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昭武帝牵着小太子的手陪他去看了东宫内假山洞中藏的小兔子,在荷花缸中养的大乌龟,陪他抓了蛐蛐,最后带他爬上了皇极阁放风筝,这里是整座皇宫最高的地方。
“父皇,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高台之上,小太子蹦着跳着看着天上越来越高的老鹰,萧宸笑着低头将线轴递出去:
“来,麟儿自己拿着。”
皇极入云端,九重入眼帘,皇极阁上,清风拂过玄色龙袍的衣摆,霞光勾勒出高台之上那位帝王的轮廓,残阳落日照在那张平静苍白的脸上,身边缭绕着无人能体会的孤寂,唯有帝王回头看向那个幼小的身影时眼中才有了尘世中的流恋和不舍,玩累了的小家伙重新赖到父皇身边。
萧宸忍住咳意抱起儿子,对着西边的方向极目远眺,飞檐翘角的重重宫殿被笼在橙黄的晚霞中,片片瓦片承载着夕阳最后的一点儿余温与远处山峦融为一体,深沉又庄严,小太子第一次在这里看下去:
“父皇,这里好高啊,对面是什么?”
“对面就是天下,这里是天下最高的地方。”
也是最孤独的地方。
“父皇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萧宸侧头吻了一下儿子的额头:
“那父皇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做到了,以后你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奶团子立刻攀住父皇的脖子,小脸都要贴到萧宸的脸上:
“是什么秘密。”
“是一句话。”
萧宸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着怀里的孩子:
“为天下人者位天下,麟儿要记住这句话,以后你就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
他没有时间去一点一点儿教麟儿为君之道了,只是希望他长大后想起他时能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
萧宸亲自将萧麟送回了东宫,坐在榻边为他掖好了被角,看着他睡下,一寸一寸用目光描画着那张稚嫩的小脸,他以为可以看他长大的,如今,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直到那霸道的药性渐渐退下去,再压不住胸口激烈的痛感和翻腾的血气,萧宸才起身离开东宫。
剧烈的咳声自院外传来,斑驳血迹落在了手中的帕子上,身后宫人惊呼出声,萧宸摆了摆手,身子被宫人扶住:
“别喊,回宫。”
紫宸殿中药味儿浓郁,药效散去之后萧宸精神差了下去,他靠在迎枕上缓缓闭着双眸,默默忍着腑脏的钝痛,苍白的指尖捏着一个已经泛旧的玉簪,从前的军营中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
彼时营中将士尚武,不知是哪个开了头,也学起了江湖比武那一套,比试剑法需用剑穗做彩头,那时营中有个穿着银色铠甲竖着高马尾的少年将军整日腰间配剑穿梭于军营之间,像是个刺头一样四处挑事找人比剑,偏偏小将军百战百胜。
引得不少将领告状到了他这里,他将人拎了过来,那双小狼狗似的眼睛看过来:
“那是我赢来的,那群告状精打不过我就找你,反正我不会还的。”
又过了七日适逢他生辰,小狼崽子一早过来他的营帐,那嚣张惯了的脸上难得有些少年的羞涩,一把将一个盒子撂在他桌案上: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
那是个雕工精巧的檀木盒子,里面静静放着一根白玉簪,白玉通体无暇,温润似有油光,是极为难得的上品羊脂玉,这玉可不便宜:
“你哪来的银子?”
凌夜寒戳着笑意倚在他的桌案上,闻言得意地甩了一下头,高高的马尾都跟着一荡:
“我把赢来的剑穗都当了,那剑穗虽然不值钱,不过上面缀着的宝石玉石倒是也值点儿银子,怎么样?哥,你喜欢吗?”
平日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狼崽子,难得此刻的目光带着些小心,似乎生怕他不喜欢。
“当了,若是人家找你比试要赢回剑穗你拿什么给?”
“比就比,没人能赢我。”
萧宸缓缓睁眼,当年简陋的营帐渐渐褪去,成了眼前雕镂精巧重重帷幔的紫宸殿。
当年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少年将军,怎么都不肯回京城,他便这样让他无法面对吗?这一刻一股压不住的怨愤情绪涌了上来,现在他要死了,他若知道会不会悔不当初?会不会后悔这么多年都不回京城?
