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怕。我不会牵连到你的。”
楚和的声带紧绷，声音充满痛苦，但仍旧尽力安抚被他挡在身下的秦子易。
秦子易费力地眨眼，挤掉眼睛里被淋上的鲜血，视线仍旧模糊，他着急地抵住楚和问：“你受伤了！我怎么做能带你离开，叫人吗？报警行吗？”
楚和护着秦子易，匍匐在地上，一点点向别墅移动。
他声音紧绷：“星网已经响应，但这里隶属于军部，警察进不来。为了应聘，家里今天只开了表层防护，被瘫痪了……得把房屋的绝对防御打开。呃……”
说到一半，声音骤然断开。
秦子易背上一重，楚和结结实实地摔在他身上。
一具高大的成年男人身体的重量加上不明材质的外骨骼，彻底将秦子易压到在地。
他手边是楚和的手，他背上是楚和的胸膛，他臀部顶着楚和的腹肌①。
两人身体完全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楚和的四肢瘫软无力。
——楚和需要住家保姆，本来就是因为高位截瘫。
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所以连操控外骨骼的能力都丧失了。
秦子易耳畔只剩下楚和艰难的喘息声，和不断呕在自己颈侧的鲜血。
粘稠地腥气沾湿了他的衬衫，布料附着皮肤之上，让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
向院子里开枪的杀手们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攻击能够成功，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挥手示意手下一起翻越护栏。
不行，门口和别墅只有不到五十米，如果杀手们快跑十几秒就要到他们面前了。
死亡威胁让秦子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奋力从楚和身下爬出，咬紧牙根抓住卡着楚和的外骨骼往别墅里生拉硬拽。
……但真的太重了。
楚和坐在轮椅里的时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躺在地上却如此巨大。
还有这副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外骨骼！
秦子易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拖着楚和在地上龟速摩擦。
“对不起，肯定磨破你皮肤了。”秦子易边走遍道歉。
“腰上、按钮……”楚和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
杀手只差几步就到他们面前了，可与别墅的距离还那么远。
躲进别墅无望了。
秦子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干脆放下楚和，决定试试楚和给他的提示，死马当活马医。
秦子易伸手进楚和腰间。
光滑的皮肤下，一块块肌肉无力的松弛着，但秦子易没有一点系上对方好身材的心情了。
没有，正面没有，难道在背面？
秦子易急切地将楚和抱在怀里，双手绕过到身后。
他手指一瞬间接触粘稠的血和破损的肌体，外骨骼贴着脊椎的位置已经被击碎，断成几节覆盖着楚和。
在腰椎位置，外骨骼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
凹槽大小能够容纳一根手指。
就是这里吧？
希望它是。
一定要是！
杀手已经近在咫尺，秦子易闭上眼睛，抓着楚和的手卡紧凹槽。
别墅内的地灯一瞬间升高，爆发出刺眼的光线。光向外探，连成一片，耳朵明明什么都没听到，却好像被什么扎进大脑一样。
秦子易头剧烈刺痛，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杀手只不过比他多坚持了一秒，同样整整齐齐的栽倒。
*
好舒服，好像回到了羊水中……
不，这感觉好熟悉，很像是被泡在科学院的修复仓。
秦子易意识慢慢复苏。
他在透明的“水”中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主治医师”。
秦子易向对方挥挥手，露出局促地笑，一张嘴，吐出一串气泡。
对方冷淡的脸上露出隐约笑意，按下手边按钮。
修复液急速下降。
秦子易吐掉口中塞着的氧气管，隔着玻璃打招呼：“单大夫，又见面了。”
“醒了？你这一回账单要自己付了，还有钱吗？”单明涛把搭在椅背上的病号服丢给秦子易。
秦子易顾不上账单，着急追问：“我出现在这儿，那楚和呢？他也得救了对不对？”
单明涛眼中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
他冷冷地从鼻子里挤出个“嗯”，把房间门一拉开：“在503，你除了双臂肌肉拉伤，没有其它问题，我会给你办出院手续的。你可以去看他了。”
秦子易哥俩好地勾住单明涛肩膀：“单大夫，谢谢你，我一定给你发锦旗！”说完，人就松开单明涛走了。
单明涛靠在墙上目送秦子易离开，又藏不住眼中的笑了。
他抿了抿嘴唇，在无人的房间自言自语：“巧言令色，毫无诚意。”
然后，单明涛竟然不紧不慢地跟着秦子易，也从病房离开。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门，秦子易进了电梯看到跟着进来的单明涛，笑着问：“单大夫，真巧啊。你去几楼？”
“5楼。”
已经把手伸向电梯按钮的秦子易一愣。
5楼早被他按过了。
秦子易讪讪地收回手，强笑道：“果然很巧啊，单大夫也去5楼。查房吗？”
单明涛：“嗯，去看‘医学奇迹’。”
听不懂，但感觉单大夫在阴阳怪气。
