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将军，斥候回来了。”副将低头进来，脚步很轻。
夏侯惇没有坐，他站在沙盘前，那只独眼盯着潜龙渊的方向，一动不动。
“说。”
“那道光柱…消失了。潜龙渊恢复了平静，只是…天地元气的浓度，比之前高了十倍不止。我们的人，不敢再靠近了。”
副将说完，不敢再出声。
沉默。
许久，夏侯惇才开口。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写好了吗？”
“写好了，按照您的意思，一字未改。只是…将军，我们真的要这么报上去？丞相那边，怕是会雷霆震怒。”副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损兵折将，却寸土未得，还说…说梁地诞生了真龙。这…”
“这什么？”夏侯惇转过身，独眼中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
“这不是推卸责任，是事实。”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份写好的军报。
“你告诉我，除了‘真龙’，你用什么词去形容那个人？他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他一念，搅动天地风云。他破境，引来百里元气朝拜。我麾下的黑虎军魂，在那股力量面前，连咆哮的勇气都没有，只剩下哀鸣。”
夏侯惇将竹简重重拍在桌上。
“这是战争，不是送死。我夏侯惇的兵，不能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
“可是丞相…”
“丞相雄才大略……”夏侯惇拿起笔，在竹简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告诉丞相，我夏侯惇无能，魏军不敌天命。潜龙渊的局，已经不是凡人军队可以插手的了。让他早做决断。”
“传令，拔营，我们回去了。”
“是！”
副将领命，快步走出大帐。
帐外，黑色的魏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只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早已消失不见。
魏都，丞相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曹操正俯身看着一副巨大的九州舆图，手指在梁国故地的位置上缓缓划过。
一名谋士匆匆走入，将一份加急军报呈上。
“丞相，夏侯将军的急报。”
曹操直起身，接过竹简，展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竹简被缓缓拉开的细微声响。
曹操看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书房的温度，却在一点点降低。
许久，他看完了。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真龙？天命？他夏侯惇，什么时候也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他将竹简递给身旁的谋士。
谋士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的镇定也维持不住了。
“这…这太荒谬了。引动天地元气破境？一人格杀窃国妖物？梁国龙脉复苏？夏侯惇是不是被妖术迷惑了心智？”
另一名一直沉默的文士，此刻却开了口。
“丞相，元让将军性情刚烈，从不信鬼神之说。能让他写出这样的军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曹操问。
“他写的，全是真的。”文士的语气很沉，“梁国气运，本就诡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看来，不是不僵，而是在等待一个真正的继承者。”
“继承者？”
“可以称之为，应劫者。”文士解释道，“此人身负【人皇体】，得梁国龙脉认可，又吞了那窃国妖物的百年积累。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者了，他是这片土地意志的化身。夏侯将军说他不敌天命，并非虚言。”
曹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应劫者…人皇体…”他喃喃自语，“这九州，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丞相，此子必须尽快铲除！”之前那名谋士急道，“他现在就在梁地，根基未稳，若给他时间，聚拢梁国旧部，以龙脉为基，必成我等心腹大患！”
“铲除？怎么铲除？”曹操停下脚步，“派谁去？再派十万大军，去和他的‘天命’碰一碰？还是说，你们谁有办法，能弑杀一条正在成长的‘真龙’？”
满堂谋士，无人应答。
是啊，怎么杀？
军报里描述的景象，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
那是神话。
“传令下去。”曹操最终下令，“封锁梁国与我方接壤的所有郡县，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将这份军报的内容，想办法，泄露出去。”
“丞相，这是为何？”
“一条真龙出世，着急的，可不止我曹操一个。”曹操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容，“九州大地，那些自诩高贵，玩弄王朝更迭的世家大族，他们比我更怕‘人皇’这两个字。让他们去头疼吧。”
“我倒要看看，是这条新生的龙厉害，还是那些盘踞了千百年的地头蛇更狠。”
“另外，去查。”曹操的语气变冷，“这个陈希，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潜龙渊。
陈希盘膝而坐，他没有去管外界的风云变幻。
晋升【神府境】后，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了。
他能清晰感知到，脚下的大地正在欢欣鼓舞，那条新生的龙脉，如同一个婴儿，与他建立了最紧密的联系。
【人皇体】的天赋，让他能隐约触碰到更高层次的东西。
他放开感知，意识顺着龙脉延伸出去。
他“看”到了九州大地上，一道道颜色、形态各异的气运。魏国的黑虎，江东的紫气，蜀地的白帝传承…它们交织、碰撞，构成了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可在这之外，他还感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冰冷、邪恶、充满掠夺性的气息。
它们像附着在世界脉络上的蛆虫，贪婪地吸食着一切。
“噬龙者…”
陈希的意识，触碰到了汉末那段混乱的时光。他感知到，大汉的赤龙崩碎，并非完全是天下大乱的结果。
在那扬崩塌中，有不止一道这样的邪恶气息，在狂欢。
狼王，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他的感知继续蔓延，穿过时光的迷雾，触碰到了一个更加混乱扭曲的节点。
晋。
那里的气运，不是衰败，而是被撕碎、被污染、被强行扭转过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曾在那个时代，试图篡改天命。
就在陈希沉浸在这种感悟中时，他神府内的【天命之核】所化的符文，忽然震动了一下。
一股精纯的能量，从符文中流出，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凝聚成了一封信。
信封是古老的样式，由某种不知名的兽皮制成。
陈希伸出手，信封自动飘到他的掌心。
没有署名，没有来历。
他拆开信。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是用一种古老的文字书写，却直接在他脑海中形成了可以理解的含义。
“新皇，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明白，杀死一只卑劣的‘狼’，并不能拯救这个世界。”
“晋末的悲剧，只是一个开始。气运的枯竭，源于更深邃的掠夺。”
“来‘归墟之眼’吧。”
“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有关于‘噬龙者’的全部秘密。”
信的末尾，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星图坐标。
陈希收起信，站起身。
他将那柄属于都伯的环首刀，从地上拔起，擦去尘土，负于身后。
远方，已经有零星的炊烟升起。
那是听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梁国遗民。他们在潜龙渊外，自发地聚集起来，建立村落。
他们看着潜龙渊的方向，在等待，在期盼。
陈希没有立刻去见他们。
他抬头，看向信中星图所指引的方向。
归墟之眼。
一个新的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