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不改色地踏入。
记忆倒退至最初。
神主的神域,宛若天堂。
被祂创造的神使和神眷者,在神域中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
凡人是神眷者,神使则是拥有神力的高级神眷者。
其中,【月】是第一个,被神赋予了“贪婪”和“心计”这类劣质品格,却不被他人所厌恶的神眷者。
她始终具备贪婪的特性,可贪婪的特性在心机之下还具备利他性。
【月】刚从诞生泉中诞生,便摘下泉边开得最美,最具浓烈香气的花朵。
在此之前,从未有除花使外的任何神使或神眷者,敢私自摘下神域的花。
因为神域的一切都是神主的。
当别人还未对初生的她露出厌恶前,她先一步将花瓣摘下,贴到旁观她诞生的每一位神使或神眷者的额间,并祝愿道:
“愿香气如神光,始终伴你左右。”
香风阵阵如影随形,创造出她的神主,初次注意到她的特殊。
因为【月】下一刻拿着本属于祂的花瓣,虔诚而认真地贴在了祂的手背上。
她祈愿道:“愿吾主的神光,永远伴月左右。”
神主笑得温柔,抚了抚她的墨发。
在她诞生的第一天,神主注意到了她。
之后,神主更加关注她,偏爱她,对她极尽宠爱。
不出多久,神使和神眷者都知晓:【月】这个神眷者,是神主最宠爱的孩子。
可【月】并未因神主的偏爱而拥护爱戴神主,她心中的贪婪反而因此逐渐扩大。
她不要做神主最宠爱的孩子,她要做……
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日复一日,神主越发地宠爱于她,并将她这个没有神力的神眷者调至身侧,赋予她斟酒官这一极具荣光,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神职。
斟酒的日子无聊枯燥,但她从未表露过不满。
她跟在神主身侧,耳濡目染之下,有了神的模样。
许多次,她在殿外行走,都能听见有神使或人类说,她越来越像神主了。
起初她欣喜,羞涩。
可逐渐地,这些情绪化为厌烦。
她不知道她在厌烦什么。
直到她发觉自己盯着神座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某一日,她趁着神主离开之际,用手触碰到了神座扶手。
冰凉的质感让她勾唇,心中的贪婪被这丝冰冷填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
她想,她知道她一直以来,追求的是什么了——
她要成为神主!
她要被所有神使和神眷者爱戴,拥护!
她要高坐神座之上!
她要……神主也为她斟酒!
在这个念头冒出时,她的身体出现了被烈火焚烧般的痛苦。
神主的声音清晰出现于她的耳侧,这道声音不再温柔慈爱,而是染着极尽的淡漠与冰冷:
“月,你生出了贪欲。”
【月】忍着痛苦,用美丽无害的眼眸直视着神主,她认真地回答:
“在诞生之初,贪欲便被您亲手填进了我的身体,我本就是贪婪的化身。月,是在行使您的恩赐。”
“是的。”神主俯身,落手温和地抚过她的眉眼。
暖意流进四肢百骸,【月】的身体不再疼痛,可灵魂却似是丢失了一样至宝般空落。
她听见神主恢复温柔慈爱的声音,同她说:“所以我原谅你的冒犯,月,你是个好孩子。”
又是这句话。
好孩子。
神主最宠爱的神眷者。
神主最偏爱的斟酒官。
她回到她的殿中,陷入无限的空虚之中。
她该对神主感恩戴德的,她想。
可她,不愿!
她不愿做谁的附属品!
她不要那看似满含荣光,却没有实权的斟酒官一职!
她要【月】这一名讳,被众生所铭记,被众生顶礼膜拜!
耳畔流沙声响起,又在一神使的催促声中,归于平静:“月,神主召唤了你,还不速去?”
时姣面不改色地扫了她一眼,轻“嗯”一声,捧着手中的葡萄酒壶朝最巍峨的神殿走去。
时姣也不知道自己明明在看着【月】的记忆,为什么会突然进入【月】的身体中。
不过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时期,恰好就是她查看那群神使记忆时被一层纱隔开,她无法看见的时期。
她端着酒壶,如【月】一般行走。
刚刚,【月】汹涌的憎恶,几乎能淹没她。
时姣明确感知到,【月】并未因神主拿走了她的“贪婪”,而变得无害纯良。
因为神主只拿走了祂所创造的“贪婪”,可【月】却早已生出了自己的贪欲。
作为旁观者,她觉得这所谓的神主并不似神使和神眷者说的那样慈爱。
祂恶劣地高坐于神台,俯视众生为得到祂的独宠而讨好祂,为祂覆灭所有肮脏的存在,而不惜污染自己本该纯净的灵魂。
为此祂特意创造【月】这种对神域来说作为【劣等品】的“肮脏”存在,加入战局,挑起烽火。
在【月】之前,还有许多【劣等品】,这些【劣等品】无一不死在神域中的神使和神眷者手中。
而【月】,目前是唯一的例外。
时姣在确定自己如果想要抽身,就能随意离开后,才亲眼观察起神域的建筑。
和她在那废弃的神的领地中建立的风格,一模一样。
在去的路途中,她扫了眼自己的领域,大沙漏旁多了一个刚萌芽的小小沙漏。
这是【月】的领域?还是什么?
不过精神海中的物品,倒是全都存在。
她放松自己,摒除一切,走得缓慢,进入神殿之中。
神座之上,美丽到足以让所有存在羞愧的金发神明高坐。
祂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祂坐在那,便没有人敢生出忤逆的心。
时姣端着酒盏,学【月】行礼,并虔诚道:“吾主仁辉,愿泽被苍生万物,永世不息。”
等到神主颔首后,时姣起身,往祂案前的银质酒盏中添了一杯淡紫色酒液。
时姣添完酒便回到神主的右侧方,这里是【月】这个被神主偏爱的孩子,所独有的位置。
“月。”神主的声音依旧不辨男女,但好听是客观存在的。
“吾主。”时姣垂首,摒除杂念,等神主的下一句话。
“你来得比平时更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