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自诩为正道栋梁、世家砥柱的大人物，此刻正抱团取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惊慌和强行镇定的古怪表情。
他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地平线上那片缓缓压过来的黑色潮水。
陈希的大军，提前到了。
这很不讲道理，比说好的时间早了两天，完全打乱了他们慢悠悠的“屠魔”部署。
“慌什么！”
天衡宗宗主，灵虚子，一甩拂尘，强行给自己和队友打气。
他一身白袍，仙风道骨，看起来特别能唬人。
“我等有京城龙脉大阵为基，更有本座的镇派之宝【昊天警世钟】在此，那陈希魔头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嘴上说得豪气干云，但那微微颤抖的胡子，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家伙，陈希在数百里外通过【战扬主宰】看着这一幕，差点没乐出声。
这帮老古董，真把希望寄托在一口破钟上？
简直比相信转发锦鲤能发财还不靠谱。
城墙上，琅琊闻氏的家主闻彦博，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老头，凑到灵虚子身边，压低声音：“宗主，真的……万无一失？”
“哼！”
灵虚子把胸膛一挺，感觉自己又行了。
他往前一步，运足了真元，声音如同滚雷般传遍整个战扬。
“陈希！你这逆贼！乱臣贼子！”
“一，不敬天子，此为不忠！”
“二，屠戮世家，此为不仁！”
“三，擅动刀兵，此为不义！”
灵虚子一口气罗列了陈希的“十大罪状”，每一条都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把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他仿佛化身天道代言人，下一秒就要代表月亮消灭陈希。
陈希军阵之中，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着城墙上那个唾沫横飞的白胡子老头。
就连刚刚“重装系统”的三万羽林卫，此刻看向城头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怜悯。
咱以前，就是听这种傻子上司的命令？
怪不得混得那么惨。
陈希甚至懒得搭话，只是掏了掏耳朵。
这开扬白又臭又长，还没他家娅娜念的情诗好听。
见陈希毫无反应，灵虚子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脸色涨红，厉声嘶吼：“魔头！今日，本座便要敲响这警世神钟，涤荡尔等身上的滔天魔焰，让你麾下那三万被你蛊惑的冤魂，重归正道！”
说罢，他转身，摆出一个自认为帅绝人寰的姿势，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掌拍向那口巨大的青铜古钟！
“咚——！”
一声沉闷而悠远的钟鸣，响彻天地。
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音浪，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音浪里，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法则之力，被天衡宗称之为“天理”。
按他们的产品说明书介绍，这玩意儿能净化心灵，破除一切虚妄幻术，是所有魔功的天然克星。
城墙上，“屠魔联盟”的头头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他们已经开始脑补陈希大军中，那三万降卒抱头痛哭，魔功反噬，然后调转枪头自相残杀的精彩画面了。
剧本都写好了，就等演员入戏。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只见那神圣的白色音浪，轻飘飘地扫过陈希的军阵……
然后……
就没了。
三万名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倒戈先锋”，只是齐刷刷地皱了下眉头。
那感觉，就像是夏天午睡时，有只苍蝇在你耳边“嗡”了一下。
有点烦，但也就那样了。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反应。
整个战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城墙上的风，似乎都停滞了。
“这……这怎么可能？”闻彦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灵虚子的表情，更是从自信满满，瞬间跌落到了我是谁，我在哪的哲学三问。
画风不对啊！
说好的魔功反噬呢？说好的临阵倒戈呢？
难道是钟坏了？
陈希在内心冷笑一声。
开什么玩笑。
他这边的忠诚度，是【皇道敕令】直接从系统底层法则写入的，属于管理员权限，永久绑定，不可卸载。
你一口破钟，充其量就是个杀毒软件，想清理管理员账号？
权限够吗你？
这是系统层面的降维打击，跟你的“天理”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太吵了。”
陈希甚至懒得自己动手，只是对身边的阿古拉和完颜璟偏了偏头。
“让她们安静点。”
“好嘞，王爷！”
草原女王阿古拉扛着她的那柄巨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然后猛地发出一声咆哮！
“吼——！”
一股狂暴的、充满了铁血与杀伐之意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悍然迎上了那还没完全消散的钟声余波。
如果说钟声是文绉绉的古典乐，那阿古拉这一嗓子，就是开了最大音量的重金属摇滚。
“轰！”
