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希明显愣了下，随后叹了口气，带了点无奈的意味：“很明显吗？”
当然，那份订单的名字并不叫这个，需求上也没有任何明确指向与军舰与飞行器的手动操作，但许落白在设计中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问题。
那样高精度的操作，除了军舰与飞行器，他很难再想到别的机械产物。
后来老板说那位大金主又一次下单，要求设计出十二核内聚与三十六核外聚，许落白就知道，背后那位金主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就这样认定是我？”林承希不理解。
“您对老板和我的问题都没有任何惊讶，而且，您还认识我。”
阿瑞斯根本没有介绍他和老板的身份，林承希能准确喊出他现在使用的假名。
她认识他。
可一个光环无数的尖端科研人员，又怎么会认识一个在纳西区里活动的beta？
“就不能是阿瑞斯提出申请后，安保人员调查了你们的身份吗？”
许落白点头：“当然可以，但您刚刚承认了，不是吗？”
林承希哑口无言。
许落白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深处是不易察觉的兴奋：“您来找我，是因为对那个系统很满意吗？”
早在更早之前，在林承希没有下单之前，在他还没认识老板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设计这套系统。
投入使用需要考虑负载问题，但虚拟测试却不需要。他一次次测试，一次次模拟飞行，最终完成了操作系统的完整设计。
他在虚拟模拟的环境中，比不曾失去精神力之前更轻松的驾驶着飞行器，好像折断的羽翼苏生，让他又一次看到翱翔的希望。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林承希也不必绞尽脑汁地想怎么铺垫，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目的：“能给我看一下你目前的设计进度吗？”
他们所在的酒店是距离纳西区最近的酒店之一，就算阿瑞斯不带人来见她，林承希也会找办法见“诺里斯”一面。
操作系统的设计，多花些时间完成并不是毫无可能，但多核设计，要独立则是困难的多。
尤其是在无法接触军舰设计底稿的情况下，凭空想象的难度有多大，林承希比谁都要清楚。
“在此之前，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不自己设计呢？”
以林承希的经验与能力，难道不比他要更轻松容易吗？
林承希先是一愣，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不自觉下垂，抓紧书脊。
“我不能。”
到了她这个地步，吉祥物的作用远大于实际。
林承希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不能做出真正改变时局与社会阶级的东西。
林承希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先天性的基因疾病，无论后天如何治疗，她也不能真正靠着自己的双腿站起来。
她慢慢叹气：“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战争停止。”
这句话许落白不是第一次听，现在的他，足以听懂其中潜意的悲哀。
林承希把书脊攥得很紧：“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被改变。”
既得利益者牢牢抓着手中的权、利，用固有的阶层封锁通道，任由畸形的体制不断运行，吞噬着“不重要”、“无关紧要”的人的血肉。
“诺里斯，要改变太难了。”
一个由战争催生出的畸形怪物，要让它停下又要付出多少？
她当然可以再等等，等到更有希望的时刻，但她真的能等到那个时刻吗？
“要和我赌吗？”
omega坐在轮椅上，她和刻板印象中的omega没有太大差别，纤细秀气，甚至因为残疾的缘故，看起来更加柔弱。
但那双颜色很浅的眼睛里有着截然不同的神色，许落白盯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别的人的影子。
段……舟彦？
许落白的心漏跳半拍，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不相干的人。
倒也不算不相干。
“我只是流窜在纳西区的三无人员。”
无户籍，无光脑，无姓名。
许落白冷漠地揭开无力的真相：“而您，只是一个连自主研发权都无法保证的研究人员，这是必输的局。”
与虫族无休止的战争导致军官、士兵的地位前所未有的高，军部更是直接掌控了整个帝国的命脉发展。
就算争取到再多民主主义人士与政客的支持，没有武装力量作为后盾，一切妄图改变的，都会成为历史洪流下的渣滓，在巨力碾压下，不复存在。
“未必没有一线希望。”林承希坦然承认其中的风险，却笃信诺里斯一定会参与这场赌博。
**
阿瑞斯没想到诺里斯能在里面待那么久，他都带着哥哥吃完饭了，诺里斯仍旧没有出来。
“他真的……”很厉害吗？
毋庸置疑。
阿瑞斯看向身边的alpha，有些杂乱的金发披散着，遮住了眼睛与优渥的轮廓。
他并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却坚定的认为无论哥哥的筹谋如何，他都会成为哥哥的助力之一。
所以他不满诺里斯的出现，觉得自己会比诺里斯更忠诚，也更有用。
