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山,一群人在客馆住下,太殊宫宫主随一大家子门徒下属前来,隔着帷幕见了新娘。
玄蕴客套,而宫主恭敬,也带来一个消息,“清微花宗派人来信,副宗主在前来路上,正遇魔教伏击,受了些伤,却也是不能赶来了。”
玄蕴“哦”了一声。
母亲不能来参加女儿的婚礼,这听起来不幸的消息,其实反倒让玄蕴松了口气。
目前来说,她这幻术瞒天过海,全宫上下没一个把她认出来,但若是母女,只怕不好糊弄。
她身旁的丫鬟小叶,也发出极为轻微的感叹——居然有几分庆幸。
这倒也不稀奇。
玄蕴从小叶那儿知晓的,这对母女关系很是一般,时有大打出手。这次,也是罗秋水完全不顾罗黛的意愿,强行把她许到这千里之外的太殊宫。
说来说去,这是一桩政治联姻。
宫主安慰着孤身在外的新娘:“仙侄不必担心,我也派人去你家府上去了,很快就会回来消息。至于这婚礼么……”
宫主习惯性想让爱徒出来解释情况,叫道:“小江?”
无人回应。
扭头一望,这场堪称联姻双方的正式会面场上,沈时江早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全场的人心,忽地都有些咯噔。
这婚礼,该不会取消了吧?
*
因受了伤,玄蕴近来总是贪睡。
教中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杀,她不止是内息失散,实际是灵脉尽断。
圣宫之乱时,兄长玄瑜联合部下七大护法围攻她一人,她拼死连续杀了七人,连剑也折了,还是被玄瑜重重击中心胸。
如今的她,也就比这些个仙门名宗刚入门的弟子们强上些许。
何时恢复?如何恢复?
茫茫然不可知晓。
而玄瑜却一定还在追杀她吧,伏月教的暗杀部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估计早就在四荒八方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她出现,就要将她擒住奉给玄瑜。
她怎么能被玄瑜抓住?
待她归去之日,她要以玄瑜项上之血祭她的剑。
午后倦浓,暖洋洋的阳光洒落窗上,又落到床上,玄蕴睡得翻了个身,昏然便见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边。
整个内室都像笼在一层淡淡的光亮里,这人一身白衣,温润浸在光里,也像是发光。
是梦吗?
真是有趣,怎么会梦见沈时江?
玄蕴趴在枕上懒懒笑着,胳膊却被人推了推。
那冷淡的声音居高临下,却因午后的光融化了几分冷意,“我去拜访了夫人,她的意思是,哪怕她不来,这桩婚事也要继续。”
玄蕴有些呆,“嗯?”
这……好像不是梦。
她坐起来,看清了来人的脸。
不同于浑身是血的红衣鬼冷硬而凄丽,一身白衣的沈时江,峨冠博带,面貌都受到了周身光芒的晕染,模糊而柔软。
这真像是梦。
沈时江也看她。
玄蕴着实懒洋洋,刚睡醒发丝也乱,篷头耷眼像只被太阳晒得没精打采的猫,而他之前所见的罗黛,皆是凌厉而傲慢。
白衣仙师收敛了眉眼,遮住眼瞳里一点不为人知的晦暗。
玄蕴问:“你来通知我,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按理来说,罗黛大小姐美貌而权贵,一旦娶之,势必就能得到清微花宗与仙督的荫庇加身,正如小叶嘟囔过的,日后飞黄腾达至无上尊位,也绝非难事。
这般炙手可热的高门贵女,追求者本应如过江之鲤,偏偏诸多名门公子,无一例外,全部都对这位仙督大小姐望而却步。
只因这大小姐的脾气正如她的地位一般难以压制。
沈时江面容淡静,“所有请柬皆已发出,宾客不日就会到来,会场与婚礼流程也全部准备妥当,临时再起变更,这一笔开支对两宫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听这意思,难道是心疼这点婚礼开销?
玄蕴摆手,“那就继续吧。”
她现在,别无可去,只能留在这里。
这太殊宫地处南荒,与伏月教相距甚远,又高居紫仪山,山高而术师众多,堪为天然屏障,就算是伏月教,也鲜有跋涉而来。
还有比这地儿更适合她休养生息的吗?
珠帘外的人影便沉默下来,在原地站了一刻,如来时无声般离去。
玄蕴其实还很困顿,室内再度安静,她模模糊糊看到远处小叶趴在桌上,半张脸浸在逐渐西移的日光里。
新郎新娘婚前不该见面,只是这规矩谁都没有遵守,玄蕴叫住他:“小叶怎么了?”
沈时江远远留下一句,“晕过去了。”
啧,希望不是如她痛击小叶脖颈,听说沈时江是幻剑双修的。
魔尊又沉沉睡了过去,哪怕过了许久许久,这场午后的片刻交谈,都还深深印在魔尊脑中。
在那般慵懒如梦的光亮里,那时她还不知,这场随意的决策,彻底修改了她整个的人生。
*
换上新娘的红妆,艳红的胭脂将人描摹了个遍,最后一道凤簪插在发髻上,小叶冲着镜中人笑眯眯道:“小姐,都收拾好了。”
玄蕴抬眼,镜中的女子便也朝她凝视。
他人所见的脸,皆是罗黛。
魔尊所见的,到底是她自己的脸。
玄蕴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这般的姿容。
这一张浓颜与千娇百媚,说起来极衬她的五官,如画而精致,一双极亮的眼眸与她对望。
至少,魔尊不曾见过这般美艳的自己。
玄蕴望着镜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感叹。
那名为罗黛的逃婚新娘虽无心插柳,却真是为她开了一道方便之门。
新娘这边准备妥当,便有太殊宫的人前来通晓,声音极是为难:“沈仙师有点事儿,新娘子还得等一会儿。”
小叶表面客气,“公子辛苦,今日都还忙着事务,望再去通传,不要误了吉时。”
扭过身就有点鸣不平与气鼓鼓。
玄蕴道:“人家的确是日理万机,你又何必生气?”
