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
宋时琛叫的依然是小名，毫不避讳的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舒心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这一声“笑笑”怪好听的，也格外亲昵。
她犹豫着走过去，目光落在他身侧的人，心不受控制突突直跳。
对方穿着长款浅咖色大衣，内搭同色系的纯色毛衣，黑色笔筒长裤完美修饰她的腿型。她一头长卷发随意绑在脑后，露出精致的面部轮廓。
人美，气质也好。
舒心知道她是谁，也见过几次，但不太熟。宋时琛酒店的运营负责人温苒，也是他的大学学妹。传闻两人是酒店业的金童玉女，是最默契的拍档。
不过，她几次遇上，他对温苒再正常不过。
也不知传闻真假。
她走近，温苒罕见地在走神，直到她在两人跟前站定，温苒才仿佛是如梦初醒，嘴角扯出完美弧度，朝她轻轻颔首致意。
舒心回了个微笑，心跳越发不受控制。两人应该是在聊工作，宋时琛不是全忘了？
她目光一偏，敞开的文件在她眼前，她避嫌地将视线转向走廊墙壁。
宋时琛见状，转身站到她身旁，他略侧过身，问：“睡好了？”
他离得近，挂着吊带的左胳膊无意蹭到她，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他脸上的笑容垮了，好似明晃晃在控诉：你嫌弃我。
舒心：“……”轻咳一声，“睡好了。”
她并没有解释自己躲开是怕碰到他的伤口，也不习惯解释。
温苒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她合上文件夹，去接宋时琛手中的签字笔。他自然一递，她接走盖上笔帽，她的签字笔随手放进文件夹。
再自然不过，很是默契。
温苒温声：“宋总，刚才说的我回去再开会讨论。”
“辛苦了。”宋时琛点头，语气温和。
温苒笑了笑。
舒心在心里腹诽，表妹还说她总跟宋时琛过不去，明明他对其他人一贯风度，唯独对她，不怼上两句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她走神时，宋时琛一直看着她，思索后，他对温苒叮嘱：“我失忆的事除了你和何助，暂时不要外传。”
温苒一愣，对上他的眼神，他目光淡然，眼神里却传递了不少东西，“明白。”
舒心听到，心跳渐渐平复。
哦，没恢复呢。
温苒抱紧文件：“还有件事。”
宋时琛看着舒心单薄的毛衣：“进去再说。”
温苒点头，舒心却迟疑，“你们先聊。”平日里怼归怼，涉及工作，她懂分寸。
宋时琛直接用没受伤的右手扣住她手腕，将人往自己这儿带了带，“没有你不能听的。”
两人肌肤相触，舒心手腕忽然滚烫，一时语塞。
他带她往病房走：“睡醒了？还是被手机吵醒的？”她睡着时手机一直在震，他后来将她的手机静音放在茶几。
距离一下太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舒心不习惯。被扣住的手悄悄攥拳，手腕却仿佛下了锅，快被烫熟了。
宋时琛感觉到她的僵硬，松开她，右手捧住他左胳膊，“手机我放在茶几。”
“哦，谢谢。”舒心手腕依然热乎乎的，不习惯的温度，也不习惯这么客气，“我睡了多久？”
“不到四小时。”
“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宋时琛牵起嘴角：“不敢，怕你起床气不让我追了。”
舒心：“……”欠揍。
温苒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并肩而行，舒心步子小，宋时琛大长腿，不知何时两人的步伐却悄然一致起来，不紧不慢，也亲密无间。
她没有出声，默默打量着两人。
“滚滚滚。”到底是咽不下气，舒心选择让自己爽快。
宋时琛笑了声：“那不行，牛皮糖怎么滚？我不是要一天六个电话，车接车送，还有什么？一日三餐？从前我能做到，现在怎么都得更上一层楼。”
舒心：“宋时琛！”
“嗯，我在。”他认真看她，也认真问，“对了，接下来还有出差安排吗？我可以跟你一起。”
舒心：“……”果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两人旁若无人，温苒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只言片语，她竟也能总结概括。
最后，震惊得落后好几步。
