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兰馨阁静得诡异。
自那日从柴房出来,黎阳只休整了一夜,便将自己同大阿姐锁在屋内。
她高声宣布,要早日对齐茶山的账册,以报答陈均柏在危难时刻送来烤鸡之恩惠。
可是,茶山的账目怎的与馄饨铺子的账目天差地别的。
抓耳挠腮之际,便是那花园中提桶浇花之水声,都是扰了她算数的元凶。
只苦了大阿姐,上下里外地奔波,告诫各仆妇丫鬟们,小声拖地,小声擦拭,小声行走,少夫人正在算数呢。
不出一日,兰馨阁上下皆知,近日里,就只许少夫人珠算噼啪,不许小丫鬟抹布滴答。
满意地瞧着手中验算完成的账册,黎阳打算将之拢起,便可去找陈均柏回话了。
“小鹿,原来庄子上,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减了这么多呀。”
“减了?少夫人,您怕不是说反了呢。”
小鹿勤快擦拭着窗棱,“去年那会儿,因着冬季无雪,爹娘每日都叹苦经,说是好多茶树都遭了虫害呢。”
“去年收的茶,反而少吗?”黎阳本欲撑着几案起身了,可听得此话,不由卸力坐了下来。
“是啊,上两个月采头茶的时候,爹娘还说起呢。”
擦完一扇,还有下一扇,兰馨阁的窗子是花瓣模样,透过窗户便可瞧见外头的景色。
“娘每日夜里都要忙着炒茶呢,还说今年虽春雨不足,可因着日夜气候变化大,茶叶收成很不错呢。爹也说了,今年的茶叶怕是能多换得些银子,便可将之前借的印子钱给还了。”
大阿姐擦完窗子,回身将茶果端到几上。自她随着黎阳来了陈宅,每日里没什么特别要干的活。她是在家中忙活惯了,出门的时候爹娘还关照她要有眼力见,别让主家嫌弃。于是,她每日里都在兰馨阁找事做,黎阳习惯了,便也不去说她。
捻起一枚绿豆酥送进嘴里,看着身畔账册,黎阳不免有所思量。
这账上分明记录了今年春茶的产量较之去年减了一成,她还以为是因着雨水不若去年充沛的缘故。
黎阳自小是后山长大,幼年时父亲每每上山捕猎,总能禽得各式各样的兽皮换取衣食。
而家中小小一片园子,只是栽了一些日常所需的蔬菜还都是父亲管着。园子里,大部分地方,都让母亲载上了各色各样的花卉。
插花还行,种田、栽树这些事,她是真的不懂啊!
又填了一枚绿豆酥入口,黎阳被酥饼的粉末猛然呛住,手忙脚乱找水喝,不想却打翻了茶盏。
“少夫人,小心,我来扫了出去扔了。”
是啊,若是买了十斤的肉,只做五斤的馄饨,那些肉派不上用场,便会坏了,最后要被扔进泔水桶。
哪家哪户做生意的,都不会愿意将钱扔进泔水桶里吧。
可若是茶叶产得多,账上却记得少,那最后账上可销的茶就多不了。
那为何在这账册上,瞧不出个端倪。
她排除了自个儿算错的缘故。打两岁起便跟着母亲去镇上卖兽皮,黎阳自信,算账是她比说话更早学会的本事。
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决定去找陈均柏问问看。
那人懂得多,说不定能明白其中蹊跷。
“少爷现在何处?”
“少夫人,少爷今早同紫烟姑娘出门了,要晚些时候才回府。”
“又出门了?!”
“是啊,今早碰着笔方哥哥在备马车呢。”小鹿凑上前来帮着黎阳收拾案几,“哦,少爷还吩咐了,若是您饿了便吃,不必等他们晚膳。”
好,好,好,这二人又出门了!
自打这紫烟进了陈宅,陈均柏便三天两头带着他的紫烟姑娘出门。一天到晚的出门,出门,天天个儿的凑一块儿。
这陈均柏平日里不都是忙得慌么,近日是也没得要忙的了是吧。
也是,连看账册的活儿都扔给自己了,他可不就能坐个马车,整天带着他的紫烟姑娘出门了么。
自己这算不算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前日,她还瞧着二人满载而归了。
那陈宅的下人们一盒一盒一盒一盒地从马车上取下二人采买的物品,那话怎么说来着,络绎不绝。
天天空马车出门,载满了才回来,莫不是要将整条街都买回府才罢休。
败家!
越想越生气,黎阳愤愤踢了一脚几案,却未尝想,脚趾猛力撞在几案腿上,生疼,她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响,不由得勾了脚趾才缓了劲儿。
慢着,空出满归……
似是一道精光闪过,黎阳顾不得脚趾疼痛,俯身在小鹿刚收拾好的账册堆里翻找起来。
“在哪儿呢?”
她见到过的,这一堆的账册簿子中,有见到过一本记录了每日往来茶庄的车马志。
那日她乘马车入庄子时,陈均柏还给她说过,若是有往来车辆,庄子中的笔录会将其一一记录在册,为的就是日后有证可查。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她记得那本册子较其他册子更厚实一些的,只因其他册子皆是一年只需记录一季的春茶产销,而车马志需得连续多年记录。
啊!找到了!
