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上桌子吃饭,许棠是焦点。桌子上四个人都在意她,而她一个人在意不过来四个人。
桌子上周唐继总是最早放碗那个,他一走,照例被蛐蛐。
但眼下都蛐蛐好的。
他工作太废寝忘食,太叫真,他那个联姻对象也是跟他一样的工作狂。这以后结婚了,一个都没空顾家,日子恐怕不好经营。
不过这是老太太的一家之言。
周文原说老太太是过时了的人,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这样两个旗鼓相当的人结合才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上等婚配。
“唐继很满意,他喜欢这是最重要的,您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乱他的心。”周文原离开桌子。
许棠手指托着下巴划了划。
这是她第二次听说周唐继很满意。
“你呢,你跟我说说,那个叫什么江昱的那个孩子怎么回事?”
被点名,许棠收回视线,转脸就笑,“什么怎么回事。”
“那么小的孩子,他家里知道吗?他父母是干什么的?他家里除了父母亲还有什么多余的人?他生肖是什么?跟你合不合……”
许棠招架不住,“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就是谈个恋爱,没想结婚,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呀?”
许棠从餐厅溜走,手指甩着经过客厅时顺手捞起她的墨镜。
白玉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
七年,这个家没多少变化。
旧了换掉的,也是同色同调,金贵的建筑,奢华的包装。
从二楼旋转垂下的吊灯璀璨依旧,从餐厅这边上楼,会先经过周唐继的房间。
房门闭着,许棠瞧了一眼,也就闲步走开了,一直走到原来自己住过的那间卧室里。
房间里同样没什么变化。
新换的窗帘,还是原来那些清浅的颜色。
仍保留着的是15岁那年,她姨为了迎接她,特意布置的公主风,连书桌台面的颜色都是粉色的。
许棠摸过曾伴她熬白天熬半夜的书桌,当年为周唐继而多添的那把椅子不在。
许棠转身坐上床,滚了一圈。
干净馨香。
再从楼上下来,她溜达到了一个僻静处,那间地下室的门口。
墨镜脚在下巴上无意义地戳,她侧耳听,确认里边没人,将手指放在门把上试了一下。
竟然打开了。
这指纹还是当初她自己录的。
因为周唐继告诉了她开门的密码。
门咔哒打开,里边黑洞洞的,许棠便推门进去,把门合上,顺手开灯。
地下室也没变。
那张粗布沙发还在,那副厚重窗帘也在。
有种治疗精神创伤的方法叫暴露疗法。
男人关键时刻不行叫不举。
女人关键时刻觉得扫兴,也不知道叫个啥。
许棠正琢磨该怎么个暴露法?
身后被她合上的门扇轻响了一下就打开了,许棠后背一紧,从沉闷的空气里多闻出一道香气。
天然乌木,檀香甘醇,梅李果汁,香草琥珀。
复复杂杂的男人香水,先前周唐继在深城的时候她就闻到了。
时间改变人。
连周唐继这种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都撒上香水了。
想讨老婆的男人没有不骚包的。
许棠转身。
还果然是他。
家没变,屋没变。
唯一变了的是这个大哥。
似乎是比从前更挺括,更饱满,胸也是肩也是。
整个人像是坚硬了一圈,扩大了一圈,一种压迫人的感觉。
但许棠不在乎。
不在乎,但不该在这个倒霉的地方碰上。
“哥。”许棠心里暗觉不顺,表面还是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
她这个人其实不记仇的。
后者似乎更不记。
“嗯,怎么跑这儿来了?”来人好像诧异,但又淡定。
谁管他怎么想。
许棠转开身,眼睛也瞧开,半眼不再往进来的人身上落。
周唐继从门口离开,身上穿得还是先前的衬衫西裤。他反手关门,那手指离开门把的时候略缓慢。
就像舍不得离开。
青筋明晰的手指最适合做的事不是轻易松开,而更匹配将门反锁,拧紧。
“我就闲着没事到处转转呗。哥呢?你现在还有空在这儿看书?”
“偶尔。”
许棠手上拿着墨镜在掌心里刮蹭着玩,周唐继走到屋子里来,浅色的衬衫让他的影子明晃晃的,许棠余光注意上,再是视线。
周唐继进来,伸手拖开屋里唯一一张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打火机。
抽屉要关上的瞬间,许棠瞧见里边躺着许多零碎的小方包,那是套子,不难认。
颜色挺眼熟,眼熟得让许棠怀疑这还是从前没用完的?
那不可能。
“怎么不坐。”周唐继问,声音平淡得很。
他手指在抽屉上方的桌面上扫了扫,不知道他在扫灰还是扫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许棠牙齿撕唇,将视线抽开。
由那些套,许棠想起那个地方她坐过,光着屁股,所以那上边沾过她的东西。
他抱着她,说他的都在套子里。“这是你的,傻瓜。”
她不承认,他就把东西退出来给她看,没有完事怎么会是他呢。
呸呸呸。
“我消食来的,不想坐。”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屋里能坐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那种倒霉记忆。
坐个屁。
记忆叫许棠很不舒服。
这个暴露疗法,不容易接受。
心里突突的,难受。
“听说一会儿你还要回学校?”
