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四十五分，许栀站在"极光"电竞馆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书包带。霓虹灯牌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蓝紫色光影，招牌上那个挥舞光剑的游戏角色仿佛在嘲笑她的犹豫。
她本该在自习室刷题，而不是来这里赴一个荒唐的赌约。
“站在门口等着迎宾？”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栀转身，看见江焰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下，黑色T恤外套了件敞开的格子衬衫，耳骨钉在霓虹灯下闪着微光。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却比白天在教室里锐利许多。
许栀抬了抬下巴：“怕你临阵脱逃。”
“呵。”江焰两步跨上台阶，擦肩而过时低声道："这句话我原样奉还，Siren。”
电竞馆里的冷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泡面、能量饮料和电子设备的气味。许栀眯起眼适应光线，发现往常这个时间应该热闹的大厅异常安静——除了角落里几个探头探脑的男生，就只有柜台后正在吃泡面的老板王哥。
“包场了？”许栀挑眉。
江焰从自动售货机取出两罐可乐，扔给她一罐：“不想被人围观。”他拉开易拉罐，泡沫溢出来沾在手指上，他随意地舔掉，“特别是你输掉比赛的样子。”
许栀没接话，跟着他走向最里面的VIP包厢。经过大厅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本月排行榜——“Siren”的名字赫然列在法刺类第一名。
包厢门关上后，江焰打开两台顶配电脑，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许栀放下书包，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的子弹吊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鲜的擦伤。
“规则很简单。”江焰调出游戏界面，“BO3，三局两胜。英雄任选，地图随机。”
许栀登录自己的账号，心跳随着熟悉的登录音乐加快。她已经两周没碰这个游戏了，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片刻，像是在重新认识自己的肢体。
“紧张？”江焰侧头看她。
许栀冷笑，点开英雄列表选择了影舞者——她最拿手的刺客英雄，也是三年前那场对决中她用的角色。
江焰的屏幕停在狂战士选择界面，他轻笑一声：“怀旧局？”
“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许栀调整着键位设置，余光看见江焰也在做同样的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在机械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游戏载入画面亮起，许栀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与人对决，以往的比赛都是在线上。更糟的是，对手知道她是谁——不仅是游戏里的Siren，还是学校里的许栀。
第一局地图随机到“落日遗迹”，许栀的影舞者出生在东部祭坛。她迅速购买基础装备，操纵角色沿着阴影边缘移动。影舞者的优势在于爆发和机动性，但身板脆弱，一旦被控住就会瞬间蒸发。
地图中央的废墟附近传来技能音效，许栀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绕到侧翼的断墙后。这个位置能看到狂战士正在清理小怪，他的走位大开大合，像是故意暴露破绽。
太明显了。许栀眯起眼，判断这是个陷阱。她假装回城，实际上利用影舞者的隐身技能绕到了对方身后。
就是现在！她按下连招快捷键，影舞者如鬼魅般突进——
狂战士突然一个诡异的直角走位，精准避开了她的背刺，反手一斧劈在影舞者身上。许栀迅速交闪现拉开距离，但血量已经掉了三分之一。
“预判不错。”江焰的声音带着笑意，“可惜我比你更清楚Siren的习惯。”
许栀咬住下唇。他说的没错，刚才那个直角走位完美克制了她的进攻路线，就像...就像对方完全了解她的思维模式。
接下来的对线变成了一场心理博弈。许栀的每次突袭都被江焰化解，而狂战士的攻势却越来越凌厉。当影舞者最终倒在废墟中央时，许栀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1:0。"江焰伸了个懒腰，"还继续吗？”
许栀没回答，直接点了再来一局。这次她换了个冷门英雄——暗夜使者。这是她最近偷偷练的新角色，连常排位的队友都不知道。
江焰挑了挑眉，依然选择狂战士。
第二局地图是“冰封峡谷”，狭窄的地形更适合暗夜使者的发挥。许栀改变了策略，不再主动出击，而是利用地形和视野差消耗对方血量。
“换风格了？”江焰操纵狂战士劈开挡路的冰柱，“不像你啊。”
许栀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没理会他的挑衅。当狂战士的血量降到斩杀线时，她突然发难，一套完美的连招将对方控到死，扳回一局。
“漂亮。”江焰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看来不只是会玩影舞者。”
决胜局开始前，许栀去了趟洗手间。她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女孩眼神锐利，完全不是学校里那个温吞的优等生。这个认知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回到包厢时，江焰正在打电话。许栀听到他压低声音说：“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就这一场。”见她进来，他迅速挂断，脸上重新挂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最后一局。”他转动着手腕，“赌注还记得吧？”
许栀坐下，重新登录游戏：“你删视频，我保守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江焰眯起眼。
“比如...”许栀故意拖长音调，“Flame曾经去过职业青训？”
江焰的表情瞬间凝固。许栀知道自己猜对了——白天的纸条和刚才那通电话，加上他对游戏机制的专业理解，都指向这个可能性。
“你知道多少？”江焰的声音冷了下来。
“足够多。”许栀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但显然奏效了。
决胜局地图是“风暴之眼”，许栀换回影舞者，江焰则出乎意料地选择了灵能剑客——一个需要极高操作的英雄。
比赛开始后，许栀立刻察觉到江焰的状态变了。他的操作更加激进，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打法。灵能剑客的血量很快降到危险线，但许栀的影舞者也付出了代价。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三年前那场比赛？”许栀突然问。她操纵角色躲进草丛回城，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动。
江焰的剑客停在原地，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公共频道跳出一行字：
「因为你是第一个说我菜的人。」
许栀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答案会如此...简单。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感到一丝愧疚。
游戏中的影舞者因为她的走神而被剑客的大招刮到，血量瞬间见底。许栀迅速收敛心神，交出所有保命技能拉开距离。现在双方都只剩一丝血，下一个照面就会决出胜负。
风暴之眼的地图开始随机变换地形，许栀利用视野盲区绕到剑客身后。这是她的成名绝技——"影袭"，90%的对手都会倒在这一招下。
她按下连招键——
剑客突然一个反向闪现，完美避开攻击，同时剑光如虹，贯穿了影舞者的身体。
“Game Over。”江焰轻声说。
许栀盯着屏幕上"DEFEAT"的字样，一时难以接受。她，Siren，居然在solo赛中输了。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江焰转动椅子面对她，眼神复杂：“你刚才犹豫了。”
许栀别开脸：“网络延迟。”
“骗谁呢。”江焰伸手转过她的椅子，“是因为我说的话？”
太近了。许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她下意识往后缩，却被江焰按住了肩膀。
“我赢了。”他说，声音低沉，“按照约定——”
“那个赌约本来就不成立。”许栀打断他，“你用广播胁迫我，这不算公平比赛。”
江焰歪着头看她，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比学校里真实多了。”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U盘扔给她，“视频在里面，密码是你赢我的那场比赛日期。”
许栀接住U盘，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江焰会这么轻易交出筹码。
“别那么惊讶。”江焰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威胁你。”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下周一记得交数学作业，别想赖账。
许栀独自在包厢里坐了很久，直到王哥敲门说他们要打烊了。收拾书包时，她发现江焰把可乐罐捏成了一个心形，滑稽地立在键盘旁边。
走出电竞馆时已经接近午夜。夏夜的风带着白天的余温，许栀深吸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小姑娘。”王哥在锁门时突然叫住她，“那个男生...是你同学？”
许栀点点头：“怎么了？”
“他刚才接了个电话。”王哥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家里有事。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你...多留意着点。”
许栀想起江焰手腕上的擦伤，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