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神色微顿。
她不懂陆让这话的言外之意,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陆律师。”商芜坐在陆让身边,“你平时打官司见过那么多人,和玉家接触过吧?”
陆让不动声色地挑眉:“别往我身上打听,不管你接近玉家人想干什么,我都帮不到你。”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了解玉家?”
商芜再度追问,身子前倾,与陆让挨得非常近。
陆让往旁边挪:“不了解,玉家行事低调,临城谁不知道。”
商芜眯起眸子,满是对玉家的渴望。
她只觉得陆让的躲闪是心虚,并未意识到他们已经紧贴在一起。
“可我都不明白玉家低调这种话是哪里传来的,陆律师要不跟我说说?”
陆让能感觉到,商芜说话时气息轻轻落在耳边,轻轻柔柔,像是刮过他耳廓的羽毛。
他绷紧下颌,忍不住转头。
商芜双眸泛着潋滟,正盯着他,窗外一束光打在她侧脸,平添几分柔静,皮肤光滑,连细小绒毛都看得见。
陆让微微一顿,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莫名改口。
“皖湖外围有条小道,没人看守,能进玉家地盘。”
“真的?”
商芜又惊又喜,扒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不早说!那你陪我一起去,就今晚!”
正好可以趁着天黑,先蹚出一条能够把季雨带走的路线。
陆让心中后悔刚才嘴快,抬起另一边包着纱布的胳膊。
“你让一个伤患陪你去?”
商芜不以为意地笑笑:“只是胳膊受伤而已,不影响走路。”
陆让:“……”
“放心,带个路而已,不让你干别的。”
商芜边说边拿起手机:“转你两万,如何?”
……
入夜。
一辆车停在皖湖外围的树林边。
陆让跟着商芜下车时,一股冷风吹来。
他的胳膊包着纱布,穿不进外套,肩上披着黑色大衣,冷风直往里灌。
他到底是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跟着商芜来这种地方受罪?
陆让脸色极差,甚至称得上臭。
商芜不敢开手电筒,带着他往里面走,回头看到他的脸色,冷不丁问:“你想上厕所吗陆律师?”
陆让冷冷瞥她一眼,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商芜不解:“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这种表情?”
陆让冷脸问:“我什么表情?”
“就,便秘的表情。”商芜认真回答。
陆让面无表情:“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吗?”
商芜摇头。
陆让:“因为皖湖的水,都进你脑子里了。”
商芜:“……”
这回她听出来了,陆让在骂她,以及很后悔今晚陪自己过来。
商芜假装察觉不到他在后悔,在前面带路。
“好了陆律师,钱你都收了,总不能只收钱不办事吧?放心,最多半个小时,咱们摸通一条路就走。”
陆让跟在后面,借月光看着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往前面走。
积雪还没化,地又凹凸不平,他们走得很慢。
陆让蹙眉问:“你要摸什么线?”
“周言词把季雨关在这边的别墅区,我看能不能从这儿穿到别墅区,到时候派人过来,按这条路把季雨带走。”
商芜没隐瞒陆让。
很多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陆让都知道了。
不过有件事她还没告诉陆让——即将开的分部不是为了赚钱,是她复仇的工具。
而她拉陆让做分部法律顾问的时候开始,陆让也入局成为她的工具了。
商芜眼神微闪,低声问:“陆律师,你真不后悔做我法律顾问吗?万一,以后会出现比现在更危险的事情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不为我的选择后悔,会让我内耗的想法,我从不探究。”
陆让的声音低沉,从后面传来。
四周非常静,树林里除了枯草就是积雪,连风声都没。
商芜从沉浸的思绪中脱离出来,观察四周,有些发怵。
她脑海里控制不住跑出很多牛鬼蛇神的画面,步子越来越慢。
陆让挑眉:“你累了?”
商芜警惕地盯着前方,总觉得影影绰绰的树和人影一样。
她忍不住伸出手,往后摆了摆:“陆,陆让。”
“怎么?”陆让问。
商芜张开手:“我有点害怕。”
陆让怔了下,没回应她。
一阵风忽然吹过来。
商芜迎风冻得抖了抖,刚要收回手拢紧外套,手忽然被握住。
她惊讶回头,脚下却一滑,身形不稳,整个人都往陆让身上扑去。
陆让来不及躲,被商芜扑倒在地上。
旁边是块坚硬的石头墩,眼看着就要撞到商芜的脑袋。
陆让立刻抬起胳膊,温热掌心贴着商芜的太阳穴,手背撞在石头上。
他疼得闷哼一声。
商芜连忙爬起来,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看到陆让那条受伤的胳膊挣开了纱布,手背被石头撞出淤青,肿了一块。
她心中一紧,立刻捧着陆让的手:“我看看,没事吧?没伤到骨头吧?”
