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阮妍礼貌性地回应：“你好，卓经理。”
“回家吗？”
“嗯。”
卓钟森一手撑着车窗边沿：“上来吧，我顺路送你回去。”
阮妍果断地拒绝：“不用了，我坐地铁几站就到，很方便。”
卓钟森又问：“你下班男朋友没有来接吗？”
阮妍知道他问句里的意思，笑了笑：“我男朋友下班时间比我晚。”
卓钟森哦了一句，也笑：“好吧，那我先走，你自己慢点。”
“行，卓经理再见。”
看着白色沃尔沃汇进前方车流，阮妍松了一口气。
*
“你说什么？阮妍去了卓陆建设？”听到贾彦源的话，对面的乔芊芊愣了一下，端起的红酒杯倾斜，液体洒落在白色桌布上，晕开一圈醒目的酒渍。
桌上摆着几盘精美菜肴，都是乔芊芊亲自下厨的手艺。
今天她给贾彦源去了电话，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
她特意换上新买的裙子，提前沐浴淡香，还在桌边点了贾彦源喜欢的香薰蜡烛。
贾彦源一来，看到妩媚性感的她，眼神瞬间变得直勾勾。
“等你很久了，进来吧。”乔芊芊笑得娇柔。
客厅光线柔和，贾彦源嗅到一阵馥郁甜腻的玫瑰香，是他喜欢的味道。
“你有心了，”他搂了搂乔芊芊的肩，“最近公司那边忙，有些冷落你了。”
乔芊芊摇摇头，贴心道：“怎么会呢？你越忙说明事业越有起色，我替你高兴。”
一席话说得贾彦源笑逐颜开：“你还是这么懂事。”
“好了，先吃饭吧，”乔芊芊勾起他的手臂，将他拉至餐桌前，“都是你爱吃的菜。”
贾彦源脱下外套，松松领带：“好久没尝你的厨艺了，还挺想念的。”
俩人边吃边聊，红酒佳肴，人渐微醺，话题也逐渐被有意引到一个方向。
“我爸说，让我在郡发科技多锻炼两年，等时机成熟再把我调去鸿升，呵，说好听是锻炼，其实就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贾彦源眼中泛起一丝不甘：“等着吧，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工作能力，一点也不比彦鸿差。”
他说的贾彦鸿是他的大哥，贾家寄予厚望的长子，从小他就在贾彦鸿的耀眼光芒底下自卑成长。
小时如此，长大也一样。
眼看着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乔芊芊放下筷子。
“阿彦，你当然不比彦鸿哥差，你只是缺了几个重要的时机而已。”
乔芊芊轻声细语的安慰，让贾彦源的情绪平复下来了些。
她继续说：“现在机会不就已经到眼前了吗？”
贾彦源露出疑惑之色。
“阮妍呀，她现在不是和陆沛时关系好吗？”乔芊芊给他出主意道，“由她出面当牵线人，让陆沛时跟我们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要能搭上这样一条人脉，今后肯定连贾伯伯都要高看你一眼，到时候你还怕比不上彦鸿哥吗？”
贾彦源眉头耷拉了下，乔芊芊想到的这个主意，他自然也想到了，甚至前段时间他都已经先跟阮妍提过了。
阮妍的反应很是积极，立马就同意了：“好呀好呀，我一有机会就会跟沛时哥哥说的，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贾彦源欣喜地等了几天，等到的却是阮妍灰心丧气的消息。
“对不起阿彦哥哥，我没能帮到你的忙，”阮妍低头，“沛时哥哥说不愿意和不熟悉的人吃饭，我又多恳求了几次，但他好像生气了，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这……”贾彦源倍感失落，但见阮妍这么自责的模样，还是有点心软，“没事，慢慢来，你别内疚，来日方长嘛。”
阮家和陆沛时交情甚好，自己的未婚妻自然会想尽办法帮他铺路，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抱上陆沛时的大腿，不急于一时。
“阿彦哥哥，你没生我的气吧？”阮妍忐忑地看着他。
她的乖巧令他自尊心极大膨胀，以后等他们结婚，拿捏她是轻而易举的事，甚至控制阮氏也可能是早晚的事。
他在心里得意忘形地瞻望未来。
……
这一边，听乔芊芊讲完，贾彦源便将心中所想说出：“小妍早就想办法帮我在中间撮合了，只不过陆沛时这个人比较难搞……小妍最近刚入职卓陆，比较忙碌的时候，我就先不……”
“什么？阮妍进卓陆建设了？”乔芊芊端起酒杯的手抖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进的去？”
她凭什么进的去？
贾彦源不怎么在意地回：“听她说的，应该不是当设计师，好像是秘书还是行政之类的职位吧。”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区别吗？
乔芊芊忍不住挂了脸：“不用想都知道是靠关系进去的，她的命就是好，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随随便便说一声，就有人能替她铺好路。”
想到她之前被卓陆淘汰的事，贾彦源知道她心里不平衡，于是安抚道：“你也不差的嘛，能进万莱这样的大公司，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卓陆再了不起，和万莱相比，那还是相差甚远。”
乔芊芊轻哼，没说话。