秦子易实在接不上话，只能安静地保持微笑。
出了电梯，他放慢脚步，让自己落在单明涛身后，自己选择了通道中的相反方向去寻找“503”。
等他找到503的时候，单明涛已经站在503和病床上的楚和大眼瞪小眼了。
他们两个突然一起看向秦子易。
秦子易：“……？”
不是，请问你们俩有事吗？都看我干嘛呀！
秦子易站在门口，一瞬间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都忘了。
楚和率先露出亲切地笑容，对他点点头，招呼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好点了吗？需不需要再做一遍检查？”
他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声音低下去：“都怪我让你遭遇到了危险。军部救护人员抵达的时候，你一直在说胡话。”
秦子易直愣愣地追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哥，别死，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
……如果是这种话，那恐怕不是胡话，而是被他忘记的记忆还存在于潜意识吧？
秦子易在心里低语。
他主动带过话题：“楚和，今天多谢你救我了。不然那么危险的情况，我说不定直接就死了。”
秦子易的视线绕着楚和的身体打转：“对了，你当时背后好多伤口，血洒的满地都是，现在真的没问题了吗？”
“小伤，不碍事。”楚和回答的语气十分平静，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虚假的客套。
“呵！”尖锐地嘲笑声在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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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起。
秦子易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了单明涛不屑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单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单明涛不屑地视线落在楚和身上，语气冰凉：“是啊，‘区区’六枪，把内脏都绞烂了，子弹壳又从前胸飞出来，打穿隔膜而已——‘小伤’。”
“单明涛，你别吓唬他可以吗？这对现在的医疗手段而言，算不上致命伤。”楚和递给秦子易一个抱歉的眼神，与单明涛对话的语气却十分不客气。
单明涛眯起眼睛，视线利光闪闪。
如果视线有力量，楚和一定被单明涛的目光捅死好几回了。
单明涛干脆抓住楚和病号服的衣领，“你没死，所以才不是致命伤；而非这不是致命伤，所以你没死。Alpha的脑子里果然只长肌肉，说话居然颠倒因果。”
病房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秦子易已经听出来，楚和、单明涛两个是旧识了。
他想要避开，却感觉腿上好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去了——那东西的体形不小，挤得秦子易向外避让了两步才站稳身体。
他情不自禁低头搜索，对上了一双金色的兽瞳。
室内怎么会有钻石一样晶莹剔透还带着火彩的巨兽呢？
他一定出现幻觉了。
秦子易仰起头，打算从窗户看看远处，清醒清醒脑子。
但调转视线后，他又看到同样“火彩钻石”的巨大猛禽站在窗帘杆子上拍打翅膀。
……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秦子易闭上眼睛，再次在心里告诉自己，幻觉。
楚和语气平淡：“大Omega主义又开始歧视为国牺牲奉献的Alpha了。”
单明涛脸色变得更差，“怎么，你想去投诉我，让我写检讨么？”
“去投诉你，然后让你造谣，说我对你搭讪不成就报复你么。我没你那么无聊。”
巨兽和猛禽同时发出咆哮，声波震动，在空气中发生剧烈碰撞。
秦子易疼得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争执的二人停下对峙，一起看向秦子易。
楚和笃定地说：“你能看见我们的量子兽，甚至能感受到它们在攻击彼此。”
单明涛表情分外严肃：“看来你需要回来做检查了——你的身体发生了未知变化，至少视觉发生了变化，古人类的视觉是无法辨认量子兽存在的。”
楚和补充：“其他的A、B、O也看不见它们，你很特别。”
楚和说话的同时和单明涛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有独属于他们两个才能看懂的深意。
秦子易似懂非懂的点头：“我会配合检查的。”
变异什么的都好说，唯一的问题是……
“那我的账单怎么算？”他一脸认真地提问。
“科学院最喜欢向受试验者付费的长期课题了。”单明涛笃定。
他的视线又在秦子易身上转了几圈，随即突兀地询问，“玩游戏吗？《代号：游戏》很有趣，建立个账号吧，把uid告诉我，我带你。”
单大夫为人最冷淡怕麻烦了，秦子易三年来都没见过他有一丁点乐于助人的细胞。
他觉得单明涛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秦子易心里升起强烈的警惕。
“呵呵，不了。玩物丧志，我登录星网只爱学习！”秦子易回答的语气分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