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在漫天大雪的雪原,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负重伤,心脏受损,鲜血不断落在结拜的雪面上,看起来命不久矣。
这样的寒冷已经足够菲尼克斯清醒一点。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他甩开这个女人的手,这个女人,跟他认识的奥萝拉完全不同。但直觉告诉他,这才是那个,在北地入学考试中击溃所有人的魔女。
那他之前认识的人是谁?还是说这就是魔女的骗术?那她成功做到骗过所有人。
“因为,我需要你。”
如果是相处一段时间的那个奥萝拉,她说这种话,菲尼克斯完全不会当一回事。
但现在,他不得不认真对待——“恶心。恶心死了。”
原谅他,他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奥萝拉完全不生气,她说:“拥有这样强大的魔力感觉如何?”
奥萝拉伸手,取出了菲尼克斯心脏中的碎片,随后施展治愈的魔法。
菲尼克斯的伤口被奥萝拉治好了。他本人也烧毁过许多的碎片,因此,他很清楚,碎片被林恩的武器刺中之后不可能再愈合。
可现在,奥萝拉拿走了他心脏中的碎片,而他的心脏完全复原。碎片也在奥萝拉的手中恢复原状。
可他,依然感觉不到,任何属于碎片的气息。这太奇怪了,只要在奥萝拉的手中,仿佛那就只是普通的道具,完全不是能够扭曲一切的碎片。
“我需要这个,暂时不能给你。”
“你想干什么?”菲尼克斯将法杖挡在胸前,头发与衣服无风自动,哪怕没有火焰,周边的雪花都被这温度所融化。这个奥萝拉给他的感觉实在太不一样了,哪怕魔力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依然觉得,这个人要比她认识的奥萝拉危险很多。
“我说了,我需要你的协助,我救了你,所以你必须协助我。”
“……我一直很奇怪,奥萝拉这种人,怎么可能有碎片。所以这是你的。”
奥萝拉笑了,“没错。”
“你已经拥有了巨人的力量,这已经足够了,菲尼克斯。”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我也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丢下菲尼克斯离开之后,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奥萝拉,在森林中漫步。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在磅礴的大雪中,一只白色的鸟儿从远处飞来,它喊着:“奥萝拉——奥萝拉——”
随后落在了奥萝拉的手上。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白鸦开心的说。
奥萝拉轻轻点头,当她回来,那白鸦就失去了所有的作用。
她拿出一片碎片,将其放在眼前,看向白鸦。虽然她恢复记忆之后就已经清楚,这是她自己写下的东西。
白鸦的头上,顶着两个字,【恶魔】。
据冰雪女王所说,在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曾经是有恶魔的,但现在都消失了。奥萝拉已经不记得当时是出于何种心态,在白鸦的身上刻上这两个字。
她准备了很多,比如如何确保自己能够想起一切,又比如,吴乐乐能看见的所有的一切。
哪怕今夜,林恩没有拿出阿芙拉,她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忆起一切。
白色的鸟儿依偎在主人的脖子上,随后,它逐渐消散,化作白色的光,变成一片碎片,落在奥萝拉的手中。
这是一片可以扭曲一切的碎片。对她来说,是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
雪停了。静谧的雪夜,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白色长发,红色眼眸的少女如精灵一般在她身边落下。
“晚上好。”奥萝拉亲切的打招呼。“我回来了。”
她从来没有什么老师,这只是为了让吴乐乐合理的拿到碎片,也方便队友给失去记忆的她提供一点小小帮助。
“晚上好,我们一直在等待您,”她微笑着说。“奥萝拉,你终于想起来了。”
“可惜哥哥被监视,不能第一时间来看你。”她掏出一把弓,递给奥萝拉微笑说道,“来吧,奥萝拉,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这是她真正的队友。辉光之主的圣女,罗瑞尔。
这把弓箭,正是不久之前奥萝拉寄存在她这里的东西。
、
杀死盖尔之后,奥萝拉在月夜下打开罗瑞尔给她的名单,这份名单,详细到指出还活着的人调往何处。
奥萝拉,你今天也在因为不能拯救家人而流泪吗?
