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东侧那幢别墅的院中,两座别墅都在装修,陆巡带程锁锈参观,给她介绍每一处的设计思路,以及看那条连通两座房子的地道,还挺宽敞,安装了许多感应灯后也十分明亮。
程锁锈被深深震撼了:“陆巡,亏你想得出来。”
他摸着威尼斯灰泥墙面,被工匠用抹刀刮出扇形的褶皱,如同凝固的丝绸:“都是找自家公司的人做的,很保密,不用担心走漏了风声。来,我给你看这儿。”
两栋别墅都是顶奢装潢,东边一栋设计得适合生活起居,西边一栋则完全发挥了陆巡的创意,譬如一层地板与地下停车场之间采用了高透玻璃,他又将地下停车场设计得灯光通明:“之后在这里置办几辆车,走过时就可以欣赏。”
“不错。”
“楼上还有一层是家庭影院,完全模拟成真实影院的样子,以后走廊墙上贴你的电影海报。”
“真的?带我去看看!”
“但还没完全装好。”
“还是那句话——真亏你想得出来,我对你的崇拜不免又多了一点,陆巡。”
“就一点吗?”
程锁锈笑。
从小区出来,两人回到北城市区,去看陆巡成立的经纪公司,路上飘起点雪花。
说白了这公司专门为她服务,办公地点占据了办公楼两个平层,正处于装修的收尾阶段,现在员工暂时被安置在陆巡位于北城的另一家公司内,将那里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
大雪飞扬。
雪粒铺天盖地,遮蔽视线,让整个世界都像被铅笔速写痕迹给淹没了,又在窗户下面堆积出几块弧形的小角。
南城见不到这样的大雪,下得气势如虹,整个世界都有种别样的安宁与静谧。程锁锈和陆巡像站在水晶球内,只是雪花碎片都翻卷在玻璃之外。
程锁锈看得入神,外面被雪压得发暗,巨大的玻璃窗便浅浅映出室内的景象,她神思飞远:“虽然现在都二月了,但你看,冬天就要下这么大的雪才有氛围,南城那样算什么圣诞节?不过是街上都装点上应景的东西罢了。”
“去年圣诞节,你兴冲冲去街上拍照扫货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程锁锈有些尴尬,笑了几声。
过了会儿,又开口:“以前呢,我会想象我们以后的生活。因为那时候家境好,不必像现在这么拼事业,所以我想遇到好的作品争取去拍,私人时间里自由自在,旁人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去。”
“某个冬天,我们去某个同样大雪纷飞的地方住一两个月,比如冰岛?我觉得那是特别理想的地方,与世隔绝。”
“可以去。”陆巡说,“有机会就可以去。”
“真的么?”她看他。
“真的。你要是说纽约那种地方我还得考虑,但冰岛可以,挺好实现的。”
“因为那里人少,不容易有人认出我们是吗?”
“陆巡,你这么说的话我可真去想了。”
“想吧。”
她继续和陆巡说话,他胃部狠狠收缩了一下,反应在脸上成为紧蹙一下的眉、两秒钟有些痛苦的表情,她当然察觉,话头收住:“你不舒服?”
“是不是因为昨晚又喝了特别多白酒?”
她将手覆在他胃部,以不容拒绝的语气:“你快点告诉我,你和Hugo这几天都在应酬些什么?”
……
和安思畅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要请魏仕明出山,给她导一部电影。
听起来就是件困难重重的事,程锁锈叹一口气。
“陆巡,你真傻,这么一次一次地找他喝酒他就会答应吗?”
他还那么不正经地笑:“三顾茅庐么,至少先拿出诚意吧。”
“那我看,诚意是有了,但你不能再摧残自己的身体来证明诚意了,这样得不偿失,我们今晚回酒店再好好商量这件事。”
她走到陆巡面前,仰起头,捧着他脸,一时间五味杂陈又爱又恨,想做点什么,却不知该做什么。
四目紧紧相对,她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踮起脚,恶狠狠地吻在他唇上,双唇紧闭着吻的,仿佛惩罚他,要让他窒息,虽然她也不清楚这算哪门子惩罚。
*
一周后,陆巡、Hugo邀请魏仕明前往北城一家私密高档的餐厅——浮岛秘宴用餐。
魏仕明当然百般推辞,但陆巡和Hugo信誓旦旦,表示这是最后一次叨扰他,如果这次聚餐后他仍然坚持己见,他们不会再强求。
魏仕明便来了。
雪霁天明,这家饭店的设计极致奢华。他们在烘着暖气但半开放的包间内用餐,正对一座零下却未结冰、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远处山色染白,轮廓清晰,像一幅近在眼前的工笔水墨。
“这样好的美景,真像在电影里啊!”魏仕明感叹。
陆巡起身,亲自给他倒酒,听了他这样的话笑笑。
三人面对湖而坐,一条连廊延申至湖中,尽头是一座面积很大的亭台,也是座舞台。
开宴后古代装扮的服务员们排列成队,翩跹而来,给三人上菜,房间两侧奏起乐声,舞者们沿连廊登上远处的舞台,表演起宫廷舞蹈,湖面也划起小船,场景在眼前别开生面。
陆巡观察着魏仕明神色。
对于他们如此大手笔的宴请与如此精心的准备,他的确有受到重视的感激,但尚不足以被触动。
饭菜吃了大半,酒也喝到上头,又一支中规中矩的舞蹈完毕,舞者们退下,乐曲的风格忽然变。琵琶与古筝铮铮作响,暗藏玄机与杀气,如同一道道尖锐的气流冲荡空间。
魏仕明屏息凝神,目光有些飘忽。
因为这是《万花错》中的经典乐曲。
在那关键节点,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节点,大捧的淡粉色花瓣从远处舞台穹顶上顷刻间坠落。因为数量实在太多,简直如同一齐砸下来的,然后轰然爆开,四散飞扬。
