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昭呼吸一滞,没想到他居然用了逆灵咒!
是为了,去击杀白衡吗?
灵族之人多多少少都听闻过逆灵咒,此咒乃禁术,一旦催动,便是以自身经脉为引,将全身血液逆行运转,让每一滴血都化作强横的灵力,能够在短时间能冲破修为的禁制,灵力会在体内横冲直撞。
咒法生效的瞬间,用咒之人的五脏六腑都好似针穿刺,皮肤下青筋暴起,每一刻都会承受蚀骨之痛。
任衍之沉默良久,算是默认。
温明昭眼睫颤动,“何必如此……”
任衍之抬眸与她对视,带着让人无法说服的偏执,“哪怕是拼尽最后一丝生机,我也要取他性命。”
“你……”
温明昭无话可说,毕竟,他拼死去杀白衡,是为了她……
几人言语之间,妖王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儿女之事,他不便多言,只是时间紧迫,他出言提醒,“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妖王周身的妖气如海啸般翻涌,强横的力量竟硬生生抑制住那锁链,困得锁链不再震动,他望着任衍之和温明昭的眼神的眼神忽然变得决绝,掌心中燃起两簇妖力之火,强忍住喉间涌起的血意。
随着庞大的力量涌动,玄铁柱开始震颤,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妖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发丝迅速褪去光泽,化作枯槁的灰白色。
任衍之和温明昭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攫住,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祭坛中央,二人腰间的灵犀玉佩凌空而起,最后合二为一,妖王之力灌输在完整的灵犀玉佩中,当那股磅礴的妖力撞进玉佩的刹那,祭坛上方被强光覆盖,将几人所处的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一颗完整的妖丹自温明昭身体浮出,灵犀玉佩的妖力像是找到了缺口,尽数灌入妖丹。
妖王掌心的火焰变为一枚丹药模样,送入任衍之的身体,属于灵族的灵脉被妖力逼出,妖王控制着灵脉与妖丹,他双手朝着二人的方向向前一送,灵脉隐没在温明昭的身体,妖丹也被送入任衍之的丹田,二人此刻都不好受,骤然接受不熟悉的力量,让他们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熔炉,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灵力、妖力横冲直撞,几乎要撑破经脉。
“忍住!”妖王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耳边炸开,“这才是你们原本的东西!”
灵犀玉佩完成了链接的使命,掉落在地面,应声而碎。
妖王的面容也在瞬息衰老,他周身的皮肤正在寸寸剥落,露出森白的骨骼,可施法的双手,却始终稳如磐石。
妖力如决堤的洪水,顺着妖王的掌心涌入任衍之的血脉,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也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父亲的温热。
妖丹入体,任衍之痛得浑身痉挛,却在意识模糊间,看见妖王眼底的决绝,以及暗含的不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父亲的隐忍,淹没在妖力的洪流里,他眼眶有些发酸。
“好好活下去……”妖王的声音越来艰涩。
随着妖力渐弱,他的身体化作点点光芒,随着最后一缕气息消散,任衍之的妖力彻底觉醒,深红色的光芒冲破他的身体,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祭坛上方符文瞬间黯淡,锁链寸寸断裂,而那个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身影,已经化作漫天微光,在他周围久久盘旋着,最终黯淡、减少、直至消散。
任衍之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望着空荡荡的祭坛,突然跪倒在地,将头埋于胸前,低声的呜咽随着消失的光芒,同样消散在风里。
温明昭勉力平息体内灵力沸腾之感,骤然接纳第二条灵脉,她发现自己的境界突破了,灵力清洗着往日的沉疴,让周身的经脉都舒展开来,磅礴的灵力滚过每一条脉络,最终又回归灵脉,逐渐归于平息。
灵瞳之力突然荡出,此时此刻,她居然读到了任衍之的情绪,他的沉痛、他的悲伤。
她敛眸叹息,刚刚,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任衍之跪在祭坛中央,指尖似乎还残存妖王最后的温度,如海般的妖力在他经脉里缓缓流淌,带着撕裂般的钝痛,他意识到什么。
他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半枚灵犀玉佩,他的手顿在腰间,指尖触到的不是温润的玉质,而是一根空荡的配绳。
他低头,只见玉佩落地,均已碎成片。
“怎么会……”他的声音此刻是沙哑的,下意识地地去捡那些碎片,他的指尖在颤抖,碎片割破手指,血液滴落在碎片上。
“婚约……也作废了?”这五个字在他喉间滚过,带着难以言明的苦涩。
他抬眸,直视她的双眼,“你在入阵之前,就已经知晓,妖丹与灵脉归位,婚约即会作废,对吗?”
