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巳，你威胁我？你拿全城百姓的命，威胁我？！”
癸钰望着凌巳巳，微眯起双眸，眼中尽是痛苦受伤。
在他心中，凌巳巳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得不到癸钰的正面回答，凌巳巳干脆拿出一张带着防水皮的图纸，拉开递到癸钰面前，故意将自己的音量用内力传遍军将各处：
“这张我就送你了，癸少主，我再问你一回，你们全城的城防分布图，能不能换天侦院所有人的命？！”
癸钰将红鱼、黄釉丢给将军霍桥，自己接下凌巳巳的图纸查看。
此时四周围着的军将议论纷纷：
“凌姑娘怎么会有我们波澜海城的全城防布图啊？”
“难道是少主给的？”
“不会吧，少主也不可能把城防图带在自己身上啊……”
城防图是真的！
并且右下角盖有侯璇淮的印鉴！
这来源就与癸钰无关了。
侯赛雷震惊插嘴：
“妹子，难道是你拿了我爹的城防图和他毕生研究的机关图？！”
“是，我拿了，我从春和手上抢的。”
凌巳巳虽干脆应着侯赛雷的话，眼睛却从始至终都盯着癸钰。
她心中又何尝不难过呢，眼泪接连不断洗刷着她刺痛的眼眶：
“我从没有想过要用这个东西威胁你，癸钰，可……不用这个东西，今日天侦院的人可能都要被你们杀了，等到真相大白之日，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不想你到时无法挽回。”
“你呢？巳巳，你今日为他们做这些，会不会也有后悔之日？”
癸钰倔强撇开视线，眼泪也随之而落：
巳巳今日站到了他们波澜海城的对立面，过去他们互许终身，海誓山盟，今后却要彻底分道扬镳。
癸钰很想知道：
凌巳巳的决定到底有多少分是为他，又有多少分，是真真确确不想壬毓舟折在这儿！
“我不后悔，癸钰，兴许现在你怨我，怨我没有与你同仇敌忾，但是将来你知道真相，你就不会怨我了，我们……我……”
凌巳巳想着：
她不是与癸钰为敌，也不是与波澜海城为敌，她只是不希望……那么多人在此枉死，只是不希望……癸钰将来后悔！
“凌巳巳，你过来。”
壬毓舟倒没想到凌巳巳居然拿到了城防图，还肯为他们天侦院拿出来当筹码。
心中似乎有什么挣扎着爬出的怪物，嚣张揪着他的心头，令他万般不是滋味。
想了想，他疲倦叹息一声，令靛龙将霍枫霍榆还给波澜海城，对癸钰说道：
“我天侦院挟持此二将，不为杀人，只为脱困，今日之战，一切伤亡，过不在我们天侦院，在此二将，你波澜海城死多少人，都是他们刚愎决策之过！你既说要自己处置，那我还给你！”
“少主！”
“少主！
霍枫霍榆被推回来，直接跪在癸钰面前，低头不敢看人，等候发落。
他们不后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
癸钰心烦意乱，无情踢开二人，他当然会让霍枫霍榆得到应有的惩罚，但现在不是时候。
扫视周围将士一圈，癸钰厉声质问众人：
“诸位，现在凌姑娘她要用城防图，和我们换天侦院那群人的性命！
你们是要图一时之快为自己弟兄报仇雪恨！还是要隐忍负重，拿回城防图保护城中百姓、守卫自己的家园？本少主让你们选！！！”
癸钰自己心中早有决断，可他必须把问题抛给将士们，以示自己并无私心。
在场将士们哄嚷道：
“少主！我们都听您的！”
“是啊少主！您说话，我们都听！”
“威胁我癸钰之人，正是我心爱之人，遭遇不测之人，有我敬重的长辈、忠诚于我的弟兄，我……呵呵，我无论选什么，此生都难逃己心谴责。”
癸钰指向一旁哀伤的侯赛雷，道：
“老雷，你来选吧。”
“我不选！”
侯赛雷果断将身体扭了过去，责骂身边那些大将：
“聋了吗你们，少主让你们选啊！赶紧选！”
“当然是要城防图！”理智的霍桥低身在癸钰身旁应话。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少主，百姓安危为重，一定要拿城防图啊！”
大将都说话了，他们手下的人自然也跟着附和：
“要城防图！”
其实有些将士心中想的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凌巳巳也做掉，这样肯定万无一失。
可问题是，他们要是敢这样提议，脑袋也该分家了。
故而只能退求其次：
“少主要城防图吧！总有一日，我们打去天浮城！把他们整座城都打下来！”
“打下来！！！少主！不止天浮城，将来我们随您把全天下都打下来，拥您称帝！！！”
“打天下！打天下！打天下！少主！我们一起打天下！”
离癸钰最近的亲将队伍也是单膝跪地，高举武器，嚷着要打天下。
野心这一刻在他们千疮百孔的心间生根发芽，瞬间就茁壮成参天大树，他们发声如潮，一波又一波，令人震耳欲聋，头晕目眩。
“打天下……称帝……”
凌巳巳头疼欲裂，一退再退，退到壬毓舟身边，担忧望向他：
这厮该不会脱险回去后，把今日之事告诉他那位舅舅皇帝浮渊吧？
“……”
壬毓舟将她拉到身后，阻挡一些声浪。
“呵呵呵～”
