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真的要打吗？”
看着正在做热身动作的狼灼，展慈皱起秀气的细眉。
一楼的自由训练场已经有不少的进化种了，一中和联中的学生都有，不少人望着她和狼灼的方向，让展慈的心更加不安。
她不想看到在乎的人因为她而受伤。
“没事，给他点颜色看看，”狼灼缠着绷带的手转了转，嘴角勾起笑想让她放松，
“本来我就看不惯他，也不全是因为你。”
“大话说在前面，等会儿别跪下求饶。”
狼崇从门口进来，穿着黑t长裤，没上午那么暴躁，嘴上还是不饶人。
一看他真来了，班上的几只进化种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还真来了。”
“真要打吗？”
“来了肯定要打的了，只是好没道理，确实是他先嘲讽象和还有展慈的。”
“哎哟，你小点声吧，他又不是第一天不讲理了。”
狼灼眸光暗下来，戴上黑色的半指手套，粗大有力的指骨随便捏一下，发出令人心慌的咯吱声，展慈还是不放心，抬手、放下，不知道怎么去拦。
“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哥——”
“我在意。”狼灼看着女孩晕染愁绪的脸，觉得她这样也很好看，还有些让人心疼，
“别怕，不会有事。”
这一句好似什么东西扎在了展慈的心上，她抬头，有些发愣，狼灼却在笑，本想轻抚她的头发，最后只用手腕内侧贴住了她的鬓角。
好似只有一秒钟，心跳开始失序，更多的便化作强烈的战斗欲，狼灼转身跳上了最中间的拳击台。
身为狼族，和人类如此亲密，新闻上播报的那么多进化种被骗是一个没放眼里，只是因为眼前的人类长得好看？
狼崇眼见女孩缠绕追随在成年狼族身上忧虑的目光，心中更觉可笑，
“又不是生离死别，装模作样。”
后面四个字他压低了声音，可在场的进化种大多数听力极强，站得近的展慈也听得分明，她慢慢收起了显眼的神色，转头看他。
女孩的眼睛张大了些，眼眸很大很黑，显得明亮纯粹，犹如闪着和光的黑宝石，透漏出岁月沉淀下的安静，
“你说够了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细流从耳道钻进喉咙，留下干渴后又蔓延胸膛，如织网般将暴虐愤恨都缠绕成粘稠的一团，狼崇咬紧牙根，想抵制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慌，
他冷声道：
“没够，你管我。”
实则狼狈转身，看见狼族锐利仇视的眼，才觉得好了些。
象和在一边充当裁判，形式很随意，他向前划下手，
“开始！”
两只狼族就猛地向对方冲过去，挥拳的力道甚至能够带起破音的声响，狼崇不躲，直直用自己的手肘去格挡，皮肉被震得发颤，与此同时，他的右拳已经到了狼勇的脸旁，同样被挡下。
两狼交手极快，且每一下都用了狠劲，放到地下格斗场都是能让人欢呼叫好的场面，在场的进化种们开始喊叫，也顾不上自己训练了，
一只只地围了过来。
联中的虎非凡、豹焰也在场，角落里带着鸭舌帽的蛇昱纯黑的眼眸流转，神色不明，花逸和枫停似乎对打斗不感兴趣，
几只进化种极为默契，不管视线落在何处，总是不经意地看向人类女孩，将她脸上的凝重尽收眼底。
人类比起进化种，情绪还是要浓烈得多。
对自己的亲属都不甚在意，只知道最直观情绪的进化种，可能一辈子也表现不出眼前的人类这样全身心的担忧，和她本人都不清楚的焦急。
只是，人最擅长“表演”，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说得清。
可以和人类相处、友好，永远不能表现得亲密无间，得在心口上一道屏障，这样即使被背刺，也不会有多大损伤。
这是长辈对他们的告诫，也是历史用血泪凝成的警示。
他们记得清楚，所以克制。
展慈站到了最前面，手指蜷曲攥成拳，里面全都是潮湿闷热的汗，将心也惹上了无端发泄的烦闷，她觉得现在很难受，
狼灼身上的伤每多一道，都让她感觉到惶恐，
狼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他的语气很轻松，嘴里嗑着瓜子，
“小慈，真没事儿，你别担心，你哥要是真输了，那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揍他了。”
