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柠商不动声色的把衬衫拉好，重新抽了纸巾擦拭水渍，深蓝色的宝石袖口折射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舒璇没有问是谁，苏云几人也没有问。
然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两方人各找了个体面的理由，让舒璇离开了苏家。
“时间不早了，要是没有……”
“你就没有要交代的吗？”
苏云说：“你倒是会享受，人前带着个大明星，人后还藏了一个，或者是藏了很多个，娱乐圈里逍遥快活，难怪之前你爸爸说舒璇来家里吃饭，你不太乐意。”
苏柠商喝着刚刚倒翻后还剩了半杯的茶，里面的茶叶完全泡开了，喝不出什么香味，只觉得又苦又涩。
“两个妹妹还在这儿，妈妈，你说话委婉一些吧。”苏柠商把水杯递给苏柠玥，示意她去倒水。
苏柠玥拿起茶杯起身。
“舒璇刚刚意外，却没有什么不满。她是不是早知道了你其他的事？”苏云慧眼如炬。
苏柠商莫名：“是你们去调查她，也是你们要请她来家里吃饭的，她为什么要对我的私生活不满？”
苏云直截了当的问：“所以你承认了你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关系，是一段还是几段？是因为那些人，所以不想安定下来？”
苏柠商的手机亮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公司某位一线男星酒驾被抓，她划掉消息，把手机倒扣过去。
疲惫而无奈地说：“没有，妈妈。你的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
苏云不太相信，审视了苏柠商好半会，直到苏柠玥倒茶回来阻隔她的视线。
苏柠商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早早的学会藏住真实情绪，这些年娱乐圈的应酬更是让她滴水不漏，即使是苏云也看不透了。
苏云不觉得自己女儿真会做出养一堆情人的事，直切正题：“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既然你有别的人，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而让我误以为是舒璇？是拿不出手，还是其他原因？”
苏柠商没有说话，她就这么沉默的跟苏云对视着。
饶是苏云这些年在家里修生养性，脾气温和了不少，也被苏柠商这番态度逼出怒气：“怎么不说话？”
苏柠商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安排人，我不想，不愿意，这个理由不可以吗？”
“这算是什么理由？”苏云显然不认同。
“苏家对待感情清清白白，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人。苏柠商，你二十出头的时候说你喜欢女人，我也认了，现在你都二十八了，我没想到娱乐圈那些恶习你一套套的全往身上学。”
“我之前没有管你，是觉得你大了不需要我事事叮嘱了，你的私生活事关的不仅仅是我们苏家，还有整个华宸。”
“我们这个圈子有多少人家都是联姻的？我也不要求你牺牲婚姻，就要求你找个合适的人。”
“你要是不肯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断了，以后都别回这个家。”
“……”
苏柠商带着苏柠玥走的时候，姜锦岁从后面追出来：“姐姐，小玥！”
苏柠玥先慢下来，苏柠商跟着停下脚步：“有事？”
姜锦岁跑得有些急，喘了好几口气：“爸爸正在安慰妈妈，他让我来找你，让你别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气头上。”
苏柠商点了头，说：“妈妈的脾气我知道，放心吧。”
话说完了，姜锦岁还没走。
苏柠商问：“还有事？”
姜锦岁来苏家大半年，苏家人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会有所亲近。她犹豫着说：“姐姐，我希望你跟妈妈都能开心。”
苏柠商的面色缓和不少，她说：“但小锦，在这件事上，我跟妈妈注定不能两全其美。”
姜锦岁说不出话了，到底年纪小，佯装大人的脸上，情绪都很好猜。苏柠商靠近两步，拍了两下姜锦岁的肩：“这是姐姐跟家里的事，不要影响了你的心情，回去吧。”
回去的车里，车载音乐播放着轻调的法语歌，苏柠玥几次侧眸去看开车的苏柠商，想了想，又转回视线。
苏柠商一直以来都把好女儿的角色演绎得太好，苏柠玥怎么也没想到，苏柠商会当面拂了苏云的面子，还是以那样令苏云没了颜面的方式。
她难以理解，就算苏柠商不想让舒璇坐上伴侣的位置，私下不能跟舒璇商量吗？苏云那儿随便应付几句，就跟大多数被催婚的年轻人一样。
为什么非得让苏云下不来台？
苏柠玥甚至打开了微博，翻找今天的热搜榜，确实看到几项比较棘手的词条。
难道，是因为公司那些明星太能惹事，心情不好，加上舒璇也是明星触景生情，所以才在苏云面前做了那样的事？
苏柠玥在边修给的一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成年人在日积月累的重负中前行，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也许，舒璇就是最后的那一瞬间。
心情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苏柠玥，苏柠商罕见的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家，说了句‘早点休息’后，径直去了书房。
苏柠玥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想到热搜上那些烂摊子，踌躇片刻，热了杯牛奶。
敲响书房门时，苏柠商亲自来开了门：“有事？”
“多热了一杯牛……”苏柠玥的声音在触及苏柠商解了一半的衬衫上，戛然而止。
苏柠商没觉得有何不妥，转身便往里走边解扣子，直到把被水泼过的衬衫整件脱下，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可惜肩头腥红的咬痕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是苏柠商被误会私生活混乱的源头。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苏柠商是故意让舒璇看到这个痕迹的，但也只是他们的猜想，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苏柠商是无意的。