癸钰见此，心中悲戚，自嘲冷笑一番，压下自己满心不甘，提刀砍断束缚着红鱼和黄釉的枷锁：
“巳巳真是拿到了一副好筹码，你们欠她一条命，走吧。”
红鱼和黄釉面上没有半分喜色，对癸钰拱手后，回到自己阵营之中，又对凌巳巳拱手重重一拜，齐声道：
“多谢凌姑娘救命之恩！”
“多谢凌姑娘救命之恩！”
青泉凑上来，直接五体投地给凌巳巳磕了一个。
凌巳巳连忙扶他：
“青泉你起来，不要这样，我也……没做什么。”
东面那些俘虏，连带死去的人尸体，波澜海城的人都还给壬毓舟他们。
依照凌巳巳的要求，波澜海城给他们一条船，送他们出城，不许追击。
而剩下的城防图，她会在出城后亲手交给癸钰。
“照凌姑娘的意思办。”
一艘船对癸钰来说根本不是事儿，一句话吩咐下去就有人去办，他的目光总是锁定在凌巳巳身上，万分不舍。
谁能想到，他们竟会以这样的局面分别。
他不是不能硬抢凌巳巳手中的防布图。
但……终归还爱着。
做不到对人出手。
只不过从今往后，只要他还是波澜海城的少主，那他和凌巳巳之间的情谊，也如风消云散了。
城外。
一切准备就绪。
天侦院的人都上了船。
凌巳巳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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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回头望向众人簇拥着的癸钰，许多话语，她都未得同癸钰说，这一分别，以后还能再见吗？
一想到此，她心中难免酸楚，双目通红，眼泪好似流不尽。
容纳百人的商船缓慢驶出海港，立即提速，癸钰运起轻功踏浪而上，落在凌巳巳跟前，抬眼扫视壬毓舟等人一圈，勉强对凌巳巳扬起笑容：
“现在可以把城防图给我了吧？”
凌巳巳拿出一大叠自己从美妇春和手中抢来图纸，无论关于什么，全部交还给癸钰，哀伤道：
“霍柳将军临死前，说他无能，未能替你排忧解难，若你得空，千万记得去他坟前敬杯酒，替我也敬一杯，多谢他当时代你前往。”
“……”癸钰阖起眼眸片刻，再睁开，揉眉道：
“霍柳怎么死的？”
“我和佛咎还有明骚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在血蛭淤泥潭之中，后来我们合力将他拉了上来，但是那些血蛭已经钻进了他血脉之中产下幼虫，太迟了……”
当时亲眼目睹霍柳之死，凌巳巳并没有哭，可如今面对着癸钰，她的眼泪落得轻而易举。
“巳巳……”
癸钰难以困住本心，还是伸出手将凌巳巳抱住，用力地抱住，他擦去凌巳巳脸上的泪痕，一遍又一遍亲吻她，颤声低语：
“不要走。”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祈愿。
如果凌巳巳不走，事后她就要面对全城军将及百姓的怒火。
大家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发泄。
她不能留下来，承载那些无端的怒火。
凌巳巳没有闪躲，她带着不舍回应癸钰的亲近：
“你知道吗，癸钰，我……我不想离开你的。”
眼看两人难舍难分，船越驶越远，早已看不下去的壬毓舟用刀刃敲击船身，发出刺耳声响打断二人，对不悦的癸钰道：
“再不走就只能跳海了！还是你要自投罗网，随我们回天浮城？”
癸钰替凌巳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墨发，在她眉心那朵冥花印记上落下最后一吻，深深望她最后一眼。
收了情绪，癸钰将视线转向壬毓舟，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与怨恨：
“壬毓舟，你回去选好棺材吧。”
语毕跃身而去，凭着自己一身轻功掠海回城。
“癸钰！保重啊！你要长命百岁！！！”
凌巳巳跑到船侧，探出上身，忍不住又喊一声。
癸钰快速飞移的身形有一些慢了下来。
远远望去，他好似回了头。
又好似没有。
这一刻，凌巳巳的心完全空了。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
壬毓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目光随她看向癸钰的背影，因心中郁郁开始阴阳怪气：
“你们过去，也这么旁若无人么。”
光天化日做那种事，简直……过分！
？？？
凌巳巳收回自己远眺的目光，诧异看向壬毓舟：
“壬大人，我以为你习惯了。”
“习惯？”壬毓舟听着凌巳巳的话，盯着她微微带着红肿的樱唇，语调都变了。
他为何会习惯？！
凌巳巳想了想，之前在宝香山，壬毓舟好似真没有亲眼看她和癸钰亲嘴，只是事后发现的。
她警惕望向四周，除了壬毓舟也没别人了，就他惹人嫌地出现，干脆道：
“你就当没看见呗，我才舍身取义救了你们，你可别骂我恬不知耻啊，我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