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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章

作者:青桃柠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河大队的上空升起一缕缕炊烟时,乔家人陆续回来了。


    各家各户都尽量在太阳落山前开饭,这样能节省一些煤油灯的油钱,乔家也不例外。


    苏见欢站在虚掩的堂屋门前,脚下似被千钧之力绊住,迟迟没有抬腿进入,仿佛里面有洪水猛兽,仿佛前面是万丈深渊,又仿佛一张吃人的巨口等在那儿……


    “大嫂,这么冷,你站门口干吗?快进去吃饭啊。”金秀荷端着刚出锅的炒鸡蛋从厨房出来,亲切热情地高声说道。


    话落,屋内响起讥诮之声:“哎哟,丧门星偷听呢?生点小病还把自己当祖宗了,不想吃就给老娘滚出去!”


    听到熟悉的刻薄声音,苏见欢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步伐沉稳地走进去,拉开板凳坐下,浅笑:“您是不是搞错了?劈柴、烧火、洗衣、做饭、铲粪、喂猪喂鸡都是我做,如果祖宗要做这些,恐怕棺材板都盖不住了,说不定还要降下几道雷劈死不肖子孙。”


    一旁的乔小妹吓得瞪大眼,频频看过来:姐,你吃熊心豹子胆了?!


    苏见欢余光瞟见乔小妹的模样,不合时宜地想笑,可是人生重来,她不想再隐忍内耗。


    都死过一次了,还有灵魂飘到几十年后这样的际遇,如果再同上辈子一般窝窝囊囊又浑浑噩噩地活,她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隐忍的下场,她深切体会够了。


    从今往后,“贤惠听话”“柔顺懂事”“任劳任怨”“吃苦耐劳”“霉运缠身”这些种种束缚她人生的标签,她要一点一点撕下来,踩在脚下,彻底碾碎。


    苏见欢也不看目瞪口呆的乔家众人,拿最大的陶碗盛了满满一碗粗粮饭,堆到冒尖还要用舀饭的木勺压实,越过咸菜萝卜白菜,直接将乔老头面前那盘炒鸡蛋全部扒拉进自己碗里,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第一口,她顿了顿,鼻尖有些泛酸,好香啊。


    死后飘到后世那些年,她时常看见各种没见过,但看起来很美味的食物,可惜吃不到,只能看着眼馋。


    几口饭下肚,苏见欢总算有点活过来的真实感了。


    大约被她惊到,屋内半晌寂静无声。


    直到乔老汉“啪嗒”放下筷子,重重哼了一声,众人方如梦初醒。


    牛兰英登时像收到进攻信号的忠犬,尖声叫骂:“贱皮子,那鸡蛋是你能吃的?你也配?!放下,你给老娘放下!你是猪投胎的啊,吃那么多!猪都没你能吃!”


    苏见欢端起碗后退两步,避开飞来的唾沫星子,表情真诚:“家里的鸡都是我喂的,我不配吃,谁配?我不吃怎么养好身体?不养好身体,家里的活儿谁干?猪啊鸡啊,谁喂?工分谁赚?”


    语气看似真诚,实则嘲讽拉满。


    一旁看戏的金秀荷神情古怪:这苦情剧女主角人设是不是ooc了?难道是自己穿剧引发的蝴蝶效应?


    “妈,大嫂可能是生病心情不好,您别跟她计较,爸想吃炒鸡蛋,我再去炒一盘就是了。”


    金秀荷不劝还好,一劝牛兰英更来火,嘴巴像一把加特林哒哒哒开火:“你当鸡蛋是大风刮来的啊?家里要是指望她挣那的仨瓜俩枣工分,早饿死了!乔家没她照样活,但她这个扫把星离开乔家谁会要?哼,再说,哪个当儿媳的不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别人叫苦喊累!她倒好,干点活儿还抱怨上了!老娘当年就不该看她可怜,领回家养这么大,不知道感恩的玩意儿!”


    苏见欢眉眼平静如水,从前听到这种扎心窝的话,她会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面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一面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充斥着内心,反复拉扯,极度痛苦。


    但现在不同了。


    她想起在后世知晓“煤气灯效应”和“pua”的后,她大哭大笑,意识到自己短短一生的痛苦源自何处。


    那一刻,那座坚不可破的精神牢笼寸寸碎裂,她被痛苦愤怒焚烧的灵魂终于平静下来。


    当灵魂不再受过去桎梏,当肉丨体不再成为阻碍,她自由自在地四处飘荡,好奇地观察未来的世界,去听各种各样感兴趣的课程,大学的,中学的,小学的……


    她像一块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庞杂的知识,心境和认知越来越开阔,从前那一方小小天地养出的狭窄眼光和浅薄认知,被反复打破又重组。


    如今,面对牛兰英故技重施的打压控制,苏见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叹息般地赞道:“您真伟大。”


    在对方得意的嘴脸中,神情诚恳极了:“甘愿当牛做马,媳妇熬成婆。”


    牛兰英气得抖着嘴说不出一句话,胆子最小的乔小妹瞳孔颤动,仿佛三观受到致命洗礼。


    乔卫家唰地站起来,指着苏见欢鼻子吼:“你他妈怎么跟妈说话呢!”


