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怎么了。”
许意琳茫然抬眼，又和他的视线正正对上。
沈祝星低头喝了口手里她给的橘子汽水，“是今天你看我的第一眼。”
他的手指修长，袖口的红色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血管的青筋凸起得很明显，应该是医学生喜欢的类型。
她的心跳失常，犹如和总决赛那夜的战鼓共振同频，当时她还分不清这样怦然的缘由。
现在她已然明了。
他应该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吧。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陈宇硕挑了几串许意琳爱吃的结账，递给她坐在她右手边：“许意琳，你和Flow认识？”
那次在夜市碰到陈宇硕一直以为只是巧合，他们当时看着也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怎么只隔了几个月的时间，许意琳就和Flow这么熟了。
看今天的情形，Flow应该是专程来找她的，难道他们是......在谈恋爱么。
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许意琳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他的眼神欣喜中还有丝不可置信，她有些慌了，怕陈宇硕回家乱说，连忙给他解释：“认识啊，他是我家教学生的哥哥。”
这话沈祝星听到了，只抬眼看她，但无从反驳。
“哦，是之前一中那个女生吗，她是Flow的妹妹？你怎么从来没给我提过！”陈宇硕好似松了口气，想了想，“不对啊，可闫阿姨不是说都结束了吗。”
“......”闫女士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沈祝星沉默不语，只微撩眼皮，眼神落在许意琳因为着急解释而微微泛粉的脸颊上。
眼看着许意琳就要下不来台，沈祝星适时打断了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他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不是她亲口说，他无法确认。
他视线慢慢平移至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男生身上，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没什么情绪：“你是？”
陈宇硕突然兴奋起来，绕过许意琳的脑袋就要接他的话，许意琳嘴角扯出个无言的微笑，将他的脑袋又拍回身后，“他是我弟弟，陈宇硕。”
放在平时陈宇硕一定会反驳，但今天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意琳有些莫名地看他。
陈宇硕没再问什么，他在见到Flow的冲击之后，现在终于缓过神来。刚在路口遇见他时，许意琳的情绪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她看他时的眼神里，是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在乎。
无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能确定的是，许意琳是喜欢Flow的。
门外的雨好像停了。
想明白一切，陈宇硕再也待不下去，他几乎要窒息，匆忙起身，笑得很勉强，“姐姐，我出来时间很长了，怕我妈担心，我就先回去了。”
他这次又叫了姐姐。
他的脸色看着不太好，许意琳本来想着他见到他喜欢的选手也应该会像上次一样兴奋，没想到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他甚至看着有些落寞。
许意琳猜不透他的想法，“好，你回去路上小心。”
窗外的夜色浓重，雨后的世界像是笼了层纱布，许意琳目送陈宇硕渐渐消失在无人的街角，她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他的背影。
原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屁孩了，他的肩膀单薄但也宽阔，像是能撑起一个家庭的风雨，或许她是错的。
他想做的事不是一时兴起，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沈祝星无声陪在她身边，他的气息让许意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稳，她放下了心底最后一点戒防：“沈祝星，你为什么选择打职业。”
她明亮的杏眸蒙了层雾，沈祝星没有询问她这样问的缘由，只是声音轻柔，像是飘落的羽毛在她的心口划过，许意琳心尖不由得一颤。
“吴川上次提过，我以前是在柳城上学的，”他的手指在已经化成水的玻璃瓶身上来回摩挲，散漫慵懒，“柳城是个小镇，生活节奏很慢，我和妹妹住在外公外婆家，每天上下学，生活过得很简单。那时候我也没想过后来会选择打职业，倒是规划过以后会考哪所大学......”
他的声音不似脸那么冷，娓娓道来，让她的思绪被拉进他的过往中：“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想让我和妹妹转学回淮北，我别无选择，转学到一中读书......”