她没拿稳杯子淋了茶水，还被舒璇看到，引起苏云的三堂会审，她也是受害者。
想到这个可能，苏柠玥看向咬痕的目光就变了，变得有些无措。
苏柠商顺着她的视线，往肩膀处看了眼，笑着问：“后悔咬这么重了？”
苏柠玥心头那点懊悔荡然无存。她板着脸，指向旁边的家居服：“你能不能有点隐私意识？”
谁知她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根本唬不住苏柠商。
苏柠商没忍住漏了点笑意，很好说话的配合她：“好，我会注意的。现在麻烦你转个身，我要换衣服了。”
苏柠玥转过身，懊恼的咬了下唇。
就像六年级时她看电视学着里面的小朋友，主动要给苏柠商洗衣服，结果把苏柠商一件大几十万的大衣泡缩水后，苏柠商也是这样：“是姐姐买错了衣服，都是这个布料太差劲了。”
窸窣的衣服声后，苏柠玥的肩膀被人拍了下：“转过来吧，我换好了。”
触及苏柠商脸上的笑意，苏柠玥什么也没说，越过她径直走向书桌：“牛奶放在这，你继续忙。”
苏柠玥难得主动送一回温暖，苏柠商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走掉：“我以为你是来劝我，让我跟妈妈服软的。”
苏柠玥侧过半个头，低声说：“我劝你，你就会跟妈妈服软吗？”
苏柠商走到苏柠玥面前前，双手撑在书桌上，将人困在怀里，声音有些散：“柠柠，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如果指的是肩膀上的咬痕，确实不应该。如果指的是反抗家里撮合的人，苏柠玥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对错。
她无法替苏柠商决定共度一生的人，一生太漫长了，总得让苏柠商心甘情愿才可以‘一生’。
苏柠商在苏家听了太多家长的道理，这时候应该并不想听。苏柠玥只能说：“我希望你在不伤害别人感情的前提下，让你自己过得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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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柠商缓慢的抬起视线：“别人？”
苏柠玥磕磕绊绊：“比如舒璇，比如外面的那些人。”
苏柠商并不是每一晚都会按时回家，天亮了才回家是常有的事，每个月总有几天，苏柠玥过去以为苏柠商是在忙工作。
自从那碗‘醒酒汤’后，她又开始觉得晚归的苏柠商还有会情人这么一个选项。
苏柠商似乎是想笑，又逐渐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她说：“你知道的，我跟舒璇……”
她起了个开头，又停顿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苏柠玥直接被吊出胃口：“你们什么？”
苏柠商趁机搂着苏柠玥的腰把她抱到桌子上，连带着身体卡进苏柠玥腿间。
苏柠玥被挤开双腿禁锢在桌上的动作羞愤到满脸通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了圈套：“你要说就好好说，赶紧放我下去。”
“我就是在好好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苏柠商安抚的拍了两下苏柠玥的背，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了，好像真的只是想让苏柠玥安静的待在她身边。
“你坐在那儿时，就像楼下的那只流浪猫，可怜兮兮的望着舒璇，我看不下去就泼了自己水。”
过近的距离，苏柠玥轻而易举就能看懂苏柠商的眼睛，垂眸望向她时，里面缠绕着熟悉的宠溺。
这样的眼神让苏柠玥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对这样的目光极为熟悉，从小到大，在她闯祸或是被人编排时，苏柠商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向她，不厌其烦的替她处理所有的后果。
这个眼神在这几个月中渐渐变质，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那是在没了血缘的束缚后，频生而出的汹涌占有。
一如此刻苏柠商的话，将她牢牢束缚在那里。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跟姜锦岁坐在一起，什么可怜兮兮根本就是诽谤。
但她现在想反驳已经晚了。向来无私的苏柠商，姿态优雅地开始向她讨要回报：“我为了你被爸爸妈妈误会成那样，你不补偿我吗？”
听到更深层次的暗示，苏柠玥脑袋嗡地一声：“你要是不找我，就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苏柠商把苏柠玥往怀里拽了拽，轻轻咬上苏柠玥的耳，继续低声给她增加‘罪状’：“痕迹是你咬的，骂却是我挨的，即使被逼问，我没有把你招出来。”
苏云猜了一圈，也没想过苏柠商肩膀的咬痕不是从外面沾染回来的，而是被近在咫尺的苏柠玥咬出来的。
她的另一个女儿是共犯。
她的声音低下去，落在苏柠玥的耳，声音清晰贴近深处：“所以柠柠，我被冤枉，你得负全责。”
苏柠商轻柔的声音像是无形的枷锁，苏柠玥奋力挣扎：“明明是你自己还没玩够，才不肯跟舒璇姐长久。”
苏柠商抬起的视线凝视着苏柠玥，有些深：“我没玩够？”
苏柠玥不再说，紧绷着神色倔强的默认了这句话。
苏柠商的眸光渐渐敛下，良久，突兀的笑了起来：“是啊我没玩够。我要是玩够了跟她在一块了，你怎么办？我顶着你留下的痕迹跟她上床吗？”
苏柠玥惊恐的看着苏柠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挣动间书房的温度越来越高，苏柠商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更为灼热，在这样的注视下，苏柠玥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呼吸，都将成为推动的催化剂。
苏柠商把苏柠玥更紧的揽向自己，额头抵着额头：“以后只有你好不好？”
被吻上的那一瞬间，苏柠玥后背抖动，逐渐渗出冷汗，她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为什么非得是我？”
苏柠商无比眷恋的望着苏柠玥，胜过世上任何名贵的珠宝。
她说：“因为柠柠，你身上的每一寸，早就被我养成了我最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