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恬把稿子发出去后，就安心等待反馈。
但等了整整一天，乔森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复。
桑恬怀疑是不是消息太多被压下去了，于是试探性又发了句：【乔助理？】
没想到下一秒，乔森就回：【桑记者怎么样？采访稿写好了？】
桑恬：【采访稿我昨天已经发了，没收到吗？】
乔森：【？】
桑恬有些意外，她顺手截了聊天界面给对方发过去。
乔森一看还真发了，疑惑地扒拉手机：“这玩意儿坏了？不能啊，我才买的最新款。”
陆嘉南翻着书页，听见他的嘟囔，淡淡地说：“手机没坏。”
在助理饱含困惑的目光中，他说：“是我删了。”
休息室陷入一片死寂。
乔森干巴巴地说：“哦，原来是陆哥手滑了啊。”
陆嘉南眯着眼睨他，一字一顿：“我故意的。”
乔森：“……”
哥，你这话我就没法接了啊！
陆嘉南神色平静：“告诉她，采访稿不通过。要么改稿，要么就不用写了。”
话落，乔森心里一咯噔。
不是，桑记者写了什么？
陆哥之前可是从来不管这类采访稿的啊。
难道是造了谣？
那桑记者胆子也太大了吧。
乔森表情严肃，实际心头像被猫挠了似的痒个不停，委婉地转达了陆嘉南的话。
桑恬：【哦？哪里要改。】
乔森扭头就喊：“哥，桑记者问哪儿要改。”
陆嘉南连眼皮都没抬：“全部。”
乔森：“……”
他偷偷瞄了眼陆嘉南，终于没压过自己的好奇心，背着人，鬼鬼祟祟：【桑记者，那个稿子……你能重发一次吗？】
下一刻，陆嘉南淡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对了，等下把你手机给我，用完了还你。”
乔森秒撤回上一条消息。
陆嘉南合上书页，从表情怪异的助理手上抽走手机，十分自然地走进隔间，关门。
*
电视台记者部。
桑恬盯着变暗的手机屏幕，满脸古怪。
半晌，她若有所思地发了条信息：“在吗？”
乔助理：【。】
好高冷的回复。
桑恬没憋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她几乎能想象对面那人发这个符号时的表情。
她本来是想着，采访稿写大胆一点，乔森看完稿子不能决定，肯定会让陆嘉南过目。到时候她再想办法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没成想幸运女神眷顾，一下子钓到了陆嘉南本人。
某人难道不知道，他的谈话风格与乔森天差地别？
桑恬也不拆穿他，笑眯眯地打字：【乔助理，你不给我个理由，我很难全稿推翻重写呀。】
乔助理回复简洁又冷酷：【与事实不符。】
桑恬：【哪里不符合哇？无辜大眼·jpg】
乔助理发来一张满是红线的截图：【采访时，并没有说过这些话。】
桑恬瞥了眼，是陆嘉南关于未来家庭生活的各种“美好”幻想。
她摸摸鼻子，一本正经道：【乔助理，我作为一个记者，向来秉承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您又不是陆老师本人，怎么知道他没说过？】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她的稿子并没有问题。
陆嘉南不仅说过这些话，还说过很多遍，但却是在五年前。
那时候，陆嘉南和她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一些话自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男人嘛，在兴头上总喜欢说些哄人开心的话。不见得真，却蛮能唬人的。
这时候翻出来添油加醋地写进稿子里，蛮下作的。
但桑恬喜欢。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
一分钟。
两分钟。
……
不是吧，这就没话说了？桑恬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一点点暗下去。
糟糕，万一陆嘉南那个死要面子的觉得丢脸，翻脸不做人要取消采访，她的稿子岂不是白写了。
桑恬默默吐血，有点后悔自己使出这一招。
但事已至此，输人不输阵，她挑挑拣拣发了个“狗狗满脸疑问”的表情包。
狗狗在聊天框里冒了一脸问号，三分钟过后，回复终于来了。
是一条三秒的语音。
桑恬有些意外，没想到陆嘉南会自己主动掉马。
她放低手机音量，点开语音条。
安静的背景下，陆嘉南的声音显得十分冷淡：“你想要什么？”
这问题问的，她不要点什么都好像亏了似的。
桑恬也不和他矜持，同样换成语音，暗示道：“那个账单……”
她本来想说分期还款，谁知道陆嘉南听完，淡淡发来一句：“账单我付了，那些话给我删掉。”
桑恬刹那间瞳孔剧缩：“！！！”
陆嘉南这是菩萨上身了吗？居然这么大方？
那一瞬间的震惊无法形容，以至于桑恬忍不住问：“刚才说话的是陆嘉南本人吗？”
陆嘉南：“……”
他一字一顿：“桑记者，你说呢？”
35w，一笔勾销，说不心动还真有点难。
桑恬抱着手机直叹气：【我不占人便宜，更别说拿稿子挣不该拿的钱，这不合适，还是分期还你吧。】
发完这句，桑恬觉得自己灵魂都升华了一大截。
但似乎陆嘉南并不能隔空领会到她的高贵品格，对面“乔助理”的微信输入状态持续了片刻：【给我一个相信你不会继续胡编乱造的理由。】
