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砖块砌成的小屋藏在树林中，爬山虎依附于墙壁爬至窗的高度，窗户下鲜花盛开。萤火虫在月光下飞舞，即使感受到有人靠近，也没有离开。
罗彦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想象中的关于童话的美好画面没有出现。月光在门边止步，眼睛所见仿佛是无尽的深渊。此时一只萤火虫飞入室内，头顶的灯泡忽然亮起，照亮破败的内里。
每一件家具都有着时间的痕迹，有着修补过的痕迹。身下的木板床矮且窄，但被擦拭的很干净。四件套用到褪色，却被熨烫平整，没有要丢的意思。
他躺下，困意使他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光被窗帘遮住，他却被闹钟吵醒。这个时间孟安居然坐在餐桌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剥鸡蛋，声音听不出情绪，“今天下午回孟家一趟，晚上不在家吃饭。”
吃饭的动作停顿，罗彦问：“我去接你？”
“嗯，那片挺难打车的。”
孟家住的是高档小区的别墅，那片出行用的是私家车和飞行器，出租车不怎么会停在那里。本来今天过去她是要自己开车的，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也没什么。
孟安回到卧室，从老师那拷走的资料。记得里面有关于脑域缩减手术的资料，对脑域容器有详细介绍。
起初脑域容器的版本有很多，吊坠、手环等可以贴身携带的，还有像水晶球这类可以当作摆件的设计。经过测试和真实使用体验，最后留下摆件类的设计。它们的容量更大，不易丢失，可以使用更多重但安全的材料。
它的使用方法就是将取出的脑域组织放入内部，让其适应后由外界切断多数链接。等内部稳定后，容器内部会形成独立的环境或是其他，一般由患者在引导下在链接未断开前决定。
关于反应情绪，当患者情绪波动大时容器的确有变化，这也是那位教授发言时提起的例子，但也只是有一定依据。
结合这篇文章，她需要根据批号查看罗彦的脑域容器原本的样子，再检查更详细的手术记录，以及做个小小实验。如果可以证明患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容器反应途径特征，这次的发现会有价值。
笔尖在纸张上落下，昨晚是第二十夜。
办公室内，椅子还没坐热就被股东们施压的孟志远气得发抖，文件重重砸在桌子上，叫来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开始骂。办公室外的人生怕下一个被骂的是自己，全部低头做事，不敢发出声音。
本来要借这个项目上去的孟鸿楷被迫待在现在的职位，好在这件事和他负责的部分没有关系，对他影响不大。他按照孟志远说的低调做事，没有收到刁难，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他全听见了。
他觉得那样不对，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婌带着点心过来，见他脸色难看，担心道：“怎么了？”
“这个项目对公司的影响似乎很大，我有点担心。”孟鸿楷压下情绪，心想绝对不能让姐姐知道，“确定孟安今天回来吃饭吗？”
“嗯，她答应了就一定会来。今晚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孟婌笑得很开心，是真心期待孟安回家。见状孟鸿楷更是不敢说，嗓子发赌地说着红烧排骨，目送姐姐离开。
他打开聊天软件，盯着置顶的几个人命，久久不知该问谁。就在他摇摆不定地准备点开某人的聊天框时，孟鸿楷的消息发过来，让他提前去接人。
肯定没问题的。他如此告诉自己，却不敢回家。
孟安迟迟等不到汽车发动，疑惑地问：“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你才不记得。”孟鸿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踩下油门。
一路上车辆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宽，熟悉的道闸杆缓缓升起，车辆驶入别墅区。孟安看着窗外不变的风景，在院子里看见摘花的孟夫人。那些从外星球运输过来的鲜花和本地花卉在同个花瓶中，她稍稍低头，认真地将它们重新排序。
再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她还是觉得柏宁完全符合她对贵妇人的认知。她们优雅地摆弄装饰物，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时常想象自己和孟婌站在她身边，的确是孟婌看起来更像是她的孩子。
“妈，我们回来了。”
孟鸿楷走在前面，声音吸引了柏宁的注意。她抬头向这边走来，表情看不出端倪。
孟安道：“妈妈。”
“嗯。”柏宁应着，与她保持着距离。
孟安偷瞄那点距离，没说什么。
其实在初次见面时她是激动的，用力地拥抱令人无法呼吸。但渐渐地，拥抱没有了，笑容变淡了，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样的变化是从那天，当她看见宴会上她和孟婌的差别，发现所有想到的都是孟婌的家长会。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多余，肯定四人的亲情。等“迟钝”的他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消失在这个家里。
