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天都一无所获让一行人很是沮丧,姜芽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问裴敛玉:“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只幻妖已经逃走了?不然为什么一连七天,我都没有察觉到任何踪迹呢?”
裴敛玉倒是淡定:“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姜芽:“要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她不可能一直守在白沙城保护唐心柔,若是等她一走,那幻妖便杀回来,唐心柔,甚至整个白沙城就糟糕了。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裴敛玉。
裴敛玉摇头:“不,这样才好。”
“我翻阅了古籍,对幻妖这类谨慎的妖物来说,猎物第一次逃跑了,幻妖会暗中观察,确认没有风险再捕捉猎物,但最迟也会在七日内,七日后若是没有再次找上猎物,那代表它认为啃不下硬骨头,自然放弃了。”
姜芽:“真的吗?”
裴敛玉:“除非重伤到只有一丝魂了,那时它会潜伏在猎物体内,等待时机成熟。”
裴敛玉:“今天是最后一天。”
姜芽背都挺直了:“是第七天晚上,就看今天能不能拿下幻妖了!”
话音刚落,姜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猛地直起身,从窗户里飞跃出去:“快跟上!”
裴敛玉紧随其后,他们来到了城主房间,姜芽一脚踹开大门,刚修好没几天的门又一次折在了她脚下。
此时唐心柔正直直地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听到身后的动静便僵硬地转过身,黑沉沉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像是刚熟悉这具身体。
不远处周亚金倒在一旁,看上去像是晕过去了,这样的情况看着有几分诡异。
裴敛玉提醒:“小心!幻妖恐怕已经控制了唐夫人!”
姜芽却很满意:“终于露面了,这次我一定要逮住他!”
刚说到它,没想到它就显形了,亏她还担心要是过了七天,以后找不到幻妖了怎么办。
裴敛玉:“不可大意。”
姜芽手中火焰直冲唐心柔而去,这不是普通的火焰,是根据裴敛玉所说,特意制作的能困住幻妖的灵阵。
幻妖果然被迫从唐心柔身上下来,化为一缕轻烟,在房间内匆忙逃窜。
姜芽攻势不减,一道又一道的灵力将房间轰了个七零八落,她还不忘表扬另一个人:“裴敛玉,你的灵阵果然有用!”
幻妖被逼得节节败退,听了这话,竟直直朝裴敛玉冲去。
姜芽大惊,手中的灵力陡然溃散,一时不察,竟让幻妖逃脱了。
她暗骂自己大意,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只见外面夜色茫茫,和之前并无分别。
姜芽恼恨不已,这次再让它跑了,下次抓住他就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说不定它不会再回白沙城,到时候去哪里抓它去!
不远处传来一点动静,姜芽一道灵气直冲冲打过去:“是谁?”
门后出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姜芽疑道:“是你?”
狸奴不说话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姜芽,姜芽会意:“你是让我跟着你?”
狸奴又跑了,姜芽连忙跟上,她突然反应过来狸奴是带着她去追幻妖,精神了,对嘛,还有什么比狗鼻子更灵的!
果不其然,姜芽眼尖看到了幻妖的踪迹,一道灵力怒气冲冲地打了过去,如同轻雾般的幻妖便消散了不少,它好像拧身回头看了一眼,便直冲而下躲了起来。
一人一狗连忙追了过去,姜芽一抬眼,眼熟。
这不就是前两天和唐心柔一起来的寺庙吗?一介幻妖居然敢躲进寺庙里?
姜芽刚走进寺庙,就看到那幻妖冲她哈气,她率先打出一道灵力屏障:“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灵力屏障下,幻妖休想逃出去,只要坚持到幻妖力量耗尽,就能抓到它了。
能抓住幻妖多亏了狸奴啊,她摸了摸狸奴的脑袋,“没想到你鼻子还挺灵的嘛。”
毛茸茸的狗耳朵勾得姜芽手心发痒,没想到手感还挺好的,以后她也要养只可爱的小狗专门摸脑袋。
就在这时,裴敛玉带着周亚金和唐心柔也赶了过来,两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但见到那幻妖被困在灵力屏障内,松了一口气:“多谢仙长!”
