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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知州府来人

作者:经年非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绣坊后,幺娘让崔映雪单独留下。


    “映雪,你今日在知州府,你是不是想起了关于以前的事情了?”


    听到幺娘询问,崔映雪摇头,然后上前拉住幺娘的胳膊道:“没有。幺娘我今日在知州府等候的时候,听府里的下人说,范大人家以前也丢过一个小姐。那日您说,拐我的人说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就想着会不会有可能?幺娘,你是不是生气我自作主张了?”


    幺娘拉着崔映雪,将她额间的碎发捋到耳后道:“你有想法是正常的,只是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知州府毕竟是官宦人家,礼数多,咱们一个不留神可能就犯了错,我担心自己护不住你和珍珠。”


    听到幺娘的话,崔映雪神色有些异样。可是也没有争辩什么,只说日后会注意。


    崔映雪在房里摩挲着玉佩发呆的时候,崔珍珠蹦蹦跳跳的进来了。


    “映雪,你看看这是什么?”


    崔珍珠手里拿着一封信高高的举起,本以为映雪会像以前那样,迫不及待的拉扯自己要信笺,这次半天居然都没有挪动位置。


    “怎么了,生气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这是傅大哥给你的信。”


    崔珍珠口中的傅大哥,名叫傅以南,是附近的一个年轻读书人,他闲时会在街上摆摊帮人写信。之前崔映雪和珍珠摆摊卖绣品,被无赖纠缠,是傅以南挺身而出,帮了她们。后来傅大哥的信摊就常摆在她们的绣品摊旁边,而映雪和傅大哥关系也日益亲近。傅大哥说了,等他再过两年进京赶考取得功名,那时映雪也及笄了。就向幺娘提亲,所以傅以南和崔映雪现在是绣坊公认的一对。


    “珍珠,傅大哥现在应该日夜苦读,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下次傅大哥再让你送信,你就跟他说,让他好好读书。”


    崔珍珠虽然不知道映雪怎么了,可是也察觉出映雪的不同了。但是待她询问时,映雪就推说自己累了,将崔珍珠赶了出去。


    三日后。


    知州府的轿子停在云裳绣坊门前时,崔映雪正在后院晾晒绣线。春日的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投下斑驳光影。


    "映雪!快、快出来!"幺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崔映雪匆忙放下竹篮,手指不慎被丝线缠住,扯断了几根。她顾不得整理,提着裙摆往前院跑去。刚转过回廊,就看见一顶朱红官轿停在院中,四个轿夫肃立两旁,轿帘上绣着青州知州的徽记。那一刻,她心跳如擂。


    幺娘站在轿前,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发抖。崔珍珠躲在梨树后,只露出一双惊惶的眼睛。


    "民女映雪,拜见大人。"她福身行礼,心跳如擂,声音都带着些许颤音。


    轿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只保养得宜的手。随后是一张威严中带着急切的脸——青州知州范天长。他的目光落在崔映雪颈间那块莲花玉佩上,瞳孔猛地收缩。


    "像...太像了..."范知州声音发颤,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幅小像展开,"这是内人年轻时的画像。"


    绣坊里鸦雀无声。画像上的女子与崔映雪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杏眼和唇边的小痣。崔映雪双腿发软,扶住廊柱才没有跪下。


    "十年前上元节,本官嫡女映雪随母出游被掳..."范知州死死盯着她,"你今年可是十三岁?左肩可有蝶形胎记?"


    崔映雪下意识按住左肩。那里确实有一块暗红色胎记,形如展翅蝴蝶。幺娘曾笑说那是前世留下的记号。


    "老、老爷!"幺娘突然跪下,"映雪确是我十年前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但..."


    "来人,验看胎记。"范知州不容置疑地命令。


    一个嬷嬷上前,不由分说将崔映雪拉进内室。片刻后出来,朝范知州重重磕头:"回老爷,确是小姐!胎记位置形状与当年记载分毫不差!"