他低垂着眉眼，修长的睫毛眨着，像是只振翅欲坠的蝴蝶，“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淮北。”
许意琳有些茫然，对上他破碎的眼神时，她的心泛起酥酥麻麻的涟漪，她突然不想听下去了。
察觉到她关心的目光，换了个话题，他很无所谓地轻笑，“其实也没什么契机，只是因为有俱乐部来找，我当时拒绝了，但又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试一试也没什么，就和吴川组队报名参赛了。”
他总是将自己的伤痕伪装得太好，内里再腐败，表面都能够粉饰太平，许意琳又想起了那天沈老师的话，她有些心酸，外界不支持他的声音太多，可能这些都不足以击溃他的心防，但她知道，沈老师的每一句言语都是刺向他最锋利的尖刀。
或许他一直在做的，就是证明给所有人，尤其是他最亲近的人，他Flow是最配打职业的。
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沈祝星凑近她，手似捧起珍宝似的，捧起她低垂的脑袋，眼尾上挑，“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就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这些都是我的选择，是我该承受的，你不用替我感到难过。”
“你平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却次次都被我招惹哭了，是我的错。”
许意琳不满地嘟唇，嘴硬道：“我没有难过，是雨滴在眼睛里了。”
“是吗——”他的手还没放下，感受着独属于她的温度，沈祝星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神莫名飘忽不定，他的语气郑重其事，让许意琳想起他第一次登上KPL时，堂堂正正站在采访台上说的话。
他说，从今天起，KPL的历史长河里多了个不可磨灭的名字。
他说到做到。
“许意琳，我可以追你吗。”
他虔诚的话语，许意琳瞳孔紧缩，忽然有股冲动，没什么阻力地，轻易拉起他，绕过座位前的货架，经过前台时向店员小姐姐点了点头。
小姐姐笑着回应，望向门外是属于少年男女的青春气息。
从店里跑出来，许意琳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想到自己拉着他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逃单，就忍不住低低地发笑。
沈祝星像是被她感染，唇角勾起，“跑什么。”
夜色里路口的霓虹灯一闪一闪，许意琳就站在他面前，傲娇地抬头，露出白皙的天鹅颈，“看你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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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他那句话的回应。
她轻柔的语调，落在他耳畔的是彻夜难眠的回响。
————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周三的课依旧满满当当，专业老师推荐她和班上几个同学组队一起参加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最近正是竞赛初审阶段，她上完课就往实验楼走。
忙得实在没时间吃中午饭，幸好她亲爱的舍友徐落小姐帮她买了饭，等她开完组会回去吃。
春日里的淮大风光正好，路过学校人工湖的长廊，春风吹拂着湖边的杨柳，嫩绿的枝叶一点点触及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许意琳的脚步顿了顿，那夜的春雨好像是一场朦胧的梦，头顶的阳光太过灿烂，她伸手在额前遮挡，眼睑下的阴影阻拦了刺眼的阳光。
许意琳快步走到实验楼底，大理石石柱折射出她未施粉黛，粉嫩的脸颊，她勾唇边往里走，边给沈祝星发微信。
意琳童话：【沈先生，你追人好似不怎么用心哦。】
她发了个小猫苦恼的表情包，控诉他今天早上还没有发早安的行为。
这两天沈祝星每天都会向她报备行程，职业选手训练时间都在下午，沈祝星起床稍微早一点，但基本也在早上九十点之后了。
他们组临时借用的实验室在五楼，许意琳按下电梯上行，进入电梯后，没过两秒沈祝星回了消息。
沈小狗：【刚醒。】
沈小狗：【没有不用心，昨天训练赛结束的时间有点晚。】
备注是那天沈祝星来找她后，她晚上回去改的。
改完以后，她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沈祝星不仅眼睛长得像小狗，连脾气秉性都很像。
只是可能是一只冷脸的边牧或者是捷克狼。
他又发了条十几秒秒的语音过来，许意琳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点开。
可能是刚起床，他的声音还带些低哑，不似平时少年感的清冽，平添了一点低音炮的磁性，听起来慵懒性感。
“可别冤枉我，刚有那么点儿进度。”
“昨天赛训组和WCG约的训练赛，他们家好像来了个新打野，新人打得挺凶的，打到了凌晨两点才结束。”
这些本来是他们KT的内部机密，但沈祝星毫不忌讳，就直接都告诉许意琳了。
新打野？
她记得WCG现在的首发打野应该是上一个赛季重组后从其他俱乐部转会来的铭夜，赛场上发挥还不错，中规中矩，可能和WCG打法还不够适配，有点打不出画面。
上次WCG输给KT之后，好像状态一直没有调整回来，最近打了两场BO5虽然都赢了，但基本都是3：2，这对于一个上赛季的冠军队伍来说，状态下滑的算比较厉害了。
许意琳关注WCG的不太多，她想着一会儿开完组会回去问一下徐落。
意琳童话：【我要开组会了，晚点聊哦。】
沈祝星刚起，正在洗浴室洗漱，他低头看着盥洗台上许意琳一分钟前回复的微信信息，眉头紧皱。
他习惯用右手打字，但突然的刺痛，让他的手腕完全使不上力气。
左手撑在盥洗池的台沿，额头不停在冒冷汗，因为手上隐隐的刺疼，他的眼尾泛起生理性盐水，眼眶红了一片。
他艰难地打字回了许意琳。
沈小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