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哪有需要官差主持公道的时候。
一点红光是想想这事传出去将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就觉得啼笑皆非。不过他完全没有阻拦洛乌的打算，虽说要扭转少年的主意，他不是没有办法。
洛乌其实很好哄骗。
但他说不了那些谗言。
那些只有像楚留香这样的人才能笑着说出口的技巧性语言。
至于一点红。
他只会冷冰冰的告诉洛乌一个道理，“如果你想要让这些人被交到到追命手上，你最好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些标记。”
“什么样的标记？”
“六扇门。”
“六扇......门？”
“这个标记不复杂，我画在这棵树上，你一看便明白。”
没多时，在这条官道上，除了被点穴且绑住仍在地上的青衣楼杀手外，还出现了几颗被刻上六扇门标记的古树。
一个六边形里面框着——“陆”。
这就是特别机构的独有标志了。
洛乌记住。
在接下来的官道路程中，他将迎来许多次实践的机会。
不管是画在驿站的桌子、板凳、柱子上，又或者是在湖边用石头摆出来六边形，再在里面搭建一个“陆”，又或者在光秃秃的一片空地上，把这些青衣楼杀手们摆弄成六扇门的标记。
少年的进步肉眼可见。
在一点红看来，洛乌不论学什么都能学的很快。
一开始，这些青衣楼杀手埋伏进攻而来，由一点红作为主力对抗，洛乌站在一旁，躲避、‘观摩’。
但由于后来前仆后继的青衣楼杀手们越来越多，也由于敌人掌握到了更具体的信息，这些杀手的攻击手变得愈发刁钻狠毒，通常会以陷阱、暗器以及一些伪装来靠近他们，且集中针对少年。
毒、美色、暗器、亦或者是一样绝活。
总之经常出现‘上一秒还受伤落魄的姑娘，下一秒就暴起伤人。
上一秒还在哭啼啼的小孩子，下一秒就会将暗器对准洛乌的心脏’这样类似的剧情戏码。
一点红经验丰富，每每出现这样的情况，他都能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前来或打断或搭救。
不过，这世上的奇人何其之多，他也没有料到一个臃肿肥胖的杀手可以缩骨成幼童的模样。
随后，那个杀手被洛乌一脚踹翻在地。
那个杀手面露难以置信之色，他还想凭借缩骨绝活，从洛乌脚下逃脱。
洛乌脚下一空，那个臃肿的杀手又变成了小孩子，并且团成一团滚了出去。
这个画面有点匪夷所思，他目送着那个一团逃脱的背影，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洛乌不免惊异的看向一点红。
“这个人会变身！”
一点红眼角抽了一下，“这是缩骨功。”
这在江湖中属于绝门秘笈，鲜少有人掌握。
青衣楼实乃卧龙藏虎之地。
等到这位掌握了缩骨功的杀手跑到自以为逃出生天的距离后，立刻喜形于色，一股冲动让他转头想要放上几句狠话，来挽回一点自尊心。
“尔等蠢彘——”
紧跟着，他眼前忽然一个晃影，再一次被洛乌踩在脚下。
少年的斗笠随风飘动，将他的面容掩藏的很好。
杀手瞪向他的目光，仿佛淬着毒，“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世上绝不存在这么快的轻功。我亲眼见过盗帅月下留香，没有人能快的过他！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唔唔唔——”
少年压根不稀得搭理。
他直接将一团青草揉吧揉吧，塞进了坏人的嘴巴里，然后去翻找自己的小本本，冷淡道：“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我找一下东西，完了我们再说，好不好？”
之前洛乌会扯自己头上的斗笠，后来他学会了利用周围的资源。
一点红：“......”
