的、带着糯米清甜的香气隐隐飘来。她有些诧异地转头,透过玻璃门,看到陆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料理台前,低着头,专注地揉捏着什么。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认真的侧影,肩背宽阔,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陆让端着一只白瓷小碗走出来,碗里是几只圆润可爱的汤圆,白胖胖地挤在一起,汤水清亮。
“尝尝,他将碗轻轻放在商芜面前的茶几上,声音低沉温柔,“自己做的,芝麻馅,没放太多糖。
商芜看着那碗汤圆,心头那点因紧张而生的郁气瞬间被冲散了不少。她拿起小勺,舀起一只,吹了吹,小心地咬开。软糯的外皮破开,温热的芝麻馅流出来,香甜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没想到陆总还有这手艺。她抬眼看他,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故意连名带姓地叫他。
陆让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语气里带着纵容:“专门学的。以后你想吃,随时做。
温馨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商芜倚靠着身边这座沉稳的“山,小口小口地吃着汤圆,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甜蜜,轻轻动了一下。她刚吃完最后一颗,放下勺子,正准备跟陆让说味道很好,腹部却猛地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剧烈的下坠感,紧接着,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
商芜身体瞬间僵住,脸色一白,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陆让的衣袖:“陆让……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陆让几乎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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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头一看心猛地一沉。“阿芜?”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镇定但揽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拿起了早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迅疾和冷静“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司机简短吩咐一边一把将商芜打横抱起。他的动作极稳手臂坚实有力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商芜将脸埋在他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动脉急促的搏动一下下敲打在她的皮肤上泄露了他此刻绝不平静的内心。
车子早已在楼下等候一路疾驰向医院。陆让紧紧握着商芜的手一遍遍地低声安抚:“没事的阿芜我在这里。”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摩挲着她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商芜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向产房。商芜被阵痛攫住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视线有些模糊只感觉陆让一直握着她的手跟随着移动床快步走着直到产房门口他才被护士拦下。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陆让的手不得不松开他深深看了商芜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阿芜别怕。”他最后说了一句。
产房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陆让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紧闭的产房门外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走廊冰冷的白炽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一种近乎苍白的颜色。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没多久接到消息的陆优和程昼也匆匆赶来了。
陆优一身利落的羊绒大衣妆容精致但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她看到门口像根柱子似的弟弟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情况就先被陆让的状态惊了一下。她这个弟弟从小沉稳得不像话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色何时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连呼吸都仿佛带着压抑的颤抖。
程昼安静地跟在陆优身后穿着休闲气质干净像棵挺拔的小白杨。他轻轻握了握陆优的手以示安抚然后看向陆让低声叫了句:“让哥。”
陆让像是没听见所有的感官和精神都聚焦在那扇门后。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陆优和程昼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目光却始终关注着产房门口和如同石像般的陆让。
陆让就那样站着维持着几乎不变的姿势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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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初上站到夜色深沉,再到天际泛起微弱的熹光。期间护士出来过一次,简单说了句“产妇情况稳定,宫口在开,请耐心等待”,他只是急促地点了下头,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漫延开来,驱散了夜的沉寂时,产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一名护士笑着走出来:“商芜家属?母女平安,是个很漂亮的千金。”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凝固了一夜的身影猛地动了。陆让甚至没去看护士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像一阵风似的,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产房。
陆优和程昼立刻围上去看孩子,小小的、红扑扑的一团,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产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商芜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濡湿,黏在额角和脸颊,整个人透着一股极致的虚弱,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新母亲的柔和光辉。
陆让几步冲到床边,俯下身,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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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地,像是怕碰碎了她。他的眼睛是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一夜的焦灼、担忧、恐惧,在此刻尽数化为汹涌的心疼。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然后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珍重无比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阿芜……”他低唤,声音沙哑得厉害,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遍遍的擦拭动作。
商芜累极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陆优抱着襁褓,和程昼一起走了进来。她看着自家弟弟那副模样,忍不住挑眉调侃:“哟,我们陆总在外面站了一夜,都快成望妻石了,一动不敢动,这会儿倒是动作利索。”
商芜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转向陆优怀里的孩子,眼底泛起温柔的光:“是女孩,对吗?”
“嗯,六斤三两,很健康。”陆优将孩子抱近一些,让商芜能看清。
小小的婴儿,脸蛋皱巴巴红通通的,像只小猴子,但在商芜眼里,却无比可爱。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惊喜和满足,轻声说:“真好……我们大家一起,帮她想个小名吧?”
陆让却像是没听见关于孩子的话题,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商芜身上。他紧紧抓着商芜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她微弱的体温,只顾着低语:“辛苦你了,阿芜。”那语气里的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
商芜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指尖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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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的意味:“我没事,你看,宝宝多可爱。”
陆让这才勉强分了一丝视线给那个小襁褓,但也只是一瞥,目光又立刻回到了商芜脸上。
程昼在一旁温和地开口:“姐姐平安最重要。小名字要寓意好,听着也温柔。”
陆优看着弟弟那副“有女万事足但此刻眼里只有老婆”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沉吟片刻,目光在商芜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上转了转,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小侄女,脑中灵光一闪。
“叫‘玉雾’,怎么样?”陆优开口,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清亮,“‘玉’是妈妈姓氏的谐音,温润珍贵;‘雾’取自商芜的‘芜’,雾霭轻柔,朦胧美好。既是纪念,也寓意着我们小宝贝像玉石一样坚贞温润,像晨雾一样纯净可爱。”
商芜喃喃重复了一遍:“玉雾……陆玉雾……”她看向陆让,眼底有着询问和欣喜。
陆让的目光终于从商芜脸上,缓缓移到了那个被命名为“玉雾”的小小生命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商芜,眼底的红意未退,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沉而肯定地吐出两个字:
“好听。”
不是对名字的评价,而是对由她而来的一切的确认与珍视。
初升的阳光透过产房的窗户,洒在这一家三口,以及身旁分享着喜悦的程昼陆优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