展慈所有的情绪被这一句撞成了稀巴烂，她呆呆望着后爸，
“啊？”
狼勇被她逗笑了，
“哈哈哈，没有没有，也不是揍，就是从小开始训练他哈哈哈。”长大点就开始揍了。
他一只狼，哪会带什么小孩，特别狼崽子从小就不老实、调皮捣乱样样都来，狼勇不会讲道理，硬讲狼灼也听不懂，听不懂还能有什么办法，就只能用拳头说话。
不过狼勇也不是暴力狂，气得没办法才揍，这些年父子俩这么折腾也过来了，后来有了展愿从中调和，他们很久没有需要动手的大矛盾了。
“要我说小灼打得好，这小崽子，忒不会说话了，”狼勇摇头，他把瓜子递给展慈一些，展慈不想吃，他就用手拍拍展慈的肩，
“要是我，我也得揍他，活该。”
“就是就是。”身后一道声音小小细细的。
一看，居然是和草早在一起的猫强，他伸着爪子对空气挠几下，愤怒且怂地小声说：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展慈，”草早还是淡淡的，不甚熟练地安慰，
“你别担心，你哥受伤了，我就揪我的叶子给他吃，你不是说我是中药吗？”
猫强无语，
“笨草，你查过你能治什么吗？”
“没有，”草早绿得纯粹的眼睛里，疑惑也很纯粹，
“只要是药，不就可以吗？”
猫强：“……”
猫族进化种的耳朵关起来，企图掩盖掉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小圆脸上出现一种老成的沧桑，看得展慈忍俊不禁，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谢谢你们。”
草早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说谢谢，
“不客气。”
猫强继续保持沉默，只是长尾巴在腰间来回打转，即使耳朵还是闭着的，也应该听到了她说的话，展慈继续转回去，看拳击场上。
这次她平静了很多。
拳击台上，两狼的脸上都挂了彩，狼灼的脸颊青青紫紫，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一缕缕的黏在额上，狼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带血的嘴角肿起来，眼边也有红肿，
他打斗的时候带着股不要命的劲，眼神中浸透出的狠像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只瞥一眼都让人觉得牙酸，狼崇也不在乎自己受不受伤，只知道用力地捶、踢，动作也没有狼灼那样有章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野路子。
台下的进化种看得都喊不起来了，
“这么大劲，听得我都觉得好痛。”
“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吧，这么大仇呢。”
“跟蛇昱那小子一样，打架的时候都不像个进化种，像原始种。”
“诶诶！摔地上了！牛X！”
几乎一米九的狼崇被狠狠掼在台面，“嘭”！吓得展慈抖了下，胜利还是没分出来，因为灰白头发的狼族紧接着翻身将狼灼压倒在地，挥拳狠揍。
狼灼反应很快，挡了前几下，也被激得没了理智，狠狠起身用头撞向了狼崇的下巴，狼崇被撞懵了一瞬，随即被一拳揍到了地上，眼前嘴里全是血味，
他下意识向旁边一滚，勉强站起来，几乎是本能的用了个假动作，扭身抬腿，膝盖顶上狼灼的小腹，后者疼弯了腰，两狼各自退后两步，狠喘着气，四目相对，都恨不得把对方打成个废狼。
“好了好了！”狼勇垮着脸拍拍手上的瓜子屑，跳上了拳击台，站到了他们中间，
“今天够了，算平手，互相看不爽就下次打，今天到此为止了，行吗！”
看他家小慈，脸都吓白了，要打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搁这吓唬谁呢……
狼崇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手背蹭掉嘴边的血沫，
“让开。”
“你叫谁让开呢？”狼勇不爽，
“这我家地盘，我说不打就不打，小灼，你下去。”
狼灼纹丝不动。