但现在阿瑞斯明白了，他仍旧是那个活在羽翼庇佑之下的雏鸟，不能成为和兄长并肩的人。
走神间，他的手臂被碰了一下，阿瑞斯本能地抬头，就被往前推了半步。
“！”
阿瑞斯瞪大眼睛，在撞上来人之前稳住了身形：“少将、少校。”
“……阿瑞斯？”杜伦有些惊讶。
现在好像没到监察院的下班时间吧，阿瑞斯怎么会在这儿？
他来不及问，简单点头示意后就跟上少将的步子。
“吱呀。”
房门凑巧在这个时候打开，阿瑞斯回头，不讲理地把被老板坑了一把的仇记在诺里斯头上：“终于出来了，好慢啊。”
许落白的瞳孔微微收缩，立刻把手里攥着的文稿塞进阿瑞斯的怀里。
但还是慢了。
走在前面的少将站定，回头看，正巧看见beta的手往阿瑞斯怀里摸的动作。
段舟彦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走廊灯光下，瞳孔折射出幽幽的绿光。
“……”
alpha的目光犹如实质地落下来，无声中，某种凝滞感在走廊里蔓延开来。
许落白睫毛颤了颤，没往那边看哪怕一眼：“走吧。”
阿瑞斯不明白诺里斯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把文稿拿在了手上。
那道视线坚持的不可思议，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彻底隔绝。
许落白听见自己极快的心跳声，他垂着眸，不说话。
阿瑞斯莫名不敢打扰，像个仆从好好拿着文稿。
等到了一楼，许落白把文稿抽出来，递给了老板；“带回去，我下次来看。”
他说的下次，而不是明天。
老板意识到了什么，拿过文稿，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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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落白：“我先走了。”
“诶？你很急吗？我可以送你……”
许落白对阿瑞斯的提议置若罔闻，加快脚步离开。
也不一定被认出来了。
就算认出来了，有公务在身，也不会来找他。
许落白按着记忆拐了个弯，往前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公共飞行器搭乘站点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alpha，悬起的心落下。
段舟彦看着许落白停在原地，解开手腕上的袖扣：“过来。”
毫无疑问，他在生气。
许落白的步子很慢，仿佛前头是什么万丈深渊。
但那段路程太短，再怎么磨蹭也无法拖延多久，反倒是将段舟彦的怒意浇灌的更加旺盛。
还有一步多的距离，段舟彦直接伸手把人扯过来，拽着他的手腕往酒店走。
这里被清了场，他们来时围在四周的媒体和民众都不见了踪影。
许落白扯了下手腕，没能把自己的右手抽出，反而让alpha的力道更大了，捏的腕骨生疼。
杜伦守在房间门口，看见段舟彦拽着beta过来，立刻刷卡打开房门，快步离开。
因伴侣而动怒的alpha，最招惹不起。
门一关上，段舟彦的质问就砸了下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还是令人感到胆寒。
“你跟阿瑞斯是怎么认识的？”
许落白抿紧嘴，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巧合。”
“……”
段舟彦嗤笑一声：“巧合？好，那你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落白被抵在门上，不说话。
“你跟着他来酒店，还把手放在他的胸上——我有没有说过你要离其他alpha远点？”
段舟彦自虐般一点点回想许落白同阿瑞斯亲密的接触，想许落白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冷漠，想许落白迫不及待地逃走时的急切。
alpha的鼻尖轻轻耸动，在自己已经淡去的信息素里嗅到了不属于他的味道。
妒火彻底熔断了神经，他一只手就捏住了许落白双手手腕，不让他挣扎，另一只手顺着被扯出来的衬衣下摆摸了进去。
“你想和他做什么？”
许落白的脸色白了一瞬，他挣动不开段舟彦的钳制，干脆曲起膝盖就要往alpha下身撞去。
这样的举动彻底惹火了段舟彦，抬腿压住许落白，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放开！”
“你为了他和我动手？！”段舟彦的声音又气又急，远比许落白闷闷的声音更大，他扯开许落白的帽子，逼着漆黑的眼眸映出自己的影子。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你一天都不愿意在家呆着也是因为他吗？！”
“段舟彦！你在发什么疯咳咳……”
浓烈的信息素呛的许落白呼吸困难，手脚的力量一点点被抽离身体，他失去反抗的力气，唯独剩下一双眼睛充斥着怨恼，死死盯着段舟彦。
段舟彦比谁都知道，尤里·阿瑞斯的正直和近乎孩子气的天真，他甚至利用过这一点。
但——
段舟彦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好？你是不是喜欢他？！我知道！你就喜欢这种恪守规矩礼貌的傻子——”
就像他披着虚假的礼仪，装出温热和善的模样就能被许落白和颜悦色的对待，他早知道、早就知道！
许落白一直喜欢的都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