她倒觉得这样挺好的，拥有更多自由的空间，没有过多的关注。不过缺点还是有的，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怎么说都别扭。
“听说公司最近不太好。”
“是有些棘手，但是会解决的。”柏宁掩饰着情绪，岔开话题，“吸收准备吃饭吧，拖鞋在老位置。”
优雅的女士带着花瓶匆匆离开，眼底的心虚没有躲过孟安的眼睛，她却没有挑明，从鞋柜边缘找到属于自己的拖鞋。起身时却一只布偶忽然出现在鞋柜上，深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这个陌生人。然而在短促的喵一声后，她跳下鞋柜，慢悠悠走开。
孟鸿楷解释道：“那时孟婌养的猫。”
孟安望着猫的背影，开口：“我记得她不擅长养动物。”
“那是虚拟宠物，很适合她。”
确实合适。孟安瞧见孟婌端着菜出来，虚拟宠物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又从身体穿过，跳上桌子，叫踩过盘子却没有留下狼藉。
说不上来的，她觉得这个家变了许多。
孟婌见她愈发沉默，牵着她坐在餐桌前，“我刚做的甜品，你先尝尝。饭要等一等，爸爸还没回来。”
带着奶油的柠檬挞被推至眼前，小小一个，作为餐前点心。可在孟安拿起它时，她们听见柏宁的声音。
“小安你来一下，这里有些东西让你带回去。小婌你看一下锅里的汤。鸿楷你在这等你爸，他马上就回来。”
三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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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只好咬一口柠檬挞就起身。她觉得或许不用等到饭后，他们现在就会告诉自己。
果然就见柏宁坐在她之前睡过的房间，手头叠着以前没有带走的衣服，瞧她进来就吩咐关门。密闭的空间仅剩她们二人，有些话瞬间就变得容易出口。
柏宁示意她坐过来，将首饰转移到大首饰盒里。时间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至少侧脸看起来依旧年轻。
她轻声说：“你长大了，该有点东西在身上。这些本来就是你的，拿回去戴，没什么。”
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她难以启齿，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我们也没怎么关心过你，不了解你的情况。你和罗彦他们关系好不好？”
这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孟安直接道：“和他们见过一面，目前关系一般。罗彦的话，我是他的疏导师，关系还行，但我在生意上应该起不到作用。听说公司出了问题，真的不严重吗？”
被看穿，柏宁便也不藏着掖着，坦白道：“没到破产的地步，但会影响其他计划。董事会对这种不该发生的重大失误很生气，要你爸给个交代。罗氏集团旗下要成立分公司，你爸他想找条线搭过去，你既然和罗总关系还行，能不能帮帮家里。”
柏宁自顾自说了许多，从怀第一胎到领养孟婌，从找回孟安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今天却让这个被找回来的孩子静静地听。
听见孟鸿楷敲门，说孟志远回来，柏宁才松开孟安的手，让她先走。
可开门时她又道：“这些年没怎么和你说过话，你有喜欢的人吗？”
孟安眼皮一跳，看不出什么情绪，“暂时没有。我也有一个问题。你们和孟婌生活这么多年，在她站在我的班级里问多少钱可以让我走之前，你们知道是谁让她不开心吗，你们有见过我吗？”
她仔细地观察柏宁，愣神，闪躲，沉默。
也是，她和孟婌的学校离这么近，她们怎么可能没见过。从高一到高二，他们有两年的时间确认，但都没有出现。
孟婌和孟鸿楷可以用不认识当理由，那他们看见一个和自己如此像的孩子，要拿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甘心装作没看见。
“我是不是没有价值。”
她不是在问，而是肯定，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不需要他们来写。
房门被轻轻关上，她转身看见还没离开的孟鸿楷。
他睁大眼睛，张合着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偷听。”
孟安好笑地看向他，表示理解：“你是光明正大的听。不用惊讶，这世界上没有永不发生的事。”
“那你怎么不说。”
“因为我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吃饭吧，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孟鸿楷紧张地低声叫住她，余光注意未被打开的门，“有客人在下面，我送你走，你就说罗彦那边有急事，他们肯定让走。”
为印证孟鸿楷的话，站在拐角处的孟安听见说话声，陌生人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和对面的孟志远聊天。那年纪看起来真是糟糕，比孟志远还大，应该是哪家的长辈。
背对着他们的位置还有个人，看背影挺年轻，就是手里的柠檬挞该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