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司之前，陈嘉先打车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照镜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前胸，还有腿根，遍布数不清的吻痕，最严重的一个附在锁骨下方，形状像一只暗红色的蝴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陈嘉叹了口气，重新找了一件高领衬衫换上。
一到公司，杨棋路就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百叶窗合上，杨棋路语气严肃：“陈嘉，我从不过问属下的私事。关于昨晚的事情，我要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似乎是怕刺激到陈嘉，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是自愿的吗？”
陈嘉微抿着唇，脸色不太好，但是语气冷静，和平时汇报工作一样，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谢谢杨总关心，我是自愿的。”
杨棋路明显松了一口气，陈嘉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在他手下快三年了，办事妥帖，工作能力强，是设计部最年轻的小组长，他不希望她因为利益去做傻事。
“行，那合同？”
“在我这里。”陈嘉从包里拿出两份合同，“宋总已经签完字了，我今天会去桔安集团一趟，找他盖章。”
“好。”
杨棋路点点头，嘱咐她好好工作。这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陈嘉准备离开，今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桔安集团的合同要落实，陈氏木业的终稿要交，还有她大姑介绍的相亲对象要去见....
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又过了一遍合同，陈嘉叫上小组成员杨慧欣一起去桔安集团。
刚刚毕业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朝气，无论前一天晚上加班到几点，第二天到公司时都是光彩照人，喜气洋洋的。
“嘉嘉姐，你吃早饭了吗？我包里有豆浆和牛奶，你要哪个？”杨慧欣挽着她的胳膊，肉肉的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
陈嘉关心的说：“很冷吧，我们的工作经常会出外勤，记得穿厚点。”
小姑娘摇摇头，递给陈嘉一包豆浆，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吹吹风正好清醒一下大脑，昨天熬夜刷剧睡太晚了，我怕等会犯困。”
陈嘉接过豆浆，还是温热的，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谢谢，结束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嘞，谢谢姐！”
“嘉嘉姐，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耶！”
陈嘉，“嗯？”
杨慧欣指着自己的嘴唇，“这儿，你的口红色号真好看，衬得你气色超级好！”
陈嘉今天根本没涂口红，但还是说道：“回头送你一支。”
导航软件显示他们等的公交车还有十分钟才到，两人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快速吃完早餐，然后互相查看妆容衣着是否得体。
正值早高峰，车站人群熙攘。
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在维护秩序，她们等的那趟公交车来了，顺着人流上车后果然如预想中一样没有位置，陈嘉站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一只手紧紧拉住吊环，另一只手快速的回复了几个重要短信。
给某个甲方【李总，终稿已发至邮箱，请过目。】
给房东【李姐，麻烦再给我一些时间，年前我一定找好房子搬走。】
给大姑【姑姑，最近工作很忙，你把我的手机号给他吧，有时间我会和他联系的。】
回完信息，陈嘉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后，目光看向车窗外，思绪逐渐飘远。
陈嘉出生在江城相邻的城市桔安市。17岁那年父母离婚，妈妈带着弟弟来到江城，她跟着爷爷奶奶回了乡下继续读高中。
18岁，陈嘉来江城读大学，毕业后留在这里工作，至今已经整整6年了。
来江城的本意是想和妈妈弟弟团聚，但是6年来，她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原本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现在却像远房亲戚一样生疏。
一年前，热心的大姑开始给她介绍对象，不管她怎么推脱，还是被逼着去见了两个，好在双方都不太满意，男方觉得陈嘉工作太忙、父母离异、没有固定居所，而陈嘉自己并不想这么早结婚。
公交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桔安集团。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抬头看着耸入云端的高楼，杨慧欣感慨道：“我上学的时候就很想来这实习。”
“那怎么不来？”
“哈哈，他们人事不要我。”
桔安集团10年前刚成立的时候只是一家矿泉水加工厂，10年来发展迅速，目前已经成为一家集研发，生产，销售一体的综合型公司，主要生产矿泉水，食品，家居日用品。
是江城最大的本土企业，同样的，招聘员工也极其严苛。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桔安前台的接待人员见有人进来，笑容甜美的问道。
陈嘉递出工作证，“有，我们是江素设计工作室的。”
