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晴。
密闭的员工休息室，孟安握着行李箱，不时看看时间。飞往C033星的飞船即将检票列车
在这十几分钟内，她总被问给服用BR的患者的治疗过程，是否私下开具处方，是否在手术中带有个人情绪。警察也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家长给孩子吃BR，还能找到BR的销售渠道。
“了解到患者的主治医生不是你，那天主刀是因为主治医生出差，但你之后接手他的治疗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患者的身体没有达到脑域手术的标准，他的父母过于担心后续的不良反应，多次找主治医生说明，最后经过三方协商更换脑域科主治医生。患者得知后接受度良好，积极配合治疗，至于他们说的变笨，只是精神力等级降低后大脑放松的正常表现，每位接受缩减手术的患者都会出现迟钝走神。上次复诊我检查过，估计再过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家属是否有明示或是暗示想要服用BR类药物？”
“没有，他们甚至肯定我的治疗方案。患者的各项数值说明了他在术后得到非常细心的照顾，伤口愈合良好。”说到这，孟安想到什么，“唯一一点，他们抗拒心理治疗。我跟他们提及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拒绝我的提议。”
疾病影响心情，慢性病患者更容易出现焦虑、抑郁、过度依赖等心理问题。这类问题会在脑域中体现，出现极端天气，反常季节等异常情况，无法通过手术和疏导解决。
孟安在复查时发现患者图景内的降雨量没有减少，她向家属提议去心理科做个检查，不需要太久。家属听到后反应较大，当时只以为是再次得病给他们造成打击，她并没有在意。
所以他们才没有去看，谎称太忙，没有时间。
可医院没有资格存放BR，2区医院最近也没有需要使用含有BR成分的患者。这对夫妻的BR又是从哪里来，散装药片，没有聊天记录。
就是这个问题，警方觉得孟安有一定嫌疑。
脑域学，唯一一门不禁止学生服用BR的学科，以月为单位，脑域学学生群体可以拿到最大数量的药物。即便学院会分配人工智能监督服药，也有学生因某些原因在月末剩下药物。
他们注意孟安的表情，不时瞥向设备同步的罗彦的笔录，“听说你前段时间返回母校，是因为什么原因？”
孟安想也没想，道：“请我的老师为我的病人做更细致的检查。关于病人的病情，他没有嫌疑我不方便向你们透露隐私。但在校期间我们基本在一起，监控和路人可以证明，那段时间是就餐高峰期。”
说着，她起身拉动行李箱，广播在播报所要乘坐的列车开始检票。这是今天唯一一趟起点站蓝星，终点站C033星的太空列车，错过就在车站等两个小时，乘坐前往阿玛拉的太空飞船。
“我可以走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西临医院的李旚是什么关系？”
“前同事，但他们科室可能比较排外，我和他关系不好，也不了解。”
孟安大步朝外走，一路小跑，终于赶在检票最后两分钟通过。列车内部此时已坐满人，行李箱堆在停放处，还好有列车机器人帮忙摆放行李。
罗彦给她升的商务座，单独空间，可坐可躺，她便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列车在地面行驶一段距离后上升，洁白的云瞬间完全遮挡车窗，接着便是湛蓝的天空。脚下的城市越变越小直至消失，海洋与陆地板块消失。赖以生存的星球融入星群中，宛如看不见尽头的黑丝绒，有大小不一的璀璨宝石点缀，身处太空中看见的星海比在蓝星上看见的星空要美上万倍。
这是14103年的太空，和孟安离开家时看见的别无二致。
中午，公司内。
“中午好，我负荆请罪来了。吃饭呢，正好我们换换。”周彭朗像在自家公司，伸手去拿罗彦的盒饭，把贴着图纸的diy饭盒被推到罗彦面前，“早上尝过，能吃，营养均衡。”
罗总裁半信半疑地打开，发现里面的菜不是蒸的就是煮的，排骨汤汤面飘着葱花，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他浅尝一口，点头，确实能吃，但原汁原味。
罗彦面上带着无奈，将两份饭五五分，“你劝劝，让你妹妹少做饭，多做甜品。”
周岁宁钦定的试菜大臣麻木地咀嚼没炖烂的排骨，假装没有听见朋友的话。但他们都知道劝是不可能劝动的，不然也不会吃着团宠的黑暗料理长大。
从妹妹学会玩过家家开始，餐桌上就会有道她做的菜。刚开始是简单的牛奶加水果，后来是沙拉，能用明火后就变成各种热菜，还要求必须尝一口。