这张名单中有很多人,其中一部分人早已死去,在还活着的人中,有些人完全不记得她,当她提到阿芙拉的时候,也没能反应过来。他们早就忘记自己在阿芙拉做过什么,因此回归了正常的生活,甚至还生儿育女,仿佛手上从未沾染过任何鲜血。
奥萝拉睁开眼睛,她躺在冰雪制作的床上。重新复活的她现在应该不能算作人类吧?所以其实应该也不需要睡眠,也感受不到什么温度。可每当夜晚降临,她还是会躺在床上,希冀能够梦到谁——谁都好。请跟我说话吧。
看着这些人怒骂她是魔女,是异端,必将遭受神罚的理直气壮的模样,她不禁有些疑惑。
在那场屠杀中,她受女王恩赐,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她留在了镜宫中,她依旧保持着人类的思维,活在这具躯体中。
有些人倒是看到她的眼睛就能立刻想起来,奥萝拉很想跟这些人多聊几句,但是他们却开始呼喊、求救,甚至想要攻击她。奥萝拉不想引起骚动,伤害无辜之人,于是奥萝拉只能立刻杀死他们并匆匆离开现场。
冰雪女王为她打开所有的权限,她可以去镜宫的任何地方。
其中有一个房间,她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全是镜子。层层叠叠的镜子组成了一个迷宫,里面倒映出来的人是那么的熟悉,身形、外表、年龄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看着奥萝拉。
那是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奥萝拉的家人、朋友,是所有曾生活在阿芙拉的人。
真是可惜。有时,奥萝拉甚至会在现场多停留了一会,但她依然没看到死亡之后的灵魂——如果能看到灵魂,跟灵魂多聊聊也不错。各种书籍都告诉她,这个世界应该是有灵魂的,那为什么她看不到?复活的魔法一直失败,也许跟她无法看见灵魂有很大关系。
放过自己吧。冰雪女王温柔的抚摸奥萝拉的头发,这个世界上痛苦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人要学会放过自己。
哪怕同样是神明,冰雪女王说,她完全无法对抗辉光之主,那把剑被送给了被辉光之主选中的孩子。他将成为辉光之主最强大的武器。
可对曾经我们来说,对于曾经阿芙拉来说,那把剑完全不值一提。奥萝拉痛苦的闭上眼睛。
在她原来的世界,许多上完战场的人都会有各种心理创伤和ptsd,可他们明明参与了一场,甚至多场屠杀——他们为什么毫无愧疚?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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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剑叫做阿芙拉,在许多年以前,用一条龙的脊骨作为剑身,用腹部最柔软的皮革做成刀鞘。那条龙的名字就是阿芙拉。
许多年以前,有人在这里杀死了那条名为阿芙拉的龙,于是这座小城改名为阿芙拉,拥有了一把能够斩杀巨龙的剑。
这应该是奥萝拉的家传宝剑。
但很奇怪,明明应该感到轻松,痛快,她成功学会魔法,拥有强大到可以比肩神明的力量,可以为每一个死去的人复仇。
可每杀掉一个人,奥萝拉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捆在她身上,紧紧束缚着她,不断压迫着她,让她快要无法呼吸。
眼泪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流干呢?一年?两年?十年?人不会一直遇到下雨天,可是下雨淋湿的衣服好像怎么都干不了。
冰雪女王一直坐在冰雪做成的王座之上,神明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休息,偶尔她会驾着马车巡视整个希诺雪原。她并不抗拒奥萝拉拥抱她,也不抗拒奥萝拉的眼泪。
虽然身体像是冰一样冷,但是她却拥有母亲一般的慈悲。
“……为什么,你还能活下来?”有人濒死,却依然强撑着问她,“明明不应该有任何遗漏……”
某天,奥萝拉忐忑地询问冰雪女王,“那辉光之主会知道,我想杀掉祂这件事吗?”
“……祂本尊也许不知道,但祂的信徒们信奉祂,会完美的完成祂所有的命令。”
“那祂是什么样的神明呢?”
“……跟我完全相反,却又十分相同。”
奥萝拉实在太想要报仇。
为家人报仇的心最终战胜了想要回家的愿望,如果不报仇,就算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也完全不知道未来要如何度过。
她大可以告诉爸爸妈妈,她做了一场噩梦,然后将这里的一切都抛在脑后,继续过快乐的咸鱼生活。可是她做不到。
“也许是因为,我也是被神明选择的人吧。”奥萝拉仁慈的告诉这位即将死亡的神官,“据说,死亡女神也被辉光之主杀死,因此死亡也是辉光之主的权柄,所有的灵魂都将回到辉光之主身边——”
于是她拜别冰雪女王,在希诺雪原附近搭了一个小木屋,开始探寻关于灵魂的魔法。
她骗了冰雪女王。要如何战胜自己的敌人?她完全没想过。这个世界有灵魂,所以是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的吧?
这具身体可以提供很多的血肉,头发,用来复活奥萝拉的亲人。
神官失去气息,天亮了。复仇仍未结束,奥萝拉顺着名单的指引,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你不应该这样做的。奥萝拉。她在内心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神殿遍布这片大陆的每一处城市,因而奥萝拉短短时间内移动了很多地方。
以前,她其实很少离开家里。
可是实在太痛苦了。神明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没有心脏之后还会这么痛苦吗?痛苦究竟来自于心脏还是大脑?奥萝拉有时会想,也许她正如传闻所说,被碎片扭曲了身体,意志,灵魂,乃至一切。
直到有人回答了她的疑问,有人在死前依然咒骂她:“你们该死……!像你们这样的异端本来就应该死掉!我只是遵从了……神明的……”
所以她只能不断在苦海中煎熬。
原来如此。当信仰超越了人性,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
明明只有她活了下来,可是她好希望有谁能够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