舒心出来急，没关门，刚进房间，她就听到自己茶几的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拿起来一看，运营的电话。
巧了，两边都要聊工作。
宋时琛紧跟在后：“你忙，不用管我。”
舒心视线掠过他，看向关门的温苒，她思忖了下，走到方才睡着的小沙发接起电话。她压低声音，尽量互不影响。
运营说的还是晓涵的策划案：“我看过了，也看了你的批注，大差不差。晓涵这丫头跟打了鸡血似的，现在还在工作室耗着改方案。”
舒心笑开，晓涵看着不靠谱信玄学，工作起来最认真不过。她夸了对方几句，让运营平日里多带带她。
“放心。”运营只觉得晓涵幸运，遇到了好老板，而后进入正题，两人说晓涵新改的方案。急是不急，但舒心最讲效率，为人又大方宽和，一同工作的伙伴也就从不计较加班这回事。
依旧是运营说，她听。她站在窗台前，发现半拉的窗帘被全部拉紧，挡住了刺目的光，而先前她打开的窗户也被关紧，不透一点风。
是宋时琛？
她侧目，宋时琛这个柔弱病号并没有躺平，只是站在另一侧窗台，正低声同温苒说话。两人并肩站着，之间留有半个人的距离，他们都看着窗外。
舒心不由出神，她睡了三个多小时，他呢？在走廊同温苒聊工作是怕吵醒她？
不能吧，他怎么可能对她这么体贴？八成是凑巧。
她摇头甩开不切实际的猜测，专心听电话里说：“她提出的中西结合不错，我这儿刚好有个人选，具体等咱们碰头开会再说。”
“好，可以。”
温苒说完工作，心里记挂着回病房时一路听到的对话，她有心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一时沉默无言，她盯着楼下形色匆匆的医护，最后，顺着宋时琛的视线朝舒心看去。
她每次看他，他都在看舒心。
失忆？她笑了笑，笑容很淡。
“宋总，你跟舒小姐？”如果他是被欺骗玩弄的，那么……
宋时琛收回目光，嗓音轻淡：“我们？我们很好。”
他语气笃定，不容置疑。温苒一怔，眸中情绪很是复杂。
她跟宋时琛是大学校友，朋友圈多少有重合，因而比公司里的人早知道他出车祸的事情。得知他大半夜往机场赶，竟然着急到出了车祸，她心急如焚。据她所知，他近期并没有出差的行程，到底什么大事能让他连等一等私人飞机申请航线都等不及，非要去坐民航。
温苒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来看他，他却没让她进门。明明他满脸疲惫，偏要硬撑着在走廊说。
直到舒心出来找他，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早上部门同事去茶水间倒水，讨论南城地震的新闻，她听了一嘴，当时没留意，这会儿细想……
其实也不用细想，宋时琛对舒心一直都是特别的。
舒心打完电话，冷不丁瞧见两人都看着自己，有些莫名。
宋时琛上前：“忙完了？”
舒心放松下来，这下酸疼的胳膊开始抗议，脖子也是，刚才睡得不太舒服，她转了转脖子，“还没。”
“先休息，我给你打车。”他去大衣口袋拿手机。
舒心瞥他：“不是你一大早装可怜非要我留下？”
宋时琛拿手机的手一顿：“对不起，我的错。”
舒心吃了一惊：“宋时琛，你……”脑子坏了？
一想，还真坏了。
她揉胳膊：“不用，正好开电脑处理点工作。”来回耽误时间，还不如速战速决。
宋时琛看她坐到沙发开电脑，跟过去，“那正好，请你吃中饭，早上欠的下次补给你。”
又是一日三餐，这题真真是过不去了。
舒心懒得搭理，开机上微信。
突然安静，只有键盘打字声，温苒视线在舒心脸上转了一圈，于情于理，她此刻该提出告辞，但是，“宋总。”
宋时琛抬眸，他正用他的新手机看他点的餐。半个多小时前，助理给他送来新手机，他给舒心点了餐，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温苒提醒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吴董和吴小姐下周会到访沟通机器人峰会事宜。宋董叮嘱过，希望你亲自接待吴董。”
吴家牵头的机器人峰会在宋氏旗下高端酒店举行，早就谈好的合作，没那么重要。她当他失忆提醒，但她想说的重点是：“宋董和吴董之前有意两家联姻，也跟你提过，具体如何我不是很清楚。”
舒心打字的手忽地悬空。
宋时琛眸光陡然犀利，温苒坦然迎上，面上平静无波澜。她知道这个醒不该由她来提，她不是他的助理，也不是秘书，是她逾矩了。
“来访时间定在下周三。”她余光关注舒心，选择继续。
许久，舒心的手重新落下。骤然打乱的节奏，她删除一整行。