“嗯。哥呢?一会儿还要进城吗?”
周唐继在那边手指“嚓”得将打火机点亮,幽蓝的火苗舔着空气,他在试东西能不能用。
许棠问得很随口,周唐继倒也认真给她解释,说一会他进城见陈晚楠,所以不能顺路送她。“还让刘齐送你吧。”
“哥的女朋友叫陈晚楠?”
周唐继笑笑,点头。
笑得那鬼眯鬼眼的恋爱酸臭味,叫许棠从她的不舒服里转到了另一个干净的层面。
“行。那就麻烦哥了。刘齐今天忙里忙外的周到得很,哥好好替我谢谢他。”许棠转身就先出了地下室。
墨镜仍捏在手上,许棠噔噔从楼梯上来,跑到周老太屋里,问周老太附近好打车吗?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
许棠回安城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箭多雕也不错。
“你要打车干什么?”
“我行李还在学校宿舍,今晚得回去。本来想叫哥送我进城,但是他好像急着去见他女朋友,不愿意送我。”
许棠还是有点挑拨离间的功夫在身的。
也明眼看出老太太是家里唯一不满意周唐继那位心上人的。
离开的时候刘齐只交接了宿舍钥匙,许棠拍拍手坐上了周唐继的副驾驶。
“那就麻烦哥了。”手指将墨镜扣回眼睛上。
鲜绿色的金属链条小包搭在横盖大腿的白色裙摆上,光鲜亮丽得跟她办的事一样。
可不管他着急不着急。
车子驶出家门口,江昱就来了通电话。
“喂~”
“又是你,你502啊,一天这么烦的,你自己算今天都给我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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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了?”
“傻不傻,你说我傻?没大没小了是吧江昱。”
“知道,知道,行了。别犯傻了,哎呦,哈哈哈,咳咳……”
电话的内容是抱怨了,说话的语气是矫揉造作的。
车子一路从城东进城,许棠旁若无人地翘着二郎腿打电话。进城的路还有点小堵,倒也没关系,她几点回宿舍都没差。
撒狗粮,耽搁周唐继见女朋友的时间只是一点小恶作剧。
这是许棠知道的。
但也有她不知道的。
如果有人觊觎她呢,后悔了呢。
从前以为能丢下的,不但没有松手,还越握越紧。
从头只是烂了一点皮,掉了一点毛。以为能治好,但是到了眼下,是从脚气治到了截肢,皮早就一块蹿一块,一起溃烂掉。毛一片一片坍塌,烂到皮肉里一起成浆糊。
还有得治吗?
司机修长、冷白,骨节修长的手指握紧在黑色的方向盘上。
指节之上,手背之上,筋脉一股股凸出。
都是报应。
车一路顺畅地进城,许棠的恩爱秀被方丽来的电话截断。
方丽原本也打算换个城市混两年,结果家里死活不同意。
不同意就罢了,还大揭疮疤:二十六的人了,自己没本事带个男人回家,又不接受相亲。成天的这不喜欢,那不喜欢,上天当宇航员喜欢吗?
那要你有那个本事。
没本事还要一年一年耽搁下去,自己没点儿数吗?不知道着点儿急吗!
爸妈都快替你急死了!
方丽一顿吐槽,没完没了,电话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宿舍楼下。
许棠在为聊天作结尾,驾驶室的人已经下车,绕过车头,帮忙开门。躬身时露出腕间冰凉的百达翡丽,副驾室车门开启,许棠的电话也结束了。
对她恶意耽搁他的时间像全没计较似的,报以笑意,问她:“满意了吧?”
许棠将手机塞进小包,思绪从方丽的鸡飞狗跳里回笼。
出门之前周唐继问她为什么非要坐他的车。
“不让你白送,是有点小事情要问你。”
周唐继的西装外套丢在后排,身上只有件浅色衬衫,额前的头发越留越少。像在应证一句话:要想混得好,头发向后倒。
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头发多,留出来的发际线有种根根分明的俊朗感。
妖里妖气,求偶的孔雀。
比起周唐继活成眼下的样子,她巴不得他秃头,衰老,发福,富得流油但焦头烂额。因为找不到喜欢又配得上的对象而被家里PUA。
“什么小事?”
“就是,你那位陈小姐她什么时候有空?”
“怎么啦?”
“请你们吃饭。我姨说叫我早点认认人,免得哪天在街上撞到了吵起来都不知道是自家人。”
“空有很多,那要看你什么时候不跟那个姓江的不来往了再说。”
“……”
既然他都先说了这事,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本来周唐继今天任劳任怨,她还有点做不出来。
许棠从车门的夹角里走出来,“说起这事,哥打我男朋友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周唐继手指握着车门,“你要跟我算什么账?”
许棠从车门边走开,周唐继把车门松开,手指轻一推,车门便自己合上。
而后在他没回过神来,许棠抬脚,落脚,用高跟鞋尖尖的鞋跟往周唐继的皮鞋上狠劲儿一杵,人吃痛就自然弯腰。
高高的人矮下去一截,宽大的背铺在面前顺手得很,许棠拿早准备好的包往他背上一顿啪啪猛砸。
没踢他当,没打他脸,那还是给那位陈小姐一个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