贾彦源又说：“小妍工作的事解决了，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们了，好好利用她和陆沛时的交情，不仅对我，对你在万莱也有帮助嘛。”
乔芊芊冷笑一声：“是吗，她有精力打通人脉进卓陆，却没时间组局让你和陆沛时吃顿饭，究竟是她真的没办法，还是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呢？”
贾彦源不明白她说什么：“小妍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可是她男朋友，对我事业有帮助的事，她当然会尽力而为。”
乔芊芊冷漠提醒：“你可别忘了，在她失忆前，你们可是大吵了一架，基本等于翻脸了。”
“可她现在已经不记得……”贾彦源讶然，“你是说，她可能恢复记忆了？”
随后他又否定，“不会的，小妍要是真想起来什么，怎么会一直伪装到现在？她一向什么情绪摆什么脸，从来都不是那种心机重的人，要不然当时也不会被我们……”
“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是那种心机重的人？”乔芊芊按捺不住地发起火来，“你要觉得她那么好，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贾彦源也皱起眉头：“芊芊，你有点过分了！碍于你的心情我才一直没说，这段时间你总时不时对小妍抱有明显敌意，亏她还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好话！你现在怎么变得满口牢骚抱怨？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芊芊哪儿去了！”
乔芊芊一愣，发现自己失态了。
以前她确实不是这样，她应该是运筹帷幄，处变不惊，每次都是四两拨千斤的那一个。
她讨厌这种一切不在她掌控范围之中的感觉。
“阿彦，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在为你心急，怕你曲解我的本意，所以……口不择言了，”乔芊芊露出惯有的娇柔表情，示弱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我就是……算了。”
贾彦源将杯里的酒一饮而下，瞬间就没了任何兴致。
“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就先回去了。”
“啪”一声，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乔芊芊坐在客厅沙发里，眼角耷拉，嘴角撇着。
男人果然是最无情的物种。
他说她变了，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她从茶几桌底下翻出包烟，抽出一支，点燃，猛吸一口。
阮妍……
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
“小妍姐姐——”肖雯从二楼书房下来，后面跟着陆延立。
坐在客厅里的阮妍正无聊刷着手机，看到他们，脸上笑了笑：“你们做完作业啦。”
“是呀。”肖雯走到她身边。
“小妍姐姐，马上开饭了，你们留下来一起吃饭吧，”陆延立看了眼肖雯，“家里阿姨厨艺可好了，真的。”
从刚才起阮妍就时不时闻到隐约飘出的香味，好像是宫保鸡丁和椒盐皮皮虾的味道，她默默咽了咽口水：“这样啊……会方便吗？”
陆延立连忙道：“当然方便！肖雯，怎么样？”
肖雯却有些迟疑：“可我不知道我妈妈是不是烧好饭菜了……”
阮妍仿佛已经听到宫保鸡丁和皮皮虾在呼唤她，立即开口道：“没事，时间还早呢，我打电话跟王姨说一声。”
等待开饭的间隙，他们坐在沙发上闲聊。
陆延立待人热情，礼貌周到的样子，就像个小绅士。
阮妍心想，这真的是陆沛时的亲弟弟吗？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你跟你哥还真是不一样哦。”
陆延立点头：“是的，我跟我哥比起来，差的还是太远了。”
阮妍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感觉不对：“差的远？”
“是啊，我哥那么优秀，我根本没法跟他比，”陆延立认真地说，“我从小就希望，长大后能变得像他那样。”
阮妍干巴巴笑：“你还挺崇拜你哥的啊。”
陆延立一脸自豪：“嗯！我哥可厉害可厉害了，长得特帅，头脑又特聪明，很多人喜欢他的呢……”
阮妍八卦的心忍不住翻涌起来：“他长那么帅，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
“呃，好像没有吧，我还从没见过他有女朋友呢。”陆延立说。
阮妍故意竖起眉毛：“会不会是你不知道而已？”
“如果有的话他早带回家了吧，但是家里也一直都很操心他的个人问题呢。”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随便套个话就出来了。
“这样啊……那可能是他的脾气太古怪了，”阮妍有模有样地分析，“喜欢他的女生都被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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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那倒也不是，我哥就是……就是……”陆延立想了半天，挖挖耳朵，“就是性格太酷了。”
