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跟在衙差身后,村民们不敢大声说话,小声的和身边人议论着云栖县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道要走多久。
有人担忧,不会又要走上几日吧,他们之前住的清水县,去端州府城坐马车都要走将近两日。
庞家兄弟很有眼色,赶着驴车到前面,请两位衙差上车坐。
衙差说不用很快就到,但架不住庞家兄弟盛情邀请,最后还是上车了。
没人把衙差说的很快就到放心上,以为只是差爷客套,没想到只走了半个时辰多点,竟然就真的看到云栖县的城门了。
众人看着不敢置信,这也太近了吧。
走路才半个时辰,那要是坐驴车或者马车,不是要不了两刻钟就可以到府城了。
进了城,这里的县城和他们认知里的不一样,目之所及都是繁荣之象,比长武县还要热闹。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平整光洁,更是有清水县的两倍宽。
街上的人衣着也很光鲜,大都是穿的棉布,一些穿粗布的也没有补丁。
小河村的人目不暇接,一个个跟土包子进城一样,看什么都新奇。
街上的行人看他们也稀奇,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有衙差带路,应该是北边逃荒过来的吧,啧啧看他们脏的,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这些人不是应该打发到偏远的村子里开荒吗,怎么分到我们这儿来了 ?”
“谁知道呢,这么多的讨饭鬼安排到我们县里,县令大人也不怕出事,你看他们那穷酸样。”
“穷酸?你没看到人家队伍里有马车有驴车吗,没准人家比你有钱。”
“那也是讨饭鬼,一身晦气。”
姜念初和宋朵朵凑在一起,透过车窗看外面的热闹,两人小声讨论着路边摊卖的稀奇东西。
看了会儿,姜念初回头对正在给豆豆缝裤子的吴夏莲说,“娘,这个县城好热闹,比之前溪州的县城还热闹,那我们分到的村子应该也不会差吧。”
吴夏莲笑了笑说,“热闹好,说明日子太平好过,这样粮价也就不会高,不管分到哪个村子,日子都能过。”
沿着主街道没走多久,衙差就停在了县衙门口,回头说,“你们先等一下,我进去通报。”
然后快步跑进去,将知府大人给的信件交给县令。
云栖县的县令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子,看完信后背手踱步,走了一两圈后定下来落户的村子。
之后又在一张纸上提笔写了两句话,让带给里正。
衙差领命去办事,让外面的人排着队进衙门,把户籍拿出来登记改户籍,每人还要给三十文的落户费。
小河村人一部分争先恐后的去排队,第一户拿到修改后户籍的汉子不识字,到后面问村里识字的人。
然后高兴到的喊,“桂花村,我们落户到桂花村了,我以后就是云栖县桂花村的人了。”
“衙门重地,不要大声喧哗。” 衙差板着脸提醒,那人立刻闭嘴。
后面拿到户籍文书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一个个快步往外走,到了外边才一家人围在一起,分享喜悦。
宋家李家庞家排在一起,修改后的户籍上面都是同一个村子,——竹溪村。
庞小龙拿着户籍笑呵呵,“以后咱们兄弟就是一个村子的人了,把房子也盖到一起当邻居吧。”
李遇点头,“这主意不错。”
宋凛把户籍递给姜念初看,“竹溪村,很雅致的名字。”
姜念初也笑起来,“一听就知道有溪流还有很多竹子。”
然后拿着户籍去给爹娘看,宋天成和吴夏莲看到新户籍心里也是激动又复杂。
一个多月的逃荒从北到南,如今在南边落了户,他们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只有柳村长看到自己的户籍上也是竹溪村,脸色变了变去问带他们过来的衙差,“差爷,不是说我们三十几户都会落户在一起吗,怎么前面的是桂花村,我们是竹溪村啊?”
衙差想到知府大人的信件,耐着性子解释,“你们人太多,所以分了三个村子,这三个村子都是一个里正管理的,而且离的很近,和落在一起也没差。”
柳长生闻言这才放心,既然离得很近,那不是一个村也没关系,平时还是能走动的。
都拿到新户籍后,也还没完,衙差又让人搬粮食出来,每户凭户籍的过来领二十斤粮食。
大伙更开心了,之前从山贼那里分的一百多斤,已经所剩无几了,有了二十斤粮食至少能撑到盖完新房子。
队伍里宋家的粮食剩的是最多的,拿到县衙分的二十斤后,加起来还有八十多斤粮食。
分完粮食,还是那两个衙差, 带着他们出城去落户的村子。
从北门出了县城后,一路走的都是平坦大路,只走了两刻钟,就看到前方有个村子,村外,是一片广袤的田野。
田野里都是接近成熟的浅黄色的稻子,稻穗上挂着饱满的谷粒,看的众人惊奇不已。
姜念初也在步行,和牵着骡车的宋凛走在一起,她指着两边的稻田,“相公,你说的是真的,南边稻子是真的种两季。”
又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块写着竹溪村的石碑,村内背靠青山翠竹丛生,溪水蜿蜒穿过村子,将人家分隔两岸,又以小桥相连。
村内道路交错,房屋错落有致,放眼望去大都是泥瓦房,青砖瓦房也有一些,但小河村常见的茅草屋,一个都没有。
衙差指着大路分叉穿过大片田野的方向说,“前面就是桂花村,桂花村再往前就是槐树村,里正住在竹溪村,我带你们过去,到时候里正会给你们分田地和宅基地。”
沿着村中间的村道往里走,村子很大,进村能看到的就已经至少五六十户。
老人坐在家门口摇着蒲扇闲话,孩童在身边嬉闹。
竹溪村的村民,也很快发现了来人,长长的一条队伍目测几百人,田里劳作的,溪边浣衣的,地里锄地都纷纷探头张望。
“衙差怎么来村里了,还带着这么多人啊。”
“不会是北边逃荒来的吧,听说永安王造反把北边几个州都夺了, 这些逃出来的难民朝廷下旨要安置他们。”
“那怎么安置到我们村里来了,不是应该派去偏远的荒村吗?”
“听说北边的人都长得高大性格粗鲁,你们看那些男人一个个长得都挺高的,要是横行霸道不是败坏我们村子名声吗。”
“就是,这些讨饭鬼,穷疯饿怕了,万一偷我家东西怎么办啊。”
“说话别这么难听,别人之前也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偷你家东西。”
“怎么不可能,你看他们穿的跟要饭的一样,一路逃过来肯定没钱没粮怎么活。”
“你没看到别人队伍里都有马车吗,你家有马车吗?我们村也只有里正家有马车。”
“快看啊,真往里正家去了,这么多人,我们村子哪有那么多宅基地。”
在竹溪村村民的议论声中,衙差带着队伍停在了一个青砖瓦房前。
其中一衙差上前敲门,开门的是里正的儿媳妇,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见是衙差连忙回头叫家里男人。
里正儿子跑出来,见门口一大帮人吓一跳,听了衙差的话说他爹去桂花村了,然后赶紧飞跑着去找人。
一群人就站在门口等候,不多时听到身后一阵铃铛的响声。
众人回头,就见跑来一头毛驴,驴上坐着个小老头,毛驴脖子上挂着铃铛跑起来叮当响。
驴背上的老头被颠的一晃一晃,挥着手,“这儿呢,这儿呢 ,我来了。”
这画面看起来有点儿滑稽,不少人都在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