哪怕玄蕴只来了这道宫数日,从旁人处听来,大家交口相传的,沈时江确实是个脚不踮地每天忙得飞起的大忙人。
这宫中上上下下,大小事宜,无一例外似乎都只靠他一人打点分拨。
那日血衣迎亲,并非故意,而是不得已之过。
小叶抱胸,“凭他是谁,怠慢我家小姐,就是对我们宗门和夫人不敬。更何况,这个人居然也敢摆架子?”
有轻微的脚步声接近,玄蕴提高声调:“小叶!”
有人推门进来,丫鬟的声音多了几分慌乱,“沈仙师。”
那脚步声只朝玄蕴靠近。
珠帘掠起,她侧旁,先是一道暗影落下,继而无声走过来一双黑色长靴。
玄蕴看不见来人,今日大婚,沈时江应还是做了一番焚香沐浴,身上泛着一阵极淡极淡的苦涩味儿。
这是什么?又不像中药,也不像书卷。
沈时江言简意赅,“东西过几日就到。”
东西?什么东西?
玄蕴一头雾水,可沈时江没有再说下去,只道:“走吧。”
沈时江接过牵红的一端,另一端早被小叶塞到玄蕴手中。
出门时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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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奏弦吹笙,拨琴弄鼓,伴随着男方女方嘉宾各自客套的招呼庆贺,从声音判断,整个偌大的广场算得上是人山人海。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天色渐暗,潮水般的声音轰轰袭来,吵得玄蕴有些头晕。
想想也是,莫论女方家世之显赫,太殊宫虽说只名列仙门第七,但在大小百家中,实则也是一流翘楚。
仙门道派一向各自为政,这次两家联合,的确是少之又少的盛事,这时候,也正是赶紧结缘识脉的好机会。
看似恭贺的道喜声中,也夹杂着不少窃窃私语。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罗大剑师的女儿也能嫁出去!这新郎可真是一等一的好汉啊。”
“别说了,谁还不知道这里面门门道道的,太殊宫这位,不娶这仙督大小姐,难有翻身之地,这大小姐又无人敢娶,这不一拍即合嘛!”
“哼,这姓沈的小子到底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被罗秋水那女人看中,如今一朝翻身,以后不能同日而语了。”
水一般的声音漫过耳朵,低低碎碎,玄蕴乐得细听,这时候她就不必操心,只乖乖跟着那红绸走就是了。
罗黛和沈时江,这天差地别的两方究何凑在了一块儿?居功至伟的人物,就是这位贵胄大小姐的母亲,清微花宗的副宗主罗秋水了。
罗秋水也是贵胄,父亲是清微花宗宗主,丈夫是仙盟仙督,自身也是独成门系名震四方的大剑师。
这位上一代的罗氏大小姐,如今的仙督夫人,眼界儿倒也挺高,不是随便病急乱投医乱点鸳鸯谱,而是于堂堂皇皇诸多才俊中,一眼看中了这沈时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终让他答应了娶自家女儿。
一圈圈繁琐的仪式完成,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乃是“签契”。
早就拟好的婚书奉到两人面前,勾银烫金的两个名字同列红贴之上。
沈时江咬破手指,在那金字上按下血印。
玄蕴刚想照做,略微抬起的右手忽然被身边人抓了一把,随即又很快放开。
玄蕴诧异朝身旁望了一下,隔着盖头看不见旁边人,抬手,却见她食指尖染了点血。
玄蕴:“……”
不知他做何把戏。
玄蕴换了只手,咬破手指,把血印按了上去。
血与金色的字交融在一起,她心里忽有点诡异的感觉——
这一整套的婚礼流程下来,到结了灵契这一步,好像她真和这个红衣鬼成婚了似的。
*
礼成,该闹的闹,该歇的歇。
夜间,红烛帐下,玄蕴吃着花生,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今日太累,她也有些熬不住,门口窗上映出一道举烛的身影,她稍微醒了点神儿。
小叶皱着眉板着脸进来,“小姐,姑爷那边派人来说,姑爷事多,今夜就不过来了。”
玄蕴正等着这句话,还不等丫鬟惊呼,摘了盖帕,“好,没事来帮我卸一下这些头面,你也赶快去休息吧。”
小叶不动,“要不要我去跟仙督告状?”
玄蕴又打了个哈欠,“告什么状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来,我落得清闲。”
这地儿是个好地方,至高至远,这婚事也是桩好婚事,无情无爱,这夫君也是个好人,至冷至疏。
这三条若是少了任何一条,她都不会留下来。
一道灯影又浮现在窗外。
玄蕴的哈欠收回一半,小叶往后一瞥,未免多了几分喜色,“小姐,姑爷来了。”
魔尊一脸苦色。
废话,这还用小叶提醒吗?
这提灯的不速之客,她也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