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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因为我不想隐藏了

作者:内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晏领队,胡当家,抓到一个毛头小贼。”


    当值巡视的两个杂役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纤细少年扔到地上,脚踩其后背压制。


    叩山镖局的当家胡真敢正把酒微醺解乏,一听有毛头小贼,也不着急,涨着红脸优哉游哉的端起酒盅晃过去讥讽。


    “哟呵,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劫我胡真敢的货?”


    胡真敢满身酒气蹲下来,用酒杯挑起那小子的脸。


    明明皮肤白嫩却粘着大胡子,他嗤笑着把假胡子一扯,扬掌欲掴,却在看清长相时掌风骤收,眼睛瞪得铜铃老大。


    “枕清?你怎么在…嗝…在这儿?”他震惊到舌头都有些捋不直。


    正倚在床榻上端坐抱剑的晏照玄闻声睁眼,翻身下榻,疾步而来。


    胡真敢急忙挥退杂役,连声呵斥,手忙脚乱为其解缚,杂役二人见状溜走。


    晏照玄蹙眉不语,看着她这身男装打扮。


    “为何跟来。”


    问罢又后悔,看她六合帽歪戴,脸蛋通红,眼神都发飘,问也白问。


    “我……我来找你的呀……”


    她大着舌头说。


    即使被胡真敢拽了起来,也是站不稳直打晃。


    胡真敢猛吸鼻子一惊:“要命!这是喝了密贡的鹿血酒!还吃了辽北参!这可如何是好!”


    “出去。”


    晏照玄横抱她入榻盖被,反手将胡真敢推出门。


    砰的一声,胡真敢在门外跳脚,“喂喂喂,枕清这丫头喝的可是鹿血酒,你们孤男寡女待在一处如何使得……”


    他将门拍得震天响,酒劲上头越喊越亮。


    “姓晏的我告诉你,枕清那是观禄未过门的妻子,你可别乱来!”


    “放我进去!别以为这次易馆主让你当领队,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酒劲上头嚷了一会,叫廊间湿风一吹,胡真敢忽然有些清醒。


    这俩天生冤家素来不对付,谅也无法兴风作浪,做不出对不起观禄之事。


    于是大咧咧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走了。


    一直用剑鞘抵门的晏照玄闻脚步声渐远,方松口气,转过身来。


    “好热啊——”


    一个身影竟踉跄过来,吐息间满是酒气。


    她眼神迷离,热得双颊酡红,一只手攀在他脖颈之上,六合帽随她仰颈之间坠了下去,另一只手竟胡乱勾扯襟前盘扣。


    晏照玄睁大眼,擒住她解衣的手,拦腰按回榻间,浸过冷水的帕子啪地覆上她滚烫的面颊。


    易枕清正被烈酒侵得指尖发麻,低嚷一声凉,便笨拙掀开帕子扔走,恍惚只觉丹田热流乱窜,整个人似被火烧般燥热。


    晏照玄默然拾帕,重新浸过水,坐榻边冷着脸拭她额间细汗。


    只见她耳垂染上胭脂色,颧骨飞红,正是鹿血酒效力攀至巅峰之时。


    绵软五指忽抬起攥他拭汗的手,晏照玄眼睫一颤,帕上水珠凝滞半空。


    “我要学舞狮……我要学……”


    易枕清不知是醒是梦,只眼尾嫣红,直勾勾盯着晏照玄,口中念念有词。


    晏照玄垂目,烛光侧影下,内双眼睑投下极淡的阴影,透出几分儒雅书卷气。


    骤起夜风扑得烛火一颤,光影明灭间,那张面容似是换了个模样。


    易枕清眸中倒映的那双内双浅褶恍惚忽化黑亮杏眼,正眼波柔软却又克制的瞧她,高挺悬胆鼻尖偏右处蓦地长出一点灵动小痣。


    她蓦地踉跄支肘坐起,指尖颤抚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晏照玄慌垂眼睫,喉结滚动间,渴盼终是压过惶然。


    她向他缓缓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酒香气扑得他指尖颤了下,湿帕悄然坠地,不自觉向她倾去。


    “观禄哥哥…为什么这样对风儿…”


    易枕清唇间泄出哀声,一滴晶莹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晏照玄如遭雷击,呼吸一紧迅速后撤,一时如鲠在喉,脊背撞得帷帐乱摇,烛影摇曳下唯余错乱鼻息。


    他喉间发苦,压下心头酸涩,近乎狼狈地将她按回榻中,转身疾步至窗前。


    月色不知何时隐入乌云后面,湿风裹着雨腥扑面,似有大雨将倾盆而至。


    凉气灌入憋闷胸腔,他闭目轻叹,倏地合窗。


    “咔哒”一声,连同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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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点蔓延多年的妄念一齐斩断。


    *


    细雨斜织,易枕清垂头耷拉脑站在车辕旁,任罗裳半湿,如何也不上车。


    马夫见她磨蹭不知何时,便自去驿站讨姜茶暖身去。


    晏照玄执伞而立,将油布伞撑去她头顶上空。


    “趁早上路,天黑前须抵家。”


    “不回!回去又要圈在那女儿墙内……”易枕清声如蚊蚋却字字铮然,“我要学舞狮。”


    雨势渐大,水花溅湿晏照玄半肩青衫,雨滴在地面水洼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师命不可违。况此去广海府舟车劳顿,少则五十日,多则两月,”他眉间沟壑愈深,实是拿这丫头无从下手,“望师妹不要为难于我。”


    易枕清眸色一暗。


    她一早醒来,便好赖话说尽,见这晏照玄依旧是软硬不吃,便存了下一剂重药的心思。


    眼睫一颤,她忽奔向檐下漆函,伶俐转身抽出把红缨长枪。


    枪杆在雨中凌空划圆,水珠四溅,甩入晏照玄眼底。


    她毫不犹豫倒转长枪,下一瞬竟刺向自己咽喉!


    晏照玄眉头一跳,油伞翻飞间,他已劈手于暴雨中夺下那柄红缨枪。


    红缨枪收回背后,枪尖却已刺破她颈间肌肤,沁出一粒血珠。


    油布伞落地。


    “你疯了!”


    他双眸冷冽,雨滴敲击在他浓密眉峰,击打出一滴滴细小水花。


    刹那间,他心中屈意更盛,过往她种种作弄如走马灯般掠过。


    扔他洗净的衣衫入泥潭,故意踢翻他刚整理的武器道具,最痛是师母灵前,自己那根缠头白绫亦被她掷入火盆,化作灰屑纷飞……


    为何总逼他?


    逼他动气生怒,逼他成不了端方君子。


    九岁的他不懂,她为何待他如草芥肆意作践,却将秦观禄捧作天上月。


    而今十五岁的他宁作懵懂,也不敢深想,怕在反反复复的嫉恨与猜测中迷失自己,做出连自己都不齿的坏事!


    “二师兄肯教了?”


    易枕清仰起脸笑,泪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与脖间的血珠混作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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