狼勇的火气蹭蹭蹭就冒上来了，他撸起袖子，台下的进化种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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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劲地直笑，
“哈哈哈你这老板当的，没什么威信啊哈哈大勇！”
“笑了，那小子不听你的，你儿子也不听你的，哈哈哈！”
他们笑得狼勇更是恼火，正想着要不要把两只崽子全踹下去，展慈走到台前，轻声唤：
“哥？哥？”
狼灼回神，慢慢卸下攻击的架势，他转过头，露出一张全是伤痕的俊脸，展慈努力地笑，
“哥，别打了，下来吧。”
比头脑反应更快的是耳朵，棕黑色的两只狼耳左右转了转，狼灼望着她的笑颜，刚刚打架打出来的暴虐狂躁渐渐平息了，
他“嗯”了声，没再看对手，一狼先下了拳击台。
进化种们见没了乐子，开始散去了，只有几个和狼勇相熟的，张着大嘴调侃他几句，被狼勇亮出拳头给恐吓走了。
狼灼下了台，跟展慈说先去洗个澡，就带着一身的汗出了自由训练场。
狼崇鼻子里泄出一道气音，意味不明，转转发酸的胳膊手臂，不一会儿也下去了。
展慈可算是松了口气，只简单地跟草早猫强象和说了两句话，就去了前台，漫不经心地等待狼灼出来。
狼灼冲澡很快，带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展慈就赶紧催他去馆内的医务室找方医生看看，狼灼很清楚自己就是些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但看着展慈的脸，还是去了，
让方医生给他擦了腿上、胳膊上和小腹的伤口。
至于脸上，他不喜欢外人碰他的脸，被方医生吐槽了句“哪来那么多讲究”，狼灼不在意，直接来了前台。
“好了。”狼灼一边用毛巾擦着脑袋，一边向展慈展示被涂过药油的胳膊和腿。
展慈倒是闻到药味了，放心很多，只是一看他的脸，心提起来，
“哥，脸怎么不涂药？”
“不喜欢。”狼灼不甚在意，
“没关系，好得快。”
展慈却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表情地走开了。
狼灼几乎没见过她这样，突然有种做错事的局促感，旁边抱着狼音的展愿只是笑，让他去坐会儿歇歇。
狼灼摇头，倚靠在前台，心里琢磨展慈是不是生气了，是因为自己不擦药吗？他低着脑袋，手指按在发顶，整只狼有些困惑。
联中的进化种们结伴出来，看到他，豹焰很是热情，
“你今天打得不错，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打一场？”
虎非凡：“也跟我打一架，来比比谁厉害。”
虎族领地的下任领主，狼灼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站直了身体，很正式地接受邀请，
“可以，下周。”
“行，说好了。”
豹焰圈着鳄希的脖子，看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兴奋，两人眼神交锋，友好的意味淡去，强烈的敌意升腾，旋转，在空中欢呼跳跃，
“化成原型打怎么样？”
狼灼不在意任何形式，
“我随意。”
“好！”豹焰高声道，虎非凡也是对他刮目相看，早知道拳击馆老板的儿子很强，现在看确实名不虚传，虎非凡笑得比豹焰内敛，可她身上的强者气息却更加浓烈，
已经隐约显露出下一任掌权者的睥睨姿态。
“我很期待。”
说完她就挥手，带着同伴朝着前厅走去，豹焰几人跟随其后，他们在布艺沙发上散乱地坐下，余光还注意着前台的狼灼。
只是——
血气又被带起来的成年狼族在看到人类女孩的时候软了下去，他低垂着脑袋，显得有些低眉顺眼，仔细一看，甚至有些不明显地讨好。
“哥，我拿来了，我给你涂药。”展慈晃晃手上的小药箱。
狼灼听见“我给你”三个字，心狠狠跳了几下，
“真不——”
展慈直接牵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最里面的布艺沙发坐下，
没说完的话似乎变成了硬块堵在了狼灼的喉口，他僵硬地迈着腿，所有的感觉好似全集中在了被女孩牵着的那一截手腕，直到坐下，脸上传来微微的刺痛，
鼻尖是药味和人类的清香，狼灼眼睛聚焦，看见了女孩专注的、心疼的脸。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