联姻，这个词她并不陌生。在宋时琛的圈子里，这几乎就是默认的规矩。两家联姻，强强结合，所谓真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如果连长辈都出面了，那么，她这个“牛皮糖”的玩笑就真的不合适了。
她抬眼看温苒，温苒看的是宋时琛。
温苒长得好，能力出众又懂分寸，她和宋时琛的发小们对温苒大多是好评。奇怪的是，刚才这番话乍一听是温苒对宋时琛的提醒，细品却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为什么？
她跟温苒不熟，并无交集，宋时琛是否联姻，跟她……也没有关系吧。
温苒表示：“宋董的叮嘱，我们对吴小姐一行会更加谨慎。”
这一句完全站在公司的角度，无可指摘。
宋时琛无声看着面前的人，最后，“知道了。”
温苒点头，没去解读这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同校，又共事多年的缘故，他对她没有对外人的疏离，但也没有多亲近。他始终客气，把着最合适的尺度。其实他们这些在他身边一起工作的人都知道，他看着绅士有礼，却没那么好接近，骨子里的骄傲和淡漠，要走进他心里很难。
“没有其他事，宋总，我先回公司。”说完想说的，她告辞。
宋时琛颔首，没有多言。
病房里再次安静，连舒心的键盘打字声都没有了。
他在犹豫，她也是。
表妹说她玩大了，其实她就是一时心气不顺，“新仇旧恨”脑子一热，整蛊他一回。棘手的是，他真的不记得了，还当真了。
怎么办？
舒心电脑放一边，觉得应该解释清楚：“宋时琛，其实我们……”
宋时琛举起手，一时忘了左胳膊被吊着，疼得直抽气。
舒心好不容易组织好的措辞就这么被打断，她没好气走过去检查他的胳膊，“你有病啊你！”不知道伤着？
宋时琛吸了好几口气：“对啊，这不是病着么。”
舒心无言以对，瞅一眼他仍举着的右手，“干嘛？别乱发誓，渣男最容易被雷劈。”
宋时琛一噎，手坚定举着，“我不记得了，吴小姐也是，我肯定不会联姻。”
舒心：“……”
她坐回去，重新看电脑屏幕，满屏的字怎么也看不进去。挣扎后，她戳开程寄洲的微信私聊：【宋时琛在相亲？】
两三秒，消息进来：【？】
什么意思？没有？
即便舒心跟温苒接触不多，也知道她不是会无中生有的人。
又是一声提示音，程寄洲：【家里应该有这个意思。】
舒心猛然看向一边傻站着的宋时琛，他居然真的在相亲！
被她一瞪，他挠了下鼻尖，怪可怜的。
程寄洲：【但你知道他的脾气，没人能做他的主。】
这点舒心认同，宋时琛那狗脾气不可能“任人摆布”，但这会儿怎么就这么好骗？
她没想明白，宋时琛手机响了，是送餐电话。对方说刚到楼下，需要登记信息才能上来。
舒心盯着他耳边的手机，屏幕完好，是新手机，他什么时候换手机了？那也看到他们聊天记录了？
好了，不用深究他联不联姻了。
等他挂断：“你换手机了？”
宋时琛愣了下：“嗯，刚才助理送来的。”
舒心紧张：“资料呢？同步完了？”
他笑：“没有，只插了卡，没同步资料。”他解释手机屏幕碎得太厉害，后来自动关机后就再也开不了机。
舒心盯着他看了会儿，他眼神清澈，坦荡得没有一点撒谎的痕迹。
好吧。
她莫名松口气，又觉得自己自作自受。
“我点了餐，人在楼下。”宋时琛解释。
舒心正好乱着想透透气：“哪家？我去楼下拿。”
他说了名字，是他们从前聚餐的老地方，她习惯性吐槽：“人没记住，吃的倒都记得？”
宋时琛脚步一顿：“问过助理的。”
这解释没毛病，她开始穿外套，他右胳膊也伸进披着的大衣。
“你干嘛？”
“陪你一起。”
宋时琛穿完，解锁他的新手机，在微信通讯录找到“笑脸”表情的微信号，问：“这是你吗，笑笑？”
舒心瞅一眼，意外他没有给她乱备注，默认了她的原始微笑微信名，“嗯，怎么？”
宋时琛摇头：“我怎么都没有给你备注？”
他直接改成“笑笑”，手机凑到她跟前，像是求表扬。
她的头像是她本人的照片，在小姨家的花园里，她荡着秋千，当时表妹抓拍很有感觉，她用作头像后就一直没改。这会儿她的头像顶着“笑笑”的名字，被置顶在宋时琛的微信，怎么看怎么怪。
舒心低头捋头发，数着自己步子，忽然间又有点数不清。
快到门口，宋时琛一脸期待地问她：“你呢？我能不能看看你给我的备注？”
舒心僵住，那是他能看的？
“不给！”她捂紧手机猛转身。
病房门“砰”一声，她把他关在门外。
小宋：？？？
笑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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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