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当我的资助人？”
李铭瑄在心里默默替自己捏了把汗，眼前这个少年虽说不过十六七岁，但身形已经偏向青年身材，肩宽腰窄，长袖校服收上去后露出来的两节手腕看起来健壮有力，像是随时就要起身给李铭瑄一拳。
“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你自己也知道。”李铭瑄十分佩服自己这张死人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淡地对他说，“你的监护人，也就是你的奶奶，在尚有神智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这一点，你、在场的护士医生以及我的律师都可以证明。而现在你的父亲母亲双双亡故，奶奶也变成了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而你还没有成年，甚至离成年还有整整两年——”
“一个半年。”林霄打断他道，“资助人先生，我还有半年就十七岁了。”
李铭瑄：“......好的，那就是还有一个半年的时间。但是林先生，我不认为你就算成年了就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最基础的一点就是你父母给你留下的钱已经全部给你奶奶治病了，你没有赚钱的能力。”
林霄对此很不认同：“我可以周末出去找家教。”
李铭瑄被他这种想法逗笑了：“你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把家教的钱都攒起来也不够你的学费，而且等你上了高三，临近高考，你还有时间出去做家教吗？”
李铭瑄的电话响起，打断了林霄的沉默，他只是撇了一眼来电信息后就把手机静音，并没有接通电话。
“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我真的是个很不错的资助人。我不要求你任何事情，只要周六日我叫你的时候跟我出席几个慈善活动就好。你的学费、生活费以及你奶奶的医疗费用我都可以全部支付，还可以给你额外的一些零花钱。”李铭瑄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眼神忽然在林霄肩膀上定了定，他犹豫再三，还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张名片，对他说，“有事情随时联系我，手机号就是我的微信，记得加。”
林霄：“......”
他目送李铭瑄结完账离开咖啡厅，盯着面前的名片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被他拍过的肩膀火辣辣的，让人难以忽视。
他的手机也很还会挑时间响起，他在心里以这通电话为理由，逃避了他现在确实是缺钱的事实。
“林霄！你在哪呢？今天海祭出来玩啊！”
林霄一听抬了抬嘴角：“你家又不是捕鱼的，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来电的正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名叫梁山，跟林霄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在一个学校里，用梁山的话来说，堪比过命的交情。直到林霄父母挣了钱以后搬家搬到了城里，两人才做不成这个邻居了。
梁山对此振振有词：“虽然我家不是捕鱼的，但是我住在海边啊，总得去拜会一下龙王大人对不对？诶呀走吧，过两天不就好开学了吗，到时候想出来都没法出来了！”
林霄想了想自己的高二生涯，从来没去过海祭的他不知出于什么情感点了点头，六点钟准时和梁山在小渔村汇合。
“你知不知道我过来一趟要多久，光地铁就要导三趟。”林霄把自己手上的给梁山他妹妹买的小蛋糕递给他，“诺，给梁安的，她不一直吵吵着要吃这家的蛋糕吗？我顺路给捎过来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梁山笑着接过：“你看看你客气啥啊？她随口说几句你都能记住？我都忘了她要吃哪一家的小蛋糕。”
梁山推着林霄继续走，边走边说：“今年海祭不太一样，虽然我也没有参加过之前的海祭吧......我也是听我妈说的，说是今年会多请一位凌霄将军。”
“凌霄将军？什么凌霄将军？我怎么不知道这一茬？”林霄闻言有些疑惑，“要我说你也别太迷信，真有那么多大将军大龙王的，每年出海还能淹死那么多人吗？”
梁山倒像是被他点到了恍然大悟：“对！就是因为这个，因为最近这两年你没发现死的人格外多吗？都是淹死的，俺娘说这是因为海里有邪祟，龙王压不住了！”
林霄不太信这些东西，干脆不搭理他了。
小小一个祭台堪比人民大会堂，村长讲完主任讲，主任讲完代表讲，讲讲讲讲讲个没完没了。林霄一边发着呆，一边听梁山在旁边叽叽喳喳道：“要不是新时代就是不一样吗！这个祭台被列为物质文化遗产了！不知道吧？听说这祭台商周就有了，之前还是供奉活人给龙王呢！”