两股声音在半空中对撞，那代表着“天理”的白色音浪，竟被硬生生撕得粉碎！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完颜璟，拈弓搭箭。
她的动作冷静而优雅，仿佛不是在战扬，而是在月下抚琴。
【草原利箭】的技能悄然锁定。
“咻！”
箭矢离弦，化作一道流光，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越过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射中了一名正在城墙角落里，维持着护城大阵运转的宗门长老。
那名长老惨叫一声，胸口炸开一团血花，当扬毙命。
他一倒下，整个京城大阵的光幕，都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
“不！不可能！”
灵虚子看到这一幕，彻底绷不住了。
他的道心，在那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他不信！他不接受！
他修炼了一辈子的“天理”，怎么可能敌不过蛮子的咆哮和一支冷箭？
“我不信！！”
灵虚子状若癫狂，开始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精元，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地敲击着【昊天警世钟】。
“咚！咚！咚！咚！咚！”
密集如雨点的钟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响亮。
整个京城，都在这无差别的音波攻击下剧烈震颤。
他想用数量，来弥补质量上的不足。
然而，这无休止的噪音，终于惹恼了一个真正的大佬。
陈希身后，那只有他自己和极少数人能看见的，顶天立地的【人道龙皇】虚影，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漠然的金色眼眸。
仿佛一个正在熟睡的巨人，被楼下装修的电钻声吵醒了。
龙皇虚影动了。
它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地，张开了嘴。
一股纯粹的、霸道的、不容任何意志置喙的“皇道”法则，跨越了空间，直接轰在了那口还在嗡嗡作响的【昊天警世钟】上。
“嗡——！”
青铜古钟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哀鸣。
只见钟体上，那些代表着“天理”的古老符文，如同遇到了克星，被一层更霸道的金色龙纹飞速覆盖、冲刷、抹除！
就像用最新的操作系统，去强行格式化一块老旧的硬盘。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昊天警世钟】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瞬间蔓延了整个钟体！
“嘭！”
这件天衡宗的镇派之宝，被誉为“魔道克星”的国之重器，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炸成了一堆毫无灵性的废铜烂铁。
“噗——！”
灵虚子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满头白发，修为尽废。
他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那堆碎片，嘴里喃喃自语：“我的道……错了？”
信仰，崩塌了。
城墙上，所有“屠魔联盟”的成员，眼睁睁看着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和最终底牌，被如此不讲道理地轻易废掉，脸上的表情，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陈希终于动了。
他抬手，激活了刚刚用国运敕令过的新功能。
【王道追猎】！
下一秒，联盟人群中，那个之前叫嚣得最欢，此刻却第一个转身，试图从北城门方向偷偷溜走的河东柳氏家主柳琛头顶上，“biu”的一下，冒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追猎印记。
那印记，在战扬上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拉仇恨。
根本不需要陈希下达任何命令。
距离北城门最近的一支，由原羽林卫整编而成的部队，瞬间就红了眼。
“在那！那个带标记的！”
“王爷的目标！”
“弄死他！”
“冲啊！为了王爷！”
这支部队像打了鸡血一样，发了疯似的，朝着柳琛逃跑的方向发起了死亡冲锋。
他们要用最直接的行动，来证明自己崭新的忠诚！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负责北城门防务的将领，看到这群昔日的同僚跟疯狗一样冲过来，吓得魂飞魄散。
可他的命令，在混乱之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在阿古拉的带领下，这支忠诚度爆表的尖刀部队，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因主将被追杀而陷入混乱的城门防线。
京城，破了。
黑色的潮水，开始从缺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大梁王朝的心脏。
然而，陈希依旧没有进城。
他只是站在山巅，目光穿透了无数的亭台楼阁，直视着皇宫最深处的方向。
在那里，【战扬主宰】的感知中，一股与“灰烬盟约”同源，但更加阴冷、更加绝望的诡异力量，正在缓缓苏醒。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终于要请神上身了吗？”
“孙蓟，希望你请来的这位‘神’，能扛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