陆让坐起来,看着商芜担忧的样子,神情微妙。
“我好像摔到腿了。”
“啊?”商芜吓了一跳。
陆让抿唇:“别管我,你去探路,探好了回来接我,我在这里等着你。”
商芜不放心:“可是你受伤了,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去探路,我不想白受伤。”陆让语气沉稳,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商芜没办法,心生愧疚,站起来握紧手机:“那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等着啊!”
她快步跑向树林深处。
手电筒光在林间晃着。
最外围,他们刚开车来的地方,隐隐有灯光闪过,几个人往这边靠拢。
陆让瞥一眼有动静的方向,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是我,不用过来排查了。”
几人立刻停下脚步,往反方向走。
陆让撑着石头站起来。
大衣掉在地上,沾染积雪。
他垂眸望着手背上的淤青,若有所思。
人生中第一次,他因护着一个女人受伤。
……
十分钟后,商芜气喘吁吁地回来,跑得一头汗。
“找,找到路线了,我们快走,别被发现了!”
她扶着陆让,轻轻托着他受伤的胳膊,却被陆让的腕骨冰了一下。
商芜随即意识到,陆让胳膊受伤绑着绷带,本来就血液循环不畅,大冷天在外面冻这么久,不冻僵才怪。
她抿了抿唇,把陆让带回车里。
车离皖湖远了一段距离后,商芜靠边停车,拿出座椅底下的小型医药箱,把两瓶药水也找出来。
陆让看着,没有说话。
商芜拉过他的手,用指尖揉了揉他手背的淤青:“这里疼不疼?”
陆让怔了怔,摇头。
“我帮你上点药,你的腿没事吧?胳膊疼不疼?”商芜边说边倒出药水。
扑面而来红花油的刺鼻味道。
陆让蹙眉偏过头。
商芜解释:“这药水味道难闻,但很好用,估计明天淤血就没了。”
她抬眼看看陆让:“对不起,你今天晚上被我拖累了。”
说完,商芜低下头,边给陆让揉手,边低下头吹吹淤青的位置。
陆让定定看着她,眸光愈发幽深,一抹异样在眸底转瞬即逝。
商芜把他的手放回去:“好了。”
陆让受不了这个味道,就要开窗。
商芜又把他的手拉下来:“不许,你手冻僵了,胳膊冰凉冰凉的,先暖和一下。”
陆让也就不动了。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商芜却心情大好地长舒一口气,开车回去。
找到通往季雨别墅的路线,就可以更好的以待来日了。
估计周言词怎么也想不到,他把人藏在皖湖玉家的地盘,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商芜把陆让送回医院,嘱咐医生帮他检查一下腿有没有伤到,就走了。
回到家后,她刚洗了个澡准备睡觉,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商芜确认好几遍,才接通电话。
“周夫人?”
“你过来一趟,现在就来。”周母语气带着一抹命令,说完直接挂断。
商芜蹙眉,给周言词去了电话。
电话没人接。
她犹豫两秒,还是连夜去了周家。
管家正在门口等,看到商芜来了,笑着迎上去。
“商小姐来了,夫人在里面等着你呢。”
商芜瞥他一眼:“她有什么事找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夫人没说,不过她偏头疼,现在正不好受,你快进去看看吧。”
管家笑着,眼珠子贼溜溜地转。
商芜眯了眯眸子。
上次她在周家闹得人仰马翻,自那之后周母从来没联系过她。
现在头痛了把她叫过来,是想干嘛?
商芜一进客厅,就看到周母正揉着额头,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着难闻的汤药。
管家道:“商小姐来了。”
周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商芜便皱眉。
“你过来坐吧。”
商芜听着她不待见的语气,站在原地没动。
“我还要回去忙工作,就不坐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周母脸色一沉,将手边的文件袋摔在桌上。
“那你就解释解释,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