接待人员核实完信息后，用座机打了个内线电话：“张经理，江素的人到了。”
和昨天的妩媚动人不同，今天张文佳穿了一身低调的米色职业装，看到她们，远远地就笑着挥手，“又见面了陈老师，里面请。”
杨慧欣站在陈嘉旁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很少看到这么好看的秘书，还这么年轻。
陈嘉伸出手，和张文佳浅浅交握，“张助理您好，这是我的同事杨慧欣。”
视线扫过某处，张文佳的笑容僵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二位先在这坐一会吧，宋总还没有到公司，我先介绍一下我们公司和产品，你们大致了解一下。”
陈嘉点头道谢，“麻烦了。”
张文佳递过去两张彩页，上面有关于桔安发展史的简单介绍。
“宋总很重视这次10周年庆典，我们已经在江城人流量最大的商场租了一个600平米的展厅，时间紧任务重，后续一段时间可能要经常麻烦陈老师了。”
陈嘉正色道：“作为乙方，配合甲方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您太客气了张秘书。”
话音刚落，便听到两声“滴滴”声。
张文佳看了一眼手机，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宋总到了，二位稍等。”
张文佳将门关好，杨慧欣小声说：“我有点紧张嘉嘉姐，我还没有服务过这么厉害的甲方。”
陈嘉喝了口水，轻轻点了两下她的鼻尖，“放轻松，对甲方要一视同仁。”
杨慧欣吐吐舌头，嘻嘻笑：“我知道啦嘉嘉姐。”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串脚步声，高跟鞋的清脆中掺杂着另一个不缓不慢的脚步声。
陈嘉站起来，提醒道：“甲方爸爸来了。”
杨慧欣连忙起身，小声应好。
休息室的玻璃门被推开，陈嘉下意识的看过去。
距离他们从酒店分开还不到四个小时，宋谦言却像变了一个人。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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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款的白色板鞋，浅蓝色修身牛仔长裤，长款灰色风衣里面是平整的白色衬衫。身材欣长，锋芒内敛。
视线继续往上移，陈嘉终于看到了那双记忆里熟悉的眼睛。
心跳微微一滞。
七年前，第一次遇到宋谦言的那天今天一样冷，布满尘埃的旧厂房四面漏风，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男孩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看向她眸子里带着浅浅的探究。
七年间，陈嘉刻意的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这双眼睛一直住在她心里。
在每个冬天，如期而至。
“你好陈老师。”
澄澈朗朗的声音中裹挟着室外的冬日冷意，经久不息的响彻在陈嘉耳边，她多年堆砌的不在意顷刻间轰然倒塌。
两只手浅浅交握，陈嘉掌心细软，似有湿意。
“宋总您好，我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贵公司的业态，还有和您对接协议。”
“麻烦陈老师跑一趟了。”宋谦言将手收回来，毫不避讳的看着她，坦坦荡荡。
“不麻烦。”她不动声色的避开宋谦言的视线，心跳变得前所未有的快。
一旁的杨慧欣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陈嘉真怕她会流口水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宋谦言带着她们参观了他们现有的展厅。桔安集团是他的母亲创立的，3年前母亲因病退休，刚刚毕业的宋谦言接管了公司。
离开前，陈嘉照例递给他一张名片，语气平和：“宋总，这是我的名片，三天后，我会将初步设计方案发给您，这中间您如果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知我。”
宋谦言接过名片，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转手递给张文佳，而是小心的握在掌心。
电梯还没有来，宋谦言陪着一起等。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陈嘉终于忍不住问道：“宋总，据我所知，贵公司有一个很专业设计团队，为什么要找外包？”
宋谦言看着地面，答非所问，“上个月，我去了乐佳。”
乐佳是陈嘉的第一个甲方。
“乐佳的负责人告诉我，陈老师是一位很专业很负责的设计师。”
陈嘉颔首微笑，“谢谢您的信任。”
电梯到了，陈嘉走进去，深吸一口气，用力说道：“请您放心，我会按时完成初稿。”
摁下一楼，电梯门缓缓关上，宋谦言的脸慢慢隐去，陈嘉的心随着电梯一点一点下沉。
电梯门关上很久，宋谦言还站在门口，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文佳给宋谦言当了2年的秘书，自认为已经很了解他了，宋谦言虽然年轻，很多时候难免不择手段，但是工作认真负责，眼光毒辣，自他接手公司后，利润成倍递增。
私下里，宋谦言性格随和，从来不苛待下属，洁身自好，私生活很干净。
张文佳忍不住问道：“宋总，您和陈老师之前认识？”
宋谦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他把那张薄薄的名片放在掌心，修长的手指蜷起，呈包裹的姿态。耳边飘荡起清脆的女声，中间还掺杂着冷冽的风声。
七年前，陈嘉远不如今天这般从容自信，说话时总是不敢直视自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唯独分别那天，她鼓起勇气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耳东陈，嘉年华，我叫陈嘉。我会记住你的。”
陈嘉，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