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于白雾中捡起那开裂的玉佩,指尖轻抚裂纹,血色浸润,裂纹愈合。
一道声音轻声呢喃:“这么快就结束……太无聊了。”
玉佩恢复刹那,另一边的霍魁宛如大梦初醒。
眼瞳渐渐清明,看着手里这个已经被掐断气,眼珠子都爆出来的男人,霍魁眼中没有恐惧,唯有迷茫。
他松开王强的尸体,手臂自然垂落间,手背蹭到了那已经回到他腰间,完好无损的玉佩。
冰凉的触感,令霍魁呼吸一颤。
垂眸瞧着那玉佩,又看了看弹幕。
弹幕上,刚刚的紧急情况奇异的无人讨论。
在观众视角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玉佩掉落碎裂的意外。
他们看到的,只是霍魁站在那,王强作死偷袭,被轻松反杀,仅此而已。
还不等霍魁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被从白雾中推搡过来的许言默,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焦急道:“霍,霍,霍哥!”
霍魁手上未干的血液,让许言默触电般的缩回手,又在看清并非是霍魁受伤后,松了口气。
许言默指了指其中一个方向道:“霍,霍哥,跟我来。”
许言默刚刚在推搡中,掉下了平台,这让他阴差阳错发现了一座藏于槐树之后的庙宇。
他在撞见霍魁前,已经找到了正在卸别人胳膊的顾明衍。
事实证明,顾明衍只是腿上有疾,可不代表人家武力值低,要想随随便便欺负顾明衍,还是不太可能的。
许言默在告诉了顾明衍有个庙宇周围似乎没受到白雾影响后便继续跌跌撞撞的寻找起霍魁。
期间,许言默是第一个意识到一个问题的——江烬呢?
他们到现在都没见过江烬,但当时进入副本的时候,江烬明明跟他们在一起。
但眼下,也来不及细想,只能把这疑惑先放在心底。
等许言默拉着霍魁从台子边缘跳下,绕到古槐后,霍魁的确看到了那座不受白雾影响的破庙。
挂着蛛丝的匾额上清楚写着三个大字——求子庙。
求子庙内摆放的香炉倾覆在地,香灰混着干涸的血迹,像是多年无人打理,早已荒废。
霍魁用靴尖碾过暗红色的结块,碎屑簌簌剥落时,竟渗出缕缕裹着檀腥的寒气。
这根本不是人血,倒像是锈蚀的朱砂。
【卧槽庙门是不是动了一下?】
弹幕中有人惊呼。
下一刻!朱漆剥落的庙门轰然洞开,腐朽的经幡劈头盖脸砸下来!
霍魁抬手格挡的瞬间,寒气如毒蛇般顺着袖口钻入骨髓。
待到烟尘散去,霍魁没看到本该等在这里的顾明衍,第一眼看到的是红木香檀桌上的供奉的神像。
这里供奉的不是观音,而是……
一个男人。
霍魁踩碎满地铜钱状的青苔,在石雕投下的阴影里顿住脚步。
抬眸望去,离近了,也终于看清了。
神像主体身罩蓝袍,五绺长髯,挟弓持箭,作仰面直射状,右上角画有一只天狗,膝下有两位神态各异的儿童。
许言默认出了这位神仙的身份,牙齿打颤道:“这,这位,应该是张……仙。”
张仙,传说他用弹弓射杀天狗,保护了人间儿童,因此被尊为送子神和儿童保护神。
只是,如今的模样,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弹弓断裂的牛筋弦垂落在神像膝头,铜制弹丸滚落在地,表面覆着层婴儿牙印般的铜锈。
本该飘逸洒脱的气质,如今看上去有些惨戚戚的,就连膝下突出其送子寓意的孩童,雕刻的神情也都是掩面哭泣,一副悲伤痛苦的模样。
霍魁始终蹙着眉头,眼下比起讨论这神像的状态,他更在意的是顾明衍去哪了?
许言默明明说他在和顾明衍说完后,顾明衍就说了过来等他们。
可如今……
霍魁垂眸看向布满厚厚一层灰尘的地面。
上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刚进入,留下的鞋印。
顾明衍显然,就没进来过。
忽地,哭泣的童子像突然发出细碎响动。
咔嗒!
石童关节发出朽木断裂的脆响,一双青白指尖从供台下探出,顺着霍魁靴面缓缓攀援。
当那张雕工拙劣的脸孔扬起时,龟裂的石皮下竟渗出新鲜的血浆,咧开的嘴角直抵耳根,露出满口尖细的乳牙!
红雾迸溅,事发突然!
那雾气如活物般钻入七窍,在霍魁喉间凝结,令他无法发声。
在膝弯撞上桌沿的剧痛里,他恍惚看见自己指尖生长出婴孩才有的淡青血管!
许言默更是已经直接倒地抽搐,像条脱水的鱼,抓挠着脖颈,艰难的呼吸。
嗒,嗒……
脚步逼近的声音,令倒地神志不清的霍魁长睫为之一颤。
霍魁瞧见,一双鞋尖并蒂莲纹路已被磨成惨白的红绣鞋,停在他面前。
霍魁挣扎着掀起眼帘,恰见那与他先前所穿相似的婚服上,密密麻麻绣着蜷缩的胎儿图腾!
不行……
撑不住了……
霍魁失去意识前,生出了一个有些无厘头的念想。
他想起弹幕中起初有人说这副本先前因无人生还而关本调整数据。
现在想想,还真是太有必要了。
这副本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每一个异常情况,都远比上两个副本棘手的多。
稍有不慎,就会像现在这样,除了等死,根本没有反击的力气。
还真是……
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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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魁再醒来时,喉间缠满了血腥气。
那身该死的喜服又被套在了身上,此刻身下薄薄一层冰面,倒映着他皮肤上蜿蜒的青色血管。
滴答——
地窖渗着尸水的石壁上,悬在头顶的冰锥刺破寂静,碎在他锁骨凹陷处。
霍魁撑起浸透尸水的身子,冰晶从睫毛簌簌跌落,他忽然顿住,呼吸凝成的白雾里浮动着某种甜腻的尸蜡味。
艰难活动发僵的身子褪去这身冻硬的婚服,霍魁发现这里竟有大量蓝色的火焰漂浮。
磷火在堆叠的腊肉间游弋,照亮油脂层叠的肌理。
那些苍白的脂肪纹路,暗红色肌束间嵌着青紫色的血管网络,仅看一眼,不必霍魁多言,众人也晓得这是什么动物的肉制作而成。
【心疼,魁宝……】
【这是什么天崩开局啊,随即成特殊身份不说,这会逃婚被抓了,怕是难活喽……】
霍魁的指尖擦过最近那条风干腿时,腐烂的皮肉突然绽开,露出骨缝间塞满的铜钱。
铜钱坠地的声音引起暗处传出一声短促惊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