他们几个穿一条裤子长大，少不了被周岁宁祸害。周彭朗更惨，其他人能少见面，他却要天天见。
这点孟安可太好了，上次野炊她自己烤不好就没有继续。换作周岁宁，他们几个得哄着她到旁边休息。
周彭朗泄气，接受事实，“昨天死了人，没什么影响吧？”
“医院天天有人死，她看起来挺习惯的。早上警察来问话，她那边肯定要问，现在没；消息，人应该在去C033星的列车上。”
“去几天？”
“三天。”
“啧，她要待久点，我就把岁宁送过去。唉，干什么呢，一人一半，老规矩懂不懂！”
分出去的苦瓜炒芹菜又回到碗里，周老板立马夹出去，罗老板立马夹回去，谁也不爱吃，谁也不想吃。眼见手速不相上下，周彭朗干脆摆烂地把菜挑出来，准备等下倒掉。
他抱怨道：“真是，不知道煮点我爱吃的。出去留个学，下毒更厉害了。”
罗彦赏这妹控一个白眼，心想还不是周岁宁给什么，他吃什么。他吐槽：“我们几个什么时候让这么难吃的饭上过桌，也就你妹妹有这本事。等着吧，等那天端上来蛋糕配豆角，看哪个帮你吃。”
“少说话，”周彭朗没好气道，抬手给对方夹娃娃菜蒸鸡胸肉，菜很脆，肉很柴，汤很淡，“多吃饭。”
罗彦却看成实习女巫的半成品毒药，赶紧保护饭盒，不让人把菜放进来。周彭朗又啧声，把菜丢进嘴里，嚼几下吐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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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进垃圾桶。
办公室的主人嫌弃地咦了声，此时进来的潘良看见这幕也是悄悄嫌弃。都见过这熟悉的剧情多少回了，他都没有习惯。
“这是娄医生开的药，这是医嘱，这是控制精神力的教学视频。”
他“毫不在意”地经过周老板身边，将东西交给总裁，然后迅速推出办公室，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周彭朗瞧着那几粒小药丸，挑眉道：“现在就练习控制精神力会不会太早？”
记得当初蔡教授建议优先先治疗后练习，孟安是他的学生，想法应该是相似的，怎么会刚好转就要求罗彦练习控制精神力。他不解地看向朋友，却捕捉到对方眼中闪过的情绪。
他在害羞？
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意味不明，“不会吧，你在她疏导的时候侵入了她的脑域。哇哦，难怪她会请假，你个流氓。给人家道歉没？”
罗彦心虚地移开视线，连着脖子迅速升温发红，细声说：“还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周彭朗抓住关键，脸上写着“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愤慨地谴责，“禽兽啊，还回味。你给人家医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居然有脸害羞。”
……
晚上，21:57，窗外，远处灯光璀璨，犹如星星落地。罗彦坐在悬浮轮椅上，难得欣赏被他憎恶多年的风景。
平稳的精神力控制着专门为控制精神力制作的玩具，按视频中的要求让玻璃罐中的球体漂浮在指定范围。
现在是简单模式，上下范围较大，但他总是失败，不是控制球体上升太过，就是下降太低。天气还没有到热的地步，刚洗过澡却出了薄汗。
他气馁地暂停练习，又感觉家里缺少人气。明明某人在的时候也很安静，可回归正常生活的他没有以前能忍受冷清。
脑子不禁倒放记忆，让他想起中午的事情。
当时周彭朗还问自己，进入疏导师的脑域图景是怎样的感觉，是否比进入他的图景要轻松。
那是什么感觉呢，罗彦难以形容，但确实如他所说，进入的那刻起就是轻松的。
让人上瘾的，可怕的，无法自制的。
他的眼底暗流涌动，手指不禁点开交通软件，迟疑后还是找出今天开完C033星的班次。
昨天开始，孟安的状态已不适合再进行疏导与坐诊。罗彦本来准备找个营养师兼保姆，负责她的饮食，但岁宁的话让她有回家的想法，他便帮她升舱，订酒店。
这倒也好，C033星是颗适合旅游休息的星球，设施完善，服务到位。当地外星旅客较多，医院有某些基本的治疗有自己的经验。
看着车票显示的到站时间，粗略估算她现在已经入住。罗彦想了想，选择视频通话。
然而铃声短促地响过几秒，对面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倒下，孟安的脸和背景温泉消失，通体雪白的C033星特有的保护动物出现在屏幕内。清澈的双眼没有野生动物该有的戒备和狠厉，发出的“嗯”像猫科动物的声音，毫无威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