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是陆允陪着桑恬走完的。
陆允不会安慰人，面对红眼睛的女生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只好沉默地跟在人后面。
桑恬心思细，陆允一直把她送到学校，哪怕一句话也没说，也能感受到他的关心。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说。
陆允“嗯”了一声，把包递给了她。
桑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了眼包里完好无损的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你的电话现在能打通了？”她眨眨眼，目光落在陆允捏着手机的手上。
被盯着的手忽然开始发热。
陆允身体微僵，好半晌才回答：“可以打通。”
他月初才交的话费。
陆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之前他从不在意手机有没有停机，因为几乎没人会打电话给他。
每个月充话费完全是一种浪费。
但自从经历了桑恬要电话却没打通的窘迫后，他忽然觉得有必要充个话费。
最多再打一份工，他没问题的。
桑恬慢吞吞哦了一下，又问：“那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陆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甚至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沉默片刻。
陆允：“可以。”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只有傍晚的时候我会接电话。”
其他时间他都在兼职，没时间去看手机。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桑恬借着答谢的借口，请陆允去吃饭。
选的是学校旁边一家价格便宜，却量大味美的小餐馆。
陆允拒绝了几次，但耐不住桑恬一天三个电话，最后还是答应去了。
一顿饭吃得很匆忙。
桑恬也是之后才知道，陆允对时间的管理几乎到了严苛的程度。
如同一只秒表，精准地规划出每个时刻的任务。
而这个时刻表上从未出现过“与人吃饭”这种浪费时间的选项。
哪怕和她正式恋爱的时候，陆允和她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
……
“不吃？”
冷不丁的声音响起，陆嘉南眼神落在她脸上，“想什么呢？”
桑恬从回忆里骤然回神：“没什么。”
她看了眼表情冷峻的男人，心想这样也好，快点吃完结束，还能剩下一点时间采访。
正巧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
桑恬扭头看了眼，是道清蒸鱼。
“……”
沉默地盯着鱼上绿油油的香菜，桑恬若无其事地往一旁移了移。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又转到桌上。
广式姜葱鸡，粉丝蒸扇贝，蒜香炸羊排……
看到最后，桑恬拳头不自觉捏得紧紧。
这人故意的吧？
自从遇到他，她运气就再也没好过，连吃饭都能精准踩中所有雷区。
对于葱姜蒜，桑恬能接受味道，甚至比较喜欢。
但如果它们被剁碎后又被掺进别的菜，那就哒咩哒咩！
咬牙切齿地将菜里的葱花一粒粒挑出来，一想到还没完成的采访，桑恬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狠狠瞪了陆嘉南一眼。
却突然发现陆嘉南也在看她。
乍然间四目相对。
陆嘉南无声地打量着她，眼神不躲不避，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
气氛莫名沉了下去。
桑恬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你看什么？”
她脸上有东西？
话音刚落，陆嘉南轻嗤一声，收回了视线。
莫名其妙。
桑恬懒得细想陆嘉南是在看什么，她这会儿又回到和几根香菜的战斗中，却听见陆嘉南按铃让服务员进来加菜。
“唉？”桑恬诧异抬头，“还点？这么多不够吃？”
“够是够，但这些我不喜欢。”淡淡的声音。
桑恬：“哦，我还以为是你良心发现，给我点的呢。”
陆嘉南：“……”
*
饭后，桑恬靠在椅子上慢慢喝水消食。
陆嘉南刚被她噎了下，这会也没说话，低头摆弄手机，像是在回人消息。
服务员被叫进来收拾餐具，被这诡异的沉默弄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先生，小姐，那个……”服务员目光在漂亮的美女和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的男人之间徘徊，最终选择了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桑恬，小声说：“我们这里7点有音乐晚会，如果二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转转。”
晚会？
看了眼陆嘉南低头专注手机的模样，桑恬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们待会儿还有事……”
话未说话便被打断，陆嘉南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盯着服务员，淡淡问：“在哪儿？”
