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许正延参见。”
夜已深,皇宫寝殿内传来一声声女人力竭的低吼,一盆盆热水被端入寝殿,白发老人正站在殿前,半眯着眼,手中一柄拂尘,微风浮动,将白袍吹动,随风飘扬,俨然一副仙风道骨。
傍晚皇后用膳后忽觉腹痛,似是临盆之兆,可现已过了三个时辰,产房内除了皇后和产婆的声音外再无别的动静。按理说此时臣子不得入后宫,这人却能站在皇后寝殿前还能淡定自若无人敢拦,只因他是被称为世间半仙的司天监监正,许正延。
此人皇太祖时便在国子监,晓阴阳通八卦,算无遗策,助太祖打下大半江山,如今已年过百岁。
殿中着明黄袍的人闻言起身快走两步示意快请。
有人急急走出殿门迎上去“国师请。”
“国师,颦儿她..”
许正延先行一礼,便开口,“陛下放心,微臣夜观天象,紫微星光芒大盛,帝气聚于皇城上空,似有福星降世之兆,将此符烧成灰入水喂娘娘喝下,能缓解娘娘的生育之苦,保住元气,待吉时到,待到福星降世,娘娘亦可无虞。”
“好,快去!”皇帝言道,宫女即刻上前接过符纸化成水端了进去,皇帝请许正延坐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女子痛苦的呻吟也渐渐减少了些。
在外等待的帝王再次发问:“国师,您方才说这孩子,有帝王之气?”
许正延只用手轻捋长髯,笑而不语,见他如此,皇帝心中了然,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不再追问。
皇帝登基二十年,皇后是宰相亲妹,两人青梅竹马,这些年后宫虽有妃嫔,却丝毫不影响帝后恩爱,也因后宫常年冷落,皇后年幼时风寒伤过身子一直无所出,这个孩子,将是阳国皇室唯一的皇子。
皇城千里外,大漠之中
小股骑兵将一辆马车围起来朝着不远处的阳国城楼疾驰,马车中血腥气弥漫,身穿狐裘的年轻男子将怀中身怀六甲妇人搂的极紧,妇人肩头中了一箭,虚弱的靠在他肩头,即使被死死按压,可怖的伤口还是从男人的指缝处汩汩往外冒血。
“王爷,我们到了!”只听马车外的将士大喊一声,马车在城门前停下,驾车的将士跌跌撞撞的下车跑向城门,侍卫很快入城禀报,不一会儿,便得了信儿来。城门大开,马车被迎入城内。
镇北将军府内,霍北之跨步进厢房,屋内医师已帮妇人处理了伤口正在把脉,身穿狐裘的男人坐在一旁担忧的注视着床榻上的女人,两人虽是一路被追杀,身上沾满泥土血渍依旧难掩矜贵,刚刚入城求他开城门的人,是霍北之的旧友,苍纳,西元的将军。
而屋中沉默不语的男人,霍北之只一眼就觉他周身气度不凡,见他进来,屋中的人起身上前一礼,霍北之还礼,不等他开口询问,面前的男人就率先袒露身份。
“霍将军,在下桑介。”
虽早有预料,但得知来人的真实身份霍北之还是一惊。
“西元王?”霍北之蹙眉将桑介上下打量一番。
西元为西北部落组成,其王桑牧有两子,长子桑介,次子桑池。前日才有信儿传来,说西元王宾天,按说此时桑介该已继承王位,怎会出现在这里。
桑介看出他的疑惑,苦笑两声。
“将军不必猜了,今日我落难至此,就是我西元王室有了内乱。桑池从前就一直觊觎王位,对父王传位于我有诸多不满,他暗中勾结贵族起兵,杀了父王,又欲除我,若不是苍纳拼死护卫,我们早丧生大漠中了。霍将军,我此次来,是想借兵。”
“哦?”霍北之不动,只狐疑的看着他。
桑介见他不为所动言辞略激动起来:“若阳朝能借兵助我回西元,手刃仇人,我愿将郸州和沮州赠予你们,归顺于阳,岁岁进贡。”
霍北之看看他,又看看门外的苍纳,心中盘算。
早就听闻西元王长子桑介,虽为王储却是个无心政事只爱风月的浪子,西元由无数部落组成,不少部落暗中不服,除了次子桑池,还有多股实力觊觎王位,若是阳朝出兵平反,桑介恐也撑不了两年,到时还不是阳朝替他接手这烂摊子。
不过若能就此拔出西元内好战实力,将西元归于阳朝统治之下,也是件好事。
“你们且先住下,待我上复圣上定夺。”霍北之说。
“如此便多谢了!事不宜迟,霍将军可要快些啊。”桑纳行礼,霍北之点头:“这是自然,只是为保安全,这段时间你们只可待在院中,不可外出走动,如若发现有人乱走动,格杀勿论。”
桑纳点头,他早就知道,西元同阳国及非敌国,也非同盟,自己曾为西元储君,现在有次遭遇,能得收留便是仁至义尽,也是霍北之看了苍纳的面子。
他早早便听闻阳朝的皇帝是位仁善的君主,自己开出的条件并不低,想必他会答应。
霍北之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同身边的苍纳对视一眼,苍纳抬起眼看他,眼底闪烁些许感激,霍北之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远处依旧昏暗的天边,不由叹了声:“今日的夜怎么如此长..”