林霄心想那龙王是挺悲催的，好好的祭祀，之前还是有活人活物给他吃，现在光把他请过来听这些叽里咕噜毫无意义的演讲。别哪天把龙王劝动了，哭着喊着非得上岸入党，成为新时代的好龙王。
林霄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回眼一瞥，却瞥见一个怎么都不该在这儿的人——李铭瑄！
林霄立刻提起精神，他第一个想法是铭瑄给他安装了个什么追踪器一类的东西，之后才觉得他也有可能确实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才来的这儿。
不对啊，他一个开银行的能有什么事儿？
林霄刚想趁机离开去尾随一下，要是能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那更是好的没边了，顿时，他脑子里几乎是什么剧情都想象出来了。什么□□大佬的秘密交易，什么表面上是银行企业家其实是私家侦探，什么靠屁股上位的小三抢夺家业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被他想了个精光。
“你干啥去啊？”
“别管，哥的财运要来了。”林霄哼笑一声，在人流之间穿梭，慢慢接近目标——一个几乎没什么灯光的小胡同。
李铭瑄在手机上点了一下“确认到达”的按钮，环视四周没见有什么东西在捣乱，有些烦躁地给发了条语音：“你是不是谎报军情啊？这儿哪有你说的快要修炼成龙的大蛟要代替你作妖？”
“冤枉啊元帅！冤枉！冤枉！是真的有呜哇啊啊啊！”老龙王哭到最后泣不成声，“他把我的供奉吃了一半！我都要下不来床了呜呜呜啊啊啊！”
“闭嘴！”李铭瑄反手从腰间取出一把剑，这把剑通体鎏金，形态修长，便是他凌霄元帅的佩剑神武，断云剑。
李铭瑄：“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说的那条大长虫在哪呢？你不是都跟他妥协了说是今天他代替你来海祭吗？”
“应该是快来了吧，海祭还剩下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神界和人界有两个海祭，龙王当然不会来听村支书讲话，更不会亲自上岸来买小吃。这些都是人间的海祭。神界的海祭自然有他们的做法，到了时辰后亲自上岸，一是为了给当地祈福的人们还愿，二是为了自己的修行。
李铭瑄叹了口气：“要是他不来，我就砍了你的头。”
龙王：“......”
龙王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又或许是灵机一动，对他说：“您可不能砍了我的头，我听说渡灵仙君在凡间历劫呢吧？”
李铭瑄听到这个名字掀了掀眼皮：“关你屁事。”
“他在海祭上呢！”老龙王像是拿捏到了他的什么命脉一般，也不呜呜哇哇地哭了，反而还和声和气地笑了两声：“你砍了我的老龙头无所谓，就怕冲撞到渡灵神君啊你说对不对？”
李铭瑄：“......”
夏日天黑的晚，七点半的点了也只是昏黄的天，天空靓丽的颜色好似七仙女的裙摆，仔细看隐隐约约地还能看见些星星。
李铭瑄想起渡灵这两个字，时间仿佛就好像被拉回三千年前，那时候哪有那么多小人，只有无尽的战乱和压迫。
渡灵是那个染血的时代里唯一一抹亮光。
李铭瑄又叹了口气，他数不清这是叹的第几口气了。渡灵不是司命写的命谱，司命根本管不住他，每次一到他的命本子上写字，笔就不受自己控制，活成什么样全靠渡灵他自己。
自三千年前的那场大劫难后，李铭瑄找了整整三千年的魂魄，总算是给渡灵凑出来一个全乎人送进了轮回，他可不敢赌，赌渡灵会不会把自己作死。
更何况渡灵还有一个魂没有找到......或许是因为这个，很多东西都对他有觊觎。
他就坐在他对面，都有东西敢停在他的肩上。
这个孩子还不配合，简直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请着他都不行。
李铭瑄一想到林霄头就更疼了。
拖生个什么不好！偏偏一身少爷脾气的中二高中生！
李铭瑄越想越烦躁，他这辈子谁都不认，哪怕是天庭的天帝都不认，要不是有渡灵，就算反了天庭他也不怕！这回好了，所有的报应好像都冲他一个人来了。为了保护他下的凡，还被天上那一群文官武将笑了个没完，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家还不领情，那雷公电母在林霄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偶然经过，听到以后不仅冲他哈哈大笑还拍照发了个朋友圈，整个天庭都知道林霄有多讨厌他，千年来除了渡灵话都不说几句能动手就绝不比比的凌霄元帅，就这么吃了一堆哑巴亏。
“让我抓着了吧！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背后偷摸搞cosplay！你等着吧！我改天就曝光你！知名企业家背地里竟然是猫娘一个！”
李铭瑄：“......”
他看着林霄激动的脸，忽然觉得实在不行还是亲手送他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