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粼微微一怔,眼中掠过清晰的讶异:“嗯?”
男人安静地靠在床头,双手轻贴杯壁。灯光将他笼罩得格外柔和,莫名让楚辞青想起他送的那只粉色狐狸——毛绒绒、软绵绵,无声无息就能让人卸下一切伪装和抵抗。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从未示人的过往缓缓摊开。
“我和萧逸景,从小一起长大,嗯……算是青梅竹马。”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抽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有关又无关的故事:“他很早就痴迷赛车,喜欢到疯魔,血液里都淌着汽油。”
她的目光微微飘远,仿佛又看见多年前那些被机油浸润的时光:放学后的修车厂,旧轮胎围成的简易赛道,夕阳将少年专注调试引擎的侧脸照得明亮耀眼。
“我那时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是他喜欢,我又恰好比他胆子大点、反应快点儿,就像个……”她皱了皱眉,想了个词,“护在他身边的影子,陪着他玩而已。”
“他是真正的天才,十四岁就被法拉利青训营选中,所有人都说他是未来的F1之星。”那光芒太耀眼,至今说来仍带叹息。“可第二年,他查出了脑瘤。手术成功了,命保住了,但医生说他再也承受不了职业赛车的极限强度了。”
“那个世界,对他彻底关上了大门。”她声音轻了下来,涩得发哑。
恍惚又回到医院那天:消毒水刺鼻,走廊灯光冷白,窗外盛夏浓绿,她却只觉得寒意刺骨。
“他接受不了,整个人都垮了。”楚辞青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意,“自暴自弃,谁的话都听不进。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很难受。”
现实远比回忆惨烈。
刚被救回的少年仿佛又失去求生意志,蜷在病房角落,窗帘紧闭,黑暗吞噬一切。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拒绝药物治疗,拒绝所有人靠近,像个困兽般伤害自己,嘶吼、砸东西,最终只能靠镇定剂换来片刻僵硬的安静。
萧阿姨整日以泪洗面,记忆中那个温柔漂亮、从未有一丝不得体的女人,一夜白头,甚至跪下来求她心爱的儿子看她一眼。
但没有用。
那个曾光芒万丈、张扬明艳的少年,如最炽烈的火焰被狂风骤雨打湿,只剩一地冰冷灰烬与绝望余烟。
楚辞青有些说不下去了,胸口窒闷得喘不过气。
她又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一遍遍求他振作,如何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连同她自己的某一部分,也仿佛随之死去。
原以为早已释然,但真说出来时,才发现,原来当年那份沉重的无力感,从未真正远离。
宋天粼默默递来纸巾。
她接过,指尖冰凉,擦去不知不觉滑落的泪,缓了许久才重新积聚力气。
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所以后来,我决定和他组队跑拉力赛。他做不了车手,还能做领航员。至少……还能留在赛道上,听见引擎咆哮,感受风撕裂的声音。”
“只要,我来做那个握方向盘的人。”
多年过去,她仍清晰记得,自己说出决定时少年死寂眼底骤然迸出的那点光亮——像漫长极夜里陡然划过的第一颗流星,微弱却固执地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美得令她心悸。
也支撑她拼尽一切不可能,仅用一年就带他登上首个领奖台。
香槟泡沫飞溅,混着尘土与汗水的气息,台下欢呼震耳欲聋。而在鼎沸人声中,她只看见他眼里重新燃起的、灼灼的生命力。
不过,“现在。”
楚辞青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像释然,又浸满苦涩,“他已经走出来了,有了新生活。而我……也不再需要为谁赛车了。”
或许三年前,拿下WRC分站冠军时,就是她该离场的时刻。
本就动机不纯的梦想,若是早点看明白,早点亲手掐断,也不至于让他生出那样的妄念,也不至于让他们走到那般难堪的境地。
故事讲完,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垂下眼,盯着手中浸透的纸巾,等待预料中的惊讶、不解、惋惜,或是对那份“为爱牺牲”的感叹。
她准备好了接受各种反应。
房间陷入沉默,只剩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半晌,宋天粼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可我觉得,你喜欢赛车。”
楚辞青蓦地抬眼,撞入他沉静温润的眸光。
“不是因为谁,而是你自己。”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当你操控赛车的时候,那种全神贯注、那种人车合一的自信和神采,装不出来。”
“那不是替别人完成梦想而能有的光芒,”他轻声说,“那是属于你自己的。”
楚辞青瞳孔微颤,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的话像一颗划过天边的流星,她看着它划过天际,留下一道耀眼的弧线,却从没想过,它会直直向自己冲来,在她眼前炸开,照亮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角落。