话音刚落,远处天边乍出一片金光霎时将墨色的天染成金色,众人抬头只见五彩霞光从天边而来,划破天际朝帝都皇城汇聚而去,分明是秋末,院中的枯树竟霎时长出新叶,片刻便开满的桃花,无数雀鸟在上空盘旋三圈后,朝皇城而去。
“将军快看!”只听一身惊呼。
凌空划过一只庞然大物,浑身金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一声悠扬宏伟的鸣叫声将人五脏六腑震的发抖,那异兽叫人看不清,只一瞬便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脚下一软,“扑通”一声,院里齐齐跪倒一片。
异兽过后,一缕金色羽毛飘落,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化作一道白光落入屋内。
霍北之抬起头看着皇城方向喃喃:“百鸟争鸣,龙凤现世..这是..”
身后的卧房中忽的传出一声女子的痛呼,那女子紧紧拉着身旁的桑介,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神情痛苦。
“王爷..我..我要生了..”屋中顿时乱作一团。
彼时,阳朝皇宫内,公主降生,皇帝大喜,公主取名叶君桐,封号昭和,下旨大赦天下,减少税负,天下共庆。
几日后得霍北之传书,得知桑介借兵一时。命霍北之带兵北上助桑介复国。
桑介复国后三年,因平叛时留下顽疾恶化离世,阳朝趁势将西元归于王化之下,封苍纳为西南大将军,镇守西元。西元王室只留下一位三岁公主,因苍纳忙于军务无法照料,被霍北之带在身边。
次年霍北之由镇北大将军,左迁护国大将军,携家眷回京,恰逢公主生辰,进宫为公主贺诞。
御花园中,一群贵族小姐将一个小丫头被围在正中,小姑娘泪眼朦胧的望着掉在地上的糕点,身边围绕着她的人多是对她指指点点。
“这就是霍伯伯带回来的那个落魄公主?就长这样?”
“什么公主,西元早没了,现在只不过是小丫鬟罢了。”
“切,番邦异族,什么东西?”
“哎,我爹当年可是跟着霍伯伯出征的。我可是听说,她出生当日娘就死了,后来爹也死了,国也没了。说不准她就是天生的扫把星呢,哈哈哈。”
周遭爆发出一阵尖锐刻薄的笑声,忽的,那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猛地向前俯冲,一头装在了说话的女孩肚子上,随后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吓得那小姐惊叫着想跳开,却被她牢牢拽住头发,身子朝一边倒去,原本同她一起调笑的小姐们也纷纷躲开,生怕被殃及。
“啊!!死孩子!啊!!救命啊!杀人啦!扫把星杀人啦!”那小姐被小姑娘拽的东倒西歪,伸手想将她从身上拽下来,怎料那孩子竟像黏在她身上一般,张嘴死死咬住她的胳膊,一手拽着她的头发一手用力拧胳膊,两只腿盘在那小姐的腿上,怎么也拽不开。
一旁的护卫闻讯赶来,正要上前一道寒光闪过,那官家小姐只觉被拽住的头发一松,整个人没收住力跌倒在地上,她猛地抬起头,只见一柄短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指着她,拿剑的是个小女孩,一席红衫,头戴金簪,肤若凝脂,五官生的极好,眉眼间却没什么孩童的天真。
虽个子不高,周身气场和冷峻的面容却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公..公主..”
叶君桐收起短剑,歪歪脑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唇边勾起一抹笑:“呀,这不是李尚书家的姐姐。”
这话说的淡淡的,没有丝毫惊讶,一旁的嬷嬷上前将那小姑娘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却将那李小姐晾在原地。
“大胆,今日公主生辰,竟敢在皇宫中大喊杀人,是谁要杀你?啊?!”嬷嬷怒瞪着地上的李小姐骂道,那李小姐抬头看向一旁的小姑娘欲言又止,叶君桐看看嬷嬷怀里红着眼眶依旧在发狠的女孩一甩手:“罢了,李姐姐也是无心,不过可惜了姐姐的头发..”