这样也挺好。
他走到近前，习以为常的抬手，在此人周身各处点下大穴。
接下来，由一点红开口询问，由洛乌记录。这些前来追杀他们的杀手姓名、祖籍、犯案过往、家学绝活什么的，全部被他记录在册。
手里的纸张已密密麻麻写满了青衣楼杀手的信息。
一点红心想：此番这一条路，洛乌至少见识了这江湖上百分之九十的暗枪冷箭。
另外百分之十，全都是最可怕的存在。
杀手一直用不甘愤恨的眼神瞪着他们，在被一点红点穴后，他激动的将青草全都吞了下去，开口便是咒骂声连连。
“呸，被人养的一条恶狗，你也配妄想金盆洗手？”
“可怜！你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翘尾乞怜，苟延残喘!比死在臭水沟里的烂肉没什么区别——！”
洛乌不高兴，“他怎么这么会骂人，我还是用布团把他嘴堵上吧。”
“不用。”一点红摇摇头。
“有些人自以为很聪明。”乌黑的剑鞘尾端扬起后，重重打在了这个杀手的舌骨上，血色立刻蔓延在杀手的口腔，但却被剑鞘抵住，未能溢出。
一点红冷冷道：“但如果他真的足够聪明，就应该从之前这些同伙的情报中明白出一个道理。”
“这世上不杀人的江湖人士有几个？难道他们不杀人是因为他不敢，或者不能吗？”
“都不是。”
他竟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是那么讥讽而苍白，“而是因为他们不想。”
·
路程丰富多彩到足以让人逐渐忘记了时间的紧迫，他们一直走到浙江地界的边缘，迎来一处岔路口，往左走是河南，往右走是山西。
越过界碑，视线所及，一片平坦，前后豪无遮掩。
自此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见过青衣楼杀手们。
“二百三十九个。”
站在界碑相交的岔路口，洛乌脱口而出道：“离一万一千六百六十五还差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五个，剔除之前在花满楼家绑住的四个，还有在江南那座楼里的八十三个，应该还有一万一千三百三十八个青衣楼的人。”
“他们会在前面吗？”
他的目光落在大片大片富庶的土地上。
自进入河南和山西两省，周围到处都是平坦的田地。
虽然天气寒冷，但百姓仍然在田地里干的热火朝天，为来年春耕做万全的准备。
“为什么是一万一千六百六十五？”
一点红问。
“青衣楼除了一百零八座楼里的一百零八个杀手，不是还有一个总瓢把子吗？”
洛乌解释。
他认认真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管是柴火堆还是矮墙，亦或者是枯井，都要上前查看一番。
一点红耐心的陪着他扫雷式的走过这一大片田地，才开口道：“进入河南、山西，青衣楼的杀手断不会像之前那样络绎不绝的现身了。”
少年听见了，却又没完全听见。
他还在翻找，并等待着一点红接下来的话。
一点红没有让他多等，很快做出了解释。
“青衣楼势力庞大，组织严谨，在浙江、福广两地、甚至远至云贵都有它旗下爪牙。但这里面却不包括河南治下，亦不包括京城以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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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五省。”
他鲜少会这么大段落的发言，作为江湖中人，对江湖各地势力如数家珍本就应该是基本常识。
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有耐心说这么多的话。
洛乌转身，惊讶的看向一点红。
“为什么？”
他不解的问。
一点红这时已打算要给洛乌普及一下江湖势力，毕竟做了这些事之后，少年已然入世。
如果说蝙蝠岛的所作所为会让天下人知道有洛乌这么个人存在，而青衣楼一行，则会让他名声大噪，直接进入江湖豪杰的视线之中。
“当今天下势力有三分。”
一点红斟酌语言，想要以最简单易懂的的说法来描绘出整个江湖：“京城有一楼名为金风细雨楼，有一堂称作六分半堂，两者分庭抗争、几乎平分天下江湖势力，那里是天子脚下、中原腹地，不可能允许青衣楼放肆。”
洛乌彻底停了下来。
“这是一分。”
他缓缓道：“还有一分在中原以外，江湖常言南有移花宫，北有神水宫，不出世有恶人谷等等，这些组织大都亦正亦邪、随心所欲。这些是青衣楼主要活动的地方。”
洛乌歪头，他发现，一点红在排列组合这些江湖势力时，眼睛亮的吓人。
“不过组成江湖一半以上的，其实是名门正派和魔教势力。这两者常年在江湖上行走，门下弟子众多，抢占地盘、纷争摩擦不断，常起血腥风波，你所见过的高女侠就隶属五岳剑盟之一的华山派，与日月神教有化不开的仇怨。地位超然如少林、武当也常卷入此.......”
少林无花，华山高亚男，确实常年在江湖行走。
至于魔教。
洛乌想了想：“我好像经常听到东方教主的名字。”
以及他的辉煌履历。
一点红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把这些门派、教派归为一类，是因为它们在京城之外，又在江湖之中。而这世上还有一分是看不到的势力组织。像青衣楼，无人知晓它的天下第一楼所在，像蝙蝠岛，几乎没有多少人知晓它的存在。”
“这样的灰色存在远比魔教更可怕。”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神微暗。
听到一点红拿蝙蝠岛举例，洛乌眨了眨眼，“好在蝙蝠岛已经消失了，那些罪犯也会牢底坐穿。”他毫不犹豫道：“等追命收到咱们的信，青衣楼的那一万一千三百三十八个杀手也一定会被抓进去！”
一点红没吭声。
这天底下的灰色组织何其之多，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就算是他了解到的也不过十之一二。
人能抓住，但人心怎么能抓得住。
源头未断，此类存在只会野火燎原又复生。
洛乌想了想，问一点红道：“你怎么没说六扇门？”
六扇门不在这三分之中。
少年亦不属于这江湖势力中的任何一类，如果硬要靠的话，他的行事主张有些类似非官方的六扇门。
一点红冷冷道：“我只是摘列出主要的部分。江湖之大，当然远不止如此。”
“往细数，还有多如星罗盘布的武林世家。”
无争山庄、拥翠山庄、慕容世家、万福万寿园金家。
“这些世家虽然也在江湖中扬名，但已很少会牵扯到江湖事中，所以较为公正，常被请来判言江湖纷争。其后代子孙虽然掌握了家传武学，但大抵选择走上官途一道，亦有不少后代无继，选择隐姓埋名过上富家翁的日子。”
“至于里面有多少原随云之流，就不得而知了。”