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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长安有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女子羞恼的嗔声在耳边格外清晰,他唇角隐隐上扬,冷冽的眉眼间漾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愉。


    原是想在门外听一听她的伤情,却不想竟有意外之获。


    屋子里,林岱还在乐呵呢,林锦书简直羞得想钻地底下去。


    干着急了会,她倏然灵光一闪,把她师兄寄来的信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


    “师父,师兄来信了。”


    “哈哈——”林岱果然笑脸变作黑脸,立时气汹汹地哼了一声,“不看!烧了!”


    见法子起效,林锦书恍然松了口气,顺势将话头岔到她师兄身上。


    “师父,师兄许久才来信,您老就瞧一眼罢。”


    “不看!要看你自己看,看了便扔进灶膛烧了!”


    门外听墙角的顾昀听二人说起了别的,悄然移步离开。


    其他人的事,他无甚兴致。


    “哎呦不说他不说他!晦气!”


    林岱愤愤地坐在竹桌旁,任凭林锦书如何劝也不松口,成功转移了他师父的注意,林锦书也不再纠缠,又乖乖地收起了信。


    缓了缓气,林岱问她:“对了锦书,师父不在的这一月,你可按时吃药了?那病症可有再发?”


    “吃了,这一月好着呢,再没发过。”


    林岱颔首,又沉沉叹气。


    锦书这孩子命苦,一生下来便被丢弃,还从娘胎里带了个这样罕见的怪病出来。


    可笑他行医一辈子,却连这病叫什么名儿都摸不清,只得是照她发病的症状,反配出几张药方换着吃,看哪个方子能延缓。


    是的,只可延缓,无法根治。


    林锦书默默瞧着她师父沉重的神情,自然明白他又在为自己的病发愁。


    于此,她倒是看得挺开。


    这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其实也不大妨碍她什么,至于师父担忧会不会恶化乃至威胁性命,她就更不在意了。


    她无父无母,本该死在荒山野邻中的,幸而得师父所救,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大,给她延续了十九年的命,她已经很知足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师父。


    她能活到给师父送终那再好不过,可若是先师父一步离开人世,师父晚年可怎么办呢?


    哦对了,有师兄呢。


    师兄不止一次来信说要把他们接去皇都,到时候啊她就抓着师父的手,说要是他不随师兄去皇都,她就死不瞑目,永不投胎入世。


    师父最信这个了,准保有效。


    这般想着,林锦书心下倒是愈发轻快,她笑盈盈地安慰道:“师父莫急,你这几张方子我吃着都起效,说不得再吃几年,这病便消了呢?”


    林岱抬起头,远远望着窗外,喟叹:“但愿如此了。”


    ---


    夜里,房中只有一张榻,顾昀自觉打起了地铺,将竹榻“物归原主。”


    林岱仰躺在榻上,心下开始盘算。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他是瞧着锦书从襁褓婴儿长到如今。


    傻徒儿春心萌动,姑娘家家的不好开口,便由他这个做师父的来促成佳缘罢。


    想至此处,他佯佯地清了清嗓子,状似闲谈般道:“今儿晚上有些闷啊,怕是要下雨了。”


    房中的寂静倏然被打破,顾昀应声睁开了眼。


    屋子里只他二人,诡异的气氛所使,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嗯,不错,话少,沉稳。


    林岱暗自忖想,白日方骂完顾昀是登徒子,眼下只因林锦书瞧上人家了,便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眼了。


    一乐呵,狐狸尾巴便收不住了。


    “公子唤什么名儿?年岁几何?家中还有什么人?”


    末了的一句婚配与否,他及时止住了。


    他是锦书这边儿的,姑娘家可不能着急了,免得让人瞧轻。


    黑暗中,顾昀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从侧躺变为仰趟,一手枕在脑后,疏然地自报家门。


    “姓顾名昀,今岁二十四,父母亡故早,族中嫡亲只有一位姨母。”


    末了,他自作主张地补充了一句:“尚未婚配。”


    榻上,林岱就差拍手叫好,拽着顾昀说是天赐良缘了。


    他激动地翻了个身,心中欢喜。


    瞧瞧,多可心的郎君!


    他原还忧心锦书自小长于山野,自己又是个粗咧的老头子,从没教过她什么持家啊女红啊什么的,待出了阁少不得要被婆母指点苛责。


    如今可好了,这顾昀父母身故,锦书嫁过去便不用受婆母的磋磨,小两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悠哉美哉。


    虽说这年岁比锦书大了些,倒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年纪大会疼人!


    这般想着,林岱对顾昀越发关心起来。


    “那个,小顾啊,地上凉不凉?我再给你添床褥子罢?”