可能是面对天真的小孩，让阮妍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会吗？我怎么觉得他是过分自恋，知道水仙花综合征吗？就古希腊神话里那个特自恋的男的，他就谁都瞧不上，哪个都不看在眼里，最后爱上了自己的影子，你哥就有点那感觉，”
阮妍抓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哥长那么帅，也确实是有自恋与清高的资本，毕竟大帅哥是稀缺资源，况且你哥还事业有成，洁身自好，哪个女的看到他，不是一眼就疯狂心动呢？”
听到她夸陆沛时，陆延立笑了：“是呀是呀，我哥这么优秀，一定要找个各方面都匹配的女朋友才行哦。”
正说着，他余光瞥见从门口慢悠悠走进来的身影，一下子开心地从沙发蹦起：“哥，你回来啦！”
阮妍依然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脸，无比自然地转头，将语气拿捏的恰恰好：“啊，沛时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发现呢。”
好险，幸好自己提前发现，最后硬是大拐弯给圆回来了。
陆延立小朋友，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哥也会回来吃饭啊……
这时阿姨正好出来喊大家可以吃饭了。
陆延立和肖雯先去洗手。
陆沛时将外套往沙发上一丢，经过阮妍身边时，落下一句：“对我的私生活就这么感兴趣？”
“没有啊，我……”阮妍想要狡辩，他却没给她机会，径直往餐厅的方向而去。
大帅哥……一眼就疯狂心动……
回想刚才阮妍的话，陆沛时不禁蹙了蹙眉。
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她到底想干什么？
以往的餐桌上，只有碗盘交错的轻微声响，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但今天，陆沛时实在很难忽略身边那个吃得津津有味的人。
虽然她一直都在沉浸吃自己的，没怎么说话。
吃到一半的时候，阮妍的手机响了。
是贾彦源。
阮妍起身到外面客厅接电话。
“阿彦哥哥，有什么事吗？”
贾彦源先嘘寒问暖了几句，接着便是拐弯抹角地询问约陆沛时出来吃饭的事。
阮妍依然不动声色地搪塞过去，末了又宽慰道：“放心吧，我一有机会就会跟他提的。”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她心里觉得奇怪。
之前不是已经安抚好他了吗，怎么忽然又特意打电话来催……
回到餐厅，陆延立和肖雯已经吃好了，去侧厅玩游戏，桌上只剩下陆沛时一个人。
阮妍说了声不好意思。
“是我男朋友，”她冲陆沛时说，“他知道我在这里吃饭，说要谢谢沛时哥哥对我的照顾呢，顺便，也想跟你道个歉。”
“他跟我道什么歉。”陆沛时眼睛也没抬一下。
阮妍提醒：“就是……就是上次的开幕酒会……”
“哦，就是上次开幕酒会上，把你一个人丢下的那个男朋友吗？”陆沛时淡淡道。
“是啊，”阮妍无视他语气中的讽刺，“他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别生他的气。”
陆沛时没接她的话茬。
她又继续说：“因为我们的好朋友忽然身体不舒服，他当时非常担心，才会不顾场合这么做的，没想到不小心喧宾夺主，不仅分散了在场媒体的注意力，还引发了后续我和你的绯闻事件，模糊了酒会当天的主题……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沛时：“……”
她这是在替人道歉，还是在火上浇油？
阮妍抿了抿唇：“这件事他觉得很内疚，所以想通过我邀请你吃个饭，当面赔礼道歉。”
陆沛时睨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反问：“你觉得我有这个时间吗？”
“我知道你很忙，”阮妍低垂下眼帘，“可他知道我入职了卓陆，以为我和你关系好，如果我一直邀约不到你，他会生我气的……”
她抬头，发现陆沛时正盯着她看，男人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俊朗，神情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怎么了沛时哥哥？”她问。
半晌，他只事不关己地回一句：“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好吧……我会再跟他解释的。”她很沮丧又无奈的口气说道。
陆沛时冷笑着勾了下嘴角。
刚才接完电话回来，她一开口就是替她那个男朋友开解，嘴上是一直在说情的样子，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又精准踩在自己的雷点上。
最后可怜兮兮的表情与语气，更是成功让自己对她男朋友的糟糕印象又加深一步。
她是真的愚蠢至极，还是故意为之？
陆沛时瞥了眼她无辜又单纯的表情，如果是故意的，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