温明昭轻启红唇,一个“是”字在舌尖滚了几次,却迟迟说不出口,概因他此刻像是要破碎一般,如同被人抛弃的孩童,让她心存不忍。
“原来……这婚约……你早已不在乎了……”任衍之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沉闷的咳嗽,比刚才流泪时更让人心惊。
他俯下身,将那些碎玉一把攥紧,棱角扎进掌心,他也毫无不在,将碎玉小心翼翼地收进袖袋,仿佛要把这碎玉珍藏。
温明昭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他才踉跄着站起身,盯着她的双眸。
他的状态让萧然担心,他将温明昭护在身后。
温明昭拉住萧然的袖子,“哥哥,无妨。”
任衍之微阖双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最终砸落在地面,他勉力笑着,“昭昭,一月之期还未到,你说的话可还作数?”
温明昭点头。
任衍之看都没看萧然一眼,绕过萧然,拉起温明昭的手,“还剩几天,就让我好好陪你吧,婚约没了也无所谓,让我守着你就好。”
他拉着温明昭向阵外走去,萧然看着二人背影,重重叹气,这小子也怪不容易的,刚失去亲人,婚约也没了,但他们二人的感情之事,他亦不能插手,怕是还要一番纠葛。
三人从传送阵返回无妄山谷,温明昭刚踩在地面,就看见小花正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在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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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
看见温明昭时,她眼睛都亮了,“回来啦!”
又见跟在她身后的任衍之,小花狐疑地嘟囔,“这个小子什么情况,怎么进去一趟气息完全变了,像换了个人一般。”
闻言,温明昭拉着小花,“他继承了妖王之力,现下气息还有些紊乱,变了也属正常。”
小花眨眨眼,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当年你父母从这里过去是去救他老子去了啊!”
任衍之抬眸睨了二人一眼,他走上前牵起温明昭的手,一言不发地向谷外走。
留下小花在原地不明所以,最后从阵法出来的是萧然,小花疑惑,“他们是什么情况?”
萧然叹气,“别惹这个小子,现在我们可能都打不过他了。”
“再刺激他,我怕他爆发。”
任衍之拉着温明昭一路疾行,这个方向……
温明昭心下了然,原来,他想去漓州。
继承妖力以后,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之前半日的路程,现下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
任衍之推开漓州小院的门,里面的景象似乎没什么变化,漓州人杰地灵,植物长青,他沉默地将温明昭送回以前的小院。
温明昭有些担心,“你……”
他的唇还有些泛白,听温明昭开口唤他,他转过来,“没事,你去休息,让我守着你就是了。”
温明昭有些没理解他的意思,她蹙眉问,“你不回房间吗?”
他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执拗,“不回,我就在这里。”
“可,刚接受了妖力,你需要调息啊。”
“不必,我已经没事了。”他似乎格外倔强,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为她打开房门,“你进去睡会吧,累了一天了,天也快黑了。”
温明昭看他这个状态隐隐有些担心,他好似和原来又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刚经历人生巨变,拒绝他的话此刻她也说不出口,只得由着他去了。
晚间,温明昭感应到他还在门口守着,如同他刚在人界找到她时一般。
任衍之木然地坐在门口,他此刻只想守着他,一刻都不愿与她分开,得知她父母乃一抹神魂留于世间时,以为她是世上最孤独之人,此刻,他才发觉,他才是世上最孤独之人。
唯一与他血脉相连之人,只有片刻与他相认,接着便是永别。
另一个唯一与他有关的她,此刻,没了婚约,他们的关联,断了……
他很害怕,怕她也离他而去,所以,他决定。
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哪怕一月之期到了,他也要跟在她身边。
哪怕她没有回心转意,他也要守着她。
屋内燃着的灵灯灭了,她应该睡了吧。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温明昭劝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在这里,怎么能修养好呢?”
他仰起头,凝望着这世上他唯一的光,突然牵着她的手,捧住自己的脸庞。
“别赶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