桑恬：？？？
服务员指了路。
男人关上手机起身，气定神闲地与桑恬对视。
桑恬：“你很闲？”
陆嘉南薄唇吐出两个字：“采访。”
“……”
命门被拿捏在别人手上，由不得桑恬拒绝。
晚会在露天的草坪上举行。
夜幕下，凉风习习，桑恬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都在微风中舒展开来。
草坪中间有穿白色校服的男生在弹钢琴，周边或坐或站着不少人，静静欣赏。
桑恬小时候学过钢琴，还拿过比赛区奖，后面偷懒不愿学才放弃，但对钢琴的喜欢却没减少。
看见人弹钢琴，技术不错，还是个帅气的年轻男生，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
“喜欢？”
男人淡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桑恬点点头，认真评价：“还不错。”
环境，音乐，演员都很有品味，怪不得某人坚持要来。
陆嘉南扯了下嘴角，语气凉凉：“可惜再喜欢也不是你的。”
桑恬：？？？
怎么好端端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陆嘉南垂头看她，张嘴正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抿了下唇，走到一边接通。
郑崇：“你怎么还不在家？给你发几条消息都不回，难道真是乔森说的那样，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陆嘉南面无表情：“没事挂了。”
“唉唉唉，”郑崇急忙出声，“别挂，我把文件给你送到家了，你记得签字。钥匙还在老地方吧？”
“嗯。”陆嘉南心不在焉地回答，随意地扭头，目光突然一顿。
不知道什么时候，钢琴演奏已经结束。
桑恬站在路灯下，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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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灯光让她的皮肤染上一层温暖的白，微卷的长发与墨绿色的裙子一齐在风里缓缓飘荡。
白校服的小男生微红着脸站在她面前，像是问到什么，眼神陡然明亮。
郑崇还在碎碎叨叨，听着有些烦闷。
陆嘉南打断他的通话：“行，我知道了。”
然后顺手拨了另一个电话。
“咦？”桑恬看着突然响起来的手机，不解地四处张望。
发现陆嘉南距离自己只有十几米时。
这种不解又变成了无语。
什么人呀？
这么近都要打电话。
走过来叫一声她会死吗？
“姐姐，我、我可以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吗？”小男生看桑恬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急忙问出口。
桑恬还没来得及回应，陆嘉南就已经走到她身边，眼睛却仿佛没看见其他人一般，淡淡地说：“还不走，等着天亮吗。”
桑恬一看时间，的确很晚了。
她生物钟一向很准，十点之前必须躺在床上，这下也顾不得小男生失望的眼神，连忙跟着陆嘉南离开。
一坐上车她就开始犯困，没注意到陆嘉南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不采访了？”他声音漫不经心。
“这个点还采访什么，早就没劲了。”她撇撇嘴，把一直挂在胸前的录音笔关了放进包里。
陆嘉南瞧见她的动作，轻哂：“刚才和别人还有力气聊，轮到我这就没力气了？”
“桑小姐，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在消极怠工？”
桑恬睁大眼睛，好会倒打一耙的男人。
今天到底是谁磨磨蹭蹭不肯接受采访的？
陆嘉南你怎么好意思？
桑恬深吸一口气，正要反驳，陆嘉南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陆嘉南在开车，手机连着蓝牙。
设置原因，蓝牙耳机里传出的声音特别大，连桑恬都能听见里面男人崩溃的叫声：
“陆嘉南你快点回来！甜甜在家没看到你，一直闹脾气不肯吃饭，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嗯？
tiantian？
桑恬耳朵一动，瞬间被这个与自己相似的名字吸去注意力。
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吧。
住在陆嘉南家里，没见到人还不肯吃晚饭……
难道是陆嘉南的女朋友？
卧槽，哪个好人家姑娘又眼瞎掉进陆嘉南这个大坑了。
桑恬心里唏嘘，身体却忍不住向八卦倾斜。
陆嘉南余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伸手把耳机声音调低。
“嗯，我等下回去。”
居然还躲着人。
那八成是真的了。
不过这女朋友可真娇啊，还非得陆嘉南回去了才愿意吃饭。
桑恬在保持礼貌不过问与打听八卦满足好奇心之间迟疑了几秒，还是坚守住底线，选择了前者。
她咳了一声，开口说：“家里那个等急了吧。”
陆嘉南：“你不是已经听见了。”
“那你把我放前面地铁站附近，我自己搭地铁回去。”
“不用，那边可以再等会。”
桑恬：“……”
陆嘉南你女朋友知道你半夜开车送别的女人，还把她排在第二位吗？
你自己找死，千万别拉上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