眼看幻妖越来越虚弱,它见状忽然化作唐心柔的身形,向周亚金喊道:“夫君救我。”
声音容貌声音竟与唐心柔一模一样!
周亚金几乎晃了神,不受控制地朝着幻妖走了两步,被裴敛玉一把拉住:“当心,不要靠近它,幻妖具有惑人心神的天赋,你与它接触过,比寻常人更容易中招。”
周亚金被吓一跳,连连后退两步。
幻妖见一计不成,又不断地变幻身形,一下子变成老人,又化为妇孺,不一会儿又化作男子,一张张脸不断变化,不同的声音交织融合,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可怖。
姜芽忽然生出一个猜测:“它变的这些人,是不是它害过的人啊?”
一句话出来,让在场的人陡然生出一丝寒意,如果这些都是被它害过的人,那么清水巷前段时间离世的人极大可能都是幻妖的手笔。
话音刚落,那幻妖便化做一身形佝偻的老奶奶,慈眉善目的,她笑着喊了一声:“狸奴,过来!”
狸奴忽然疯狂地喊叫出声,猛地向幻妖跑去。
姜芽一拳打在了狸奴肚子上,将他打飞:“狸奴!你听得到我讲话吗!它根本不是华姥姥。”
能让狸奴变成这样,幻妖化作的人除了华姥姥外不做他想。
狸奴狠狠摔到地上,又很快爬起,他半躬着身子,怒气冲冲地朝着姜芽哈气。
他完全听不进去,猛地向她扑过去,那股凶悍劲,才让人看出他其实是灵智未全开的妖。
两人交手数十下,姜芽顾忌着狸奴不敢使力,可眼看着狸奴想方设法地往灵力屏障方向钻,愈发恼火:“它骗你的!你现在要是冲进去了,只会让杀害了华姥姥的幻妖得逞,你难道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灵力屏障限制颇多,不能被外物干扰,否则前功尽弃!她短时间内也用不出第二道灵力屏障了!
狸奴的身形僵硬了片刻,姜芽觉得有戏:“它是害死了华姥姥的幻妖,如果不是它,华姥姥现在还会好好地和你一起生活,你难道不想把幻妖大卸八块吗!”
那灵力屏障内的幻妖也并不放弃,它用华姥姥的声音样貌继续迷惑狸奴:“狸奴啊,姥姥给你做的饭要凉了,快过来吃饭!”
老者的声音温厚又慈爱,狸奴的眼神失去了光彩,他又朝着灵力屏障扑过去。
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姜芽一道灵力打在狸奴身上,猛地将他击飞至墙上,只听“咚”的一声响,墙壁瞬间裂出蜘蛛网般的纹路。
这一下有点重,狸奴从墙上缓缓滑落,短暂地失去意识。
姜芽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朝着幻妖说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刚一转身,差点没把她冷汗吓出来。
唐心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灵力屏障中!
那幻妖这时化为了一干练妇人的模样,眉眼间与唐心柔有三分相似。
只肖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定是唐心柔的母亲了。
真是狡诈的幻妖!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居然让它钻了空子,把唐心柔骗进去了!
周亚金这才发现自家妻子居然走进了灵力屏障,去到了幻妖附近,连忙喊道:“夫人!夫人!不要过去了!”
他记得仙长的嘱咐,不敢冲进屏障里,急地转圈圈:“仙长仙长!能不能把我夫人放出来!”
姜芽严肃道:“不行!灵力屏障凝结了我大部分灵力,现在撤下屏障,灵力会直接爆发,唐心柔在屏障中,她一介凡人之身,根本承受不住。”
周亚金:“那我能不能进去把我夫人拉出来啊?”
裴敛玉:“你现在进去只会被幻妖影响,狸奴和城主你都被幻妖影响过,再次中招的风险太大,而唐夫人曾经被幻妖寄梦,影响程度只会更深。”
周亚金急得不行:“那我夫人怎么办?仙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夫人呐!”
裴敛玉看向周亚金:“如今之计,只能看能不能唤醒唐夫人了,你与她关系亲密,你喊她,说不定能助她摆脱幻境。”
深感任务重大,周亚金不禁咽下一口唾沫,大声喊道:“夫人,它是假的!我是真的,你回头看看我啊!”