她下意识想反驳,想重申那只是为了陪伴、为了责任的无奈选择,可话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内心深处有什么在涌动。
记忆流转,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在极限速度中感受纯粹快乐的自己,在完美过弯后心生畅快的自己……
她的沉默与挣扎,悉数落入宋天粼眼中。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注视,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伪装,直抵核心。
望着她,他不禁想起那个混乱而惊心动魄的初遇——
尖锐的刹车声、扭曲的金属、弥漫的烟尘……以及车窗后,那双在危急关头依旧冷静得惊人的眼睛。
彼时他被恐惧与不适攫住,无法思考,只觉那双眼在混沌中漂亮得惊人,如蕴风暴的琥珀,撼人心魄。
直到一次次回想,他才逐渐读懂:那不仅是冷静,更是一种深层的东西,是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是对所执之事的极致专注与热忱,是一种近乎忘我的投入与掌控。
那种光芒,他太熟悉了。
在他沉浸于代码世界,试图赋予冰冷机械以“生命”和“温度”时;在他为了一个算法难题废寝忘食,反复推演,终于找到最优解那一刻;在他看到小西第一次成功执行复杂指令,笨拙地向他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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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一定也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那是理性与热爱交织出的最动人的光彩。
笃信逻辑与理性的宋天粼,曾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理解“爱情”。
他认为那不过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短暂欺骗,是生物繁衍本能驱动的情绪幻觉。他更无法理解所谓的“一见钟情”——怎么可能在毫无了解的基础上,就对另一个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而持久的吸引和认定?
甚至贺子矜都曾打趣又担忧地问:“粼哥,你对她这么特别,是不是因为那次车祸?救命之恩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他欲言又止,但宋天粼懂那未尽之语——“那不是爱情”。
他当时只摇头。
他知道不是。
或许关注始于意外,但真正让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是在生死一线间,他窥见了她灵魂的一角——那个执着、专注、耀眼的灵魂内核。
惊鸿一瞥,他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一个挣脱所有束缚、纯粹为热爱而燃烧存在的自己。
这种灵魂层面的识别与共鸣,远超一切基于感恩、冲动或外在吸引的浅薄情感。
那是心底最深的弦被拨动后的持久回响。
此刻,看她因往事黯淡,因自我怀疑蜷缩,宋天粼心底涌起强烈冲动——不是追问她与萧逸景的过往,而是想告诉她,他看到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戴着口罩和帽子,压得很低。”他的声音打破沉默,低沉清晰,将她从纷乱思绪中拉回。
楚辞青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我看不清你的样子。若不是你载了我,恐怕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那可能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最狼狈也最尴尬的一刻,再提及时,宋天粼仍有些不自然。
楚辞青摸了摸鼻子,别开视线,仿佛也感受到当时窘迫。
“后来情况很糟,混乱、危险,我很害怕、惶恐。”他坦白承认,声线里藏着一丝余悸,“从没想过,会这样将自己性命完全交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但后来……我看到了你的眼睛,莫名地,就镇定下来。”
“不是被逼至绝境的惊恐,也不是单纯的冷静。”宋天粼注视她的双眼,仿佛要望进她灵魂深处,又像重回那决定性瞬间,“那是一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且我能做好’的绝对自信。那种光芒,我只在极少数顶尖工程师和艺术家身上见过……当他们全身心投入挚爱之事时,才会焕发如此神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肯定:“所以,我不认为那仅仅是为了别人。或许最初有那样的原因,但在那条路上飞驰、不断挑战极限的人是你自己。方向盘的触感,引擎的轰鸣,极限过弯时的掌控感……这些带来的快乐和满足,是真实属于你的。”
“萧逸景或许给了你一个起点,但你为之付出汗水、泪水,甚至赌上一切的,是你自己的人生。那份热爱,或许曾被埋没、被误解,但它一定真实地存在过,并且——”
他目光灼灼,带着近乎真理般的笃定,“它依然在你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