从那堆账簿底下,她一手指节用力捏住,一手推按住压在其上的书册,背部向后弓起拽出了一本日志簿子。
小鹿方才整理好的小书堆,又哗啦倒落在地板上。
抱歉地吐了一下舌头,黎阳快速摊开日志,埋头比对起来。
天色渐转,小鹿替黎阳添了灯火,便去厨房端晚膳。
黎阳不觉,只埋头于几本书册之中反复翻查。
许是灯火热气燎得,她鼻头隐隐几滴汗珠,挂在皱起的鼻梁上。灯火下的眼睫散着琥珀色的光芒,随着眨眼的动作在书面上下翻飞。
进门时,陈均柏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灯下美人图。
“小鹿,你先放在那儿吧,我等一下再用膳。”伴着脚步声,黎阳头也不抬,只两手各自比着一册,逐一向下查验。
似是遇到了难处,她将双腿收回盘起。
左手食指不动,又张开拇指按住另外一本,腾出的右手对着算盘噼啪几下。
随后她又来回看了几眼,接着右手离开算盘抓着笔在书页上圈了几处。
再看了几眼,许是合了心意,便见着黎阳嘴角张开,贝齿渐显。
“在查账吗?”陈均柏开口道。
“是你,我以为是大阿姐呢。”黎阳放下手上的笔,起身迎了过去。
“无妨。”
“你还没用晚膳?听他们说你今日同紫烟出府了,还以为你会用了晚膳才回府呢。”黎阳去水盆处拧了帕子交于他手中。
“紫烟还有些事,我先行回府。”陈均柏用帕子净了两手,交还给黎阳,便朝案几走去。
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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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每夜都能见着小案几埋在账册堆里,黎阳总是在坐于此处演算着账目,瞧着甚是用心。
这座茶庄收成一般,几年前有人将之抵给了祖父以换行盐之引,祖父便将其交由陈均柏打理。
他对这茶庄,实在算不上在意。可祖父总说,茶业紧要不次于盐业,即便这茶庄收成一般,也需每年向祖父报账。他哪回都是让笔方帮着看几眼,从未出过问题。
可,笔方如今随着他忙筹备圣驾,竟也是没了看账的功夫。
于是,今年便想着了一招,借机让黎阳替他查账。
这绣球砸回来的小娘子,原本也只想着能堵住母亲不住安排的相看,不曾想竟也能替他担一些事。
翻看着她方才画了圈的几处,“这些车马志有何不妥么?”
“对呢,正想去寻你说这事!你知道吗,原来单看账册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问题。”黎阳闻言将帕子摔回盆内,两步跨到他面前,手掌交叠拍打着方才盆内漾出的水痕,“今日大阿姐说了,我才知晓,原来这种植茶树,若是前一年冬日未下雪,茶树便会在来年遭到虫害。”
换一口气,她继续道:“去年虫灾收成少,今年的收成当是较去年更多的。然而,这账册上所记载之数额,却是今年的春茶收成,较去年少了一成。”
“竟有此事。”陈均柏放下车马志,又取了今年春茶账目翻看起来。
“对啊!我也想不明白,账目上瞧着没任何差错。”黎阳拉了他衣袖,又道:“后来,嗯,后来,想到这些茶叶总要经由车马运出庄子的。于是,我就用车马志的记录同产销的账目来回对照。你猜怎么着!”
陈均柏不接话,只是将目光从手中书册收回,朝着黎阳一个扬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今年的车马进出,竟是较去年的记录多了整整三成!”
闻言,陈均柏皱起眉头。
这茶与盐类似,课税占了大头,朝廷管辖甚严。
因着巨额的利益,这些年里私盐贩子屡禁不止,镇上的盐商中不乏与私盐贩子勾结之人。
而茶叶,牵涉出口与边疆贸易,官府管辖得只紧不松。
况且陈家如今因着是这镇上的盐业首商,本就是树大招风。若是陈家的茶庄出了事,只怕是要被人借题发挥。
“小鹿,少爷回来了,加一副碗筷吧。”
见小鹿端了菜进门,陈均柏放下书册,转而像圆桌处去。
今日倒是不见烤鸡,炒蛋和肉饼,桌上一碗鱼羹被各色小菜围着。瞧着是勾了芡,汤水中飘着鱼块,细如发丝的豆腐以及朵朵青色葱花点缀其上。乳白色汤羹被一圈醋围了起来,热气激发出一阵甜香,勾得人口中唾液不止。
“今日不吃烤鸡?”陈均柏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那日柴房中,她要吃烤鸡的一幕。
“不吃了,不吃了。”黎阳砸吧着嘴答话。
也不知是不是那日在柴房点烤鸡吓着厨娘了,之后三日,每餐都是一只烤鸡伺候,吃得黎阳如今闻到烤鸡的气味便想要吐。
小鹿听得二人对话,噙着笑退出门去,还贴心为二人掩上房门。
“账目如今可都查完了?”咽下鱼汤,陈均柏悠悠开口。
“都查完啦。”黎阳对着碗又是吸了一大口鱼羹,“可算是查完了,太累人了。”
“明日随我出门。”陈均柏瞧着她喝汤有如绿林猛汉,觉着好笑,“莫要同他人说账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