唐心柔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便继续朝着幻妖走去,嘴里还喃喃喊着:“阿娘,我好想你。”
屏障里的幻妖用着唐心柔母亲的皮,嘴里不断诱哄着唐心柔:“小阿柔快过来,让阿娘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周亚金焦急道:“怎么办啊,她根本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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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敛玉:“喊,继续喊,她听得到!不管是什么话,只要能刺激她从幻术中清醒过来都给我喊!”
周亚金没看到,但他看到了,唐心柔分明有片刻的停顿,他的声音有用!
周亚金急得满头冒汗,喊什么啊,什么才能刺激到夫人啊。
裴敛玉:“要快!”
周亚金胖胖的脸皱成一团,眼一闭,心一横,喊道:“阿柔妹妹,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活着没意思了啊。”
这话一喊出,姜芽和裴敛玉都忍不住侧目,咋整成倾诉衷肠了?
“我们三岁就认识了,我从小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不能离开你了,我不想早上起来看不到你,吃饭的时候没有你,看不到你笑,见不到你人。”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只能留下周周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她那么小,会被人欺负的。”
“阿柔妹妹,兰姨已经死了,死了十五年了,你要往前看啊,我和周周都活着,我们不能离开你。”
“还有,你想想白沙城内的百姓,你要是走了,谁来管白沙城呢!”
“阿爹?”一道小小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周竟然到了这里,她扶着门,小小的身子往里面打量。
周亚金魂都要吓没了,连忙跑过去:“哎哟小姑奶奶,你怎么过来的?!”
他明明都把孩子哄睡着了,她怎么跑出来了,还一个人跑了这么远!
周周看到了不远处的唐心柔,大声喊道:“阿娘。”
她推开周亚金的手,张开圆圆的手臂,向着唐心柔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阿娘!阿娘!抱!”
裴敛玉眼疾手快地拎起孩子后领,扔给了周亚金:“不能让她过去。”
周亚金抱着周周,哄她:“周周乖啊,阿爹阿娘正在忙呢。”
唐心柔双目无神朝着幻妖走过去,明显已经失了神智。
她面前的幻妖幻化为一张焦急的脸,她说着:“小心柔,阿娘给你去摘神仙果,吃了就不难受了,吃了病就好了,等着阿娘啊。”
唐心柔继续走进幻妖,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哭喊道:“不要去不要去,我不要吃神仙果了,我再也不吃了,求你回来,我再也不吃了。”
此刻的她,如同当年十二岁的孩童一样无助,她喊得很大声,好像要将以前没说出口的话说完。
她喊着:“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要吃果子,她娘又怎么会辛苦上山采果子,如果不上山采果子,又怎么会摔下山崖!
即使当时没有人觉得唐心柔有错,一个快要发烧而死的孩子,临走前想要吃一个果子,有什么问题?
可唐心柔过不了自己的那关,年少时的唐心柔,曾在无人处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是当时她发烧而死掉就好了,这样她的阿娘还会好好地活着。
可是时光从不回头,不会因为她的后悔而重来一次。
但现在,她好像有挽回的机会了,她神志不清地想。
她看到记忆中的母亲停下了脚步,声音温和地问她:“怎么了,我们小阿柔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唐心柔忍不住朝着母亲的方向快步走过去,却听到后面一道稚气的哭喊声。
声音不大,却奇迹般地钻进了她脑海,她浑浑噩噩地转头,见到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在男人怀里不停挣扎,求救似的向她伸出手,大声哭喊着什么。
直到——她听清楚那道稚嫩的声音喊出的:“阿娘不要走!”
像是当头棒喝,混沌的脑海骤然清醒不少,那是周周啊,是自己的孩子。
她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水里,听到了周围模糊而发闷的说话声,却分辨不出是什么话。
周周哭得更大声了:“阿娘阿娘!”
周亚金急切地喊:“夫人不要过去!她是假的!”
不远处的母亲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说道:“小心柔是受了什么委屈吗,来阿娘这里,阿娘抱抱你。”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丈夫和孩子。
一边是过去,一边是现在和将来。
唐心柔双眼含泪,最后转身向着幻妖走去。
亏欠的人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你还有挽回过去错误的机会,谁能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全是幻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