“张福,传玄甲卫副统领周景。”
不过半个时辰,玄甲卫副统领得了昭武帝密旨,亲往永州传旨,时隔五年,昭武帝再次召靖边侯凌夜寒回京。
这消息很快传遍朝野,引得上下纷纷猜测,传旨往往都是内官去,从未听说过玄甲卫领传旨的活儿,但是接旨的人又是几年前抗旨不回京城的凌夜寒,所以陛下这一次是铁心要捉凌夜寒回京了吗?
当夜,周景点了一千玄甲卫精兵星夜出发,驿站的马不够换就持手谕从沿途兵营换战马,中途不停歇直奔永州。
此刻并州,凌夜寒正四下搜寻并州水灾中并州刘氏一族勾结并州刺史侵吞粮库,隐瞒灾情的证据。
那日从皇极阁下来后萧宸的病势日渐沉重,咯血不断,起不得身,只是时不时会看向紫宸殿的门口。
一波一波随他征伐天下的老臣从紫宸殿出来,出来的时候个个脸上沉重的能滴出水来。
禁军统领出来的时候这个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人眼眶红了一片。
禁军,玄甲卫镇守京都上阳,禁军统领姚彻亲守紫宸殿。
永州城外,铁蹄踏地裹挟着千钧之势,烟尘犹如热浪一样滚滚而来,值守城楼的兵将还有城外线兵立刻拔腿去报:
“报,葛将军,有铁骑靠近,目测有千余人。”
凌夜寒秘密去了并州,如今永州城防交给了副将葛云,葛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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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西蛮那群孙子又来了,来人,点...”
不等他说完,来禀报的人急切出声:
“葛将军,是从东边来的铁骑,不像是西蛮的人,我,我看着像朝廷来的人。”
葛云心咯噔一声,立刻登上了城楼,方才只是一线烟尘的铁骑现在仿佛压境的重兵,清一色的玄铁战甲,这他奶奶的哪是西蛮啊,这是陛下的玄甲卫,大周最精锐的部队,他看着那奔腾的玄甲卫腿都有点儿软,手扶上城墙,心里凉了一半,陛下终于还是要取凌夜寒那孙子的项上狗头了吗?
偏偏那孙子现在还不在永州,边将擅离职守,葛云现在觉得他可以收拾收拾去了。
葛云满头汗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骑,待到近前他看清那最前面的人竟然还是玄甲卫的副统领的时候,夹着屁股让人开了城门下去亲自相迎。
周景手握圣旨,朗声冲城楼喊:
“圣旨到,靖边侯凌夜寒接旨。”
葛云率领并州将领硬着头皮出城,周景却没看到凌夜寒的身影:
“靖边侯呢?”
葛云本想遮掩,但是这可是玄甲卫,玄甲卫出就是陛下的意思,他立刻跪在地上把凌夜寒那孙子去并州送粮的事儿招了,希望陛下看在他好歹是送粮能从轻发落。
周景却瞬间变了脸色,思及他出京是陛下的状况连进城喝口水都没有,立刻上马率军前往并州。
葛云跪在地上待烟尘四散才抬起头,心中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京里怕是出事儿了。
玄甲卫直冲并州,并州刺史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想周景一到就封锁城门,高声喊凌夜寒接旨。
还在粥棚的凌夜寒听到“接旨”两个字心头有一瞬间的慌乱,萧宸的圣旨到了?
“周将军?怎么是你...”
话没说完,周围所有的人都被玄甲卫清退,周景看到凌夜寒的时候眼睛都快喷火了:
“陛下有旨,着靖边侯火速回京不得有误,这是陛下给你的密旨。"
凌夜寒拆开密封的信件,在看到上面的画像的时候人就像被雷劈在了当地一样,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陛下怎么了?”
周景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开口:
“陛下病重。”
凌夜寒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上的马,十月的寒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眼中氤氲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流下,顷刻间就被风刃吹散了,三日的时间,昼夜不停,唯有驿站换马才会啃两口干粮,他为什么前几日的时候不回京?为什么这几年就真的没回去过?凌夜寒不敢想他如果迟了一步会怎么样。
萧宸这两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便醒着也是咳血不止,太医几乎用了最后吊命的药,萧宸勉强服下药,一月有余吗?太医的话果然只能听一半,他看向殿外的方向,没良心的小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