桑恬嘴角一撇：【陆先生，你这是对我职业素养的污蔑和诋毁！】
陆嘉南：【你的职业素养，很值钱吗？】
“……”
桑恬噎住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不情不愿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陆嘉南沉寂片刻，却不答反问：【桑小姐，我记得你并不缺这点钱。】
不缺钱，没必要分期。
桑恬自然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脸色一臭，心想陆嘉南估计和她天生犯冲，净会戳她痛处。
问啥问，没见过破产的富二代啊？
是的。
桑恬是个富二代。
家里矿山几座的那种。
但那是她爸的钱，不是她的。
以及由于迟来的叛逆中二期，她暂时正处于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状态。
一朝从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转变为正宗打工人，桑恬自认为这身份转换她还是蛮适应的。
自从爸爸不愿意她从国外回来当穷记者，情愿她当个大小姐，舒舒服服被人伺候一辈子开始，她就做好了准备。
桑恬爸爸严厉惯了。
她不低头，他也不会主动去和好。
卡说停就停。
一个月五十万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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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钱和一个月五千死工资，说没差别肯定是不可能的。
好在桑恬平时就花得不多，加上电视台给的工资足够吃饭，她才撑到现在没向爸爸低头。
只是没想到，才刚刚半年，她就倒了大霉，欠了一大笔钱。
这也许就是对她从国外偷跑回来的惩罚？
桑恬忧愁地叹口气。
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扼住叛逆儿女命运喉咙的，永远是来自封建大家长的经济制裁。”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给陆嘉南提供一个奚落自己的机会。
桑恬只当作没看见他的消息，转移话题：【既然你没其他想法，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下周一我会将采访稿准时发送给你，到时候麻烦你抽空看下。】
乔助理半天才发过来一个冷淡的句号。
桑恬盯着那个句号琢磨了下，她和陆嘉南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每次都通过乔助理转达，陆嘉南他都不嫌麻烦的吗？
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把人加到手。
桑恬正了正脸色，打字：【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钱后面直接转你，一些细节也能及时沟通。】
等了一会儿，手机震动。
桑恬拿起一看。
陆嘉南：【你不知道？】
桑恬无语，她怎么会知道？
桑恬：【陆先生，虽然有自信是件好事，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记住一个分手五年的前男友微信号？】
陆嘉南：【……】
沉默许久。桑恬甚至都以为陆嘉南懒得理她了。
对面才发过来一串号码：
【nsys1049】
*
休息室内，陆嘉南面无表情地盯着一排好友申请中，最新跳出来的那张卡通头像。
白色的茶杯犬，穿着蕾丝宠物裙，耳朵尖一抹粉，表情又高冷又机灵。
通过了验证，他关上手机，刚想喝口水，就察觉到一道视线幽怨又寂寥地向他投过来。
陆嘉南不想理，但架不住乔森的视线越来越凄凉，他皱眉道：“干什么？”
乔森从门后探出脑袋，一脸伤心：“哥，你真的太过分了！”
陆嘉南：“……嗯？”
他不动声色放下水杯，看向乔森。
“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居然独享两个手机整整一个小时，你还记得在门外苦苦等待的乔雨荷吗！”
陆嘉南：“……”
忘记还有个重度手机癌患者了。
“我等的好苦啊——”乔森开始干嚎。
“闭嘴。”陆嘉南干脆利落打断他：“给你十秒，马上拿走。”
乔森瞬间变脸，喜滋滋地应声：“唉！”
他的宝贝手机，可想死他了。
乔森并不担心手机上的隐私会被偷看，这就是个工作机，除了通讯功能，就是各种小游戏。他抓耳挠腮，只是单纯离不开即将通关的消消乐。
但陆哥是为了什么呢？
不玩游戏不社交，寡得他这个二次元都看不下去。
乔森在一片游戏音效中陷入沉思，突然他手指一顿，面上闪过一丝古怪。
进入微信，划到聊天界面。
最近联系人的聊天框中干干净净，还停留在他撤回的那条消息提示里。
乔森呆了。
这是没聊过还是被一条条删了？
不过很快他就自我否认了后者。
陆哥没那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