    范知州长舒一口气,眼中竟泛起泪光。他伸手想碰触崔映雪,又在半空停住:"女儿...为父寻了你十年..."


    崔映雪脑中嗡嗡作响。她望向幺娘,后者脸色惨白;又看向崔珍珠,小姑娘已经吓哭了。这一切太突然,她不知该喜该悲。


    "收拾细软,即刻随为父回府。"范知州转身对随从道,"重赏这些...这些收留小姐的良民。"


    他刻意停顿的用词让范映雪心头一刺。良民?幺娘和姨娘们虽出身青楼,却是最善良的人...


    "大人..."她鼓起勇气开口,"幺娘她们待我极好,教我刺绣读书..."


    范知州笑容微僵:"自然要谢。"他压低声音,"但女儿须知,你乃名门闺秀,与这些...市井妇人不宜过多牵扯。传出去有损门楣。"


    崔映雪如遭雷击。她看见幺娘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崔珍珠冲过来想拉她的手,被嬷嬷一把拦住。


    "小姐金枝玉叶,岂是你能碰的?"嬷嬷厉声呵斥。


    那一刻,崔映雪站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身后是生活了十年的绣坊,简陋却温暖;面前是朱门绣户的富贵,却冰冷陌生。


    "映雪..."崔珍珠哭喊着,"你别走..."


    范知州皱眉:"这丫头怎敢直呼小姐闺名?"


    崔映雪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默默取下随身绣囊塞给珍珠,转身走向那顶朱红官轿。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她抬手遮眼,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知州府比想象中还要大。五进院落,亭台楼阁,丫鬟仆妇成群。范映雪被安置在"栖霞阁",一应用度全是上等。


    "小姐受苦了。"梳头嬷嬷边为她篦发边叹,"那些贱民没亏待您吧?"


    铜镜中的范映雪猛地抬头:"幺娘她们待我如亲生!"


    嬷嬷吓得跪地:"老奴失言!只是...小姐有所不知,那绣坊掌柜原是'怡红楼'的老鸨,其余几个也都是妓女出身,你方才的话万不可再说,若是被夫人听到了,也会让夫人伤心的。"


    范映雪手中的玉梳"啪"地断了。她知道幺娘过去不光彩,却从未想过细节。怡红楼?那可是青州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此事还有谁知?"她声音发冷。


    "这...府里都传遍了。"嬷嬷支吾道,"老爷已经下令封口,谁敢乱说就发卖出去。"


    当晚,范夫人——现在该叫母亲了——亲自来栖霞阁。她抱着范映雪哭了许久,然后严肃地说:"女儿,你必须忘记那十年。你从没进过什么绣坊,一直在城外静养。明白吗?"


    范映雪低头不语。母亲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若有半点风声传出去,你父亲的前程、范家的名声就全毁了!你愿意背负不孝的罪名吗?"


    "可幺娘她们..."


    "母亲会处理,她们会得到补偿。"母亲打断她,"但你永远不能再见面。"


    夜深人静时,范映雪蜷缩在锦被中无声哭泣。这里的一切都让她窒息:繁复的礼节、虚伪的笑容、无处不在的监视...她想念绣坊的梨树,想念和崔珍珠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日子。


    三日后,范知州召她到书房。桌上摊着一份书信。


    "有人敲诈为父。"他面色阴沉,"是当年拐卖你的人贩子,要五千两封口费,否则就宣扬你被妓女养大的事。"


    范映雪心头一跳:"疤面张?"


    "你认得?"范知州眯起眼,"不错,左眼有疤。他已经找过那个幺娘了。"


    "幺娘不会答应的!"范映雪脱口而出。


    父亲冷笑:"她当然不会。但活着就是隐患。"他轻抚女儿的发顶,"映雪,为父有个计划..."


    听着那个可怕的计划,范映雪浑身发冷。她该拒绝的,该为养育之恩抗争的...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说:接受吧,这才是你的世界。朱门大户,锦衣玉食,何必为几个贱民毁了大好前程?


    "女儿...明白。"她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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