    苏见欢眨眨眼,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生病,烧得脑子有点懵,要不你他爹见谅一下?”


    乔老汉:???


    金秀荷:……苦情女主疯了吗?自己这只蝴蝶扇的翅膀有这么夸张?


    乔小妹呆住一瞬,嘴角抽筋一样抖,她想笑,但不敢。


    “苏见欢!”


    乔卫家猛地拍桌面,额头青筋暴起:“你他妈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打女人?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他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男人家家的,也不要太小肚鸡肠了。”苏见欢在对方喷火的目光中,淡定扒完最后一口饭,甩着手走了。


    男人家家?


    乔卫家震惊恶寒到失语,又蓦地想起小肚鸡肠的评价,气得大声放狠话:“你他妈感谢老子不打女人吧!有本事到二哥面前说去,看他不揍你!妈的欠揍!”


    屋内,是乔卫家难以置信的骂咧和金秀荷火上浇油的劝慰。


    屋外,苏见欢神情漠然冷戾。


    笑话,没点儿底气,她会上赶着和牛高马大的乔家人正面刚吗?来吧,满身戾气牛劲儿正愁没处使。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她径直回屋从床下的木箱掏出一包东西揣进棉衣里,然后拎着镰刀直奔鸡圈,干净利落割断鸡脖,将血滴在鸡笼内外,揪一把鸡毛洒在四周,再把鸡笼的门打开一半,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


    河边,废弃草棚里传出柴火燃烧的“哔剥”声,偶尔响起油水滴进火里发出的“滋啦”声……


    苏见欢眼睛冒着黄鼠狼一样的光,时不时给火堆添几根柴,耐心地翻转着这只三四斤的大公鸡,虽然刚才结结实实吃了一大碗饭,但她还是有种能吞下一头年猪的饥饿感!


    鸡的表皮逐渐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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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撕下一只油滋滋的鸡腿,用力咬下一口,弹牙、味鲜、香浓,自己养的鸡就是香!


    鸡肉一点一点嚼碎下肚,全身的细胞好像都在欢呼这场饕餮盛宴,体内的能量光团自发地运转起来,一股一股的暖意从胃流淌向四肢。


    吃完犹不满足,将埋下灰烬里的土豆扒拉出来,全部填进五脏庙,勉强半饱。


    完事了,她还不忘打扫“犯罪现场”。


    火确认熄灭,鸡骨头通通扔进河里喂鱼,再往地面覆盖一层沙土枯叶。


    确保没有任何遗漏,苏见欢竖起耳听了片刻,才从小木屋走出来。


    此时,天上不见一丝星子,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却能精准避开脚下大大小小的坑洼和石块,四平八稳地走在泥路上。


    “啊!!抓流氓啊!”


    忽然,一道惊恐的叫声划破夜幕。


    苏见欢吓了一跳,下意识屏息贴墙,微微侧头看向发出动静的农家小院,只见一道黑影灵活翻过矮墙,飞快跑向小路尽头,一眨眼不见了。


    这会儿刚吃过晚饭,叫声很快引来附近的村民,他们提着木棒锄头之类的农具,七嘴八舌地询问。


    年轻姑娘的哭泣和中年女人的叫骂交织,越来越多的人朝这里聚集。


    苏见欢深深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悄然离去。


    这件流氓夜袭未遂的事当年在大队很轰动,尽管没有抓到那个流氓,说是流氓,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应该称他连环强女干犯。


    这不是他最后一次犯案,却是第一次失手。


    或者说,也不算失手。


    事情还有后续。


    县公安多次来大队调查走访后,便不了了之。但不久后的某个深夜,那姑娘还是被流氓糟蹋了,为了报复和挑衅,还把她扒光绑在村口人们时常乘凉的大榕树上。本来之前就对姑娘名声影响很大,和青梅竹马的婚事都黄了,第二次那姑娘承受不住打击,当天晚上就吊死在树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那棵在夏日总能为人们撑起一片阴凉的榕树成为大队的禁忌之地,只有姑娘的母亲会每日坐在树下,痴痴望向榕树,口中念念有词。


    人们都说,那姑娘的母亲疯了。


    这个案子直到苏见欢死前都没破,那本《娇妻》也提到过这个案子,金秀荷利用剧情先知,拯救了一个沪市来清河大队插队,也被那个流氓毁掉的女知青。


    论迹不论心的话,金秀荷确实做了一件好事。


    当然,金秀荷从不做白用功。


    那位女知青的厂长父亲因文丨革派系斗争被波及下放到农场改造,再过两年就会平反恢复职位。所以,收获女知青感激的她再次积攒到一条重要的人脉,为她人生赢家的康庄大道添了一块十分重要的砖。


    苏见欢认真回忆了一遍,这个剧情在书里只是起到为金秀荷送人脉的作用,并未交代案犯是否抓获。


    唉,她想到自己的死也是这样,没头没尾。


    配角的人生好像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开始,马马虎虎结束,无人在意。


    那些恶人凭什么可以肆意伤害他人性命和毁掉他人生活,事后隐藏起来,好像无事发生?


    苏见欢眼中霎时燃起一团冰冷的火焰:她刚刚看见那人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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