    顾昀唇边的笑意更甚,温声回道:“不凉,老先生多顾着自己便好。”


    林岱笑逐颜开,连声应好。


    还挺敬老,是个孝顺的孩子。


    得多留他几日,瞧瞧他的为人处事,也让他和锦书多培养培养情意,待时机成熟了,他再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迟。


    于是,翌日一早,林锦书便察觉出了她师父的怪异举止。


    用膳的时候他说屋子里闷热,端着粗瓷碗,一个人带着小羽坐在院子里露天用饭,只留她和顾昀二人静坐堂屋。


    待用完膳,又借口自己腰痛使不上力,让顾昀把林锦书扶回房中养脚伤。


    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林锦书终于忍不住,在脚伤痊愈这日,借口采药,将她师父拉到了后山菜园。


    “师父,你打的什么主意?”她直言不讳地问道。


    林岱抚了抚被她扯皱的衣袖,幽幽地瞥她一眼,也没打算瞒她。


    “什么主意?嫁姑娘的主意。”


    “嫁.....”


    林锦书惊愕地瞪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院的方向,吓得语无伦次。


    “他,我,师父你要把我嫁给他?!”


    “怎么?你不愿意啊?”


    “我,这......这也太…太荒唐了!”


    林锦书被她师父的突兀弄得手足无措,却又并未斩钉截铁地拒绝。


    林岱瞪眼:“荒唐什么?男婚女嫁,理所当然!江老货的孙女比你还小两岁,人家娃娃都生了,你师父我这个老头子也想抱抱小家伙,不行么?!”


    “师父你!你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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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越不成样子!连娃娃都出来了!”


    林锦书既羞又恼,气得直捂脸,立时撇下他,转身往回跑。


    “哎!死丫头!师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气急败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脚下一刻不停,闷头跑回小院,甫一推开柴门,措不及防被一具冷硬坚实的胸膛撞得朝后仰。


    “呃嗯!!”


    “小心!”


    顾昀及时伸手扶住她,见她痛苦地捂着额头,剑眉微蹙:“你,没事儿罢?让我瞧瞧伤的...”


    "不用不用!不碍事!"


    林锦书捂着脑门儿垂着头,巧妙地遮住了双颊的红晕,径直错过他,逃似地奔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嘭’地一声关上房门,靠在门后大口地顺着气。


    顾昀静静地瞧了会儿紧闭的房门,垂眸若有所思。


    余光瞧见扶着腰匆匆追来的林岱,他忙敛了神,上前搀扶。


    “林老,出什么事了?”


    “死丫头!欺负师父老了撵不上你是不是?!”林岱气喘吁吁,扶着腰骂骂咧咧。


    见顾昀这样懂事,他的气霎时消了一大半,笑蔼蔼地瞧着他,并未说实话。


    “没事儿,锦书那丫头娇蛮,气性大,我说她两句她就气汹汹跑了,实在不成样子。”


    顾昀轻哂着扯了扯唇角,却是帮着林锦书说话:“姑娘家,娇蛮些也不妨事。”


    林岱心下意动,面上不露声色,意味深长地问道:“那若让你娶个这样娇蛮的姑娘,你当如何?”


    顾昀的脚步滞缓了一瞬,湛黑的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事情似乎比他预想中发展得更快。


    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眼那紧闭的房门,定了定心神,沉缓认真地开口:“老先生的话不妥,顾某娶妻并不在意对方的性子,只循自己的心,我若是心悦她,不论她刁蛮也好泼辣也罢,都只认她,与旁的无干。”


    这一番话虽未指名道姓,却近乎是点明了这个“她”是谁。


    林岱活了大半辈子,哪能瞧不出顾昀那点儿心思,平日里他瞧他徒儿那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若不是知道锦书也对他有意,他早大棒子将他给打出去了!


    而今他能说出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来表明心意,足以见他的一腔赤诚。


    想到这,林岱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声道好。


    他个子虽比不上顾昀,却并不算矮,只是老了,腰背佝偻了,抬手便也费力了。


    多好啊,这么个俊俏伟岸的好郎君,落到锦书这个野丫头身上了,日后有这么一个人护着她,他这把老骨头也能安心入土了。


    就是这营生不大好,镖师走镖出生入死的,万一有个不测,那锦书可不成寡妇了么?


    不好不好。


    他心想着,一面儿朝里走一面儿给顾昀念叨。


    “那个,小顾啊,你人是挺好的,只是这差事劝你还是换一换,走镖不大安稳,日后锦书啊不,你媳妇整日为你提心吊胆的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顾昀罕见地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清声附和。


    抬眼间,他准确地朝隐在屋顶上瞧热闹的吉安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扶着林岱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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