那李小姐看着地上自己被斩断的一缕青丝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一旁年龄少长些的小姐们急忙出来:“无妨,无妨,谢公主宽宏大量,我们这就带她去重新梳妆。”
“嗯,去吧,正好近日我新得了匹蜀锦料子,就当赔姐姐这□□脏的衣裙了。”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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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桐浅笑,几人慌忙谢恩,扶着李家小姐走了。
待人都走了,叶君桐眉宇间才重新染上些孩童该有的童真,她将短剑扔给一旁的侍卫,走到小姑娘面前,看着比自己矮些的女孩,用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子。
“你就是西元王姬?”她用指尖擦掉她脸上的灰,满脸笑意:“你长得很好看。”
又歪着脑袋疑惑:“听说你只比我小一天出生,怎么个子这么矮?你们西北的人不该很高吗?”
那小姑娘也低头不语,叶君桐也不恼,看着地上的糕点心中了然:“你饿了吗?”
小姑娘眼睫微动,点点头,叶君桐见她终于有反应脸上笑意更浓,伸手牵起她的手轻声道:“你同我来。”
叶君桐将她带回自己的宫中又让人拿了糕点来,坐在桌旁晃着脚丫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狼吞虎咽。
“别急,慢点吃,霍伯伯是不给你吃东西吗?怎么饿成这样。”叶君桐扬扬下巴,一旁嬷嬷端上一杯牛乳。
“我知道你父亲姓桑,你的名是什么?”叶君桐看着小家伙抱着杯子吨吨吨喝奶耐心的问道,小姑娘一口气将牛乳喝了个干净才长舒一口气,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的盯着她,奶声奶气的开口:“桑嫚。”
“桑嫚..哎你..”叶君桐还没说完寝殿就被人闯了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孩冲进殿内一把抓住了桑嫚的手语气急迫:“你在这!吓死我了。”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失仪态,转身行李。
“公主。”
叶君桐撑着下巴:“嗯?”
霍云楚和叶君桐自小就相识,霍北之的夫人与皇后曾是闺中密友,叶君桐出生时霍云楚三岁,她第一次跟着娘亲进宫见到襁褓中的叶君桐就喜欢的很,此后常常找各种借口进宫找叶君桐玩,每次来都会带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只是一年前她随娘亲去西南找父亲,才回来不久。
她一年前见到桑嫚的时候,她就不爱讲话,父亲说她大抵是遭到了巨大变故导致心性变了,她也一直将桑嫚当做妹妹。今日随父亲进宫为公主贺生辰,她也是求了好久才让父亲带上了桑嫚,没想到一个没看住桑嫚就不见了,吓得她到处找人,还是刚才碰到了披头散发的李家小姐一行人才得知桑嫚被公主捡走了。
霍云楚喘了两口气:“我刚刚找不到她人,吓得我魂都没了,还好是被你遇见,若是遇到些刁钻的,不知道要怎么刁难她呢。”
叶君桐看着瘦小的桑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桑嫚的身份特殊,留在京城终归会遭非议。
“公主,该去梳妆了。”嬷嬷上前提醒,叶君桐应了声,伸手戳了戳桑嫚的脸。
“我先去了,小阿桑。”叶君桐跳下椅子朝里走去,霍云楚看着叶君桐的背影不自觉勾勾唇,低头拉住桑嫚的手道:“走吧,爹在等我们了。”
桑嫚乖巧点头跟着霍云楚走出寝宫,离开时回头看了眼寝宫深处。
公主生辰宴,原是家宴,可人人皆知皇帝宠爱长女,为她在宫中办了场生辰宴,那达官显贵献上的贺礼更是无尽雍容,金银珠宝,稀世药材,数不胜数。
“桐儿,生辰过得可还欢喜?我与你母后商量,今年的生辰礼要你自己来定,想要什么,尽可以提。”皇帝看着献上的宝物扭头看着身边的叶君桐,一时之间百官噤声,众人都在等小公主会想皇帝讨要什么礼物。
金银财宝亦或是奢华宫殿?
只见叶君桐先是起身行礼谢恩,后缓缓转身,抬手指着席间一个低头塞着小小的身影语气坚定:“我要她。”
众人顺着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霍北之父女中间坐着的小小身影,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就连桑嫚自己也没有想到,看着那成山的金银珠宝,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将军夫人为她挑选的淡青色衣裙,素雅的头面,刚刚因为摔跤显得有些灰扑扑。
“我就要她。”叶君桐跳下高台跑到席间拉起她的手,剩下的话桑嫚都没有太听清了,只听高台上的人放声大笑起来,叶君桐拉着她的手柔软温暖,她笑着,弯弯的眉眼像草原天边的弦月,乌黑的眸像清澈的溪,分明是张稚嫩的脸,神情却那么坚定。
分明她们只有一面之缘。
她看的愣了,不知何时落下泪来,泪水被人用柔软的丝帕擦拭。
国破了,家没了,这世间,这阳朝,早已无她容身之所。
可有人将她视为珍宝,当作礼物。
叶君桐擦掉小人儿满脸的泪水,脸上笑意不减。
她的声音稚嫩无比,却让桑嫚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阿桑,今后就陪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