他紧眯双眼,皱纹聚起来都快将眉目给淹没。
生怕错过分毫。
因为在《万花错》影片里,桃林中同样的场景,高曼正是从这样铺天盖地的花瓣中突然杀出的。
她打戏一绝,拳拳有力。花瓣一路往下掉,她一路往前杀,镜头从正前方给,她被淹没在花海中时隐时现,剑眉星目,一张美人面却如男子般英气,伴着危机四伏的琵琶声与古筝声荡气回肠,那或许是他此生中最得意的片段之一了……
他爱他所勾勒出的每一个世界,爱他所创造出的每一个人。
可现实污浊不堪,他有时候想,或许他和他的作品都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在他眼里,高曼就是影片中那位侠女的形象。那段镜头太绝,总在他脑海中不断出现,可现实中的高曼也……
眼前从花瓣中出现的女生却不是高曼。
《万花错》中,高曼是一较为中性的形象,束冠,五官英气,一身白衣,袖口紧束,且是打拳的。
远处廊桥中的女生则扎高马尾,舞剑,一身白袍未束袖口,洋洋洒洒,与不断落下的花瓣以相同的速度舞至包间。
虽然没有电影中那么专业的妆造,但五官立体,很有特点,兼具现代的精致感与旧港圈流行的混血感。
现实与记忆的偏差让魏仕明恢复清醒,可看着已然来到眼前的程锁锈,还是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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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锁锈将右手别至身后,藏了剑,不卑不亢地说:“魏导,您好,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斗胆模仿了您《万花错》中的片段,肯定不能与原片相比,还望您见谅。我是程锁锈。”
……
客套了几句,回到后台,宫宴舞曲继续。
这是程锁锈出的主意,为此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了太多。
要在冬天搜罗来大量的新鲜的淡粉色花瓣,要一遍一遍地在这庭院中排演,确保万无一失。她要将一套动作练得烂熟于心,尽最大程度不被看出是临时排出的花架子。要观赏性,也要力度,让观者看得够爽。
又值寒冷季节,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这户外够遭罪的。
所幸一切都很顺利。
这些人力物力,与他们所想从魏仕明手里换得的报酬相比,不值一提。
只是程锁锈完成任务后,在看不见的地方观察包房内情形,每每看到陆巡一杯杯白酒入口,或起来颤颤巍巍地去给魏仕明倒酒,她心脏就像被人给紧紧地攥成一团一次,生生地疼。
实在不忍再看,也无事可做,她在偏院里继续舞剑。
刺骨的空气将她双手都冻得没了知觉,最后完全是凭肌肉记忆在完成每一个动作。
好像陆巡受皮肉之苦,她也受皮肉之苦,这样才会平衡,不那么揪心地难受。
最后是刘榴把她给找回去的。
包房内,魏仕明难得放缓了喝酒的速度,天也渐渐暗了。长廊与湖面的小船都亮起灯,更有了歌舞升平的奢靡与浮华,可他总忍不住去追寻那被风给吹散了的花瓣的痕迹。
偶有一点,一点,在地毯上飞起,跳跃一段,坠落;或有一点,一点,在那水面上悠哉悠哉地漂过。
*
程锁锈在商务车上等陆巡。
他上车时的状态她再熟悉不过,一定又吐过了,然后洗过脸,整个人看起来挺清爽的,可不免透出憔悴。
他让另一位司机开了另一辆商务车送魏仕明回家。
刚回酒店,其他人都进了各自的房间,无不疲惫,他却拉住程锁锈手臂:“走,我们去趟医院。”
程锁锈十分担心:“你不舒服是不是?”
他点头。
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程锁锈也不磨叽:“走。”
*
陆巡住了院。
原来宴席之后,他吐了暗红色的血。
医院诊断为:急性酒精性胃炎伴上消化道出血。
倒不用手术,住院这段时间输液、吃药加静养即可。Hugo等人次日才得知此事,都来看望他,之后被他打发去张罗经纪公司的事,再没来打扰,留程锁锈在这里陪伴。
程锁锈带了各种备考的学习资料,每每看向陆巡时都觉得心疼,和他说:“不管怎么样,在魏仕明的事上我们都尽了全力,如果他还不肯,你也不要硬喝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慢慢磨,同时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的剧本,何况我先拍摄其他作品和我们请魏仕明出山不冲突。”
“那倒是。”
他现在说话都淡淡的。
缓缓的。
“何况你再让我喝我也不喝了。”
程锁锈忧愁地看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陆巡住院的第三天,病房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里明明是VIP病房,对方却直接到门口,不像之前Hugo等人需要医护人员先征询陆巡的意见再被引入。
唐突之中却还留了几分礼貌,那人站在门框间,曲起手指,在敞开的门上胡乱叩叩:“不打扰吧?”
正在陆巡床边做数学题的程锁锈回头一瞧,是安思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